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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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时间来到了大婚前夜。
是夜，艺苑贴心的帮顾迩雅热来了一碗桃胶羹，看着顾迩雅服下，笑道：“小姐本就生得是极好看的，明日里红红润润的，叫所有人都瞧见了小姐的好气色，一定都会在心里暗自惊叹，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美的新嫁娘了。”顾迩雅也笑着回她：“就数你嘴甜。”艺苑却做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来：“这可是天底下最实在不过的大实话了。”事实上，稳重的艺苑常年伴在顾迩雅的身侧，总是贴心的、暖心的，很少有这样会刻意跟顾迩雅说俏皮话的时候，可见这个时刻，就连艺苑的心间，也有太多太多抑制不住的喜悦了。随即，艺苑早早的帮顾迩雅铺好了床，嘱咐道：“小姐早些歇息罢。明日里是大喜，可也有得好一番辛苦呢。”瞧见顾迩雅乖巧的点了点头，艺苑也就笑着离去了。
夜渐渐深了。不知怎的，睡到一半，艺苑突然醒转了过来。她忍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也是年纪并不算小的人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一般，因着明日里有自己期待不过的大事要发生，前夜里竟是兴奋得睡也睡不好了。
然而这一个醒转，却也是让艺苑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甚么时候，她对顾迩雅的感情已是这般的深了？之前初到安国的时候，自己有那么多的为难、那么多的不适应，大宁的官话说得并不好，大宁的饮食也是一向吃不惯的，短短时间内就瘦了好些下去。在齐兹的帮助下，自己千辛万苦的费尽了周折，才终于混入了顾将军府当了一个小侍女。自己没有任何人脉，也没有任何出挑的技艺，说是当侍女，每日里承接的也不过是扫扫院子这类的粗活，和那些能够去服侍将军一家的贴身侍女们是万万没法比的。自己也想当了那贴身侍女？且得混资历呢，慢慢苦熬罢。
那时的艺苑，年纪尚轻，独自离开了从小生长的草原，孤身一人深陷于并不熟悉的异国他乡，因着官话还说得并不太好，也不敢怎么与人说话，生怕话说多了漏了马脚，所以别说甚么知交好友了，在这安国，她连一个能稍微说得上话的、稍熟悉一些的人也没有，自然是任何的关心和亲切都感受不到了。她吃不惯、睡不好，却也只能睁着一双眼苦熬到天明，想着草原上那些熟悉的人们，此时是不是还在冉冉篝火边唱着歌谣、畅饮着奶茶与酒，无需任何理由，那欢庆的宴会就是随心而为，也足以持续到天明呢？
虽只是个打扫院落的小侍女，每日里晨起，按照更年长些大侍女的要求，艺苑也是要好好整理仪容的，万不可给顾将军府丢了脸面去。所以晨起之后，艺苑总免不了要花上一些时候，端坐于铜镜之前，细心把自己的发髻绾得整整齐齐。每当那时，艺苑总免不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天天眼看着自己的双颊渐渐消瘦了下去，再这样，只怕是要丧失一个青春少女所有的好颜色了。艺苑在心里盘算着，大汗在遣了自己来安国之时，曾对自己说过，这是对齐兹全族极有分量的付出，这份功劳，草原圣女一定是会看在眼里的，等到了艺苑功成、回到草原的那一天，草原圣女一定会赐予艺苑一段最好的缘分，叫那草原上最骁勇的男儿，深深的爱上艺苑，从此守护在艺苑的身旁，为她摘来了草原上所有最绮丽的花朵、为她猎来了草原上所有最机敏的羚羊，从此艺苑的生活，就都甜得如新酿得的奶茶一般了。
然而打量着铜镜里日渐消瘦下去的自己，艺苑忍不住苦笑：连娇研的颜色都失去了，别说等回到草原后并没有任何人会爱上自己，只怕再这样下去，连顾将军府管事的大侍女都要嫌弃自己，嫌自己辱没了顾将军府的形象，要把自己赶了出去呢。那自己好容易混进来的那一番辛苦功夫，可不就都白费了。
这一日，对镜整理好仪容之后，虽有再多的自怜和慨叹，艺苑却也知道，每日里要忙的事，可是一件都不会少的再等待着自己呢。这便匆匆的拿了苕帚，从门前开始细心的打扫起落叶来。
“你怎么啦？”
