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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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名：屈平
别名：屈原
国籍：楚
出生地：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
出生日期：公元前340年正月寅日
逝世日期：公元前278年五月初五
职业：官员、诗人
主要成就：促成楚齐联盟
创立“楚辞”文体
代表作品：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
官职：左徒、三闾大夫
纪念日：端午节
——题记
1
你一直盛开在汨罗河
有人在千年以后的北方
站在渭水边为你招魂
谁也不愿回忆你那纵身一跃
你是高原你
是洞箫 或者铜笛
你肯定不是叶和茎
参天的树以及各种亮色与你无关
你是根深埋在华夏 生生不息
你以楚国和汉字为生
你不采摘艾草
你不剥食粽子
你不参加赛龙舟
你拒绝家喻户晓
你被后来人拽成五色丝线
你千年不散
涟漪一样
荡漾在江南
2
你行走在战国 犁铧在楚地深耕
你的动脉里沸腾着楚武王熊通的血液
你是颛顼精心培育的良种
你是公族 你是王室
屈重 屈完 屈到 屈建
都是你公族里的名人
你出生在寅年寅月寅日
你父亲伯庸看到你生辰不凡
名你曰正则字你曰灵均
天开于子地辟于丑
人生于寅
天地人三统
你的 生辰名 还有字
不管谁从帝王平民到没落贵族
都认为是个好兆头
昭屈景 是楚国王族的三大姓
你和后来被秦俘虏的楚将屈丐
在楚地奋力破土
你发芽在秭归三闾乡乐平里
你迎着阳光 向着高天碧绿
没有人清楚你是怎样华丽着迁徙到郢都
3
你所处的年代
楚齐秦 实力相当
类似三国鼎立 拼实力也拼谋略
楚国挺立在长江中下游
根须抚摸着 湘鄂皖苏浙
一度还曾经向西南伸展
自西周立国以来
楚国 近千年的经营
人口众多 大小城郭无数
生活习俗迥异中原
首都叫郢都
繁华冠绝当时
楚国的富庶和辽阔
一望便知
据说你口才好
长得高大俊美
佩长剑 戴高冠 身挂鲜花香草
据说你二十岁赴郢都后
就写下名篇橘颂
据说年轻的你 格外阳光
据说没过多久
你就做了王太子熊槐的侍读
据说楚王和太子都对你印象都不错
4
你在一个叫兰台的地方做帝王师
长达五年 你和后来
执政长达三十年的楚怀王朝夕相处
未来的君王
必须读很多书
以应对天下大势
按宫廷的规矩
侍读通常有若干人
轮流陪太子读书
兰台这地方竞争激烈
竞争的结果是互相拆台
有些人几天就被赶走了
一群侍读中 唯有你
被赞赏到底 把太子熊槐
送上了楚王的宝座
5
楚王熊槐的年龄和你相近
庄子后来描绘他
形尊而严 其于罪也 无赦如虎
你们互相吸引
你们 既是君臣 师生
也是朋友
想想那位熊槐
大约也是
目光炯炯的有志青年
那时 战国七雄
尤其是 秦齐楚三雄
谁也不服输
打一阵又好一阵
一面是刀光剑影
一面是耍不完的外交手段
和平共处并不是大势所趋
恰好相反
弱肉强食才是逼到眼前的现实
6
楚怀王五年
二十九岁的你被任命为左徒
相当于副宰相
你
博闻强志 明于治乱
娴于辞令
你
入则与王图议国事 以出号令
出则接遇宾客 应对诸侯
有志青年
楚怀王
很信任你
当时的令尹
集军 政大权于一身
强于后世的宰相
左徒仅设一人
楚怀王继位五年
年轻的你就得此显赫之职
你年纪轻轻就得此高位
当然有人不高兴 对你
侧目而视 中国人往往这样
应该说 对你侧目而视的这些人
都不简单 有
朝廷重臣靳尚和上官大夫
还有令尹子椒
怀王宠妃郑袖
还有郑袖的宝贝儿子子兰
7
郑袖子兰 能量都很大
他们 都各有好戏
曾经在一川烟雨的楚地上演
子兰平生做的唯一一件大事
就是怂恿他父亲楚怀王
到秦国去送死
郑袖作为宠妃 美貌出众
郭沫若先生写话剧屈原
安排她勾引你 强行跟你亲嘴
你是联齐抗秦派
敌友分明 目光长远
而且始终如一
在当时的楚国
这些品格远不止是道德意义上的
它关乎国家存亡
目光长远的人
才能够 始终如一
而鼠目寸光之辈 注定要朝三暮四
即使不是小人 是庸人
他也一定会
瞻前顾后 东张西望
8
你要在楚国仿效商鞅
修法度 抑心治
削减贵族的既得利益
你想举贤而授能
不拘一格降人材
以强化王室集权
你深知
国家处于战争状态
王室不集权 仗没法打
楚威王时代
楚国军队 曾经打到西南
打到中原 饮马黄河
不过
老子强悍 不可一世
儿子虽是个有志青年 却是个软蛋
楚怀王继位不久 和秦国打了一仗
打输了 失掉大片国土
国内很恐慌
军队打不赢是有原因的
贵族不肯削减特权 国家的财力无法集中
军费不足 战时又不能鼓舞士气
庶民出身的战士
即使奋勇杀敌 屡立战功
也不能晋升为将军
庶族与贵族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楚威王后期 时弊已经暴露出来
这早已是不新鲜的危险的信号
可惜 中国自古到今
能嗅出危险的人
总是太少 你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个
9
楚国打仗打输了
也是一件好事
变法的声音响亮了起来
你变法度 造为宪令
你并不是孤立的 将军们都支持你
比如楚军名将 庄乔和昭睢
变法涉及 政治军事经济
是全方位的
一旦推行 就不是和风细雨
朝野上下
国内国外
试目以待
上官大夫是个老资格的贵族大臣
他自视甚高 脾气火暴
他很不喜欢你有才华 有官运
何况你还是个破落贵族
