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尬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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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紧赶慢赶，施北到周姨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六点四十分，如果对关系好的两家人来说，吃个饭早来几分钟晚来几分钟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但之前听小梦姐说她那个同学是一位教育培训机构的创始人，时间观念特别强。
施北从小到大没上过培训班，教育培训机构也只听说过新东方英语，但一听“创始人”几个字，就感觉这人应该是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分分钟都有上万的生意要谈，现在却花多余的十几分钟等自己吃顿饭。
施北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在意那人对自己的映象，或是耽误他的事情，只是担心对方万一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儿，给周姨他们一家难堪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本来周姨和小梦姐对她的态度就有点……
怎么说呢？
明明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周姨对她还是真心实意，确实是把她当女儿对待的。
可是这次来林榆之后周姨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奇怪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还是时不时的驱寒温暖，但隐隐之中好像透着一股子……排斥？
就连儿媳妇小梦也是，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赶快打发她走一样。
施北就纳了闷儿了，既然不待见，那就别搭理我不就行了。
可是周姨为什么还三天两头地打电话关心这关心那的？问的比她妈都详细。小梦还特地把房子租给自己住？两人又时不时地殷勤地给她介绍对象。
施北觉得身边人的心思都太难懂了。
难道大城市人都这样？
莫名其妙。
周姨的儿子周明琛是两年前结的婚，今年也有三十了，听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月入不菲。不然一个小镇来的没有背景的少年也不会二十多岁就在这寸土寸金的林榆市买了房结了婚定了下来。
婚后没多久，周明琛就把周姨接到城里来了，可以说是很孝顺了。
施北还听说女方也就是俞小梦家境优渥，买房的时候出了一部分钱，自己家又是本地的，施北住的教师公寓就是她家的，楼上住的就是俞小梦父母。
当然，前半段是周姨回西山的时候自己跟街坊邻居说的，后半段是施北来了后周姨跟她说的。
周姨小一年没回西山了，施北猜，她估摸攒了整条黄河的小炫耀等着淹没自己，滔滔不绝的。
……
这会儿六点四十，施北站在周家门口，也学柯杭一个手控制着箱子，想着自己迟到了十分钟，心虚又紧张的，空着的那只手就一直犹犹豫豫地在门铃那儿徘徊。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难堪也难堪罢！
是你们一个电话两个电话把我叫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哼！
英勇就义般呼出一口气，按了门铃。
里面仿佛就等着这声铃响一样，刚按一声门就开了。
俞小梦挺着大肚子来给她开的门，看见施北那一刻表情有些多彩。
有点儿不想见你的厌烦，有点儿对比美貌的嫉妒，还有点儿难以察觉的担忧，最后，都得表现出“你终于来了的”高兴。
当然，施北现在只在一股脑儿地心虚，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她尴尬地笑笑，道歉道，
“小梦姐…呵呵…对不起啊路上太堵了，让你们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俞小梦若无其事，笑的一脸温柔，道，
“没关系，饭也才刚好，快进来快进来……”看了看她抱的箱子，问道，“这是…？”
施北也是才想起来这茬儿，讪讪笑，
“呵呵……这是我妈前几天给周姨寄的点儿特产…一直在我那儿放着…凑巧今天就给你们送过来…”
俞小梦扶着她那六个月的大肚子，还是一脸母爱光辉相，说，
“那多不好意思呀，让施姨费心了。小北，记得替我谢谢你妈妈啊。”
说着两人进了屋，俞小梦让施北把箱子放在了玄关，招呼她去餐厅坐，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
周明琛确实挺有本事的。施北之前来过他们家，房子三室两厅，还是精装修，简约的欧式田园风，年轻人的爱好。这在林榆哪怕只付一半的价也着实是笔不少的钱。
施北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她不认识，应该就是传说中特别守时的章先生了。
施北默默打量几眼。
章先生气质挺考究，深蓝色衬衫，藏蓝色西装外套，还配上一条蓝领带。下半身被大理石茶几挡着，施北看不见。倒也不在意，又看了看脸，鼻梁上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衬的他有了几分学问人的模样，不那么像街上推销保险的了。不过那头上还定型了一个大背头？这架势就颇有几分衣冠禽兽的样子了。
