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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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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

    顾仁堤毫不意外自己又成了“春天咖啡馆”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啧!”

    每次一到这里,他就浑身不自在外加头皮发麻。

    这间“春天咖啡馆”有个比咖啡更有名的老板娘,听说由她一手促成的姻缘累计无数,而今天,他已经是第七次——这个月以来的第七次——坐在这里了。

    也难怪他会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因为会来这里的客人通常有一半是曾经蒙受老板娘恩典的情侣夫妻,另一半则是等着老板娘伸出援手的旷男怨女。

    不论如何,这两种客源的共通性,就是都住在这一个小小的小区里,就算不是邻居,常来店里光顾也都混熟了,只有他是唯一陌生的存在。

    何况他还在一个月内光临了七次,平均一周两次的高曝光率都还成不了好事,更让他声名远播,成了老板娘从事媒婆生涯以来首桩不可能的任务。

    哼!他们以为他想吗?要不是

    两道哀怨的视线落在坐在他身旁的罪魁祸首上,对方白发苍苍,有着一把温和柔软又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

    “怎么?臭小子,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啊?”

    听到这句话,顾仁堤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唉!要不是把他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正是他最敬爱的奶奶,他早就逃跑了,哪还需要在这里忍气吞声当免费的布景供人观赏?

    “我哪敢啊!只是,奶奶,今天已经是第七次了耶!一个月内给我安排了七次相亲,您还不腻啊?”

    我都腻了!这句话他不用讲,相信任何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你赶快找个孙媳妇儿给我,不就好啦?”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显然不把孙子的无奈放在眼里,喜孜孜地期待第七位孙媳妇候选人的登场。

    顾仁堤眼看申诉无望,只好由着奶奶。

    真不晓得几乎足不出户的奶奶是在哪里认识老板娘的?居然这么玩他!

    他摇摇头,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冷掉的黑咖啡,味道苦涩得令他决定不再喝第二口,正打算再点杯饮料的时候,今天这场相亲宴的女主角就翩然降临在眼前了。

    据说是台北某位房地产大亨的千金,唔脸蛋七十,身材七十,打扮七十。

    啧啧啧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跑错地方,就是媒人婆对他这位“澳客”心灰意冷,找来的素质居然一次比一次低。

    “对不起哦!我迟到了。”声音娇滴滴的听不出道歉的诚意,撒娇成瘾的小姐个性倒是一览无遗。

    倒扣十分!正好及格边缘。

    “仁堤,还不快请小姐坐下?”

    亲爱的奶奶却开始忙着指示他如何献殷勤,切——

    不甘不愿地为“六十分小姐”拉开椅子,在她坐下的同时,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更是不客气地当场翻了个白眼。

    这种品味绝对是有嗅觉障碍,再扣十分!哼哼哼顾仁堤恶劣地在心里打分数,毫不知情的千金小姐在巴结奶奶之余,还不忘朝他抛来几次媚笑,显然对这个相亲物件满意至极。

    可惜他对没兴趣的女人向来都是不留情面,反应一次比一次冷淡,最后还索性看向窗外,欣赏难得的好天气。

    面子挂不住的千金小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挂不住了。正巧这时候女服务生走来,才稍稍化解这一桌的僵局。

    “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吗?”

    陌生的声音,温温婉婉的,不是很娇细的那种,却令人觉得很舒服。

    顾仁堤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只觉得这服务生打扮素雅,比他的相亲对象顺眼多了,不过也没有其他念头。

    但是有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他那位“不及格”的相亲对象,好死不死就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看到自己的相亲对象竟然当着她的面“勾搭”其他女人,刚才被冷落的怨气一下子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当然,无辜的替死鬼就是现场人单力薄的服务生,她点的那一杯咖啡被她以各种理由要求重做了好几回,而那名服务生当然也跟着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却是毫无怨言,态度一样温和有礼,更突显出她的刁钻蛮横。

    看戏看了一会儿的顾仁堤,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他对于这种弱女子对战刁蛮千金的戏码可没多大兴致,也不特别觉得劳碌奔波的服务生楚楚可怜——谁教她对那女人明显的找碴逆来顺受?

