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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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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凌云迟迟没给薛真卿木鸢传信,一是因为西楚内政不决,他没能找到继续禁足广元王褫夺其兵权的理由,而释放广元王令他官复原职的这个决定将会影响后期的布局,一日不决一日便无法给出明确地指示,

    二是由于赵凌云这些日子里着实没有独处时间、没有机会提笔给薛真卿回信……

    造成赵凌云无法独处的原因则是因为,只要文嘉帝赵凌云一散朝,他的时间就会被他那位有名无实的皇后周沂雪霸占。

    自广元王禁足王府之日起,就被打发回家省亲的皇后周沂雪这些日子竟转了性子,什么娇羞、什么矜持、什么脸皮薄都被撇在了身后,现在她夜夜守着赵凌云。

    赵凌云感到近期的周沂雪“甚是烦人”,但他也不能做得太绝去下令“驱赶”皇后。毕竟广元王身上还有太多秘密没有解开,西楚复国也需要他手上的西南军,赵凌云对周瞻老贼还是有着深深的忌惮。于是对周沂雪也不由得生出投鼠忌器的心理来。

    周沂雪的改变其实开始于被他下令——“回家省亲,陪伴老父,以尽孝道”的那段日子里。

    广元王在接连经历了几桩事件之后,越来越觉得赵凌云这颗棋子其实远远不如当初想象中那般趁手。

    于是,他就把“挟天子令天下”的念头放在了皇子的身上,可是周沂雪的肚子却偏偏迟迟不见动静,那日,伺候周沂雪的丫头来报,“小姐的月信来了……”

    虽是父女,但毕竟男女有别,广元王不方便开口直接询问,便安排了从小伺候周沂雪的丫头、妈子旁敲侧击地去打听周沂雪和赵凌云夫妻之间是否和睦。

    从丫头、妈子的回馈里,广元王渐渐拼凑出一个事实——自己的女儿还是处子之身,这个事实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这几乎坐实了他曾经对赵凌云的一切猜疑。

    “赵凌云这条狗看来是养不熟了,如今之计,得要一个新的皇上。”

    “可让谁来坐这张龙椅呢?”

    “成年皇子终不如襁褓婴孩!”

    广元王这样想着,隐藏在黄金面具之下的双目一敛。

    他唤来奉旨省亲居住在府的周沂雪,父女俩对坐饮茶。

    王府茶室里氤氲蒸腾的水汽,隔绝了外头蜀郡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三日后便是你母亲的忌日了。”广元王对周沂雪说道,“也是你的生辰。”

    周沂雪替父亲沏着茶,轻声却坚定地回答道:“女儿从不过生辰。”

    “如今你贵为皇后,生辰得照着宫里规矩来办。”广元王不理会女儿的话,兀自说着,“皇上那里可曾说过怎么操办?”

    周沂雪答道:

    “前些日子闻喜公公有提醒过皇上,陛下也问过我的意思。”

    “女儿对陛下说了,我的生日即母亲忌日,因为悼念母亲,我不愿过生辰。皇上那边后来便也没再提了。许是怕我伤心吧。”

    广元王语重心长地说道:

    “皇后生辰既是家事也是国事,皇上年轻,事事还需闻喜在一边多提醒。”

    “你也不能任性。该操办的还是得操办。不能坏了规矩。”

    “这些话陛下也曾劝过女儿。”周沂雪说道,“不过,这两年尽是多事之秋,我们西楚失了半壁江山,去年年初被迫迁都、议和,这才刚刚才安定下来。”

    “国内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在女儿生辰大操大办。皇上曾经说过,‘宫里的吃穿用度皆是皆是民脂民膏’。所以,女儿寻思着,今年的生辰宴还是算了吧。”

    广元王“呵呵”一笑,又道:

    “一个生辰宴能花国库多少银子?国库亏空,百废待兴,但也不缺你这几钱几两的。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倒是听你夫君的话。看来你们俩夫唱妇随,伉俪情深啊。”

    周沂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只是须臾,便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拿着帕子掩唇轻笑。