突然间，艺苑听得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自己的不远处响起，像是草原上初长成的鸟儿、发出最婉转动听的鸣叫。不过，艺苑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是低头专注的打扫着。
“你怎么啦？”
然而，那个声音却再度响起了，而且艺苑听起来，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可想那个声音的主人该是正在向着自己走了过来。艺苑这才抬起头来——刚才没有反应，是因为艺苑万没有想到，这个声音竟然是在对自己说话。因为在艺苑的心里，自己在这里连个稍熟悉些的人都没有，每日里那寥寥几个对自己说话的人，不过都是吩咐自己做事罢了，又怎么会有人来关心自己呢？
抬起头来的艺苑，这才得以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向着自己走来。打扮精致得如她在大宁最昂贵的店铺里看过的人偶一般，美好得不似人间之物了。然而这都不是令艺苑最惊奇的，真正震撼了艺苑的一点在于，她那一张小小俏脸之上带着的笑模样，暖暖的，竟像是艺苑许久不曾得见的草原午后的暖阳，把艺苑一颗深陷于孤寂的黑暗之中、冰了这么久的心，一下子照得暖融融的。
艺苑不敢贸然的开口说话，一则自然是怕自己漏了马脚，其二则在于，好似怕自己说话稍有甚么不得体、或是语气稍有那么一丝不恰当，都会惊扰了面前这个人偶般精致可爱的小人儿。所以艺苑也对着她，展露了自己的笑颜——这一笑，艺苑才发现，自从离开了草原来到安国，自己竟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也不过都是敷衍大侍女们、叫她们觉得自己懂礼貌、而不是终日里苦着一张脸，那笑连艺苑自己都觉得假，只是浅浅的浮在脸面之上，眼里一点都没有透出神采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第一次从心里、眼神里都笑了出来的笑，就是给了面前的这个小人儿。
艺苑细细的打量着她，这般精美的打扮，想来不是旁人，该是顾将军的掌上明珠、捧在心尖上疼爱的独生女顾迩雅了罢？艺苑当然听过她的名字，可还没有机会得见她一面呢。不过高高在上的顾大小姐，怎的会竟主动的开了尊口、来与自己这样一个打扫院落的粗鄙侍女说话？
顾迩雅却是半分架子也没有，笑着再度开口了：“你可是有甚么不开心的事？我瞧着你脸上的神情很沉寂，整个人也瘦得可怜，想来心里总有些甚么不开心的罢？没事，今日里先生病了、放了我们的假，我可是闲得很，有的是时间听你讲呢。”
原来每日里都要跟着白家公子们上太傅讲堂的顾大小姐，今日里平白得了假，这才会在这个时辰、又从大门口回到了将军府里，难怪自己每日打扫时从来没有得见，今日里却在这里见到她了。艺苑的心里是满满的惊讶：眼瞧着这位大小姐的岁数比自己还小了不少，眼下里还是个孩子，可她竟已能看透人的心思，懂得倒多，可见是何等的机敏了。更何况，如此尊贵的她，竟然愿意花了自己的时间，来听她一个小侍女倾诉自己的不开心？
顾迩雅瞧着艺苑不说话，只是满眼惊讶的望着自己，仍是笑着思索了一番，随即有甚么发现、很是满意自己的机智一般，从袖子里摸出了两颗裹了蜜的果儿来，也不拘谨，跑到艺苑的面前，一股脑的塞到艺苑手里：“你吃，你吃。这是我从白释言的手里抢过来的，可是好吃得紧。每次我有甚么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吃了这甜甜的果儿，就甚么都忘啦。”
艺苑本来是极羞涩的，然而在小小顾迩雅热切的目光中，艺苑只感觉到盛情难却，只得勉为其难的拿起一颗果儿来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艺苑又是惊讶了——甜，满口的甜，果儿本来带些酸涩气的汁水化在了蜜里，融汇成了极好味的甘甜直窜入人的心底里去。这样一口的甜，让吃不惯大宁口味的艺苑、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美味，甜到让她甘愿在短短时间内，打从心底里绽放第二次笑容了。
只是，后来艺苑才想到，那样心底里的一阵甜，到底是舌尖上的果儿带来的滋味，还是面前那个小小可人儿带来的呢？
这样一段偶然的缘分之下，艺苑竟跳过了那些苦熬资历的过程，幸运的成为了顾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对顾迩雅好是真的。艺苑自从伴在顾迩雅的身旁，饮食起居总比其他的侍女们更多了留了一份心去，那初遇之时两个蜜果儿带来的甜，一直长存于艺苑的心间。