这个有过辉煌历史的老牌的南方大国
到战国后期 贵族领主的骄奢淫逸是常态
固步自封已成宿命
锐意革新的人 必成众矢之的
上官大夫想 当初他弄死了一个吴起
现在又来了一个你 不识时务的屈原
10
上官大夫很有几分勇气
别人做缩头乌龟 他敢冒风险挺身而出
他决心要斗一斗怀王身边的大红人
你殚精竭虑 完成了宪令草稿
准备呈送给楚怀王
上官大夫索要不成 就动手明抢
较量就发生在朝堂外的阶梯上
你和那个贵族男人言语冲突
甚至发生肢体冲撞
劝架的王公贵族涌上来
暗助上官大夫
宪令草稿被抢走
草稿的内容
迅速迅速被公诸于众
引起了楚国贵族的普遍愤怒
形势对主张变法抗秦的大臣不利了
上官动手 群小动口
说你屈原居功自傲
你屡屡向怀王作解释
怀王听得不耐烦
后来索性不见
追捧过你的大臣们开始躲开你
将军们为担任左徒的你讲情
又种下日后的祸根
雄心勃勃的你变得忧心忡忡了
你喝酒 据说酒量不大
你经常一个人在装满空虚的房间喝闷酒
这个戏剧性的事件闹了一年多
结果是你遭贬 降为三闾大夫
只能掌管宗社之事
楚国宗社远在汉水之北的夷陵
今天的湖北宜城一带
你在得胜贵族的嘲笑声中吹着西北风
酝酿多年的变法图强
终成泡影 其实
不光图强的梦想 一切都成了泡影
11
楚国宗室有三大姓 屈景昭
你除了掌宗社祭祀
还负责教育这些分散在各处的贵族子弟
奔波劳累不说
还被嘲笑
被捉弄
你受点闲气不要紧
你牵肠挂肚的 是郢都 是怀王
是楚国富饶的 五千里江山
这一年 你三十八岁
当左徒近十年
呆在楚怀王身边 十八年
眼看大功告成
却被小人
轰出了郢都的权力中心
你忧愤之广 牢骚之甚
有如连日大暴雨
倾入长达三百七十多句的离骚
楚怀王读没读过这首诗
不得而知
当时估计还不兴盛文字狱
不然的话 你
发那么多的牢骚 言辞
那么尖刻 恐怕早就砍脑袋
12
你徘徊在夷陵 徘徊在
大江之北 你仰天叹息
暴雨般的句子 砸向郢都
你是有远见的政治家
却不谙权谋术
其实像你这样的人都是这样
你不退缩
不迂回 不妥协
所以 你才是屈原
你把政治的理想方向
郁闷在文化的基因之中
你其实最不愿意你的郁闷疯长
楚怀王在位的前半期
弹奏这他父亲楚威王的余威
尚能对抗 虎狼之秦
可是 历史要向前
形势急转直下 后来的几年间
楚怀王兼听不明 类似三国时代的袁绍
怀王把谗言 认为是高见
其实谗言之所以能够流行
说明谗言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国家处于非常时期
各个利益集团 蹦跳得都很厉害
楚怀王不知听谁的 好像人人都有道理
楚怀王十五年 形势再度紧张
秦国对楚国抛去的媚眼不予理睬
反而搞边境磨擦 为大举进攻楚国作准备
怀王又怀念你屈原了
急召你屈原回郢都
让你屈原出使齐国
13
齐国的强大
源自春秋时代的
名相管仲和军事家孙膑
在今天看
所谓联齐抗秦
确实具有远见
作为联齐派的中坚人物
你此番东山再起 车驾向东千里
又是春风扑面踌躇满志
在齐国 你和齐宣王谈得很融洽
你思路清晰 言辞铿锵 举止有风度
齐宣王慨叹齐国之大 没有你这样的人才
你在齐国受到的礼遇几乎和君主一般
驷马高车 锦衣玉食 你登泰山临渤海
拜谒礼教之乡 伟岸的身影豪放而又潇洒
齐楚两国联手对付秦国
拧成了一股绳 订立了盟约
其余诸侯国 自然地靠了过来
楚军为收复商于之地
主动出击 先后将秦军
围困于今天的河南郑州 山西曲沃
齐宣王说话算数
派精锐之师袭击
秦军大败
商于之地眼看要收复
楚国将大面积恢复楚惠王时代的版图
怀王乐得手舞足蹈
逢人就说 屈原
你 三闾大夫 真是了不起啊
胜过大将军
14
这个紧要关头 秦国
秦国继商鞅之后的第二个重要人物
出现了 这个人叫张仪
据说这人是鬼谷子的学生
据传鬼谷子也是楚人
埋名隐姓 呆在一个名叫鬼谷的地方
战国后期 策士们朝秦暮楚是常态
鬼谷子培养的策士 马不停蹄地
穿梭于七国之间 其中 苏秦张仪最为出色
这师徒三人的可怕处在于
他们的目光穿透力太强 真能看清
天下大势 他们并不拘于某一国的利益
谁能结束战乱统一中国
谁就是大英雄 鬼谷子和他的这两个学生
干了许多缺德事 却顺应了历史
15
当齐楚联手 击败秦军
张仪却大摇大摆
来到了郢都
楚怀王以礼相待
亲自接见他 想在秦国的
外交部长面前 摆摆谱
酒过三巡
张仪打着酒嗝提醒楚怀王
齐国的军事援助 是有限的
齐国帮着楚国打一仗可以
但齐国要帮楚国收复失地
那不太可能
楚怀王正有这个心病
不觉停下酒杯
齐楚两国 其实也是各怀鬼胎
16
怀王坐立不安了
张仪趁势说 这一次他到楚国
其实带来了秦惠王的一番美意
六百里商于之地
全部归还楚国
条件是楚与齐断绝邦交
怀王一听
兴奋得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虽然此事最终好像也没有签订协议
翌日 楚怀王竟然宣布
商于之地已重新纳入楚国版图
那块土地上的百姓 重新回到了楚国的怀抱
郑袖 靳尚 子兰 子椒 上官大夫
一帮人欢呼雀跃
纷纷向怀王贺喜
楚怀王为了向秦国表决心
专门派一个勇士兼辩士 名叫宋遗的人
飞马驰往齐国 骂了齐宣王一通
齐宣王蒙了 这刚刚联手打了胜仗
于是怀疑你屈原是带着阴谋诡计来的
下令将你拘禁
17
张仪离开郢都
亲自驾车回秦国
一路上唱着楚国小调
不久 楚使到秦国
要那六百里商于之地
张仪称 驾车跌成了重伤
他三个月不见客
楚使终于见到他
他一跛一跛地来了
他用拐杖指着地图说
我们秦国言出必行
从这儿到那儿 六里地
楚使大惊 不是说好了六百里吗
张仪眼皮子一翻 你们怀王
听错了吧 我何曾说过六百里
楚怀王勃然大怒
下令攻秦
齐国作壁上观
两番大战