施北压下心里的一丝不舒服，看完这一身累赘才注意到章先生黑沉黑沉的脸色，心想，饭菜都还没上桌，这章先生就一刻都等不了？有点儿不太绅士诶。
于是也不再看他，直接无视了长相，暗暗想:
赶快吃吧赶快吃吧吃完走人！
尴尬尴尬！微笑微笑！
微笑就好了……
施北琢磨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被沙发上另一人抢了先，是周明琛，他边笑边起身，招呼施北，
“小北来了？怎么站门口呢？进来进来！”说着就走过来了，还十分自然地接过施北的包，挂在了一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推，“来来，先喝杯水……”
施北这会儿觉得保持微笑也得有道行才行，显然，她这道行浅的连装都不会装，她逃也似的从他手中挣脱到一边，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渴。谢谢……明琛…哥”
其实小时候施北跟周明琛关系还挺好的。
两家人住的近，当时周红丽还给施北她外公喊干爹，跟着外公学了不少手艺，一直在店里上班。周明琛比施北大了快十岁，两人平时压根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可施北从小就漂亮的让人羡慕，几岁的女娃娃本就招人疼，粉粉嫩嫩精致好看的女娃娃就更是惹人稀罕了，周明琛也不例外，每次见到漂亮的小施北都要逗一逗，偶尔再拿些糖果哄一哄。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哪经得住这些，屁颠屁颠就跟在周明琛身后打转。
后来周明琛考上了他们市里的重点高中，回家的次数少了，两人也就慢慢生疏了。偶尔才碰上一次，寒暄寒暄也就过去了。施北也一直不尴不尬地叫他“明琛哥”。
再后来周明琛直接来了林榆上大学，定居，逢年过节都是周姨来看他，两人更是几年不曾见过面。
但令施北疑惑的是，她来林榆第一天，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周明琛竟然丝毫没有很多年不曾见面的尴尬。
也是像现在这么热情，比他们在西山的时候还要热情。说实话，有点受宠若惊。
可惜施北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拿着糖果哄两句就听话的女娃娃了，她实在招架不来周明琛这突如其来的热络。
尤其是不经意间的触碰，施北有点儿反感。
啊！真真是应付不了这一屋子的尬气啊！
小刺头！我有点后悔没去跟你吃饭了！
施北默默在内心叫嚣，面上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俞小梦在厨房门口喊，
“明琛，过来帮一下忙——”
周明琛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来了！”又立马换上笑脸招呼施北，
“小北，走，吃饭去……”
施北回， “哦……好的，马上就来”她余光看到俞小梦从厨房扶着她那大肚子出来了，马上跑到玄关处从包里拿出蓝色文件夹，递给俞小梦，
“小梦姐，你要的资料。”
俞小梦接过，道谢，
“谢谢你啊小北，还特地麻烦你跑一趟。”
施北还是摆手，“不麻烦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皮鞋很丑的老师拿过资料的事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因为自己一句话让老师们的办公室和谐存在隐患怎么办？
又闲聊几句，施北去帮忙端菜，结果在厨房又被周姨一番询问，这一晚上的架势，十分有施北在网上看大龄剩女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样子。
施北家没什么亲戚，逢年过节都都没有应酬，几乎没怎么经历过这些，只感觉糟心劳力。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赶在七点前吃上了。施北又纳闷了，菜还没准备好为什么要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要她六点半来？
不管了，吃完走人就是了。
饭桌是八人桌，周明琛两口子坐一边，周姨坐上面，她只好和眼镜男坐周明琛夫妇对面。
眼镜男到现在还有点儿不高兴，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找施北搭过话。甚至在俞小梦为两人做介绍的时候他也只是高高在上看了施北一眼，愣是把施北脸上即将绽放的笑容看了回去。
周家一家子也挺奇怪，丝毫感觉不到气氛间的尴尬，该说说该吃吃。仿佛整个餐桌上只有施北一个人想太多。
施北看看给周明琛夹菜的俞小梦，又看看低着头吃饭的章先生。
不是说和俞小梦同学吗？同学吃饭都不说话的？
施北现在真是一点都看不透这家人的心思了……
这演的究竟是哪出？
纳闷着这些，施北丝毫没注意到斜对面那微低着头的人直白又炽热的目光。
周姨这时候又开口了，“小北，听说你没在六道口那西餐厅干了？”
施北:您都哪听说的？
“是啊，呵呵…我应付不来那里的环境。”
“也是，听说西餐厅都是要跟老外打交道的…你说你也没上个正经的大学，这跟他们也没法沟通……”
施北听见她这样状似无意的嘲讽，尴尬笑笑，也没反驳，虽然宣美平时老外客人不多，但如果有她确实没法沟通。
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词汇量早还给老师了，连四级都没过。
周姨又开口了，
“正好啊，姨这里呢，现在有份现成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您说…”
