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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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音调她甚是熟悉，那声音是莺儿的独有的。莺儿瞧着她，眸眼内的疼惜显露无疑，可是话语依旧是那般残忍:“小姐，莺儿所说句句属实。你若不相信莺儿所言，尽可去问其他侍女，看她们如何说的。”
昏暗小屋内，火烛依旧静静燃烧，或在小屋气氛甚为沉闷时噼啪响两声。烛泪顺着火烛边缘静静流淌，烛光映着她那双乌黑大眼睛内的泪愈加晶莹。
莺儿将这一切皆看在眼中，并不上前规劝，莺儿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随会有些残忍，但至少比抱着虚假幻想强许多。
乌黑大眼睛透过屋内小小窗子望着屋外蔚蓝夜空，阴沉多日的天空此刻终于一改望日容颜，深蓝幕布上点缀满了璀璨星子，皓月平静地望着陷入深眠的人间。
耳畔不时有几声呼噜响起，随后又复归平静。
身上是莺儿临睡前为她披盖的毯子，火烛渐短，依旧未照见她那双乌黑大眼睛内的波澜。
她就这般望着，屋外被一片星光，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天微亮，那双乌黑大眼睛内总算有情绪浮动，那根火烛耗尽最后一滴烛泪消失于空气中。
她回眸，伸出那有些麻木的胳膊轻轻摇晃身旁依旧熟睡着的莺儿，声音温柔而又轻微，她连续唤了两声莺儿，莺儿才有苏醒迹象。
莺儿从温热被窝中起身，粗糙手揉揉仍存有睡意的眸子，侧着身子问她有何事？
她嘴角微勾，似心情甚好，她身子轻动，俯在莺儿耳侧小声道:“莺儿，我想去送送他。”
莺儿瞧着她眼眶下那抹淡青色，并未反驳她话语。
莺儿知道，浮影若是不去送那名唤作暮声的公子，心下会不安的。
莺儿亦依在她耳畔小声道:“听闻暮声公子今日卯时三刻离开王城，到时候二小姐定会前去相送。二夫人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抽查小姐你是否认真工作的，所以小姐你只要在二小姐回府前来到这里做工，一定会没事的。”
她点点头，开始更衣。
正当她转身将要离去时，莺儿却将一件红色雪裘披在她肩膀上，道:“外面天冷，披上这件雪裘，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她瞅着身上那件做工精美的红色雪裘，眉心轻微皱起。
莺儿跟在她身边多年，自是明白她此时心中所想为何，她道:“这件雪裘是我与其他侍女用上月的例钱买的，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小姐将就着点。再怎么的比没有的好，不是吗？”
她听到莺儿如此回答，细手欲将其脱下，却被另一双粗糙大手阻止。
她转眸望着另一个侍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另一侍女打断，那侍女抚着她细手，摇头道:“大小姐，您就披着吧，您当初没少疼我们这些下人。如今您受难，我们也未尽到什么力。这件雪裘虽不是很名贵，却能御寒，您也让我们对您尽些微薄之力，好吗？”
她瞧着那侍女眸中祈求，细手缓缓放下，她点点头，笑得很是明媚，她说:“如今我那里还是什么大小姐，你们直接叫我浮影就好。谢谢大家了，这件雪裘很是暖和。天还早，你与莺儿在回去睡会儿觉吧，我先行一步。”
那侍女点点头，她转身准备向着床铺行去，行至两三步，她立即回头朝着庭院中的浮影道:“大小姐，您走出后门后便朝左拐，到尽头再向右行，就能到城门口了，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这里有我们帮衬着，您尽管放心地走即可。”
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中卯时三刻已到，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城门外他一袭白色衣袍，手牵快马与疏影道别。
她与他距离颇远，在她所处位置来看，他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可是她依旧能够一眼就辨出他。
或许连老天都替她心疼吧，此时开始刮起微风，他与疏影的话语尽数入耳。
她见他用那双执剑手为疏影紧紧身上衣袍，语声依旧有些粗犷:“天气这么冷也不知多穿些衣服，万一着凉可怎么办？”
她虽瞧不见他眸中神情，但能猜出此时他眸内皆是对疏影的宠溺。
她瞧见疏影低垂下了脑袋，许是有些害羞吧，疏影声音此时显得很温柔，没有以往那般尖细，她说:“想着你要走，心里放心不下，也不知你伤是否好得彻底，心里这一担心也就忘了。你可以不要走吗？一行三年，我若想你了怎么办？”
细手紧紧握着红色雪裘一角，乌黑大眼睛内亦是祈求。