均以楚军大败而告终
将士阵亡十几万
商于之地未能收复
还失去了汉中
韩、魏也趁机袭击楚国南部
18
你回到楚国 楚怀王愧对你
不好意思见你 但为了国家利益
希望你再去齐国
你二话不说 又上路了
从楚国到齐国路途遥远
官车摇摇晃晃
你的第二次外交努力再获成功
齐宣王着眼于大局 不计前嫌
把宋遗骂他的事儿抛到脑后
在你忙着的时候张仪也没闲着
他再次来到楚国 带了两样东西
一是出其不意的胆略 二是大量财宝
张仪命令随从悄悄贿赂靳尚
出手便有效果 其实靳尚虽是怀王近臣
可也是贪官 他早被秦国发展成内线
张仪一招得手
紧接着使出第二招
通过靳尚 复见郑袖
张仪一席话
说得郑袖如坐针毡
她一阵风似地跑到章台宫
郑袖不但恳求楚怀王 还撤娇哭诉
怀王原本就一直犹豫 一拍大腿
下定决心 听从张仪 讨好秦惠王
19
张仪刚走 你又从齐国回来了
一番进谏 三言两语讲清大势
怀王一顿足 明白了
原来张仪如此阴毒 真为豺狼之患
他大手一挥 派兵追杀
张仪快马加鞭已跃过边境
你回到官邸
长叹
泪如雨下
你一筹莫展
张仪又连出奇招
秦与楚修好了 不是一般的好
两三年内好得像情侣
要粘到一块儿去
齐宣王再一次冷眼旁观
形势非常微妙
暴风雨前一派祥和
魏赵韩等小国 暗中磨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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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尚 郑袖 子兰
三个小人还领导着大批小人
他们分头行动
郑袖负责在床上施展魅力
吹枕头风 向怀王暗示 说你
曾引诱她 垂涎她的美色
她的儿子子兰 其时
已为楚国令尹 一心要挤掉
太子横 痛恨你屈原从中作梗
靳尚也在大臣和贵族间散布流言
说你屈原和将军们过从甚密
欲图谋不轨
楚怀王听信了谗言
他最终做了决断 流放
要流放你 他的老师 朋友和忠臣
21
楚怀王在位的第二十一年
他终于将你逐于汉北荒蛮地
让你去掌管云梦猎区的林木鸟兽
楚怀王的用意是
你这种人 不配呆在朝廷
只配 到荒野与鸟兽为伍
开端性的诗人
开端性地被流放
这一年 你大约四十五岁
你在汉北呆了九年
楚国危机四伏
你叩天门访神灵求占卜 忧心忡忡
你酝酿着问天
若干年后诗稿成形
这就是著名的天问
天为尊
天是不能问的
所以形成文字倒过来了
22
此后九年间 楚国厄运不断
怀王二十六年
楚国骑墙外交政策又惹祸端
齐韩魏 以楚国破坏“合纵”为由
联军攻楚 太子横
到齐国当了人质 联军方退
怀王吃了大亏 又想起你
却不能力排众议 不能让你
官复原职 当左徒
流放的你虽然回郢都
却仍为失意的三闾大夫
亲秦派又成了朝廷的主流
又过两年 秦国和楚国
拉开架式大打了
两国兵戎相见 类似现代战争
这一仗打下来
楚国上下谈秦色变
秦强楚弱成定局
楚怀王决定墙也不骑了
一门心思讨好秦国
但求苟安
23
秦昭王收起大棒
抛出胡萝卜
邀请怀王在秦地武关面谈
楚怀王已经吃过秦国的几次苦头了
三十年骑墙 已成“骑势”
楚怀王下不来了
你劝怀王别去
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
虽然你一直遭贬黜受冷落
其实你一直也无所谓
但你对君王 仍是忠心一片
怀王说
好吧 我听你的
不去
令尹子兰跳出来
竭力怂恿他父王去武关
他的原话是 奈何绝秦欢
靳尚子椒等人也帮腔
陈说种种利害
怀王 改主意了
他心想
我儿子也劝我到武关
想必不会害我吧
24
怀王昂然而去
却被秦卒五花大绑
押送秦都咸阳
楚国震惊
愤怒 可是
打又打不赢
令尹子兰
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梦想
当了几天国王
不久
齐国放太子横归楚
横继承王位 做了楚顷襄王
楚怀王惨了
不堪侮辱逃到魏国
魏王不敢接纳
又被秦军抓回去
蓬头垢面 极为狼狈
三年后 死于秦
楚地皆哭声 尤其你屈原
哭得不成人样 你知道
其实不是你和这位君王恩怨纠缠
25
于是 你第三次遭放逐
原因是讥讽朝政 子兰郑袖
上官和靳尚 一直一有机会就诋毁你
墙倒众人推
何况 怀王死了
你这堵老墙 早已失掉根基
他们轻轻一推 你就倒了
倒向民间 倒向荒野
倒向草根阶层
顷襄王十二年秋
六十多岁的你打点行囊
再离郢都 被流放于南楚洞庭
据说你徘徊洞庭湖长达十年
你到过包括江南在内的很多地方
最后才抵达长沙汨罗
你在洞庭湖边年复一年徘徊
洞庭湖四周山林 常有野兽出没
你经常形单影只 步履沉重
26
刚开始还有人照管你
苦于随你驾车疯走
那人后来跑掉了
在此期间 你回过家乡秭归
父老杀鸡宰羊
你那次回家据说醉了两三回
有迹象表明
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亲近着死亡
不然 你早就衣锦还乡
有一天 从家乡秭归
趁着天光未明 你又
悄悄上路 回到顷襄王赏赐的汨罗
你思绪心绪乱如麻
你沉郁了几十年的悲愤
只能渐渐化为诗歌的节奏
楚声 楚语 楚地 楚物 楚俗
你是第一个地道的地域性诗人
天地人神鬼浑然一体
27
你死亡意念在汨罗一带趋于明朗
你几番提到彭咸
连死亡方式都考虑进去了
彭咸为楚国先贤
同样不得志
投水而亡
你徘徊在洞庭湖畔
连续一百七十多次
向天发问
多个发问
连珠炮似的射向天空
思之深问之广 后人不复望其项背
当高度无人企及 人们
就说它虚无缥缈 文人与政治的
错综复杂的关系 在你的楚辞中得以保存
你不停地走
无论走到那儿
