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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庄生晓梦迷蝴蝶(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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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捅了谢溅雪之后, 桃桃头也不回,径自离开了凤陵仙家。

    她觉得很累,桃桃疲倦地想, 好像从来就没这么累过。

    这一路走走停停,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尽量不去想常清静和谢溅雪这些破事。

    她其实是对李寒宵有些好感的, 宁桃坐在椅子上, 眼睛有点儿发酸, 尽量不让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只是小声啜泣。

    她对李寒宵其实是有些好感的,一个长得好看对自己又好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她甚至都以为她移情别恋了李寒宵, 已经彻底从暗恋常清静这段阴影中走出来了。

    那天晚上李寒宵喝醉了说他有个喜欢的姑娘,她便将自己的心意埋藏在了心底没有多表露出来。

    可谁能想到李寒宵竟然是常清静的半身。

    这让宁桃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两次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哪怕她能理解常清静的动机,她也无法原谅他。

    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常清静面前的所作所为,就感觉几乎要被一阵难言的,窒息的尴尬吞没了, 桃桃抓了抓头发, 眼泪啪嗒嗒直往下掉。

    这几天里,宁桃一直都没从客栈出来。不过, 这附近是凤陵仙家,客栈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修士, 她还是得到了点儿消息, 说是他们搞出的动静影响到了谢迢之,谢迢之提前出关,转头派人去追常清静, 而常清净重创了谢溅雪之后,却已经从凤陵逃走了。

    ……

    目睹宁桃扶着谢溅雪离开之后,常清静缄默了良久,也转身离去。

    少年面色苍白,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胁,咬紧了牙根,常清静眼眶微红。

    为了谢溅雪,桃桃捅了他。

    她……为了谢溅雪,不惜捅了他一刀。

    虽然早就做好了被宁桃发现真实身份的准备,这一天的到来,却还是让他慌乱无措。

    时至今日,常清静骤然明悟,哪怕是以李寒宵的身份同她成为朋友,相处数月。在宁桃眼里,只要和“常清静”这三个字牵扯上关系,都是一文不值。

    常清静死死地抿紧了唇,跪倒在一汪水潭前,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少年。

    戾气横生,披着一身鲜血,唇瓣干裂,双眸无神,犹如一抹幽魂,一具行尸走肉。

    他是真的想对她好的。

    常清静睁大了眼,努力让眼里的泪水不落下来。缓缓地弓起了脊背,跪在水潭前,蜷缩得像个虾子。

    她就像他少年时不甚在意摔破的琉璃瓶,他笨拙地,使用一切方法,想要将这碎片一片片重新拼起来,哪怕割得手上鲜血淋漓。

    他不愿奢求更多,他真的……想和桃桃重新做朋友。

    闭上眼,少年浑身颤抖起来,满脑子都是当初少女坐在船头,拍打着水花,红着脸大声唱歌的模样。

    霞光落在她发间,水花惊起芦苇荡中无数的飞鸟。

    他想,他得去道歉。

    常清静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努力静下心。

    天际乌云滚滚,狂风大作,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不放心她,一直都在她袖口留有特殊的香粉,循着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常清静在客栈前停下了脚步。

    他乌发披散在腰后。昔年作为蜀山小师叔,他最为注重仪表,向来一丝不苟,此刻却如同孤魂野鬼。

    站在走廊上,常清静抬手扣响了其中一扇门。

    屋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任何回应。

    常清静低下眼,唇瓣微颤,耐着性子,继续去敲。

    咚咚咚——

    不对劲。

    少年站在门前,猫眼迷惘。

    怎么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桃桃真的恨他至此,也不至于没有任何动静。他五感极为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门缝内传来的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常清静面色陡然一变,挥剑一剑劈开了面前的门。

    入目是一扇素面屏风,地面上一片水渍。

    门一开,浓厚的血腥味儿几乎是争先恐后地钻入了鼻腔中。常清静眼珠转了转,心跳顿住了,喉口仿佛也被什么堵塞了,愣愣地看着这扇素面屏风。

    手脚僵硬地缓缓绕到了这扇屏风后面。

    “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脑中炸开,常清静的唇瓣抖得愈发激烈,鬓发散落,视线模糊。