    知女莫若父,广元王又是个阅人无数的,周沂雪转瞬即逝的难过,没能逃过广元王的眼睛。

    广元王说道:

    “遥想我和你母亲当年,我出身微末,没有贵女愿意下嫁。”

    “但因为为父的军功卓着,宜德帝替你父王指了婚,赐婚明徽郡主,也就是你母亲。”

    “这段姻缘,起先是皇命难违,你母亲哭着出嫁,我也是遵旨成婚。两人都是盲婚哑娶。”

    “没有戏文里唱的那些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对为父而言,那时也只不过认为跟你母亲是搭伴过日子罢了。”

    周沂雪点点头,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广元王从来没有向她提及过,但看到父王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时未曾纳妾,又在她母亲过世之后,根本无意续弦便知他对母亲的一往情深。

    “后来……”广元王声音有些暗哑,“新婚半载,你母亲就有了身孕,可是边疆不稳,为父又要披甲出征,那次出征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虽然最后保住了一条命,但容貌尽毁,从此再难用真面目示人。”

    “归家后,才知,你的母亲在得知我重伤时,由于忧思过度,早产了。虽然,你的哥哥,先天不足,没能活过周岁,但为父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认定了你的母亲,这个世上除了你母亲,还从未有人如此惦念过我……”

    “当时为父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就是她一个了,要好好待她。”

    “后来,又有了你的二哥和两个姐姐,可惜,也许真如当年坊间所传说的那样,我的杀孽太重,子女缘浅,他们都夭折了。”

    “但为父对你母亲的感情不减半分,反而越来越浓烈、越来越依恋……”

    “这份依恋,哪怕在你母亲亡故之后依旧无人可替。”

    周沂雪对母亲没有印象,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都是自幼从身边人的话语里拼凑的。

    她垂眸喃喃说道:

    “其实,我挺羡慕母亲的,虽然福薄寿短,但此生有父王这样的有情郎时时刻刻惦念着,也是此生无憾了……”

    广元王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抚了抚周沂雪的发顶,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实,没什么好羡慕的,女儿也可以得到陛下的心的。”

    “这男人啊,只要有了孩子就真正定了心。加之你真心实意对他好,石头也会开花。”

    “何况,我周瞻的女儿知书达理、亭亭玉立,只要有了皇儿,你们便又多了道解不开的羁绊,不愁陛下不能对你死心塌地。”

    周沂雪红着脸颊低垂着头。

    这方,说者有意,听着也有意了……霎时,周沂雪再难克制对赵凌云的思念,归心似箭。

    翌日,周沂雪便仗着自己的生辰即至,请旨回了宫里。

    离府之前,广元王交给周沂雪一块香料和一瓶药丸。告诉她,药丸可以让男子补气强身,正适合终日为了政务殚精竭虑的文嘉帝赵凌云;而那块香料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华胥合欢”……

    周沂雪这次省亲归来,赵凌云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改变,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她较之从前少了一些矜持多了几分纠缠。

    被不爱之人纠缠,任凭再好的脾气也会有些不胜其烦,特别是每当夜深之时,赵凌云想提笔给薛真卿回信的时候,忽一回头看见身边伺候笔墨的不是舅舅闻喜,而是他的皇后周沂雪,他都要忍着把呼之欲出的“啧”声咽回肚子里面,然后柔声劝上一句:

    “夜深了,皇后先去歇息吧。”

    然而,得来的答复往往都是周沂雪笑着摇摇头道:

    “陛下不歇息,臣妾岂敢独自睡下。再说,寒冬腊月,三更罗衾寒……”