脚下都是楚国的土地
你每一天
都坐到一块石头上
望着烟波浩淼的洞庭湖
28
郢都方向不断传来坏消息
你做为中华第一诗人波澜不惊
你此间写的诗 弥漫着植物和湿地的气息
国之灭与人之死
已经是同一件事
你耐心地等 跟认出你的渔翁说了说话
美貌而忠诚的女媭
也曾经劝你 斥责你
要你回头 莫与群小恶斗
女媭可能是你流放时的女友
该说的都说了
语言的尽头即是生命的尽头
你此时的心境
淡如秋天之云
滔滔辩才 已随滔滔江水而去
你吃得不错
睡得亦香
忧心如焚已成往事
29
你从来没有如此的平静过
你夜来观星斗 白日看大江
你选择日期
你超乎平常地制造许多死亡意象
你的诗篇中 死神与美神拆解不开
只是你始终望着郢都方向
楚顷襄王二十二年 秦军大将白起
攻入郢都 又杀又烧 掀翻了
楚怀王及历代楚王的坟墓
楚国所有的豪华宫殿
包括冠绝天下 耗时二百年
才建成的章台宫 皆成焦土
郢都毁了 死神凌波而来
你选择了五月五日 地点是汨罗江
你只纵身一跃
30
这一跃
据说是殉国
毫无争议
这一跃
在激烈中逗留
以激烈为常态
这一跃
江南
飘起了梅雨
这一跃
你活在了
汉语诗性的弹性空间
这一跃
没有一点
小国寡民的心态
这一跃
缠绵倾诉
也透出某种柔媚
这一跃
君权畅行
汨罗顿成图腾
这一跃
一些汉字经你排列
屹立成丰碑
这一跃
埋藏在华夏的根
挺直了腰板
疯长成遍地林立的祠
这一跃
你的名字和你的文字
没有翅膀 却在
不同皮肤的部落的上空纷飞
31
屈魂归来兮
也许只有充满了意外
中国方能突起
屈魂归来兮
继承者坚定地站立在
生命的苦难中
屈魂归来兮
鸟次屋上
水周堂下
屈魂归来兮
人神浑然一体
是朝着人的神性
屈魂归来兮
人迎着痛苦
上才会有栖身
屈魂归来兮
列星闪烁
日月归序
屈魂归来兮
汉赋作者们
在眺望中躺进了汉隶书籍
屈魂归来兮
到唐宋 汉字才
又一次学会了一跃而起
屈魂归来兮
端午节是民间自然形成
第一次与政府无关
屈魂归来兮
不知千年以后
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屈魂归来兮
统治者即使有过错
也不应受责备
屈魂归来兮
你之后百余年有贾谊
再百余年 有司马迁
2011年5月31日初稿
中文名：屈平
别名：屈原
国籍：楚
出生地：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
出生日期：公元前340年正月寅日
逝世日期：公元前278年五月初五
职业：官员、诗人
主要成就：促成楚齐联盟
创立“楚辞”文体
代表作品：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
官职：左徒、三闾大夫
纪念日：端午节
——题记
1
你一直盛开在汨罗河
有人在千年以后的北方
站在渭水边为你招魂
谁也不愿回忆你那纵身一跃
你是高原你
是洞箫 或者铜笛
你肯定不是叶和茎
参天的树以及各种亮色与你无关
你是根深埋在华夏 生生不息
你以楚国和汉字为生
你不采摘艾草
你不剥食粽子
你不参加赛龙舟
你拒绝家喻户晓
你被后来人拽成五色丝线
你千年不散
涟漪一样
荡漾在江南
2
你行走在战国 犁铧在楚地深耕
你的动脉里沸腾着楚武王熊通的血液
你是颛顼精心培育的良种
你是公族 你是王室
屈重 屈完 屈到 屈建
都是你公族里的名人
你出生在寅年寅月寅日
你父亲伯庸看到你生辰不凡
名你曰正则字你曰灵均
天开于子地辟于丑
人生于寅
天地人三统
你的 生辰名 还有字
不管谁从帝王平民到没落贵族
都认为是个好兆头
昭屈景 是楚国王族的三大姓
你和后来被秦俘虏的楚将屈丐
在楚地奋力破土
你发芽在秭归三闾乡乐平里
你迎着阳光 向着高天碧绿
没有人清楚你是怎样华丽着迁徙到郢都
3
你所处的年代
楚齐秦 实力相当
类似三国鼎立 拼实力也拼谋略
楚国挺立在长江中下游
根须抚摸着 湘鄂皖苏浙
一度还曾经向西南伸展
自西周立国以来
楚国 近千年的经营
人口众多 大小城郭无数
生活习俗迥异中原
首都叫郢都
繁华冠绝当时
楚国的富庶和辽阔
一望便知
据说你口才好
长得高大俊美
佩长剑 戴高冠 身挂鲜花香草
据说你二十岁赴郢都后
就写下名篇橘颂
据说年轻的你 格外阳光
据说没过多久
你就做了王太子熊槐的侍读
据说楚王和太子都对你印象都不错
4
你在一个叫兰台的地方做帝王师
长达五年 你和后来
执政长达三十年的楚怀王朝夕相处
未来的君王
必须读很多书
以应对天下大势
按宫廷的规矩
侍读通常有若干人
轮流陪太子读书
兰台这地方竞争激烈
竞争的结果是互相拆台
有些人几天就被赶走了
一群侍读中 唯有你
被赞赏到底 把太子熊槐
送上了楚王的宝座
5
楚王熊槐的年龄和你相近
庄子后来描绘他
形尊而严 其于罪也 无赦如虎
你们互相吸引
你们 既是君臣 师生
也是朋友
想想那位熊槐
大约也是
目光炯炯的有志青年
那时 战国七雄
尤其是 秦齐楚三雄
谁也不服输
打一阵又好一阵
一面是刀光剑影
一面是耍不完的外交手段
和平共处并不是大势所趋
恰好相反
弱肉强食才是逼到眼前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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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王五年
二十九岁的你被任命为左徒
相当于副宰相
你
博闻强志 明于治乱
娴于辞令
你
入则与王图议国事 以出号令
出则接遇宾客 应对诸侯
有志青年
楚怀王
很信任你
当时的令尹
