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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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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的年轻瘸子,也不知如何个想法,竟然毫不要脸的私自带走了两骑大马。这般风尘仆仆,一路不加歇息换马而行,等渡过黄河,过了邯郸之后,这个毅然坚持回家的年轻人,骑术也就愈发精湛起来。

    天色稍亮时,连着疾行了数日的李木鱼突然勒马出了驿道,沿小路找了座不算太大的城镇,立马停了下来。

    红袍女子叶红楼说京城有人出三万两黄金买他生,这个人是谁,李木鱼瞥了眼手中那枚印信,早已了然于胸。既然如此,先不管那位印信主人作何打算,京城方面,一时想必是无人会来管他这个冲杀出来的质子,所以他才在渡过黄河之后大着胆子上了驿道。

    可再往前行,就要进入洛阳王的势力范围了。当今天子和洛阳王虽是一奶同胞,但之间的关系,李木鱼却实在琢磨不透。京城方面虽是有意放他离去,可若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的洛阳王不那么打算,吉凶祸福,也就说不清了。

    他在城门外徘徊良久,想起今天的日子和四年来的默契,最终咬了咬牙,下马入城。

    一路而过,见那些城门守卫并没有丝毫异样,李木鱼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沿街缓行,先挑了支约莫二两重的金钗买下,用红布绸包起收入怀中,这才找了家酒楼进到里间。

    自十年前大胤王朝一统中原,太祖皇帝在藩王一事上慎之又慎,加上当今天子继位以来,几度大力削弱地方势力,又划朝歌与洛阳南北两都,将那位一奶同胞的燕王改封为洛阳王,现如今中原王朝已呈现出北方无王的格局。

    而除了东南那两位权柄滔天的异姓王之外,与天子争夺储位惜败的洛阳王自就藩南都之后,仗着天子对他几度忍让,开始肆无忌惮搜刮民财,辖境之内早已是怨声载道。

    李木鱼风尘仆仆,一身袍子早已乌漆墨黑,可即便如此,酒楼伙计仍是满脸带笑地将他领到里间,一路献媚。

    他开始觉得诧异,可一瞧店内惨兮兮的生意,又不禁了然,一连点了满满一桌菜肴。

    酒楼伙计一时发愣,也不管这家伙何故要了两副碗筷,急匆匆跑到厨房,不敢有稍稍怠慢。

    李木鱼坐在椅子上歇了片刻,伙计就已端着菜肴摆上了桌,正要动筷,却忽听楼外传来一阵说话声,紧接着就见一名衣饰华美的翩翩青年抬步走了进来。

    李木鱼动作一滞,微垂着头,不着痕迹的以余光打量着他。

    那年轻公子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酒楼唯一的那桌客人身上。凝视片刻,忽然呵呵一笑,直步走了过去,不待说话,先就在对面位置上坐了下来,脸皮厚度居然比某人还要有过之。

    李木鱼心思急转,慢慢抬起头,以一副平静面色望着他。

    这年轻公子哥儿模样的家伙,面容俊逸,脸上却带着抹病态的苍白,他自顾自端起面前那副多余的碗筷,可平淡语气中仍旧能听出一丝惊讶,就听他呵呵笑道:“大哥途径此地,本该是小弟来尽地主之谊,怎好让大哥破费。”

    李木鱼眯了眯眼,尽管压根都不认识这人,可还是不动声色,摇头一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年轻公子皱了皱眉,低眼看着手中那只空碗,脸上笑意微微有了些不自然,他带着丝不确定,轻着声音道:“大哥早知我会来?”

    李木鱼端起酒壶给他斟满,笑眯眯道:“兄弟不是也知道我来了?”

    “哈哈!”年轻公子长笑一声,扫了眼守在楼外的随从,继而面色一沉,冷声道:“那你还敢来?”

