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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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白释言，也不知自己是怎的回到了安王宫之中，一路上他的眼里看不到别的，只剩那株被硬生生砍掉的树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直到回了安王宫里，橙澈的一袭话才让白释言如从梦中惊醒一般。
橙澈说的是：“顾将军府已告示整个安国，迩雅郡主即将与释乐公子……啊，不，是即将与大王成婚。”
是了，白释乐是新的安王了。
听得这一消息，白释言愣愣的抬起头，却发现白释乐脸上的震惊与迷茫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白释言心里揣摩着，这么说来，顾迩雅不仅不再理会自己，甚至连释乐也没有知会一声，就这般自顾自的下了人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个决定。
仿佛这件事，是她顾迩雅一个人的事情，从此与白释言和白释乐都不再相干。
白释乐对于这些背后的故事，自然是不明就里。这便找到了顾迩雅。
顾迩雅的奇怪行径，让顾迩雅对成婚一事的允诺，给白释乐带来的第一感觉并非欣喜，而是迷茫。
白释乐轻声问道：“迩雅，你可想得清楚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叫顾迩雅鼻子一酸，没来由的想哭。可面对这样一件本该至为欣喜之事，自己又怎么能真的哭出来呢？顾迩雅这便强笑道：“释乐你好生奇怪，怎的还需这般问我？你我自幼一同长大，彼此都是了解得很啦。”
“正是因为我对你了解得很……”白释乐沉吟着，深深凝视着顾迩雅的双眼，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甚么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来。
突然间，顾迩雅觉着，一阵深深的恐惧攫取了自己的心。她很害怕白释乐的下一句话，会说出那个她再也不想面对的名字，更害怕自己一个甚么控制不住的细微动作，会透露出自己被伤得有多深，叫至为单纯的白释乐也能看出些子端倪来。
这股子惊慌完全控制住了顾迩雅，叫她一门心思只想让白释乐甚么话也别再说出口，所以她做出了一个自己也从没有想过会发生的动作——深深吻上了白释乐的唇。
这下子，吃惊的又何止是顾迩雅自己？白释乐一时间也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想过，顾迩雅会主动吻了自己。
若用脑子去思考的话，白释乐揣摩着此时的自己是该欣喜若狂的，可是哪怕他用力去体悟，却发现自己的心底没有升起哪怕任何一丝欣喜的情绪来，只被越来越大的疑惑与迷茫所占据着。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是错，只知道这是自己的直觉与本能。
白释乐紧盯着顾迩雅的嘴唇，下一霎，她应该是要开口说话了。白释乐只盼着顾迩雅能解释一下这个吻，能打消了他的全部疑惑，叫他坦然去拥抱人生中最为期盼的欣喜。
顾迩雅到底是开口了，可是，她却全然没有谈论方才的那一个吻，只是坚定对着白释乐说道：“释乐，上得沙场后，务必平定了这天下，让其再无战事。”
白释乐知道，这是顾迩雅自幼以来的梦想。可此时的这一句话，却听得白释乐心里酸酸的，他怎的觉着，顾迩雅现在有一股子用自己的一生，去交换一个梦想的悲壮？
那……要拒绝顾迩雅吗？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白释乐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着摇了摇头。
毕竟，顾迩雅那温软的一张脸庞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自己稍微往前凑得近一点，就能感受到她那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那特殊的香气对白释乐而言，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白释乐默默望着顾迩雅，觉着若两个人不再说话，世上也再无其他事发生，叫他就这般看着这张脸一辈子，甚么旁的事也不再去做，他亦是心甘情愿。
毕竟就是这一张脸，寄托了他自懂事以来，全部的梦想和喜欢啊。无论背后有着甚么样的故事，他想自己的一生，应该都不会有任何一次主动拒绝顾迩雅罢。