可是他眼中只有疏影这一娇人，并未瞧见高耸城墙上她的挽留。
依旧是他的声音，他的嗓音总是那么独特，她听一次就能牢牢记住。
她听见他说:“傻丫头，一别三年我又怎会不想你？可是，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下去。
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这三年，我会尽快将手中任务做完，早些回到你身边。”
耳畔听不见疏影声音，但她还是看疏影依在他宽阔胸膛。
二人就这般相拥着，她就算瞧不清二人面上表情，但她依旧能猜出二人之间的不舍。
一双乌黑大眼睛紧紧盯着城门外久拥对方的二人，那一袭白衣与一身红袍是那么的相配，相配到她怎么也挑不出毛病。
脑海中他粗犷音调久久不散:“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
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娶你为妻。”
泪，渐渐模糊了眼眶，朦胧了他的身影。
“等我三年，我必娶你为妻。”那句话本该是对她说的，那拥抱本该是属于她的。
可是，她却只能站在城墙上静静观望，不敢打扰。
手，不自觉地抚上左侧脸颊，那道疤依旧静静躺在她面庞，未曾消失。
泪，愈加汹涌，大颗大颗滴落在新制红色雪裘上，氤氲成一个又一个圆。
“姐姐，你可配？你敢保证你用心所救的心上人在瞧到你现下这副尊容后，他不会大吃一惊？啊~哈哈，你现在这副模样，别提你的心上人了，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觉得恶心！”
是啊，她这般模样怎能配上他？她这般模样，别说疏影连她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府中的，她只记得莺儿看到她第一眼后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她那双空洞大眼睛不解望向众侍女，众侍女皆面含忧伤地望着她。
她原本就空洞的大眼睛此时又涂抹上一层疑惑色，她手轻拍莺儿不停颤抖的双肩，问莺儿怎么了？
她见莺儿突然依在她怀中，声音颤抖:“小姐，老爷殡了，听信使说老爷是被敌军万箭穿心后又五马分尸的。遗体散布在战场，带来的只有老爷几件贴身衣物。”
她听到消息后，娇弱身子立即软了下来，昏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她不顾此时虚弱的身子，立即跑到二夫人处，她想亲口听到二夫人说这是骗人的，她的父亲此时正在回家路上。
二夫人门口处，她首先听到的便是疏影那即尖又细的声调:“母亲，我不要去桃林为父亲守灵，那里的环境您又不是不知，女儿不要去！”
而后便是二夫人对疏影千般宠哄。
她这才真明白父亲是真的离她去了，怎么会是这样子？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亲人了。父亲随母亲去了，独独留下她一人在世。
她不知这般模样在外面站立多久，她只知道她进屋后，二夫人依旧对疏影千般宠哄。
她立在二夫人房门前，语声坚定，她道:“二夫人，既然二小姐不愿守灵，我便替二小姐在桃林为父亲守灵三年吧，毕竟我还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二夫人犹豫了些时间，便同意了。
时间反反复复流转，这年开春，桃花纷纷落下，落在她白色衣衫上，落在她面前一座孤坟上。
她细手将新煮好的桃花茶尽数倾洒在孤坟前，嘴角含带笑意，她说:“父亲，母亲，今年的桃花开得甚好，您们可有瞧见？女儿今天又新采摘了些桃花，一部分我晒了起来，一部分我现煮了出来，您们尝尝女儿如今煮得如何？”
她瞧着眼前孤坟，又忆起父亲离去前的遗言，将他与母亲合葬在一处。
父亲此生最爱的人莫过于母亲，他曾说母亲喜欢热闹，他不去陪着她，母亲会受不了的。他曾答应母亲要一生一世陪母亲看桃花纷落，如今父亲做到了，他与母亲终于幸福长久了，可他们偏偏落下了她。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紫金瓶，乌黑大眼睛望着那小小瓶子，道:“母亲，如今父亲不会再受伤了，这药女儿便送于女儿好了。以后……或许有用……”
她那双细手轻轻将瓶塞拔下，一股清香缓缓流出，乌黑大眼睛轻轻闭合，对着紫金瓶口深深吸一口气。
真不知这药母亲是用什么制成的，不仅芳香好闻而且药效亦是极佳。
桃花纷纷扬扬，她就这般依在父亲与母亲坟前静静闻着药香。
不知过去多久，耳畔忽有一声音响起。她那双乌黑大眼睛立即睁开，对着父亲母亲道一声对不起，便随意向着一个方向匆匆离去。（未完待续）
耳畔音调她甚是熟悉，那声音是莺儿的独有的。莺儿瞧着她，眸眼内的疼惜显露无疑，可是话语依旧是那般残忍:“小姐，莺儿所说句句属实。你若不相信莺儿所言，尽可去问其他侍女，看她们如何说的。”
昏暗小屋内，火烛依旧静静燃烧，或在小屋气氛甚为沉闷时噼啪响两声。烛泪顺着火烛边缘静静流淌，烛光映着她那双乌黑大眼睛内的泪愈加晶莹。