集军 政大权于一身
强于后世的宰相
左徒仅设一人
楚怀王继位五年
年轻的你就得此显赫之职
你年纪轻轻就得此高位
当然有人不高兴 对你
侧目而视 中国人往往这样
应该说 对你侧目而视的这些人
都不简单 有
朝廷重臣靳尚和上官大夫
还有令尹子椒
怀王宠妃郑袖
还有郑袖的宝贝儿子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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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袖子兰 能量都很大
他们 都各有好戏
曾经在一川烟雨的楚地上演
子兰平生做的唯一一件大事
就是怂恿他父亲楚怀王
到秦国去送死
郑袖作为宠妃 美貌出众
郭沫若先生写话剧屈原
安排她勾引你 强行跟你亲嘴
你是联齐抗秦派
敌友分明 目光长远
而且始终如一
在当时的楚国
这些品格远不止是道德意义上的
它关乎国家存亡
目光长远的人
才能够 始终如一
而鼠目寸光之辈 注定要朝三暮四
即使不是小人 是庸人
他也一定会
瞻前顾后 东张西望
8
你要在楚国仿效商鞅
修法度 抑心治
削减贵族的既得利益
你想举贤而授能
不拘一格降人材
以强化王室集权
你深知
国家处于战争状态
王室不集权 仗没法打
楚威王时代
楚国军队 曾经打到西南
打到中原 饮马黄河
不过
老子强悍 不可一世
儿子虽是个有志青年 却是个软蛋
楚怀王继位不久 和秦国打了一仗
打输了 失掉大片国土
国内很恐慌
军队打不赢是有原因的
贵族不肯削减特权 国家的财力无法集中
军费不足 战时又不能鼓舞士气
庶民出身的战士
即使奋勇杀敌 屡立战功
也不能晋升为将军
庶族与贵族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楚威王后期 时弊已经暴露出来
这早已是不新鲜的危险的信号
可惜 中国自古到今
能嗅出危险的人
总是太少 你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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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打仗打输了
也是一件好事
变法的声音响亮了起来
你变法度 造为宪令
你并不是孤立的 将军们都支持你
比如楚军名将 庄乔和昭睢
变法涉及 政治军事经济
是全方位的
一旦推行 就不是和风细雨
朝野上下
国内国外
试目以待
上官大夫是个老资格的贵族大臣
他自视甚高 脾气火暴
他很不喜欢你有才华 有官运
何况你还是个破落贵族
这个有过辉煌历史的老牌的南方大国
到战国后期 贵族领主的骄奢淫逸是常态
固步自封已成宿命
锐意革新的人 必成众矢之的
上官大夫想 当初他弄死了一个吴起
现在又来了一个你 不识时务的屈原
10
上官大夫很有几分勇气
别人做缩头乌龟 他敢冒风险挺身而出
他决心要斗一斗怀王身边的大红人
你殚精竭虑 完成了宪令草稿
准备呈送给楚怀王
上官大夫索要不成 就动手明抢
较量就发生在朝堂外的阶梯上
你和那个贵族男人言语冲突
甚至发生肢体冲撞
劝架的王公贵族涌上来
暗助上官大夫
宪令草稿被抢走
草稿的内容
迅速迅速被公诸于众
引起了楚国贵族的普遍愤怒
形势对主张变法抗秦的大臣不利了
上官动手 群小动口
说你屈原居功自傲
你屡屡向怀王作解释
怀王听得不耐烦
后来索性不见
追捧过你的大臣们开始躲开你
将军们为担任左徒的你讲情
又种下日后的祸根
雄心勃勃的你变得忧心忡忡了
你喝酒 据说酒量不大
你经常一个人在装满空虚的房间喝闷酒
这个戏剧性的事件闹了一年多
结果是你遭贬 降为三闾大夫
只能掌管宗社之事
楚国宗社远在汉水之北的夷陵
今天的湖北宜城一带
你在得胜贵族的嘲笑声中吹着西北风
酝酿多年的变法图强
终成泡影 其实
不光图强的梦想 一切都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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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宗室有三大姓 屈景昭
你除了掌宗社祭祀
还负责教育这些分散在各处的贵族子弟
奔波劳累不说
还被嘲笑
被捉弄
你受点闲气不要紧
你牵肠挂肚的 是郢都 是怀王
是楚国富饶的 五千里江山
这一年 你三十八岁
当左徒近十年
呆在楚怀王身边 十八年
眼看大功告成
却被小人
轰出了郢都的权力中心
你忧愤之广 牢骚之甚
有如连日大暴雨
倾入长达三百七十多句的离骚
楚怀王读没读过这首诗
不得而知
当时估计还不兴盛文字狱
不然的话 你
发那么多的牢骚 言辞
那么尖刻 恐怕早就砍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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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徘徊在夷陵 徘徊在
大江之北 你仰天叹息
暴雨般的句子 砸向郢都
你是有远见的政治家
却不谙权谋术
其实像你这样的人都是这样
你不退缩
不迂回 不妥协
所以 你才是屈原
你把政治的理想方向
郁闷在文化的基因之中
你其实最不愿意你的郁闷疯长