于是他这便如往常的每一次一般，坚定笑道：“迩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顾迩雅和白释乐这会子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内心深处，又都有同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所以他们都没有花心思在门外的动静上，也就都没有听到，门外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悄悄的走开去了。
好了，好了。
白释言心里满是这两个字。走了一路，就默念了一路，仿佛再也不能，亦再也不想思考其他任何事一般。
好了，好了。
亲眼自窗中目睹了顾迩雅主动对白释乐的那一吻，自己亦可知道，这一生，顾迩雅已是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从此，自己和顾迩雅，都是再不能回头了罢。
安国。安王宫。
“我拒绝。”白释乐用礼貌但不容反驳的声音说道。
“什么？”陈欲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您一心守护大宁安稳，对大宁忠心不二，是欲使天下百姓免遭战乱。”白释乐对着陈欲章说道：“我亦知您与父王，是以命相托的知交。父王之所以与您结盟，一是出于对您的信赖，二则他对大宁始终抱有天真的幻想。可父王这一生的结局，您是看在眼里的。”
陈欲章默默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坚定、已有了自己想法的年轻人。纵然到了不惑之年，实则他的心底，又哪里是对这天下乱局当真没有疑惑呢？
倒是白释乐仿佛已全然想的透彻：“所以，我不能与您续盟。”
白释乐向着门外缓步踱去，初升的朝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在他那明朗并信心十足的笑颜里，仿佛他就是这朝阳本身，他就是即将展开的未来。陈欲章看见白释乐带着这样的笑容对自己说：“陈叔叔，这天下，终将有一番变革啊，你还没有看到么？”
陈欲章的全副心思，都用在这明面之上、光明磊落的交易里。他当然不会想到，此刻地面之下，一场黑暗中的交易正与他息息相关。
“宗主，难道您还在犹豫？”潮湿阴冷的地下洞穴之中，一袭黑衣、呈飒爽姿态的女子头发高高绑起，是随时准备好与人过招交手的状态。虽则环境看着端的清冷，她的眉心却因焦急而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在她面前，同样一袭黑衣的正是沐云无疑。只不过与前一位黑衣女子不同的是，她的手指之上戴着一枚指环，昭示着她乃素衣宗主之尊。此时她正陷入一番沉吟，并没有回应黑衣女子的问话。
“既然您已对腐朽的大宁不抱半分希望，决心与沛国太子周啸结盟。那唯有杀了陈欲章，才能永绝后患。”黑衣女子不知在这一决策上，哪里有半分值得犹豫的地方？忽然，她反应过来一般，难以置信的对着沐云问道：“难不成……您是对那陈欲章，动了真心？”
沐云遥遥的望向地面之上的方向，实则这一墓穴，早已把地上和地下分隔成了完全的两个世界，她想望见那曾会成为她与陈欲章一生之家的小屋，是断然望不到的。
对于沐云的突然来访，陈欲章很是欣喜。
这些年来，他侍弄花草，吟诗写字，气质里已是全然沉淀下十分的儒雅，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唯有每一次面对沐云之时，他总还是藏不住的露出几分笨拙之气来，一如数十年前的那个乡野小子。
“坐。”许久没有见沐云了，陈欲章觉得自己很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看着沐云一如往常，柔和的笑着落座，陈欲章又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子，这才一拍脑门：“喔，茶！”于是又慌慌张张的沏了一壶茶，给沐云斟上一杯。
沐云笑吟吟的看着陈欲章的慌乱模样，自己却是不慌不忙，沉静的端起面前的茶盏，啜饮一口后笑道：“可见你这段时日以来，手里都是握着剑的，许久未曾沏茶，这手已是生得很了。还是我来沏罢。”说罢，把陈欲章所沏的那一壶涩到不能入口的茶尽数倒掉，自己又重新烧水、捡茶叶。陈欲章安静坐在一旁，呆呆看着沐云如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轻柔的动作着，忽然很想让这一双手，摸一摸自己粗糙的脸庞。陈欲章心想，那般的感觉，定是如天上最洁白的云朵一般柔软罢。与自己在沙场之上所见所感的粗砺，定是那般不同。
那一刹那，陈欲章才真切的感知到，选择了拿起剑、踏入沙场的自己，错过的究竟是甚么。
只是这时的陈欲章，还抱着天真的幻想，以为这错过终究是一时，不至于是一生。
他未曾看到的是，那白玉一般双手的袖底，早已藏好了淬着暗蓝剧毒的锋利银针。
沐云沏好了茶，至轻柔的给陈欲章斟上一杯，笑望着他渴了许久一般，竟是一饮而尽，这便问他道：“味道可好？”
