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怀君

作者:北山橡子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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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噼噼、啪啪”滴落在窗下阳台上的碎雨把我从梦中叫醒,再没了睡意,思绪伴着雨声像九曲回肠的小溪延展在对晚春的回想里。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时间过得竟这样的快,仿佛除夕的爆竹刚在天空中炸响,伴着雪花的紫烟还没有散尽,这春雨就落了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巧得很,连续三年,每年的第一场雨都是落在今天。去岁的今天我是在彷徨的雨里去教会听牧师布道,想了解一下基督教的真意。前岁的今天我是在伤心的雨里去双阳看病重的同学华国,想见他最后一面

    一想到华国,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躺下去。于是,披衣,伏案,写下这文章,算是对华国的纪念。

    人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没法预料的,在我正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的时候,高考恢复了。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我就步入校门去读书,从而我的人生得到了根本的改变。尽管就读的学校与预期的学校有很大的差距,但能有书读这在当时的年轻人中无疑是天大的幸事。

    按照学校通知的要求,我是一九七八年四月十日入学的。同学们无论旅途远近,接到学校的通知后没谁敢怠慢,几乎都是在这天到学校报道的。

    四月十一日,正式上课。当老师点名时,我才知道还有一名同学没有到,他叫邵华国。我心想:“一定是这位同学嫌学校档次低而没有来。”

    华国没有报到,仿佛像镜子一样把我照得更加渺小。我原本是不想来这学校的,是没能经得起父亲和业师的鞭挞,才来的。见华国没来,我有些后悔。

    四月十三日中午,天正下着雨,同学们都躺在床上午睡,一阵烈烈的敲门声把同学们叫醒,没等有人去开门,这人已推门而入,只见他一身笔挺的戎装,自我介绍道:“我叫邵华国,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同学了。”语言清晰、干脆、有力。

    我睡眼朦胧,听到这当当作响富有男人味的声音不能不抬起头来望向寝室的门口。只见一位英俊的小伙子站在那里。

    华国,有一米七十三四的个头,清秀的身材,鼻直口方,眼睛不大但有神,不很明显的双眼皮告诉你“成熟”两个字的魅力。华国的五官就像按图纸设计、安装的一样让人看着舒心。我顿生妒意,心想:“怎们能来这样一位潇洒、漂亮的家伙?”

    不长时间我才知道,华国在接到入学通知书前已经参军入伍,所在部队是崇高的8341。别说8341就是9341也一直是我向往的去处。只可惜,我入学之前,不知进站体检多少次,都因近视而被拒之于军门之外。此时,我为华国离开军营而惋惜。

    过了半年多的时间,我们俩被同学和老师推荐为班级的正副班长,开始有了交往。通过交往我才知道,华国是想服完兵役的。只是部队首长命令他来读书,他才来学校的。他对我说他的首长是个很严肃的人,当知道他已经被学校录取的消息,正式找他谈了一次。首长对他说:“部队缺一个战士可以去征,四化建设缺一个有知识的学生不行!你必须脱下军装到学校上学去!这是我作为你的指挥员给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华国不得不含泪脱去戎装来到校园里。

    华国为人精明,很少说话,这与我相反。但是,一旦他说话,这话的分量自然有千斤重。正应了“贵人话语迟”的古语,同学们都很尊重他。

    在学校读书期间,华国是个活跃分子,他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不管是文艺还是体育样样拿得起来放得下。记得他在长春市市属中专学校组织的乒乓球联赛中,曾经取得男子单打第六名的好成绩。

    中专毕业后华国回到他的老家双阳,从事其所学,干起了农机这一行。从方方面面反馈来的信息告诉我,华国在工作中一直很好自从一九八0年八月二十七日在长春市农机校的校园分手,到他远去,我们只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见面是一九九三年的深秋。华国已是双阳县农机监理站副站长,他来德惠参加长春市农机监理总站组织的系统工作调度会。

    那是一个晚上,忙碌一天的我正想休息,忽然有人打门。推门,见是华国来访我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的是分手十多年的他能来寒舍,没想到;喜的是三年之同窗在我苦苦思念的时候,他登门相见。

    我让老妻华,弄了几样小菜,与华国小酌起来。此时的华国较比在学校读书时更加成熟、老练,同时增加了许多人情味。我们谈了许多,从仕途谈到家庭,从家庭谈到身体。他见我时常咳嗽,一再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万万不可把身体弄糟。也是这次见面我才知道他与我们共同的同学娟走到了一起,成为伉俪。

    过了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托人给我捎来他们双阳特产的鹿茸和鹿血,让我泡酒喝,好补身子。我很感动,没想到他能如此的心细,竟把我的身体挂在心上。

    第二次见面是二00三年的夏末。有人责成我带队到长春市的外五县考察社区建设工作,我去了双阳,见到了华国。此时华国已经是双阳区轻工业管理局副局长。华国与他的爱人、我俩的同学娟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一行。

    一般情况下,男人见面是要饮酒的,更何况是老同学呢。可是,在饭桌上娟却一直挡着华国,不让他饮酒,华国吧听。这违背常态,也不是娟的性格。娟的异常举动让我多少有些心疑,我不能不注意略显疲态的华国。

    华国问起我的身体,我自然要问他的身体。他告诉我,他刚去北京查过,医生说无大碍。我心粗就没再细问。我们每个人能喝了一斤白酒。娟说:“这是华国近半年来,饮酒最多的一次。”分手时,华国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出双阳城。在小雨中我们于双阳去往长春的路口处握手道别,都说:“明儿见。”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成了我们间的永别。

    知道华国病重的消息,是二00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当时我在九台。是同学志、秀和中告诉我的。志说:“同学云打来电话,说华国病重,同学们拟于二十三日到双阳去探视。”如是,我就没有回德惠,在九台住了一夜。

    二00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晨,天阴沉得像新寡人的脸乌糟糟的。我打电话让侄儿阔子开车来九台,去双阳。我们是早六时半从九台出发的。当车行驶到长春市与双阳区交界处的一道荒凉的山梁上,志的车停到了路旁,他站在沥沥的细雨中等我。我下了车,看见志已是满眼泪水,他哽咽着说:“刚才接到云的电话,说华国刚走。”我与秀顿时泪如雨下。

    于沉默中我们走完了去双阳余下的路程。秀于车上就人生的话题谈了许多,她感悟着,我也感悟着,这感悟仿佛就像车外的雨绵绵洒洒没有尽头。被细雨洗涤后的心灵中再没有了争强好胜的杂念。

    到双阳医院已经是十点多。我们见到了娟。娟告诉我们,前天华国有病危的征兆她才让同学云给大家打电话的,说今天聚。没想到昨天早,华国见重,于是她临时又改变主意,提前一天让同学们来。所以,其他同学昨天已经来过,我们是没有接到通知的那一伙。她还说:“昨天,同学们来的时候,华国精神非常好,与同学们交谈了许多。只是同学们离开后,华国病情加重,渐渐进入昏迷状态,直至今晨七时去世。”

    与娟在雨中我们谈了一个小时。娟询问道:“你们想不想见华国最后一面?”我迟疑了一下,对娟说:“不了,让我的记忆里永远存储华国那年轻英俊的模样。”志和秀也赞成。

    我们是在凄凉的雨中离开双阳的,到长春我与志和秀分的手,他们回九台,我回德惠。

    今天是华国逝世两周年的日子。在他逝世当天我为他作了一副挽联,现抄录下来,算是对他的祭奠吧。

    华年早逝鹿乡雨洒哭兄泪;国殇斯人机校天弥恸子情。

    可叹,华国活到今天也只有四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