    他看到了桃桃。

    少女衣着完好的泡在了浴桶中,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穿上了那件已经许久未穿过的蓝白色校服,梳着初见时的马尾辫,鼻梁上架着眼镜,手上戴着星星手链,背着。

    那只有些滑稽的,叫做hellokitty的白猫挂饰垂在书包边缘,浸没在了水里。

    手腕无力地搭在身上,鲜血顺着手腕上的刀口往外汩汩流着血。

    血液飘向了水面,很快便与水融为了一体。

    宁桃整个人都浸泡在了血水里,她栗色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脸上,神情几乎是安详的,或者说冷静。

    心脏剧烈地收缩,常清静唇瓣哆嗦得厉害:“桃桃。”

    “桃桃。”

    他一剑劈开了木桶,试探她的脉搏,企图帮她止血,却察觉到腕上另有一道凛冽的刀气,不断撕扯着伤口,与他的灵力相抗争。

    常清静不再犹豫,一边拦腰抱起宁桃冲出了客栈,往宁桃身上灌输灵力,一边往就近的医馆而去。

    天际一声响雷,大雨倾盆而下,街上隐隐传来众犬吠叫之声。因着是傍晚,又下了这么大的雨,街上门户紧闭,唯有门前悬挂着的牛皮纸灯笼,照出拳头大的烂黄色的光晕。

    她手腕上的血还在流,常清静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左胁下的刀伤崩裂了,鲜血从布料中渗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汇聚成一道儿,仿佛亲密的相拥,但很快又被滂沱的雨水冲刷了一干二净。

    灵力灌注入少女胸口,却恍若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有好几次,常清静几乎疑心她已经死了,颤抖着手指忙去探查她浅薄的呼吸,脚下未曾留意,直直地跌了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雨水打湿了头发,常清静撑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忙爬起来,跪倒在地上去检查宁桃的情况。

    刚刚这一跤,她从他怀里摔出,一头磕在了地上。

    常清静狼狈地扶正了她的脑袋,双臂将她揽得更紧。跌跌撞撞地又往前继续跑。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虚弱和无力。

    少年苍白的唇瓣抖得厉害,猫眼前朦胧着一层水汽,失去了焦距,表情看上去几乎快哭了。

    如果他没有分出半身,如果他没有执意追杀谢溅雪……他不至于修为损耗如此,不至于连抱着她架起剑光飞越而去都做不到。

    身上单薄的衣袍被雨水淋湿了,又湿又重地黏着肌肤,透着股渗人的凉意。

    常清静抱紧了宁桃,又用力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往怀里抱紧了点儿,尽力想替她挡雨。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常清静惶恐不安地想,他曾经亲手杀了她,而如今又杀了她一次。

    将湿漉漉的头顶埋入了她脖颈间,眼泪顷刻间淌了出来,常清静呜咽了一声。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成了世人眼中的归璘真君,他突然意识到,在宁桃面前,他依然是当初那个总是将事情搞得一团乱的无能的少年。

    这是他这一生中,所跑过的最漫长的路,所经历的最黑的夜。

    青石板路一经雨水冲刷,石板上的青苔湿滑不堪。他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要摔倒。寂静的长街上,仿佛是亡者的街道,除了几声犬吠,就只剩下了他踉跄的脚步声,恐惧的喘息声。

    ……

    医馆内亮起了烛火,常清静僵硬地坐在长凳上,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呼吸间是草药微苦的气息。

    有医女好心地递给了他一杯热茶。

    蹲在他面前柔声问:“别担心,这姑娘没事儿了,这是你什么人呀。”

    常清静喉口一滞,他发觉他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他与宁桃之间的关系。

    曾经他们是朋友,而现在——

    常清静垂下眼,低声道:“她是我的好友。”