“好，好极了。”陈欲章忙不迭的答道：“不过，无论好与不好，即便就算是一盏子□□，只要是你制得给我的，我也都愿这般喝个干净。”
沐云呆呆的望着陈欲章。
失魂落魄的白释言，也不知自己是怎的回到了安王宫之中，一路上他的眼里看不到别的，只剩那株被硬生生砍掉的树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直到回了安王宫里，橙澈的一袭话才让白释言如从梦中惊醒一般。
橙澈说的是：“顾将军府已告示整个安国，迩雅郡主即将与释乐公子……啊，不，是即将与大王成婚。”
是了，白释乐是新的安王了。
听得这一消息，白释言愣愣的抬起头，却发现白释乐脸上的震惊与迷茫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白释言心里揣摩着，这么说来，顾迩雅不仅不再理会自己，甚至连释乐也没有知会一声，就这般自顾自的下了人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个决定。
仿佛这件事，是她顾迩雅一个人的事情，从此与白释言和白释乐都不再相干。
白释乐对于这些背后的故事，自然是不明就里。这便找到了顾迩雅。
顾迩雅的奇怪行径，让顾迩雅对成婚一事的允诺，给白释乐带来的第一感觉并非欣喜，而是迷茫。
白释乐轻声问道：“迩雅，你可想得清楚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叫顾迩雅鼻子一酸，没来由的想哭。可面对这样一件本该至为欣喜之事，自己又怎么能真的哭出来呢？顾迩雅这便强笑道：“释乐你好生奇怪，怎的还需这般问我？你我自幼一同长大，彼此都是了解得很啦。”
“正是因为我对你了解得很……”白释乐沉吟着，深深凝视着顾迩雅的双眼，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甚么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来。
突然间，顾迩雅觉着，一阵深深的恐惧攫取了自己的心。她很害怕白释乐的下一句话，会说出那个她再也不想面对的名字，更害怕自己一个甚么控制不住的细微动作，会透露出自己被伤得有多深，叫至为单纯的白释乐也能看出些子端倪来。
这股子惊慌完全控制住了顾迩雅，叫她一门心思只想让白释乐甚么话也别再说出口，所以她做出了一个自己也从没有想过会发生的动作——深深吻上了白释乐的唇。
这下子，吃惊的又何止是顾迩雅自己？白释乐一时间也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想过，顾迩雅会主动吻了自己。
若用脑子去思考的话，白释乐揣摩着此时的自己是该欣喜若狂的，可是哪怕他用力去体悟，却发现自己的心底没有升起哪怕任何一丝欣喜的情绪来，只被越来越大的疑惑与迷茫所占据着。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是错，只知道这是自己的直觉与本能。
白释乐紧盯着顾迩雅的嘴唇，下一霎，她应该是要开口说话了。白释乐只盼着顾迩雅能解释一下这个吻，能打消了他的全部疑惑，叫他坦然去拥抱人生中最为期盼的欣喜。
顾迩雅到底是开口了，可是，她却全然没有谈论方才的那一个吻，只是坚定对着白释乐说道：“释乐，上得沙场后，务必平定了这天下，让其再无战事。”
白释乐知道，这是顾迩雅自幼以来的梦想。可此时的这一句话，却听得白释乐心里酸酸的，他怎的觉着，顾迩雅现在有一股子用自己的一生，去交换一个梦想的悲壮？
那……要拒绝顾迩雅吗？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白释乐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着摇了摇头。
毕竟，顾迩雅那温软的一张脸庞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自己稍微往前凑得近一点，就能感受到她那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那特殊的香气对白释乐而言，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白释乐默默望着顾迩雅，觉着若两个人不再说话，世上也再无其他事发生，叫他就这般看着这张脸一辈子，甚么旁的事也不再去做，他亦是心甘情愿。
毕竟就是这一张脸，寄托了他自懂事以来，全部的梦想和喜欢啊。无论背后有着甚么样的故事，他想自己的一生，应该都不会有任何一次主动拒绝顾迩雅罢。
于是他这便如往常的每一次一般，坚定笑道：“迩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顾迩雅和白释乐这会子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内心深处，又都有同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所以他们都没有花心思在门外的动静上，也就都没有听到，门外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悄悄的走开去了。
