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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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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偶然遇见那样一棵树后,顾迩雅和白释言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见面。

    与沛国太子周啸结盟的第二战,已又是近在眉睫了。每日里,白释言一早处理完当天的政务,便要紧赶着赴军营里继续钻研阵型、操练精兵。从安王宫赴军营的道路之上,其实只要略拐一拐,便会路过顾将军府。

    那里分明有着一个白释言心心念念的身影。

    可是每当行至那近了顾将军府的路口,白释言都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紧张,哪怕他清楚顾迩雅这段时日以来也是心有纠结、闭门不出,断没有偶遇她的可能,只是哪怕仅仅靠近了她的所在些许,白释言的心里仍会掀起那一阵阵的波澜。接着,他便像是害怕着甚么一般,甚至调转了马头、刻意绕了些远路去,也不愿走贴近了顾将军府围墙的那一路。

    在害怕些甚么呢?其实并非怕见到她,想见她,很想见她,想到了在每日练兵极致疲累的当下、仍然夜不能寐的地步。只是怕见了她,二人总免不了要对那日河堤之上的尴尬局面,做一番交代,能够说些甚么呢?

    说想要放开她的手,可心里怎么甘愿?明明这个人已经早就出现,明明自幼时起就相伴在身边,为何当真正决心想要靠近的时候,这看似咫尺的距离却仿若隔着天涯般遥远?说想要再牵起她的手,可两人之间,分明横亘着一个躲不开也绕不开的身影,无论去不去正视,那个身影永远都带着他那温厚的笑,灼烧着白释言与顾迩雅的双眼和全部思绪。

    同样害怕着顾将军府那一面围墙的,还有顾迩雅。

    那面围墙边,多年来都栽着两棵桂花树,长势颇好,每到金秋时节,便一阵阵飘过暖暖甜甜的香气,闻得顾迩雅的心底也跟着暖暖甜甜起来,也让金秋成为了顾迩雅最为喜爱的季节。因着对桂花的偏爱,让顾迩雅养成了无论是不是秋天,每日一早,都到那桂花树下去坐一坐的习惯,翻两页书卷,啜一杯热茶,若是桂花将谢的时候,运气好时还能有数朵桂花随风飘落在风中,端的是风雅有趣,即便并非花季,那树干本身的清香味,也让她的全副心神在清早的时分便舒爽的醒转了过来。

    可是自河堤上偶遇了那样的一棵树后,这段时日以来,顾迩雅虽每日醒转过来之后,照常端了椅子、捧了书卷去到那围墙边,在桂花树底小坐,然而却坐不到往日里惯常待的时辰,而是每日到了一个特定的时刻,便像害怕着甚么一般,从那围墙边匆匆的逃了开去。

    起先里,艺苑还觉着奇怪,不知小姐这样的异动是为了哪般。接连两日,她特意挑了让顾迩雅匆匆逃开的时刻,去那围墙边守着,可分明也没瞧见有甚么特别之处啊?又过了两日,艺苑还是每到了那一时刻便去守着,墙外一阵偶然的马蹄声踏过,这才让艺苑恍然大悟了——

    原来让顾迩雅害怕到想要逃开的,是那围墙之外的一阵马蹄声。每日里,白释言下朝之后赴军营之时,有一小段路,是许会路过顾将军府的这一面围墙之外的。如果他没有刻意绕开了路去,如果顾迩雅没有捧了书卷逃一般的离开那墙下,白释言那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就会越过了围墙传进顾迩雅的耳里了。

    顾迩雅在怕甚么呢?她怕听不到那一阵马蹄声,知道白释言心底想要躲开了自己去。她更怕听到了那一阵马蹄声,让自己一瞬间抛开了所有的理智,全凭着心里的那一股子本能,不顾一切的跑出去见了他。

    可……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些甚么?

    那个带着温厚笑容的身影,始终是跨不过啊。

    害怕那一面围墙的,有两个人。入了夜辗转不成寐的,同样也有两个人。

    起夜的艺苑披着衫子、捧着烛火,路过顾迩雅的房外时,竟透过窗子看到那里面仍是透亮着。艺苑叹了口气,轻轻的推开房门步了进去,果然瞧见顾迩雅捧着书卷,呆呆的坐在那烛火之下,一双眼分明是看也没看在书页之上的。

    夜深了,总叫人抛开了白日里许多的理智和伪装,说起话来,也是更加直指人心。艺苑也不寒暄,兀的轻声问道:“若以后再不去那河堤,这事……可还有转机?”

    顾迩雅心里了然,艺苑问的自然是她和白释言想要成婚一事。

    又发了一会子怔,顾迩雅这才摇了摇头——仿佛她自己也不想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不想要自己亲自去摇头否定一般。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上,她的笑容很是惨淡:“再无可能。”

    艺苑犹是不忍,追问道:“为何?”