莺儿将这一切皆看在眼中，并不上前规劝，莺儿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随会有些残忍，但至少比抱着虚假幻想强许多。
乌黑大眼睛透过屋内小小窗子望着屋外蔚蓝夜空，阴沉多日的天空此刻终于一改望日容颜，深蓝幕布上点缀满了璀璨星子，皓月平静地望着陷入深眠的人间。
耳畔不时有几声呼噜响起，随后又复归平静。
身上是莺儿临睡前为她披盖的毯子，火烛渐短，依旧未照见她那双乌黑大眼睛内的波澜。
她就这般望着，屋外被一片星光，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天微亮，那双乌黑大眼睛内总算有情绪浮动，那根火烛耗尽最后一滴烛泪消失于空气中。
她回眸，伸出那有些麻木的胳膊轻轻摇晃身旁依旧熟睡着的莺儿，声音温柔而又轻微，她连续唤了两声莺儿，莺儿才有苏醒迹象。
莺儿从温热被窝中起身，粗糙手揉揉仍存有睡意的眸子，侧着身子问她有何事？
她嘴角微勾，似心情甚好，她身子轻动，俯在莺儿耳侧小声道:“莺儿，我想去送送他。”
莺儿瞧着她眼眶下那抹淡青色，并未反驳她话语。
莺儿知道，浮影若是不去送那名唤作暮声的公子，心下会不安的。
莺儿亦依在她耳畔小声道:“听闻暮声公子今日卯时三刻离开王城，到时候二小姐定会前去相送。二夫人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抽查小姐你是否认真工作的，所以小姐你只要在二小姐回府前来到这里做工，一定会没事的。”
她点点头，开始更衣。
正当她转身将要离去时，莺儿却将一件红色雪裘披在她肩膀上，道:“外面天冷，披上这件雪裘，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她瞅着身上那件做工精美的红色雪裘，眉心轻微皱起。
莺儿跟在她身边多年，自是明白她此时心中所想为何，她道:“这件雪裘是我与其他侍女用上月的例钱买的，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小姐将就着点。再怎么的比没有的好，不是吗？”
她听到莺儿如此回答，细手欲将其脱下，却被另一双粗糙大手阻止。
她转眸望着另一个侍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另一侍女打断，那侍女抚着她细手，摇头道:“大小姐，您就披着吧，您当初没少疼我们这些下人。如今您受难，我们也未尽到什么力。这件雪裘虽不是很名贵，却能御寒，您也让我们对您尽些微薄之力，好吗？”
她瞧着那侍女眸中祈求，细手缓缓放下，她点点头，笑得很是明媚，她说:“如今我那里还是什么大小姐，你们直接叫我浮影就好。谢谢大家了，这件雪裘很是暖和。天还早，你与莺儿在回去睡会儿觉吧，我先行一步。”
那侍女点点头，她转身准备向着床铺行去，行至两三步，她立即回头朝着庭院中的浮影道:“大小姐，您走出后门后便朝左拐，到尽头再向右行，就能到城门口了，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这里有我们帮衬着，您尽管放心地走即可。”
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中卯时三刻已到，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城门外他一袭白色衣袍，手牵快马与疏影道别。
她与他距离颇远，在她所处位置来看，他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可是她依旧能够一眼就辨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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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他用那双执剑手为疏影紧紧身上衣袍，语声依旧有些粗犷:“天气这么冷也不知多穿些衣服，万一着凉可怎么办？”
她虽瞧不见他眸中神情，但能猜出此时他眸内皆是对疏影的宠溺。
她瞧见疏影低垂下了脑袋，许是有些害羞吧，疏影声音此时显得很温柔，没有以往那般尖细，她说:“想着你要走，心里放心不下，也不知你伤是否好得彻底，心里这一担心也就忘了。你可以不要走吗？一行三年，我若想你了怎么办？”
细手紧紧握着红色雪裘一角，乌黑大眼睛内亦是祈求。
可是他眼中只有疏影这一娇人，并未瞧见高耸城墙上她的挽留。
依旧是他的声音，他的嗓音总是那么独特，她听一次就能牢牢记住。
她听见他说:“傻丫头，一别三年我又怎会不想你？可是，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下去。