楚怀王在位的前半期
弹奏这他父亲楚威王的余威
尚能对抗 虎狼之秦
可是 历史要向前
形势急转直下 后来的几年间
楚怀王兼听不明 类似三国时代的袁绍
怀王把谗言 认为是高见
其实谗言之所以能够流行
说明谗言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
国家处于非常时期
各个利益集团 蹦跳得都很厉害
楚怀王不知听谁的 好像人人都有道理
楚怀王十五年 形势再度紧张
秦国对楚国抛去的媚眼不予理睬
反而搞边境磨擦 为大举进攻楚国作准备
怀王又怀念你屈原了
急召你屈原回郢都
让你屈原出使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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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的强大
源自春秋时代的
名相管仲和军事家孙膑
在今天看
所谓联齐抗秦
确实具有远见
作为联齐派的中坚人物
你此番东山再起 车驾向东千里
又是春风扑面踌躇满志
在齐国 你和齐宣王谈得很融洽
你思路清晰 言辞铿锵 举止有风度
齐宣王慨叹齐国之大 没有你这样的人才
你在齐国受到的礼遇几乎和君主一般
驷马高车 锦衣玉食 你登泰山临渤海
拜谒礼教之乡 伟岸的身影豪放而又潇洒
齐楚两国联手对付秦国
拧成了一股绳 订立了盟约
其余诸侯国 自然地靠了过来
楚军为收复商于之地
主动出击 先后将秦军
围困于今天的河南郑州 山西曲沃
齐宣王说话算数
派精锐之师袭击
秦军大败
商于之地眼看要收复
楚国将大面积恢复楚惠王时代的版图
怀王乐得手舞足蹈
逢人就说 屈原
你 三闾大夫 真是了不起啊
胜过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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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紧要关头 秦国
秦国继商鞅之后的第二个重要人物
出现了 这个人叫张仪
据说这人是鬼谷子的学生
据传鬼谷子也是楚人
埋名隐姓 呆在一个名叫鬼谷的地方
战国后期 策士们朝秦暮楚是常态
鬼谷子培养的策士 马不停蹄地
穿梭于七国之间 其中 苏秦张仪最为出色
这师徒三人的可怕处在于
他们的目光穿透力太强 真能看清
天下大势 他们并不拘于某一国的利益
谁能结束战乱统一中国
谁就是大英雄 鬼谷子和他的这两个学生
干了许多缺德事 却顺应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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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齐楚联手 击败秦军
张仪却大摇大摆
来到了郢都
楚怀王以礼相待
亲自接见他 想在秦国的
外交部长面前 摆摆谱
酒过三巡
张仪打着酒嗝提醒楚怀王
齐国的军事援助 是有限的
齐国帮着楚国打一仗可以
但齐国要帮楚国收复失地
那不太可能
楚怀王正有这个心病
不觉停下酒杯
齐楚两国 其实也是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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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坐立不安了
张仪趁势说 这一次他到楚国
其实带来了秦惠王的一番美意
六百里商于之地
全部归还楚国
条件是楚与齐断绝邦交
怀王一听
兴奋得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虽然此事最终好像也没有签订协议
翌日 楚怀王竟然宣布
商于之地已重新纳入楚国版图
那块土地上的百姓 重新回到了楚国的怀抱
郑袖 靳尚 子兰 子椒 上官大夫
一帮人欢呼雀跃
纷纷向怀王贺喜
楚怀王为了向秦国表决心
专门派一个勇士兼辩士 名叫宋遗的人
飞马驰往齐国 骂了齐宣王一通
齐宣王蒙了 这刚刚联手打了胜仗
于是怀疑你屈原是带着阴谋诡计来的
下令将你拘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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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离开郢都
亲自驾车回秦国
一路上唱着楚国小调
不久 楚使到秦国
要那六百里商于之地
张仪称 驾车跌成了重伤
他三个月不见客
楚使终于见到他
他一跛一跛地来了
他用拐杖指着地图说
我们秦国言出必行
从这儿到那儿 六里地
楚使大惊 不是说好了六百里吗
张仪眼皮子一翻 你们怀王
听错了吧 我何曾说过六百里
楚怀王勃然大怒
下令攻秦
齐国作壁上观
两番大战
均以楚军大败而告终
将士阵亡十几万
商于之地未能收复
还失去了汉中
韩、魏也趁机袭击楚国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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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楚国 楚怀王愧对你