    “躲开了河堤,还有一起顽闹过的书房。躲开了那棵树,还有一起抢过的笔,一起誊抄过心仪诗句的信笺。”顾迩雅幽幽的道:“总有这些子,会不断不断的,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从生活的每一个细小角落里冒出来,避不开,逃不掉。因为释乐……”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迩雅的心底一颤。

    “释乐他……早已浸透在了我们全部的生活和回忆中啊。躲开了区区一个河堤,又能有何不同呢?”

    转眼间,到了白释言再一次要领兵踏上沙场的日子。

    在安国的城楼之下,当白释言再次披上了白释乐的英武铠甲、握起了手中的佩剑,在众年轻将士的振臂高呼声中,缓缓策马走到了队伍最前的主帅位置上,那一刻,他已又不再是他自己了。那个真实的、随性的自己,早已被释乐的梦想和责任所笼罩,就像此刻被释乐的铠甲所笼罩一般,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

    令白释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顾迩雅不再是远远的立于那城楼之上眺望,而是一早纵了马,等在那队伍进发的道路一侧。

    这日里,许是为衬着发兵的铮铮氛围,狂风大作。顾迩雅一袭白衣,风吹着她的一头长发凌乱的飞扬,叫人全然看不清她面庞之上的任何神情。她怀中抱着的一件披风,同样白得刺眼,在漫卷风沙的一片昏黄之中,是眼神怎么躲也躲不开的存在。

    看着白释言早已是望见了她、却仍在犹疑着,顾迩雅主动的纵了马上前,把怀里的披风递予了白释言手里,却并没有任何亲手为他披上的意思。

    白释言低声吟道:“这是……”

    顾迩雅点点头:“是了,这是释乐承继王位、领兵出征之前,我特请教了艺苑,特意为释乐所制得。只盼着这披风,能为释乐略挡一挡战场上的风沙,也寄望着这披风里包含着的诚心,能挡去几分刀剑无眼的凶险,护着释乐平安归来。”

    白释言默默的听着,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每一次顾迩雅的嘴里、轻声吐出了释乐的名字来,却在他的心里似雷霆般轰鸣回响。

    顾迩雅继续道:“你既已披上了释乐的铠甲,这披风也一并赠予你罢。只盼你万万别辜负了释乐的梦想和期盼才好。”

    说罢,她掉转了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方才一直不敢看她的白释言,直到这时,才敢抬起头来,遥遥望着她白色的小小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了一片昏黄风沙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此刻,就只剩下他怀里抱着的那件同样洁白的披风。白释言明白,这是顾迩雅对那日河堤放开双手一事的应答了。

    她的意思是——既然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绕不过,那也唯有正面去面对了。去坦诚的承认,他们二人之间,始终是会有释乐的身影,带着他那一贯温厚的笑站着。

    去坦诚的承认,这身影,终是让顾迩雅和白释言之间,再无半分可能。

    白释言走了,自己也想清楚如何去面对了,不用再害怕或期盼在这安国都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会无端端偶遇了白释言,这一日,把自己关在将军府里好一段时日的顾迩雅,终于是纵了马外出散心。

    不想赴到那惯去的河堤。理智上想得再清楚,还是讨厌那河堤。

    策马缓缓行着的顾迩雅,到了一处以前从未到过的丛林之中。“呀。”顾迩雅忍不住轻轻的惊呼一声,她竟是看到了一个许久未曾见的身影,宋临。

    那宋临也是瞧见了顾迩雅,不知怎的显得很有些慌张,本能的反应像是想要躲开去,可迈开了脚步却又舍不得当真离开一般。一番犹豫之下,顾迩雅已是策马走近了。

    这下子,宋临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得不正面招呼道:“迩雅郡主。”

    顾迩雅对着他点点头:“是了。释言命你留守城中,唯恐城中兵力太过空虚,反而惹人来犯。”

    正在此处巡视的宋临,像是酝酿了一番勇气,才向着顾迩雅问道:“迩雅郡主因何要事至此?”

    “我哪有甚么正经事。”顾迩雅勉强笑道:“不过是骑了马跑一跑、散散心罢了。”

    “我同去。”宋临木讷讷的说。眼见着顾迩雅很有些惊讶的瞧着自己,宋临的一张脸更红了,这才想起要征询顾迩雅的意见:“我同去……可好?”

    若放在平日里,顾迩雅定然是会拒绝的。可此时,也许是因为宋临这从未见过的木讷让顾迩雅吃惊,许是因为脑子里一瞬划过了河堤上放开的一双手,顾迩雅到底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