    李木鱼闻言心内一惊,当即确定了此人身份。他身子向后靠了靠,双腕交叠,两手伸进袖中,仍是那要死不活的温吞语速,“洛阳荆楚,两家接壤,洛阳王世子又与我兄弟相交,这洛阳地界,李木鱼早当作了自家。”

    被道出身份的年轻公子毫不意外,打他进来看见那副多余碗筷,便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撇了撇嘴,乐道:“大哥为人光明磊落,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饶是李木鱼脸皮厚实,此时也不禁微微脸红,他看着对方连饮三杯,笑道:“只是不知兄弟此番为何而来?”

    洛阳王世子殿下抹了抹嘴,白面微红,直言道:“大哥能成功离开朝歌,其中缘由想必已然知道了吧?”

    见李木鱼微微点头,他又接着道:“今天下北方无王,除了我父之外,两位异姓王又以令尊楚安王权势最大,而大哥你入京之后声色犬马作风放浪,李拂尘却是文武皆备声名鹊起,朝廷忌惮于他,放大哥回来继承王位,这些谁都能看得出来。”

    李木鱼默不作声,安静等待。

    年轻人嘿嘿一笑,继续道:“这些我懒得去管,只是我就看不惯李拂尘那小子。正如大哥所说,荆楚洛阳两家接壤,日后若大哥上~位,我两家同气连枝,岂不痛快?!”

    李木鱼摇头而笑,叹道:“离家十年,夺嗣哪有那么容易,能活着回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哥!”洛阳王世子正色道:“万不能妄自菲薄,咱不去管朝廷,兄弟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全力支持你。”

    李木鱼站起身,一脸感激涕零的姿态,抽了抽鼻子,振声道:“好兄弟!”

    洛阳世子殿下红着眼睛,端起酒杯,“敬大哥,干!”

    …

    两人边吃边谈,席间由天下大事聊到勾栏名妓,沆瀣一气,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最终,洛阳世子殿下白面通红,摇晃起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大包银两递给李木鱼,打着酒嗝说道:“大哥,此去荆楚,如遇危急,定要告知小弟,小弟手下将士武夫,任凭大哥调遣!”

    李木鱼连声道谢,两人相拥而泣,恨不能长聚一起,趁着酒意,当下摆上香炉,行八拜之礼,结为兄弟。

    这般闹腾直至下午,李木鱼才眯着醉眼,一步三回头上马离去。

    洛阳王世子站在酒楼前,看着他离开后,脸上再无半点醉意,眸光凌厉如刀,久久无声。

    “殿下。”一名心腹随从近到前去,轻声道:“便是李木鱼早知我们会来,有所安排,可这儿毕竟是我们的地界,杀了他也不会太难。”

    洛阳王世子瞥了眼他,冷笑一声,置若罔闻。他晃了晃头,快步走到街上,拦腰抱起一名过路的貌美娘子,哈哈大笑,一副放浪形骸的纨绔做派。

    李木鱼一路策马疾行,等跑出十多里地后,忽然呸了一声,从怀内掏出那支金钗,嘟囔道:“吓死爹了。”

    他回望着后面有无追兵,却听前方路上传来一声冷笑,“再往前行,可还有名动朝野的李拂尘呢。”

    李木鱼倏然回头,等看清前方何人之后,又惊又怒,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叹息。

    他下马上前,无奈地笑了笑,拿着那支金钗递了过去。

    目盲女子面无表情,显然是对这家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去而耿耿于怀,可最终还是将金钗收了起来,从肩上行囊里取出一件新买的月白袍子。

    李木鱼脱下脏兮兮的外袍换下,呵呵笑道:“行啦,别板着张脸,又长一岁,再板着脸就真老了。”

    正给他系着腰带的目盲女子没好气道:“你不一样?”

    红袍女子叶红楼站在边上,默默看着这二人,内心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望着前方道路,双~唇微微动了动,

    既已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就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吗?

    …

    ps:暂时每天基本更新两章,还有章晚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