    再看看奶奶咦?她老人家也没什么要阻止的意思,难道是看戏看上瘾了?

    “难喝死了!”尖细刻薄的批评再一次从千金小姐的嘴里冒出来。

    “小姐,请问还有哪里需要改进呢?还是您要点其他的饮料?”服务生还是一贯地温婉,但得到的只是再一次的不善响应。

    “不要了!像你们这种人讲几百遍也不会懂啦!我就知道咖啡这种东西就是要在国外喝才好,在台湾只会在这种鸟不生蛋的烂店被骗!”

    “那我帮您把这杯收回去好了。”

    “收吧!收吧!谁要喝那种东西?”千金小姐摆摆手,一脸的不耐。

    顾仁堤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当他心里正想着:“战争打完了吗?真无聊啊!”的时候,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忽然迸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这让他不得不把视线转回他的相亲对象身上,然后无视于还在尖叫的女人,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原来是服务生杯子没拿稳,整杯咖啡倒在桌上,然后很“不巧”地喷到了这位大小姐膝盖上放的名牌提包,褐色液体顺延而下,又很“顺便”地毁了一样所费不赀的雪纺洋装还有白色鞋子。

    牺牲得这么惨烈,也难怪她要叫得像杀猪了。

    不过为了抢救身上的行头,千金女有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忿忿瞪了肇事者两眼,就踩着色彩斑斓的高跟鞋慌慌张张冲出咖啡馆,模样之狼狈,让咖啡馆里的观众忍不住哄堂大笑。

    这一回合,服务生胜了!

    看来,唯唯诺诺的女人其实不好惹嘛!

    顾仁堤这时忽然想把对方看得更仔细一些,不过人家收拾好桌面就迅速躲回后场去了,他只来得及望背兴叹

    原来如此!

    顾仁堤万万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年后的今天才回想起,那个他千方百计想摆脱的前妻,原来也曾经有引起他兴趣的一刻。

    这么说来,她这几次的反常,的确是有迹可寻罗?

    看了一年的逆来顺受,让他都快忘了,其实这只看似温顺的小猫咪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适时地伸出爪子,给予对手错愕的回击。

    多亏死党施闻人的通风报信,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她跑来酒店上班,不会再跟她有瓜葛,更不会有机会看清楚,原来他的前妻不论在长相或是个性上都跟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重点是,她这性子,跟小时候那只鼻涕虫如出一辙——非常对他的胃口!

    “你又去找她了?”不冷不热的口气从施闻人嘴里冒出来,他正坐在顾仁堤对面。

    “咦?你怎么知道?”

    “看你笑得那么花痴就知道。”施闻人脸上挂着所谓的讪笑,看得来人牙痒痒的。

    “什么花痴?我可对她没那种意思!”顾仁堤否认自己对郝美薇有非分之想。

    就算他现在的确被她的真面目吸引住好了,也只是抱持着对待鼻涕虫的心态——继续欺负她,然后期待她的反应。

    “那还三天两头去找人家干嘛?旧吗?”施闻人继续挂着讪笑,调侃神色扭曲的好友。

    顾仁堤嘴角抽了几下,要笑不笑的,正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整杯咖啡砸在那张可恶的笑脸上。

    “你什么时候像个娘儿们一样八卦了?小笨猫跟你报备的?”小笨猫指的是施闻人得来不易的亲亲老婆简乐乐,同时也是他前妻的姊妹淘。

    也就是说,他跟郝美薇之间的一举一动,都难逃这对夫妻的法眼,搞不好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咧!彼仁堤无奈地想着。

    施闻人端出典型的八卦嘴脸说:“真看不出顾大少爷肯浪费时间在一个没兴趣的女人身上啊!”“孙媳妇下海讨生活——你认为我们顾家丢得起这种脸吗?”他这是捍卫家族的名誉。

    “她只是你的前妻,这意思不用我解释吧?”

    前妻的意思就是他跟她的关系是过去式,不是现在进行式,所以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吧涉她的生活!

    这算哪门子的规定?