不好意思见你 但为了国家利益
希望你再去齐国
你二话不说 又上路了
从楚国到齐国路途遥远
官车摇摇晃晃
你的第二次外交努力再获成功
齐宣王着眼于大局 不计前嫌
把宋遗骂他的事儿抛到脑后
在你忙着的时候张仪也没闲着
他再次来到楚国 带了两样东西
一是出其不意的胆略 二是大量财宝
张仪命令随从悄悄贿赂靳尚
出手便有效果 其实靳尚虽是怀王近臣
可也是贪官 他早被秦国发展成内线
张仪一招得手
紧接着使出第二招
通过靳尚 复见郑袖
张仪一席话
说得郑袖如坐针毡
她一阵风似地跑到章台宫
郑袖不但恳求楚怀王 还撤娇哭诉
怀王原本就一直犹豫 一拍大腿
下定决心 听从张仪 讨好秦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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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刚走 你又从齐国回来了
一番进谏 三言两语讲清大势
怀王一顿足 明白了
原来张仪如此阴毒 真为豺狼之患
他大手一挥 派兵追杀
张仪快马加鞭已跃过边境
你回到官邸
长叹
泪如雨下
你一筹莫展
张仪又连出奇招
秦与楚修好了 不是一般的好
两三年内好得像情侣
要粘到一块儿去
齐宣王再一次冷眼旁观
形势非常微妙
暴风雨前一派祥和
魏赵韩等小国 暗中磨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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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尚 郑袖 子兰
三个小人还领导着大批小人
他们分头行动
郑袖负责在床上施展魅力
吹枕头风 向怀王暗示 说你
曾引诱她 垂涎她的美色
她的儿子子兰 其时
已为楚国令尹 一心要挤掉
太子横 痛恨你屈原从中作梗
靳尚也在大臣和贵族间散布流言
说你屈原和将军们过从甚密
欲图谋不轨
楚怀王听信了谗言
他最终做了决断 流放
要流放你 他的老师 朋友和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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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王在位的第二十一年
他终于将你逐于汉北荒蛮地
让你去掌管云梦猎区的林木鸟兽
楚怀王的用意是
你这种人 不配呆在朝廷
只配 到荒野与鸟兽为伍
开端性的诗人
开端性地被流放
这一年 你大约四十五岁
你在汉北呆了九年
楚国危机四伏
你叩天门访神灵求占卜 忧心忡忡
你酝酿着问天
若干年后诗稿成形
这就是著名的天问
天为尊
天是不能问的
所以形成文字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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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九年间 楚国厄运不断
怀王二十六年
楚国骑墙外交政策又惹祸端
齐韩魏 以楚国破坏“合纵”为由
联军攻楚 太子横
到齐国当了人质 联军方退
怀王吃了大亏 又想起你
却不能力排众议 不能让你
官复原职 当左徒
流放的你虽然回郢都
却仍为失意的三闾大夫
亲秦派又成了朝廷的主流
又过两年 秦国和楚国
拉开架式大打了
两国兵戎相见 类似现代战争
这一仗打下来
楚国上下谈秦色变
秦强楚弱成定局
楚怀王决定墙也不骑了
一门心思讨好秦国
但求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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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收起大棒
抛出胡萝卜
邀请怀王在秦地武关面谈
楚怀王已经吃过秦国的几次苦头了
三十年骑墙 已成“骑势”
楚怀王下不来了
你劝怀王别去
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
虽然你一直遭贬黜受冷落
其实你一直也无所谓
但你对君王 仍是忠心一片
怀王说
好吧 我听你的
不去
令尹子兰跳出来
竭力怂恿他父王去武关
他的原话是 奈何绝秦欢
靳尚子椒等人也帮腔
陈说种种利害
怀王 改主意了
他心想
我儿子也劝我到武关
想必不会害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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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昂然而去
却被秦卒五花大绑
押送秦都咸阳
楚国震惊
愤怒 可是
打又打不赢
令尹子兰