“我认识一老乡，她之前给咱们那儿徐镇的徐老先生他外孙做保姆，”徐老先生是他们那里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徐老先生的外孙在这儿读高中，听说就在一中。这不，前几天那个老乡家里有事儿要回去，这工作就必须得给辞了。听她说那家人待她不错，她就琢磨着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她。昨天还在电话里向我打听呢。”
施北听明白了，这是让她去做保姆。她有点儿不想。结果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明琛倒第一个反对了，
“妈，小北这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给人家做保姆呢？你这操的什么心？”
俞小梦瞪了他一眼，道，
“妈也是好意，小北现在没工作，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城市里生活？这过日子，方方面面哪里不需要用钱？”
“实在不行，让小北来我们公司嘛……”周明琛看老婆和妈越来越黑的脸，声音和头也越来越低，
“来我们公司做个小文员不是体面的多嘛……”
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掉在饭碗里了。
周姨还在试图劝说，
“小北，你小梦姐这话话糙理不糙啊！再说了，这工作其实跟保姆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每天晚上去给那小孩儿做顿饭，中午他不在家里吃，偶尔给你打电话了你过去一趟，活儿特别轻松！那打扫卫生什么的呀都是钟点工的事情，轮不到你干！”
施北其实还是有点儿心动的，她已经在家宅了五天了，之前结的那点儿工资省着点儿还能对付一段时间。
可对付完了呢？虽然来的时候她妈妈给了她一笔钱，可交房租都花了一笔了，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事突然需要。总不能坐吃山空。
她也明白，以她这种职专学历，在这里别说找工作，连写简历的资格都没有。况且她没写过简历，不知道要怎么写。
说穿了不想做这工作也是抹不开面子，就像周明琛说的，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给别人做饭算怎么回事。
为了不让周姨继续游说，施北勉强道，
“周姨，我回去考虑考虑行吗？”
见此，周红丽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半，不再多说，只递给施北一张纸片，笑道，
“那小北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周姨不会害你的！呐，这是地址和电话，想通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施北接过，道，
“麻烦周姨了。”
没想到紧赶慢赶，施北到周姨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六点四十分，如果对关系好的两家人来说，吃个饭早来几分钟晚来几分钟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但之前听小梦姐说她那个同学是一位教育培训机构的创始人，时间观念特别强。
施北从小到大没上过培训班，教育培训机构也只听说过新东方英语，但一听“创始人”几个字，就感觉这人应该是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分分钟都有上万的生意要谈，现在却花多余的十几分钟等自己吃顿饭。
施北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在意那人对自己的映象，或是耽误他的事情，只是担心对方万一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儿，给周姨他们一家难堪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本来周姨和小梦姐对她的态度就有点……
怎么说呢？
明明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周姨对她还是真心实意，确实是把她当女儿对待的。
可是这次来林榆之后周姨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奇怪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还是时不时的驱寒温暖，但隐隐之中好像透着一股子……排斥？
就连儿媳妇小梦也是，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赶快打发她走一样。
施北就纳了闷儿了，既然不待见，那就别搭理我不就行了。
可是周姨为什么还三天两头地打电话关心这关心那的？问的比她妈都详细。小梦还特地把房子租给自己住？两人又时不时地殷勤地给她介绍对象。
施北觉得身边人的心思都太难懂了。
难道大城市人都这样？
莫名其妙。
周姨的儿子周明琛是两年前结的婚，今年也有三十了，听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月入不菲。不然一个小镇来的没有背景的少年也不会二十多岁就在这寸土寸金的林榆市买了房结了婚定了下来。
婚后没多久，周明琛就把周姨接到城里来了，可以说是很孝顺了。
施北还听说女方也就是俞小梦家境优渥，买房的时候出了一部分钱，自己家又是本地的，施北住的教师公寓就是她家的，楼上住的就是俞小梦父母。
