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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烧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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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烧画

    虽然离立冬还有三五天,可是,甘露殿里还是早早就添置了取暖的火炉。杨广坐在榻上。脱去了鞋子,盖着一床锦被歪靠在一边看奏折,时不时的蘸墨题写上自己的意见。

    这空旷的甘露殿里,安静极了。除了杨广时不时翻动奏折发出的轻微响动外,只剩下了那还算温暖的空气将人紧紧的包围。

    外面响起了一阵还算是平缓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本来不大,只是,杨广的听力确实不错,所以那人远远的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

    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奏折,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只因为这脚步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人走到了甘露殿的门,微微停了一下,像是换了双鞋子,这才又走了进来。他走到了榻前面,深深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陛下,老奴回来了。”

    “嗯。”杨广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在刚才那本奏折上画上了几个字,丢在了一边,又拿起了一份,继续看着:“拿回来了?”

    “回陛下,老奴已经拿回来了。”桑良的怀里抱着一卷卷轴,外面用防水的油布做成的袋子包裹着,袋子上绣着一幅明媚的山水图。

    杨广也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奏折,心无旁骛。他看得很仔细,父亲留下的大隋江山虽然富庶辽阔,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不能大意。国家的根基本来就是些琐碎的小事,现在要入冬了,这些小事更是一下子堆了上来。

    什么刚收的粮食,多少要进国库,多少要划拨军队;什么开春后的农具铸造时要加多少的铁;什么过年的时候要给臣工们多少的俸禄……这些事看起来似乎都不大,可是,却也没有一件是小事。

    他叹了一口气,当年的父亲也是这么辛苦的熬过来的吗?在这么寒冷的冬夜里,他也是这样独自一人挑灯夜读的吗?他恍然记起,有一次半夜进宫,发现母亲和父亲一起坐在这甘露殿的榻上,一起研读着奏折,相互出着主意,时不时的相识一笑,那是一幅何等美丽的画卷。

    只可惜这样的画卷,终究也只有父亲才能拥有,在他的身上是得不到的。

    母亲那样的奇女子,寻遍红尘天下,也不过一个而已。

    他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无力,连奏折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就丢在了一边,对着站在一边好一阵的桑良说道:“拿过来吧。”

    桑良连忙解开了那油布袋子,将里面的画卷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杨广。杨广接过了卷轴,缓缓打开,正是那日泛舟咸池他所绘制的那副秋日咸池图。装裱后的图,显得更为的潇洒有神,他的轻轻的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右上角上。

    那里写着几排潇洒而又颇具风骨的字。

    “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在诗的后面提着萧氏婆娑。没错,这正是那日萧婆娑写下的,虽然当日曹充仪也写了一首,可是,相比起这首来,却显得小家子气多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种强说愁的做作感。虽然曹充仪的才情并比不上刘顺仪,可是在宫中也算是一个很有才情的女子了,只是,当她的那首诗对上萧婆娑的这首秋词时,一下子华彩尽失。

    所以,杨广当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萧婆娑的诗,让她在自己的画上提上了自己的诗。又吩咐人下去装裱了。

    现在看来,这首诗配上这幅画真是宛若天成,天衣无缝。可是,当这样一副佳作放在他的手里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皱眉了。

    这算是什么?算是他羡慕父母那鹣鲽情深的温情而东施效颦吗?杨广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那幅画,他永远不是他父亲,而萧婆娑也永远不是他母亲。他真的有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可笑的事情。

    这样的一幅画裱起来,放在甘露殿又算什么?他心烦意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掀开了被子,蹬上鞋就朝炉子走去。桑良连忙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上的喜怒无常。

    人都道他是大富大贵,最受皇上信赖的人,可是,又有谁人知道他的如履薄冰?

    杨广也不管为了装裱这幅画到底画了多少的功夫,又花了多少的精力,他就这么拖着这幅画,大步的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火炉快步走去。

    走到了炉子边,他抬手就将那幅画丢进了炉子里。

    炉子里的火微微熄灭了一下,然后,就朝着这刚刚送进来的新鲜冲去。它们透过了那厚厚的裱,肆无忌惮的肆虐着这画,根本不管出自谁的手笔。

    那缓缓升起的青烟,弥漫开来,熏花了杨广的眼睛,他静静的看着那幅画,一脸漠然,看不出她到底在思想着什么。

    桑良则心疼的看着那幅画,这可是花了多少的功夫啊,这么好的画,这么好的诗,这么好的裱,就这么没了。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他不过是和那副画一样的物件,无足轻重。

    火苗马上就要烧到那首豪迈情怀的诗了,杨广的心里一阵焦躁,可是他的身体比他还要焦躁,已经从炉子里拿出那幅画,丢在了地上,拼命的剁上了几脚才将上面的火熄灭了。他站在画前面,静静的看着那副已经几乎被烧了五分之一的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最终他再也看不下去,别过头,转身朝着榻走去。

    桑良站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上的画也不知道要不要捡起来,只好小声的问:“陛下,这画……”

    “拿去重裱!”杨广站住了脚步,挺直了脊背,冷冰冰的声音比三九天的石头还坚硬。

    桑良连忙答应,从地上捡起来已经破烂的画,细心的卷好,装进了油布袋子里,匆匆的出了甘露殿。

    杨广转过身子,看着那刚才烧画的炉子,忽然生气起来,他大叫:“谁让你们放这个炉子在这里!换掉!换一个!”

    甘露殿里跪了一地的人,再无声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