    “你知不知道这姑娘为何寻了短见?”医女皱眉问。

    这姑娘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一道刀气,明显是死志坚决。

    常清静艰涩,嗓音几乎快渗出血来:“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得知了李寒宵就是常清静,可他心中却冥冥之中否认了这个答案。曾经在客栈所看到的画面在眼前分崩离析,伴随着谢溅雪的嗓音在耳畔不断回响。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一直想死。”

    ——“我知道,在她这副生机勃勃的假象之下,是一颗怎样矛盾痛苦挣扎的心。这都是你害的,你害了她,害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到如今不得安宁,日日想死。”

    ——“你亲手杀了她不说,又自欺欺人,将她困在蜀山。你所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弥补她,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心理好受一点儿。她为了应付你,又要每日做出这副乐观向上的模样。她自己都活得生不如死,却还考虑你的心情,怕你疯,怕你入魔,愿意和你从头开始。”

    ——“你也知道你害她日日想死,所以你幻境中看到了她一次又一次自戕于你面前。伤害既已造成,弥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儿的自欺欺人。不论你做什么,这道疤还在,永永远远一直都在。”

    桃桃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们学校校门口,刚刚放学,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一打开,大家如潮水般涌出,三三两两,或是步行,或是骑着电瓶车,有说有笑。

    她看到了她同桌、前后桌,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有的在捧着手机打着农药。有的手里捧着奶茶,嘴里叼着烤肠。

    她穿着身柿蒂花的齐胸襦裙,扎着双髻,站在校门前,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之后,疯狂地迈动步子,啪啪啪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挥手,喊他们的名字。

    可他们却像没看到她一样。

    她急得满头大汗,在他们面前使劲儿蹦跶。

    终于,她同桌王怡文好像看到了她,惊讶地问:“你是谁啊?”

    “我、我是宁桃。”

    王怡文:“你骗人,你穿越来的古代人吧?你压根就不是桃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她的样子?桃桃茫然地想。

    伸出手看了一眼,看到了一截轻薄的纱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柿蒂花纹的裙摆,摸了摸梳着发带的双髻。

    桃桃一个哆嗦,冷汗顷刻间冒了出来。

    “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怡文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

    她哭着喊:“我真的是宁桃!”一边用力地去扒拉发髻上的发簪和发带,去脱身上的襦裙,只穿着身单衣,在校门口大哭,胡乱喊着他们的名字。

    “王怡文!!”

    “周彤!!”

    “叶昊!张明宇!!你们等等我!”

    我真的是宁桃。

    我不是穿越来的,我不是古人。我是宁桃,是三中的学生宁桃。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我不是穿越来的异类。我回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宁桃是哭醒的。

    别丢下她,她不是异类。

    睁开眼的刹那,猛然间钻入鼻腔的是微苦的草药味儿,桃桃有一瞬的恍惚,目光所至之处,是古色古香的陈设,不远处摆着一架红木大药柜,有学徒正在往称草药,柜台前高高堆着几个草药包。

    桃桃动了动手指,顺着手臂看去,手腕已经包扎妥当了。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深重的绝望在那一刻猛然席卷了宁桃的心扉,桃桃空洞地睁着眼,仰躺在床上,灵魂连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心里好像在尖啸,在疯狂的大哭大叫,然而她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喊不出口,只能将这锐利尖啸吞进肚子里,扎得她鲜血淋漓。

    桃桃沉默地直起身子,泣不成声。

    她没有回去,她又回来了。她宁愿王怡文她们不认得她,她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眼角余光一瞥,宁桃看到了李寒宵。

    李寒宵,或者说常清静,少年浑身上下湿透了,乌黑的发丝紧贴着肌肤,面色苍白得像雨夜中的鬼,唇瓣青白毫无血色。

    “桃桃。”少年嗓音发颤,眼神空洞,眼角泛红,像是想要看她,又不敢看她。

    桃桃默默蜷缩起身子,想努力收回眼眶里满溢的泪水:“嗯。”

    “不关你的事。”桃桃低声说,“我只是……只是太想回家了。”

    常清静走近了点儿,却听到少女冷静的嗓音:“你走吧。”