    顾仁堤拧着眉毛,理直气壮地反驳:“前妻又怎样?她拿了我给的钱,就该顾全我、还有整个家族的颜面!再说,那笔钱够她这辈子享乐不尽,她根本没必要这样糟蹋自己!”

    一想起郝美薇对他才有的疾言厉色,他就更难以忍受她奉承其他男人的模样。

    “她没有。”施闻人无奈地叹口气。

    “没有什么?”

    “她没有用你给的钱,也没有下海糟蹋自己。我以前也跟你提过,四月的老板娘是她们的好朋友,她是想靠自己赚钱糊口,才答应去帮忙的,在四月也只是做做送酒菜这样的工作而已,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施闻人抓抓头发,借机帮郝美薇澄清,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他的误导,顾仁堤也不会跑去兴师问罪。

    只可惜,真相大白之后,顾仁堤还是没有半点动摇。

    他挑着眉毛冷笑:“那又怎样?”

    施闻人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这大少爷现在知道她这么洁身自爱,总该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时不时跑去劝人家从良了吧?”

    他跟所有人的想法一样,以为顾仁堤只是纯粹因为面子挂不住,才会一再跑去骚扰郝美薇。

    不过,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顾仁堤睨着施闻人,冷声说道:“待在那种地方不是你想就可以明哲保身的,这道理你会不明白吗?”

    虽然他口口声声为了顾家的颜面才三番两次去找郝美薇麻烦,不过一方面也是为了她好。真要被那些出入酒家的下流胚子看上了,她一个弱女子逃得了吗?

    “哦?这么说来,你是在担心她会被人家怎么样吗?可是昨天以前,某人不是还很坚持人家丑到令男人倒尽胃口吗?”一瞬间,施闻人的脸上又张开一口白牙,刺眼得教人恼火。

    只是,顾仁堤现在理不直气不壮,再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仔细看看好像也没那么差啦”

    事实上根本就是好过了头!害他每次看到她都会再一次对自己的视力产生怀疑。

    “所以说,你现在对她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你别想太多了!我说过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要是有,我会跟她离婚吗?”顾仁堤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真的没有?”

    “没有!”

    “幸好没有,不然你可就要伤心了。”施闻人拍拍胸膛,庆幸的模样真的很做作。

    “伤心?我?”难不成那女人会拒绝他?当初可是她巴望嫁给他的耶!

    “当然是你啦!谁教你”施闻人神秘兮兮地朝顾仁堤眨眨眼,视线在他和他的小兄弟之间徘徊不定。

    顾仁堤被看毛了,恶狠狠瞪回去:“看什么看?你到底想说什么,给我干脆点!”

    “没什么啦!只是”明明没有其他人,施闻人声音还是降了八度“听说你那里不太行,是不是真的?”

    他的那里?不太行?

    顾仁堤的脸色由困惑转为理解,最后以猪肝红定案。

    他跳了起来,直指出言不逊的好友。“听说?你听谁说的?”

    要是让他知道,他非宰了那个造谣生事还毁他“兄弟”清白的人不可!

    “我好奇问问而已啦!不要这么在意嘛!”施闻人虽然这样讲着,但却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捧着咖啡,俨然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怒火燎原,顾仁堤现在的脸色简直比魔鬼还吓人。”快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他给吓到了,施闻人双手举高做投降状,然后很阿莎力地供出主嫌。

    “是她告诉乐乐,乐乐告诉我的。”

    “她?”

    “就是郝美薇,你前妻啊!难道你没碰过她?”

    “碰是碰过!”咬牙切齿。

    “那这就不是造谣罗?”施闻人一脸气死人的遗憾,然后某个“听说不太行”的男人就彻底抓狂了。

    那女人居然来阴的?!他前前后后也不过结婚当晚跟她有过那么“一夜情”感觉如何他早忘了,没想到她印象会如此“深刻”!

    怎么可能?他记得

    顾仁堤很努力地回忆,试图为自己找出有利证据,不过耳边却传来施闻人猫哭耗子的“安慰”一句一句,绝对足以烧毁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一定要把那个“以偏概全”的女人抓起来,然后教训得她再也不敢惹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