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梦想
当了几天国王
不久
齐国放太子横归楚
横继承王位 做了楚顷襄王
楚怀王惨了
不堪侮辱逃到魏国
魏王不敢接纳
又被秦军抓回去
蓬头垢面 极为狼狈
三年后 死于秦
楚地皆哭声 尤其你屈原
哭得不成人样 你知道
其实不是你和这位君王恩怨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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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你第三次遭放逐
原因是讥讽朝政 子兰郑袖
上官和靳尚 一直一有机会就诋毁你
墙倒众人推
何况 怀王死了
你这堵老墙 早已失掉根基
他们轻轻一推 你就倒了
倒向民间 倒向荒野
倒向草根阶层
顷襄王十二年秋
六十多岁的你打点行囊
再离郢都 被流放于南楚洞庭
据说你徘徊洞庭湖长达十年
你到过包括江南在内的很多地方
最后才抵达长沙汨罗
你在洞庭湖边年复一年徘徊
洞庭湖四周山林 常有野兽出没
你经常形单影只 步履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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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还有人照管你
苦于随你驾车疯走
那人后来跑掉了
在此期间 你回过家乡秭归
父老杀鸡宰羊
你那次回家据说醉了两三回
有迹象表明
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亲近着死亡
不然 你早就衣锦还乡
有一天 从家乡秭归
趁着天光未明 你又
悄悄上路 回到顷襄王赏赐的汨罗
你思绪心绪乱如麻
你沉郁了几十年的悲愤
只能渐渐化为诗歌的节奏
楚声 楚语 楚地 楚物 楚俗
你是第一个地道的地域性诗人
天地人神鬼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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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亡意念在汨罗一带趋于明朗
你几番提到彭咸
连死亡方式都考虑进去了
彭咸为楚国先贤
同样不得志
投水而亡
你徘徊在洞庭湖畔
连续一百七十多次
向天发问
多个发问
连珠炮似的射向天空
思之深问之广 后人不复望其项背
当高度无人企及 人们
就说它虚无缥缈 文人与政治的
错综复杂的关系 在你的楚辞中得以保存
你不停地走
无论走到那儿
脚下都是楚国的土地
你每一天
都坐到一块石头上
望着烟波浩淼的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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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方向不断传来坏消息
你做为中华第一诗人波澜不惊
你此间写的诗 弥漫着植物和湿地的气息
国之灭与人之死
已经是同一件事
你耐心地等 跟认出你的渔翁说了说话
美貌而忠诚的女媭
也曾经劝你 斥责你
要你回头 莫与群小恶斗
女媭可能是你流放时的女友
该说的都说了
语言的尽头即是生命的尽头
你此时的心境
淡如秋天之云
滔滔辩才 已随滔滔江水而去
你吃得不错
睡得亦香
忧心如焚已成往事
29
你从来没有如此的平静过
你夜来观星斗 白日看大江
你选择日期
你超乎平常地制造许多死亡意象
你的诗篇中 死神与美神拆解不开
只是你始终望着郢都方向
楚顷襄王二十二年 秦军大将白起
攻入郢都 又杀又烧 掀翻了
楚怀王及历代楚王的坟墓
楚国所有的豪华宫殿
包括冠绝天下 耗时二百年
才建成的章台宫 皆成焦土
郢都毁了 死神凌波而来
你选择了五月五日 地点是汨罗江
你只纵身一跃
30
这一跃
据说是殉国
毫无争议
这一跃
在激烈中逗留
以激烈为常态
这一跃
江南
飘起了梅雨
这一跃
你活在了
汉语诗性的弹性空间
这一跃
没有一点
小国寡民的心态
这一跃
缠绵倾诉
也透出某种柔媚
这一跃
君权畅行
汨罗顿成图腾
这一跃
一些汉字经你排列
屹立成丰碑
这一跃
埋藏在华夏的根
挺直了腰板
疯长成遍地林立的祠
这一跃
你的名字和你的文字
没有翅膀 却在
不同皮肤的部落的上空纷飞
31
屈魂归来兮
也许只有充满了意外
中国方能突起
屈魂归来兮
继承者坚定地站立在
生命的苦难中
屈魂归来兮
鸟次屋上
水周堂下
屈魂归来兮
人神浑然一体
是朝着人的神性
屈魂归来兮
人迎着痛苦
上才会有栖身
屈魂归来兮
列星闪烁
日月归序
屈魂归来兮
汉赋作者们
在眺望中躺进了汉隶书籍
屈魂归来兮
到唐宋 汉字才
又一次学会了一跃而起
屈魂归来兮
端午节是民间自然形成
第一次与政府无关
屈魂归来兮
不知千年以后
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屈魂归来兮
统治者即使有过错
也不应受责备
屈魂归来兮
你之后百余年有贾谊
再百余年 有司马迁
2011年5月31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