好了，好了。
白释言心里满是这两个字。走了一路，就默念了一路，仿佛再也不能，亦再也不想思考其他任何事一般。
好了，好了。
亲眼自窗中目睹了顾迩雅主动对白释乐的那一吻，自己亦可知道，这一生，顾迩雅已是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从此，自己和顾迩雅，都是再不能回头了罢。
安国。安王宫。
“我拒绝。”白释乐用礼貌但不容反驳的声音说道。
“什么？”陈欲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您一心守护大宁安稳，对大宁忠心不二，是欲使天下百姓免遭战乱。”白释乐对着陈欲章说道：“我亦知您与父王，是以命相托的知交。父王之所以与您结盟，一是出于对您的信赖，二则他对大宁始终抱有天真的幻想。可父王这一生的结局，您是看在眼里的。”
陈欲章默默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坚定、已有了自己想法的年轻人。纵然到了不惑之年，实则他的心底，又哪里是对这天下乱局当真没有疑惑呢？
倒是白释乐仿佛已全然想的透彻：“所以，我不能与您续盟。”
白释乐向着门外缓步踱去，初升的朝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在他那明朗并信心十足的笑颜里，仿佛他就是这朝阳本身，他就是即将展开的未来。陈欲章看见白释乐带着这样的笑容对自己说：“陈叔叔，这天下，终将有一番变革啊，你还没有看到么？”
陈欲章的全副心思，都用在这明面之上、光明磊落的交易里。他当然不会想到，此刻地面之下，一场黑暗中的交易正与他息息相关。
“宗主，难道您还在犹豫？”潮湿阴冷的地下洞穴之中，一袭黑衣、呈飒爽姿态的女子头发高高绑起，是随时准备好与人过招交手的状态。虽则环境看着端的清冷，她的眉心却因焦急而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在她面前，同样一袭黑衣的正是沐云无疑。只不过与前一位黑衣女子不同的是，她的手指之上戴着一枚指环，昭示着她乃素衣宗主之尊。此时她正陷入一番沉吟，并没有回应黑衣女子的问话。
“既然您已对腐朽的大宁不抱半分希望，决心与沛国太子周啸结盟。那唯有杀了陈欲章，才能永绝后患。”黑衣女子不知在这一决策上，哪里有半分值得犹豫的地方？忽然，她反应过来一般，难以置信的对着沐云问道：“难不成……您是对那陈欲章，动了真心？”
沐云遥遥的望向地面之上的方向，实则这一墓穴，早已把地上和地下分隔成了完全的两个世界，她想望见那曾会成为她与陈欲章一生之家的小屋，是断然望不到的。
对于沐云的突然来访，陈欲章很是欣喜。
这些年来，他侍弄花草，吟诗写字，气质里已是全然沉淀下十分的儒雅，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唯有每一次面对沐云之时，他总还是藏不住的露出几分笨拙之气来，一如数十年前的那个乡野小子。
“坐。”许久没有见沐云了，陈欲章觉得自己很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看着沐云一如往常，柔和的笑着落座，陈欲章又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子，这才一拍脑门：“喔，茶！”于是又慌慌张张的沏了一壶茶，给沐云斟上一杯。
沐云笑吟吟的看着陈欲章的慌乱模样，自己却是不慌不忙，沉静的端起面前的茶盏，啜饮一口后笑道：“可见你这段时日以来，手里都是握着剑的，许久未曾沏茶，这手已是生得很了。还是我来沏罢。”说罢，把陈欲章所沏的那一壶涩到不能入口的茶尽数倒掉，自己又重新烧水、捡茶叶。陈欲章安静坐在一旁，呆呆看着沐云如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轻柔的动作着，忽然很想让这一双手，摸一摸自己粗糙的脸庞。陈欲章心想，那般的感觉，定是如天上最洁白的云朵一般柔软罢。与自己在沙场之上所见所感的粗砺，定是那般不同。
那一刹那，陈欲章才真切的感知到，选择了拿起剑、踏入沙场的自己，错过的究竟是甚么。
只是这时的陈欲章，还抱着天真的幻想，以为这错过终究是一时，不至于是一生。
他未曾看到的是，那白玉一般双手的袖底，早已藏好了淬着暗蓝剧毒的锋利银针。
沐云沏好了茶，至轻柔的给陈欲章斟上一杯，笑望着他渴了许久一般，竟是一饮而尽，这便问他道：“味道可好？”
“好，好极了。”陈欲章忙不迭的答道：“不过，无论好与不好，即便就算是一盏子□□，只要是你制得给我的，我也都愿这般喝个干净。”
沐云呆呆的望着陈欲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