    常清静眼底好像有大片黑暗蔓延开,浅淡的眸子泛着点儿深深的红,眼睛红得像个兔子。少年浑身一颤,就像是兔子竖起耳朵一个哆嗦。

    桃桃颓然地用手捂住眼皮,涩声道:“常清静,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特别特别喜欢。我当时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做了很多蠢事,比如我故意唱那些山歌,后来我想想,又特别厌恶自己的肤浅和愚蠢,特别是苏甜甜出现之后。”

    桃桃哭着说:“你知道当时甜甜和我说什么了吗?她说她喜欢你,要我帮她追你。我也喜欢你啊,但是我不敢开口说,三个人的感情,好像晚说出了一步,就成了和朋友抢男人,就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那次我们学不动山岳的时候,甜甜跑出去了,你知道当时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她抱着你。我那时候真的特别羡慕甜甜,羡慕甜甜敢开口,敢大大方方地说明白自己喜欢你。”

    常清静睁着红通通的眼,狼狈地扭过了头,宁桃每说一句,他呼吸就停滞了半分,仿佛呼吸进去的不是空气,是刀片。

    他并不知道桃桃当初是这么想的,少年精神恍惚地想,倘若他一早就知道,他们之间再不济是不是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看到了你们两个越走越近,你一点一点被甜甜吸引。你们两个当时总爱吵架,吵起来的时候眼里就只有彼此,但我当时真的特别羡慕,羡慕甜甜的活泼和肆意,活得大方,不像我,活得这么局促。”

    “其实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尴尬,像个怨妇,毕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我一直想想问你,”桃桃抽泣了一声,红着眼问,“你们两个吵架的时候有留意到我吗?有留意到被你们甩下的我吗?我当时就跟在你们后面啊。”

    “你说把我当朋友,可是你一次又一次都在放弃我。拍卖会那会儿,我拼了命的祈祷,希望你能来,你没来,还好我碰到了楚昊苍。”

    然而,楚昊苍的下场两人不用说,也都知道。

    “冥婚那次,我坐在轿子里拼命祈祷你能来,你还是没来。”

    越说,桃桃语速就越快,嗓音几乎有些尖利。

    眼前发黑,桃桃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冷静下来继续说,却没有留意到在她这一系列言语之下,常清静眼神空洞,仿佛踩在了钢丝上的人,稍有不慎,便要坠落万丈深渊。

    从宁桃复活起,她便一直有意无意地在粉饰太平,她的“不在意”,甚至让周围的人都以为她看开了,就好像她遭受的痛苦淡化了。

    现在,她将过往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疼得常清静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

    小姑娘崩溃大哭:“常清静,感情这种东西是会消耗的。我真的很难受,复活之后,我每天都想死,我一想到我走火入魔之下杀的那些人,我就整夜整夜睡不好。我告诉自己要努力活下去,没关系。我告诉自己要活泼开朗点儿,于是,我故意装出比之前更大咧,更活泼的个性。”

    “我骗不了自己。”桃桃泣不成声地说,“你知道人一睁眼的时候,身在棺材里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吗?我怎么喊,也没有人来救我,我喊得嗓子都哑了,我使劲儿挠棺材板,把棺材板挠花了,我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

    “我好不容易遇到了琼思姐姐他们,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我,我一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想到从前那些事儿。”

    太过强烈的感情波动,终于抽空了桃桃所有的力气,桃桃抬手胡乱地擦了两把眼泪:

    “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求他放过她,她说她一看到他就僵硬就难受,他是她恨不得甩开的赘余,他代表的就是她过往的伤痛。

    常清静脑中轰然一声,魔念随之而生。

    少年眼里空茫,没有焦距,完全是任由着本能走上前,趁其不备封住桃桃各处大穴。

    桃桃愣了一下,霎时间便感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常清静你——”

    她错了!!她不该激怒他的!!桃桃心里又急又气,看着面前这眼珠子发红的常清静,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恐惧。

    都说神经病情绪不稳定,她逞一时口快,招惹他干嘛!!他会恼怒之下干脆一气杀了她?还是干脆也砍下她的手,击碎她的丹田?像杀了张浩清一样杀了她?