当然，前半段是周姨回西山的时候自己跟街坊邻居说的，后半段是施北来了后周姨跟她说的。
周姨小一年没回西山了，施北猜，她估摸攒了整条黄河的小炫耀等着淹没自己，滔滔不绝的。
……
这会儿六点四十，施北站在周家门口，也学柯杭一个手控制着箱子，想着自己迟到了十分钟，心虚又紧张的，空着的那只手就一直犹犹豫豫地在门铃那儿徘徊。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难堪也难堪罢！
是你们一个电话两个电话把我叫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哼！
英勇就义般呼出一口气，按了门铃。
里面仿佛就等着这声铃响一样，刚按一声门就开了。
俞小梦挺着大肚子来给她开的门，看见施北那一刻表情有些多彩。
有点儿不想见你的厌烦，有点儿对比美貌的嫉妒，还有点儿难以察觉的担忧，最后，都得表现出“你终于来了的”高兴。
当然，施北现在只在一股脑儿地心虚，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她尴尬地笑笑，道歉道，
“小梦姐…呵呵…对不起啊路上太堵了，让你们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俞小梦若无其事，笑的一脸温柔，道，
“没关系，饭也才刚好，快进来快进来……”看了看她抱的箱子，问道，“这是…？”
施北也是才想起来这茬儿，讪讪笑，
“呵呵……这是我妈前几天给周姨寄的点儿特产…一直在我那儿放着…凑巧今天就给你们送过来…”
俞小梦扶着她那六个月的大肚子，还是一脸母爱光辉相，说，
“那多不好意思呀，让施姨费心了。小北，记得替我谢谢你妈妈啊。”
说着两人进了屋，俞小梦让施北把箱子放在了玄关，招呼她去餐厅坐，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
周明琛确实挺有本事的。施北之前来过他们家，房子三室两厅，还是精装修，简约的欧式田园风，年轻人的爱好。这在林榆哪怕只付一半的价也着实是笔不少的钱。
施北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她不认识，应该就是传说中特别守时的章先生了。
施北默默打量几眼。
章先生气质挺考究，深蓝色衬衫，藏蓝色西装外套，还配上一条蓝领带。下半身被大理石茶几挡着，施北看不见。倒也不在意，又看了看脸，鼻梁上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衬的他有了几分学问人的模样，不那么像街上推销保险的了。不过那头上还定型了一个大背头？这架势就颇有几分衣冠禽兽的样子了。
施北压下心里的一丝不舒服，看完这一身累赘才注意到章先生黑沉黑沉的脸色，心想，饭菜都还没上桌，这章先生就一刻都等不了？有点儿不太绅士诶。
于是也不再看他，直接无视了长相，暗暗想:
赶快吃吧赶快吃吧吃完走人！
尴尬尴尬！微笑微笑！
微笑就好了……
施北琢磨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被沙发上另一人抢了先，是周明琛，他边笑边起身，招呼施北，
“小北来了？怎么站门口呢？进来进来！”说着就走过来了，还十分自然地接过施北的包，挂在了一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推，“来来，先喝杯水……”
施北这会儿觉得保持微笑也得有道行才行，显然，她这道行浅的连装都不会装，她逃也似的从他手中挣脱到一边，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渴。谢谢……明琛…哥”
其实小时候施北跟周明琛关系还挺好的。
两家人住的近，当时周红丽还给施北她外公喊干爹，跟着外公学了不少手艺，一直在店里上班。周明琛比施北大了快十岁，两人平时压根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可施北从小就漂亮的让人羡慕，几岁的女娃娃本就招人疼，粉粉嫩嫩精致好看的女娃娃就更是惹人稀罕了，周明琛也不例外，每次见到漂亮的小施北都要逗一逗，偶尔再拿些糖果哄一哄。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哪经得住这些，屁颠屁颠就跟在周明琛身后打转。
后来周明琛考上了他们市里的重点高中，回家的次数少了，两人也就慢慢生疏了。偶尔才碰上一次，寒暄寒暄也就过去了。施北也一直不尴不尬地叫他“明琛哥”。
再后来周明琛直接来了林榆上大学，定居，逢年过节都是周姨来看他，两人更是几年不曾见过面。
但令施北疑惑的是，她来林榆第一天，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周明琛竟然丝毫没有很多年不曾见面的尴尬。
也是像现在这么热情，比他们在西山的时候还要热情。说实话，有点受宠若惊。
可惜施北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拿着糖果哄两句就听话的女娃娃了，她实在招架不来周明琛这突如其来的热络。
尤其是不经意间的触碰，施北有点儿反感。
啊！真真是应付不了这一屋子的尬气啊！
小刺头！我有点后悔没去跟你吃饭了！
施北默默在内心叫嚣，面上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俞小梦在厨房门口喊，
“明琛，过来帮一下忙——”
周明琛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来了！”又立马换上笑脸招呼施北，
“小北，走，吃饭去……”
施北回， “哦……好的，马上就来”她余光看到俞小梦从厨房扶着她那大肚子出来了，马上跑到玄关处从包里拿出蓝色文件夹，递给俞小梦，