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这三年，我会尽快将手中任务做完，早些回到你身边。”
耳畔听不见疏影声音，但她还是看疏影依在他宽阔胸膛。
二人就这般相拥着，她就算瞧不清二人面上表情，但她依旧能猜出二人之间的不舍。
一双乌黑大眼睛紧紧盯着城门外久拥对方的二人，那一袭白衣与一身红袍是那么的相配，相配到她怎么也挑不出毛病。
脑海中他粗犷音调久久不散:“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八抬大轿，娶你为妻。
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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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三年，我必娶你为妻。”那句话本该是对她说的，那拥抱本该是属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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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这般模样怎能配上他？她这般模样，别说疏影连她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府中的，她只记得莺儿看到她第一眼后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她那双空洞大眼睛不解望向众侍女，众侍女皆面含忧伤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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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消息后，娇弱身子立即软了下来，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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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门口处，她首先听到的便是疏影那即尖又细的声调:“母亲，我不要去桃林为父亲守灵，那里的环境您又不是不知，女儿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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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真明白父亲是真的离她去了，怎么会是这样子？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亲人了。父亲随母亲去了，独独留下她一人在世。
她不知这般模样在外面站立多久，她只知道她进屋后，二夫人依旧对疏影千般宠哄。
她立在二夫人房门前，语声坚定，她道:“二夫人，既然二小姐不愿守灵，我便替二小姐在桃林为父亲守灵三年吧，毕竟我还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二夫人犹豫了些时间，便同意了。
时间反反复复流转，这年开春，桃花纷纷落下，落在她白色衣衫上，落在她面前一座孤坟上。
她细手将新煮好的桃花茶尽数倾洒在孤坟前，嘴角含带笑意，她说:“父亲，母亲，今年的桃花开得甚好，您们可有瞧见？女儿今天又新采摘了些桃花，一部分我晒了起来，一部分我现煮了出来，您们尝尝女儿如今煮得如何？”
她瞧着眼前孤坟，又忆起父亲离去前的遗言，将他与母亲合葬在一处。
父亲此生最爱的人莫过于母亲，他曾说母亲喜欢热闹，他不去陪着她，母亲会受不了的。他曾答应母亲要一生一世陪母亲看桃花纷落，如今父亲做到了，他与母亲终于幸福长久了，可他们偏偏落下了她。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紫金瓶，乌黑大眼睛望着那小小瓶子，道:“母亲，如今父亲不会再受伤了，这药女儿便送于女儿好了。以后……或许有用……”
她那双细手轻轻将瓶塞拔下，一股清香缓缓流出，乌黑大眼睛轻轻闭合，对着紫金瓶口深深吸一口气。
真不知这药母亲是用什么制成的，不仅芳香好闻而且药效亦是极佳。
桃花纷纷扬扬，她就这般依在父亲与母亲坟前静静闻着药香。
不知过去多久，耳畔忽有一声音响起。她那双乌黑大眼睛立即睁开，对着父亲母亲道一声对不起，便随意向着一个方向匆匆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