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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杨橐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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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彪子拦了辆出租车,来到了无心门所交代的地点,这是一处山下的一处废弃的厂房,那司机把我们载到了那里,收了钱,就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驱车离开。

    我们没有理睬司机的离去,并肩往废弃厂房走去。厂房有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就在我们要去推门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脚尖处有一片殷红缓缓的渗了出来。我推门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彪子显然也觉察到了异样,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示意他往下看,彪子看到从大门地下流出的血水,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的难看,仿佛就像是要吃人一般。我知道他应该是以为流出来的是陶若音的血,想要劝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一脚踹开了大铁门,铁门就像是中了一颗炮弹,一声巨响之下猛地打开。

    眼前躺着的,不是陶若音,甚至不是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我们的眼前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于十具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一道创口,很明显是一击致命。

    “无心门为了杀你,倒是挺能舍得下本子的啊!”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从一根柱子后面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这个老头子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头弯曲着露出来,感觉脖子又细又长,脸上窝窝瘪瘪,眼睛陷进去很深,但眼眶虽深,眼珠可黑得像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烁着黑光。嘴上几根细黄胡,嘴里的牙齿齐齐整整,倒也黄了不少,好像是被烟给熏的,乍一看,这老头感觉就像是加拉帕戈斯象龟成精了一样。不过,他的驼背感觉很是古怪,怎么说呢,斗篷底下的轮廓,像是爬着个孩子一样。

    彪子一脸警戒的看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做杨橐驼。”

    我也问道:“这些人,是你杀的?”

    杨橐驼皱巴巴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老鼠眼睛盯着我,令我浑身不自在,他说道:“你说呢?”

    彪子直接切入正题:“杨老爷子在这里等我们,有什么事不妨直来直去!”

    杨橐驼哈哈一笑,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只是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对这个杨橐驼并没有什么好感,很不友好的说道:“我们凭什么要帮你?”

    杨橐驼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伙子,你肯定把我这个老头子,看成坏人了。”

    “难道不是么?”

    “我虽然长得丑陋古怪,可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不过,这个事,你们肯定是要帮忙的。”接着,他看着彪子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倘若我救了你的妹妹,这个人情,你还是不还?”

    彪子的脸色颇为的沉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她已经死了。”

    杨橐驼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妹妹没有死,你信吗?”

    彪子沉默不语,我却是着急上火,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橐驼不紧不慢的说道:“无心门的人做梦都想杀了你,不过他们更知道你不好对付,所以他们才告知你妹妹已经死了,让你在悲伤痛苦中无心应战,好趁机杀了你。”他顿了顿,说道,“倘若你尚且相信老头子几分,那么请你们跟着我去一趟,是真是假,到时候立见分晓。”

    抱有一丝希望总归是好的,我和彪子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能答应跟杨橐驼走一趟,至于陶若音是不是还活着,我们谁都不确定,心底更是忐忑不安。

    出了厂房,只见一辆面包车早停在了那里,我和彪子并没有急着出去,像是等着杨橐驼带路一样。杨橐驼并没有多在意,他走路的姿势显得很古怪滑稽,他的胳膊不大动,直直的摆在两边;左脚向前迈,右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的往前拉扯,身子整着,像是患了瘫痪病。一直蹭到面包车旁边,这才伸出一只看上去软绵绵的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接着,杨橐驼转过脸来,但并没有说话,但我们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们过去。

    我有些迟疑,对彪子说道:“这个马肿背,会不会是下了套子等我们钻?”

    不过,彪子十分在意陶若音的安危,愁云惨淡的脸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即便快步走到了车前。

    车门打开了,从车里下来一个人,此人披散着一头乌黑浓密略有些卷曲的长发,额头上还系着一条红绸带,狮眉虎目,黑红的瘦削脸庞,棱角分明,仿佛刀削斧砍,外配上一个高耸的鹰钩鼻子,外显彪悍野蛮之气,看上去像个标准的混血儿。

    那人看了一眼彪子,说道:“你就是周德彪?”

    彪子点了点头,那人用碗大的拳头朝着彪子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粗犷的说道:“我叫黑魔勒。”

    彪子说道:“你的名字很特别。”

    “走!上车吧!”

    黑魔勒把我当成了空气,整个过程,看也不看我一眼,也难怪,我这样的小角色,有谁还会放在眼里呢。我心中不禁疑窦丛生,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找到彪子呢?老太监墓的很多疑团还不清不楚,现在又有新的谜团笼罩上来,我简直都已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

    面包车在公路上疾驰,车上的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除了呼呼的引擎发动的声音,车里没有其它任何的声音。我皱紧了眉头,彪子的脸色凝重得像一块寒冰,黑魔勒专心开车,脸上显得很从容平静,而杨橐驼的老脸,本来就惨不忍睹,有没有表情也没有什么区别。

    面包车在市区的一个地下车库停了下来,随后,我们就上了电梯,上到七楼,当电梯门不紧不慢的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门口早已经站着一个女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算不上火辣惹眼,但也别有风趣,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女子白白的漂亮的脸蛋与彪子的脸有几分相似。

    “若音!”彪子的话,证实了我心中所想,她就是彪子的堂妹,陶若音。

    陶若音看到彪子,愣了愣神,随即一头扑到了彪子的怀里,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彪子也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依照彪子的性格,杨橐驼救了陶若音,杨橐驼的事,也就成了彪子的事。