“小梦姐，你要的资料。”
俞小梦接过，道谢，
“谢谢你啊小北，还特地麻烦你跑一趟。”
施北还是摆手，“不麻烦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皮鞋很丑的老师拿过资料的事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因为自己一句话让老师们的办公室和谐存在隐患怎么办？
又闲聊几句，施北去帮忙端菜，结果在厨房又被周姨一番询问，这一晚上的架势，十分有施北在网上看大龄剩女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样子。
施北家没什么亲戚，逢年过节都都没有应酬，几乎没怎么经历过这些，只感觉糟心劳力。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赶在七点前吃上了。施北又纳闷了，菜还没准备好为什么要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要她六点半来？
不管了，吃完走人就是了。
饭桌是八人桌，周明琛两口子坐一边，周姨坐上面，她只好和眼镜男坐周明琛夫妇对面。
眼镜男到现在还有点儿不高兴，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找施北搭过话。甚至在俞小梦为两人做介绍的时候他也只是高高在上看了施北一眼，愣是把施北脸上即将绽放的笑容看了回去。
周家一家子也挺奇怪，丝毫感觉不到气氛间的尴尬，该说说该吃吃。仿佛整个餐桌上只有施北一个人想太多。
施北看看给周明琛夹菜的俞小梦，又看看低着头吃饭的章先生。
不是说和俞小梦同学吗？同学吃饭都不说话的？
施北现在真是一点都看不透这家人的心思了……
这演的究竟是哪出？
纳闷着这些，施北丝毫没注意到斜对面那微低着头的人直白又炽热的目光。
周姨这时候又开口了，“小北，听说你没在六道口那西餐厅干了？”
施北:您都哪听说的？
“是啊，呵呵…我应付不来那里的环境。”
“也是，听说西餐厅都是要跟老外打交道的…你说你也没上个正经的大学，这跟他们也没法沟通……”
施北听见她这样状似无意的嘲讽，尴尬笑笑，也没反驳，虽然宣美平时老外客人不多，但如果有她确实没法沟通。
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词汇量早还给老师了，连四级都没过。
周姨又开口了，
“正好啊，姨这里呢，现在有份现成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您说…”
“我认识一老乡，她之前给咱们那儿徐镇的徐老先生他外孙做保姆，”徐老先生是他们那里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徐老先生的外孙在这儿读高中，听说就在一中。这不，前几天那个老乡家里有事儿要回去，这工作就必须得给辞了。听她说那家人待她不错，她就琢磨着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她。昨天还在电话里向我打听呢。”
施北听明白了，这是让她去做保姆。她有点儿不想。结果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明琛倒第一个反对了，
“妈，小北这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给人家做保姆呢？你这操的什么心？”
俞小梦瞪了他一眼，道，
“妈也是好意，小北现在没工作，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城市里生活？这过日子，方方面面哪里不需要用钱？”
“实在不行，让小北来我们公司嘛……”周明琛看老婆和妈越来越黑的脸，声音和头也越来越低，
“来我们公司做个小文员不是体面的多嘛……”
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掉在饭碗里了。
周姨还在试图劝说，
“小北，你小梦姐这话话糙理不糙啊！再说了，这工作其实跟保姆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每天晚上去给那小孩儿做顿饭，中午他不在家里吃，偶尔给你打电话了你过去一趟，活儿特别轻松！那打扫卫生什么的呀都是钟点工的事情，轮不到你干！”
施北其实还是有点儿心动的，她已经在家宅了五天了，之前结的那点儿工资省着点儿还能对付一段时间。
可对付完了呢？虽然来的时候她妈妈给了她一笔钱，可交房租都花了一笔了，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事突然需要。总不能坐吃山空。
她也明白，以她这种职专学历，在这里别说找工作，连写简历的资格都没有。况且她没写过简历，不知道要怎么写。
说穿了不想做这工作也是抹不开面子，就像周明琛说的，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给别人做饭算怎么回事。
为了不让周姨继续游说，施北勉强道，
“周姨，我回去考虑考虑行吗？”
见此，周红丽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半，不再多说，只递给施北一张纸片，笑道，
“那小北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周姨不会害你的！呐，这是地址和电话，想通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施北接过，道，
“麻烦周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