可面对顾迩雅的时候，艺苑心里的纠结也是真的。
终于，时间来到了大婚前夜。
是夜，艺苑贴心的帮顾迩雅热来了一碗桃胶羹，看着顾迩雅服下，笑道：“小姐本就生得是极好看的，明日里红红润润的，叫所有人都瞧见了小姐的好气色，一定都会在心里暗自惊叹，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美的新嫁娘了。”顾迩雅也笑着回她：“就数你嘴甜。”艺苑却做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来：“这可是天底下最实在不过的大实话了。”事实上，稳重的艺苑常年伴在顾迩雅的身侧，总是贴心的、暖心的，很少有这样会刻意跟顾迩雅说俏皮话的时候，可见这个时刻，就连艺苑的心间，也有太多太多抑制不住的喜悦了。随即，艺苑早早的帮顾迩雅铺好了床，嘱咐道：“小姐早些歇息罢。明日里是大喜，可也有得好一番辛苦呢。”瞧见顾迩雅乖巧的点了点头，艺苑也就笑着离去了。
夜渐渐深了。不知怎的，睡到一半，艺苑突然醒转了过来。她忍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也是年纪并不算小的人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一般，因着明日里有自己期待不过的大事要发生，前夜里竟是兴奋得睡也睡不好了。
然而这一个醒转，却也是让艺苑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甚么时候，她对顾迩雅的感情已是这般的深了？之前初到安国的时候，自己有那么多的为难、那么多的不适应，大宁的官话说得并不好，大宁的饮食也是一向吃不惯的，短短时间内就瘦了好些下去。在齐兹的帮助下，自己千辛万苦的费尽了周折，才终于混入了顾将军府当了一个小侍女。自己没有任何人脉，也没有任何出挑的技艺，说是当侍女，每日里承接的也不过是扫扫院子这类的粗活，和那些能够去服侍将军一家的贴身侍女们是万万没法比的。自己也想当了那贴身侍女？且得混资历呢，慢慢苦熬罢。
那时的艺苑，年纪尚轻，独自离开了从小生长的草原，孤身一人深陷于并不熟悉的异国他乡，因着官话还说得并不太好，也不敢怎么与人说话，生怕话说多了漏了马脚，所以别说甚么知交好友了，在这安国，她连一个能稍微说得上话的、稍熟悉一些的人也没有，自然是任何的关心和亲切都感受不到了。她吃不惯、睡不好，却也只能睁着一双眼苦熬到天明，想着草原上那些熟悉的人们，此时是不是还在冉冉篝火边唱着歌谣、畅饮着奶茶与酒，无需任何理由，那欢庆的宴会就是随心而为，也足以持续到天明呢？
虽只是个打扫院落的小侍女，每日里晨起，按照更年长些大侍女的要求，艺苑也是要好好整理仪容的，万不可给顾将军府丢了脸面去。所以晨起之后，艺苑总免不了要花上一些时候，端坐于铜镜之前，细心把自己的发髻绾得整整齐齐。每当那时，艺苑总免不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天天眼看着自己的双颊渐渐消瘦了下去，再这样，只怕是要丧失一个青春少女所有的好颜色了。艺苑在心里盘算着，大汗在遣了自己来安国之时，曾对自己说过，这是对齐兹全族极有分量的付出，这份功劳，草原圣女一定是会看在眼里的，等到了艺苑功成、回到草原的那一天，草原圣女一定会赐予艺苑一段最好的缘分，叫那草原上最骁勇的男儿，深深的爱上艺苑，从此守护在艺苑的身旁，为她摘来了草原上所有最绮丽的花朵、为她猎来了草原上所有最机敏的羚羊，从此艺苑的生活，就都甜得如新酿得的奶茶一般了。
然而打量着铜镜里日渐消瘦下去的自己，艺苑忍不住苦笑：连娇研的颜色都失去了，别说等回到草原后并没有任何人会爱上自己，只怕再这样下去，连顾将军府管事的大侍女都要嫌弃自己，嫌自己辱没了顾将军府的形象，要把自己赶了出去呢。那自己好容易混进来的那一番辛苦功夫，可不就都白费了。
这一日，对镜整理好仪容之后，虽有再多的自怜和慨叹，艺苑却也知道，每日里要忙的事，可是一件都不会少的再等待着自己呢。这便匆匆的拿了苕帚，从门前开始细心的打扫起落叶来。
“你怎么啦？”
突然间，艺苑听得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自己的不远处响起，像是草原上初长成的鸟儿、发出最婉转动听的鸣叫。不过，艺苑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是低头专注的打扫着。