    杨橐驼说,他早就想请彪子帮忙了,但一来他也不确定彪子会不会帮忙,二来得知他和张子海下了老太监的墓,所以这件事情便搁置了下来。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留意无心门的事情,无意间得知他们挟持了陶若音,于是一直都在想办法救她,可是无心门并没有给他机会,直到今天在厂房里,终于等着了机会。

    彪子对杨橐驼说:“杨老爷子,您救了堂妹若音,有什么事情用得着周某人的,全凭杨老爷子一句话,水里火里,在所不辞。”

    杨橐驼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随后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只是一口,烟就去了半截,他吐了一大口烟气,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彪子兄弟是一个爽快人,那我老头子也不好拐弯抹角了,说起请彪子兄弟帮忙的这件事,那得从四十年前说起……”他抖了抖烟灰,夹烟的两只手指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叼在了嘴里,却被烟气呛得咳嗽了起来。

    杨橐驼咳嗽了好一阵子,差点儿就背过气去,等缓过劲来,他自嘲道:“几十年的老烟枪了,居然被烟给呛着了,说出来,不还把人家的后槽牙抖给笑掉了。”

    杨橐驼抽完了一支烟,又抽了一只叼在了嘴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讲起了他年轻时的故事:

    四十年前,我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当时,我老爹是一个马脚子,在茶马古道上,驮茶驮盐巴养家糊口。

    我对老爹的印象很模糊,因为他每次出去,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次,偶尔回来,我都以为他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我的父亲。

    我家就在茶马古道边上的一个叫马垛子的山村里。后来,老爹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同伴说,老爹走马的时候,遇到了起江,连人带马全被洪水卷走了。

    老爹走马脚子的那些年,挣了一些钱,老妈用这些钱在古道边上开了一家马店,也就是供马脚子吃饭和落脚的客栈,不过很少有马脚子会停下来,其实也找不到多少钱,日子自然也就过得紧巴巴的。

    这件事情,得从一个傍晚说起。

    一般时候,中午会有马脚子停下来吃个饭,然后就会匆匆离开。到了下午,就很少有马脚子经过了,经过的,都是落了队的,这样的人来了,多半会住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其他马脚子来了再跟着一起走。

    所以,还没到太阳落山,马店就得关门了。可那天,一整天都不见一个人停下,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来了一个奇怪的藏族老头,茶马古道上除了马脚子,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什么传经的和尚和喇嘛,上山采药的赤脚医生,打猎的猎人。可这藏族老头,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类,我看他皮肤黑的像抹了一层锅底灰,而且皱皱巴巴的,只有眼睛闪烁着白色的光。长长的头发像是鸡窝一样,又乱又脏,盘在脖子上,散发着恶心的酸臭味。藏族老头身上还挎着一个老大的羊皮口袋,羊皮口袋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当时我正去关门,就见到他很慌张的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我看到他身上奇怪的羊皮口袋,脑子里就想起了有关于古宗的可怕传说,古宗传说是藏族的一个分支,据说古宗会掳走小孩,然后把小孩藏在羊皮口袋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像小猪一样宰来吃。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藏族老头已经跑到了眼前,他的动作极为的笨拙,一个趔趄差点就撞到了门板上。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说道:“小伙子,我要住在这里一个晚上。”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钱来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有些哭笑不得,对他说住一晚上要不了这么多钱。

    他十分慌张的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剩得的,帮我找一只公鸡,十一个鸡蛋,蒿枝、香叶子、香和白纸,太阳落山前就要拿给我。”

    我给他安排了房间,眼见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心里也着急了起来,当下村东村西的跑,把藏族老头吩咐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当我火急火燎的赶到他的房间,太阳已经只有一半在山梁子上了,藏族老头什么也没有说,当下抓过大公鸡,从身上拔出一把尖刀,割了鸡脖子,嘴就对在了鸡脖子上,我以为他是在吸食鸡血,就看到藏族老头把吸了一嘴的鸡血,往窗外噗的一喷,整个窗户外面都弥漫起了一层血雾,但奇怪的是,这些血雾并没有如同我料想的那样扩散消失,而是萦绕在窗户周围,久久都不曾散去。

    随后,藏族老头把十一个鸡蛋一个接着一个的摞了起来,十一个鸡蛋像是一座塔一样,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桌面上,但听藏族老头嘴巴里念念有词,拎起一支香,猛地从鸡蛋顶端扎了下去,只听得通的一声,十一个鸡蛋就像是串起来的冰糖葫芦一样,被钉在了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藏族老头方才用肮脏不堪的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太阳刚好沉到了山背后,灰暗的天边,还闪烁着金光的光晕。

    藏族老头望着我,表情异常的凝重,我甚至相信他的脸上会突然结出一层霜花。他对我说道:“小伙子,你胆子大不大?”

    我觉得他问得很可笑,山里人从小野惯了,捅马蜂窝全凭一双手,大晚上的去树林里打野鸡,生来就不知道害怕,于是我对藏族老头说道:“我如果怕,就不会让你进来了。”

    我明显误解了藏族老头的意思,他咯咯一笑,把那个羊皮口袋拉到前面,轻轻的拍了拍,神神叨叨的说道:“我说的是这个。”

    “里面装着什么?”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藏族老头从身上掏出一根烟锅,按上烟,点上火,眯起眼睛,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神情凝重的说:“里面装着一个小娃娃,叫山娃娃,如果一个搞不好,我们两个,就会被它缠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