    桃桃警惕地看着常清静越走越近,却没想到,他竟然将她按在桌子上,垂着眼睫去亲她。

    少年几乎偏执的,着魔的失去意识般,眼珠血红地去亲她,滚烫的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身。

    “桃桃、桃桃,对不起……对不起。”少年梦呓般地道,散落的乌发间,露出猩红的兔子眼。

    他扣住她的腰身用了很大力气,亲她的时候,浑身发颤,好像是卑微的讨好,胡乱地,亲吻着她的鬓角、额头,鼻尖。

    常清静在亲她。

    只是这个念头,意识到这个想法,就让桃桃浑身上下忍不住哆嗦起来,一阵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脑子里几乎被我屮艸芔茻刷了屏。

    随即翻涌而上的,是一阵油然的恶心。

    她曾经暗恋过他,暗恋中的小姑娘当然也会幻想心上人甜蜜的吻,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伴随着吻一路往下,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桃桃肌肤上。

    常清静哭了。

    桃桃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转动脖颈。少年低泣、哀求,众人眼中一剑震铄八荒的剑仙,此刻抖得像个鹌鹑,唇瓣辗转也是冰冷的。

    如果说一开始常清静的吻还算克制,可到最后,却像是失了控制,变成了陌生的,贪婪的,濡湿的吻。

    好像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亲密的贴合,亲密的结合,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才能再也不分开。

    宁桃挣扎得很厉害,却还是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来。

    她被迫仰着头,他的手垫着她的后脑勺,胡乱地亲她。

    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往下流,从脖颈一直滑向了紧密相贴的温热的胸膛,濡湿了他本来就湿漉漉的衣袍。

    她唇瓣里甚至还含着他一缕乌黑的长发。

    她往后退得越厉害,就被含得越深。

    身上柿蒂花的襦裙散落了大半,露出了鹅黄色的肚兜带子。桃桃用力偏过头,唇齿分离的刹那,甚至在半空拉出了一条暧昧的银丝,

    落在了他修长有力的指尖。

    亮莹莹的。

    一看到常清静指尖上那条银丝,宁桃终于受不住了,又哭了出来。

    少年面色苍白中泛着潮红,眼神清明又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汹涌的欲望。

    她虚岁16岁那年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异世,之后一年半的时间暗恋常清静,复生后又一年半的时间,如今不过刚满18周岁。

    小姑娘哪里有过这种接吻的经验,眼见这堪衬淫.糜的一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就在这时,常清静好像终于回过神来,魔念散去,看着面前羞窘得哭了出来的桃桃,常清静面色惨白,眼里终于流露出了点儿畏惧之意。

    “桃、桃——”

    言还未了,禁锢刚一松开,少女突然弯下了脊背,当着他的面“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常清静猝不及防地就被吐了一脸,怔在原地,秽物沿着乌黑的发丝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又顺着道袍往下滑落。

    屋里霎时间安静得可怕。

    桃桃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涌,又恶心又愤怒。

    她昨天到现在其实都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大多是酸水,吐到最后,胃好像都要被呕了出来。

    常清静冷不防被她吐了一脸,呼吸陡然安静了下来。

    桃桃眼里几乎不加掩饰的厌恶,令他如坠冰窖。

    发丝上犹黏连着秽物,常清静想,原来,他令她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沉默了半晌,常清静什么也没说。

    她与他之间身高差距太大,若想要帮她揩去唇角的污渍,跪下最好。

    于是,他默然地半跪在了这一地秽物面前,沉默地想要帮她揩去唇角的污渍。

    桃桃却一偏头,躲过了,嗓音沙哑,却还是那句话:“常清静求求你放过我吧。”

    屋里安静极了,夜风夹杂着大雨从门前的布幔中卷入,周遭安静得好像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常清静缄默不言,直起身,脑子里机械性地缓缓重复着那句“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求他放过她。

    他抽身站起,嗓音喑哑:“好。”

    跌跌撞撞,孑然一身地迈入了那场夜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