    赵凌云明白周沂雪的意思。白天忙于政事,夜里还要与皇后虚与委蛇,着实万分耗神费力。

    不堪其烦也得忍着,谁让乔洛霖的《万言书》只能让广元王暂时停职待查。

    谁让赵凌云找到的那些罪证充其量只是“猜测臆断”并不能成为广元王罪行的实证。

    谁让广元王身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让大家投鼠忌器……

    至少一个“镜城之中豢养的突厥私兵是在图谋什么”,一个命公输修建造“海龙”又是为了什么,谁都不能说出个绝对来。

    人世间的有些秘密可以随着主人盖棺定论埋进黄土,有些则必须弄清楚,否则就是后患无穷!广元王周瞻的秘密就属于后者。

    经过与太常薛照临和舅舅闻喜几番密谈之后,大家一致觉得现在不是摘掉广元王的最佳时机,赵凌云还得继续忍辱负重,小心周旋。

    广元王官复原职之日,第一件事便是拿回象征兵权的虎符,其次,差遣回府报告赵凌云行踪的闻喜给周沂雪捎去了一封家书。闻喜临走时,突然被广元王问道:

    “陛下和皇后可曾圆房?”

    闻喜心念电转,如实回答道:

    “回王爷,自老奴当差以来,不曾。”

    “哦,去吧。”广元王将这句问话轻拿轻放,毫不经意地轻轻揭过了。闻喜只当他是随口一问,岂知自己的如实禀报,歪打正着地消除了广元王对他的疑心。

    广元王疼爱女儿,向来家书频繁,闻喜拿着信,回宫路上借着灯笼的亮光照了照,没发现信里有甚特别的内容,无非是些叮嘱女儿天寒地冻记得进补吃药的体己话。便报了赵凌云之后,把信交给了周沂雪。

    西楚皇后周沂雪的生辰之日,蜀郡呼啸多日的风雪终于停了。一早日头就高挂蔚蓝晴空,照着皑皑白雪,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照得天地间一片清朗,让人一见不由得心生欢喜。

    依照皇后周沂雪的意思,生辰宴一切从简,只消那日散朝后,晚上皇上陪着吃顿家宴就行。

    文嘉帝赵凌云一早派人往皇后宫中送了满满当当一大匣子珠宝金玉、绫罗绸缎,这次依旧没有发簪。

    周沂雪开开心心地收了赏赐,身边的宫女是从广元王府带来的,和周沂雪关系亲密,她一边替周沂雪整理着首饰匣子,一边嘟哝了一句:“怎么一套首饰里头又没有发簪?”

    周沂雪闻言,正对镜画着额间飞凤的手一怔,她放下胭脂画笔,挥退了所有下人。

    待最后一个退出房间的宫娥掩上房门,一切归于寂静之后,她自己将赏赐的首饰一一排列在梳妆台上,一桌的琳良满目里,独独没有发簪。

    发簪

    ——正妻之物……

    周沂雪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生辰日,在冷清寂寞的后宫里,她听见了自己心房细细碎碎脆裂的声音。

    遥记大婚之夜,她曾对潜邸时期的赵凌云说过:“哪怕日后赵凌云迎娶薛真卿回府,她愿意让出正妻之位,甘愿做个妾室。‘伴月愿做一颗星’,名分么,她可以不计较……”

    可是,赵凌云承诺过的,他亲口对她说过:“既迎娶她为王妃,自当视她如珍宝,好好疼惜……”

    他还说过:“她从此不用做薛氏女的影子,她便是她,她是他赵凌云唯一的结发妻子。”

    可是,结发……怎可无簪?

    可是,人生在世,面对心爱之人,谁又不会生出几分执念和贪念呢?

    何况,这份“贪念”还是赵凌云当日亲口许给她的……

    周沂雪拿起桌上的步摇,仿佛听见赵凌云在对她耳畔斩钉截铁地声声说着:“不、要!”……赵凌云往日里对她露出的每个笑容也都似在嗤笑她,“鸠占鹊巢,还在做着独自一人的鸳梦……”

    她第一次情绪失控,没了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没了后宫嫔妃的隐忍与大度。将圣上赏赐的珠宝金玉、将桌上能够看到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尽数扫落在地,顷刻间,皇后寝宫狼藉一片。她阖上眼帘,静静听着玉石和心房尽碎的声音。

    片刻后,她想起父亲广元王几日前同她说过的那番话,既然得不到赵凌云的真心,那么就让两个人之间捆上一道永远扯不断抹不去的羁绊吧!

    她将地上的物件又一一拾起归位,手上动作是拿定主意后的沉稳持重。

    她,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