“你怎么啦？”
然而，那个声音却再度响起了，而且艺苑听起来，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可想那个声音的主人该是正在向着自己走了过来。艺苑这才抬起头来——刚才没有反应，是因为艺苑万没有想到，这个声音竟然是在对自己说话。因为在艺苑的心里，自己在这里连个稍熟悉些的人都没有，每日里那寥寥几个对自己说话的人，不过都是吩咐自己做事罢了，又怎么会有人来关心自己呢？
抬起头来的艺苑，这才得以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向着自己走来。打扮精致得如她在大宁最昂贵的店铺里看过的人偶一般，美好得不似人间之物了。然而这都不是令艺苑最惊奇的，真正震撼了艺苑的一点在于，她那一张小小俏脸之上带着的笑模样，暖暖的，竟像是艺苑许久不曾得见的草原午后的暖阳，把艺苑一颗深陷于孤寂的黑暗之中、冰了这么久的心，一下子照得暖融融的。
艺苑不敢贸然的开口说话，一则自然是怕自己漏了马脚，其二则在于，好似怕自己说话稍有甚么不得体、或是语气稍有那么一丝不恰当，都会惊扰了面前这个人偶般精致可爱的小人儿。所以艺苑也对着她，展露了自己的笑颜——这一笑，艺苑才发现，自从离开了草原来到安国，自己竟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也不过都是敷衍大侍女们、叫她们觉得自己懂礼貌、而不是终日里苦着一张脸，那笑连艺苑自己都觉得假，只是浅浅的浮在脸面之上，眼里一点都没有透出神采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第一次从心里、眼神里都笑了出来的笑，就是给了面前的这个小人儿。
艺苑细细的打量着她，这般精美的打扮，想来不是旁人，该是顾将军的掌上明珠、捧在心尖上疼爱的独生女顾迩雅了罢？艺苑当然听过她的名字，可还没有机会得见她一面呢。不过高高在上的顾大小姐，怎的会竟主动的开了尊口、来与自己这样一个打扫院落的粗鄙侍女说话？
顾迩雅却是半分架子也没有，笑着再度开口了：“你可是有甚么不开心的事？我瞧着你脸上的神情很沉寂，整个人也瘦得可怜，想来心里总有些甚么不开心的罢？没事，今日里先生病了、放了我们的假，我可是闲得很，有的是时间听你讲呢。”
原来每日里都要跟着白家公子们上太傅讲堂的顾大小姐，今日里平白得了假，这才会在这个时辰、又从大门口回到了将军府里，难怪自己每日打扫时从来没有得见，今日里却在这里见到她了。艺苑的心里是满满的惊讶：眼瞧着这位大小姐的岁数比自己还小了不少，眼下里还是个孩子，可她竟已能看透人的心思，懂得倒多，可见是何等的机敏了。更何况，如此尊贵的她，竟然愿意花了自己的时间，来听她一个小侍女倾诉自己的不开心？
顾迩雅瞧着艺苑不说话，只是满眼惊讶的望着自己，仍是笑着思索了一番，随即有甚么发现、很是满意自己的机智一般，从袖子里摸出了两颗裹了蜜的果儿来，也不拘谨，跑到艺苑的面前，一股脑的塞到艺苑手里：“你吃，你吃。这是我从白释言的手里抢过来的，可是好吃得紧。每次我有甚么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吃了这甜甜的果儿，就甚么都忘啦。”
艺苑本来是极羞涩的，然而在小小顾迩雅热切的目光中，艺苑只感觉到盛情难却，只得勉为其难的拿起一颗果儿来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艺苑又是惊讶了——甜，满口的甜，果儿本来带些酸涩气的汁水化在了蜜里，融汇成了极好味的甘甜直窜入人的心底里去。这样一口的甜，让吃不惯大宁口味的艺苑、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美味，甜到让她甘愿在短短时间内，打从心底里绽放第二次笑容了。
只是，后来艺苑才想到，那样心底里的一阵甜，到底是舌尖上的果儿带来的滋味，还是面前那个小小可人儿带来的呢？
这样一段偶然的缘分之下，艺苑竟跳过了那些苦熬资历的过程，幸运的成为了顾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对顾迩雅好是真的。艺苑自从伴在顾迩雅的身旁，饮食起居总比其他的侍女们更多了留了一份心去，那初遇之时两个蜜果儿带来的甜，一直长存于艺苑的心间。
可面对顾迩雅的时候，艺苑心里的纠结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