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蓁蓁美人心 > 第十六章 心结顿开

第十六章 心结顿开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好像见到了大伯。

    他有好几个月没回来,这次又是踏着夕阳而归,橙红的霞光落在他背上,勾勒出让她喜悦的色彩与轮廓。

    他的手轻轻抚摸在脑袋上,很温暖。

    她喜欢这种温暖,渴望再多一些,然而它们总是异常短暂,就像那些绚丽的霞光,怎样也留不住。

    令狐蓁蓁睁开双眼,睫毛被干涸的血渍黏在一块儿,视线猩红模糊,眼前依稀有个人,离得很近。

    她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捉住他的指尖,低低唤他:“大伯。”

    “……姑娘……怎么突然醒了……快让她睡着……肯定很疼……”

    一个清脆的女声急急说着什么,她只是听不真切。

    被攥在掌心的手指修长而温暖,袖子里带着被阳光晒得甜丝丝的花草香——不是大伯。

    令狐蓁蓁一点点松开手指,心里有些许的失望,那只手却轻轻摸在了头上,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快睡。”

    她只觉倦意团团袭来,不能控制地再次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细细灌入耳中,连带撩起耳畔的头发,擦刮着脸颊,有点痒。

    令狐蓁蓁又一次睁开眼,这次终于没有血渍粘结,只是四周极亮,满眼生花,她下意识抬手遮住,身侧立即传来叶小宛惊喜的声音:“你醒啦!”

    她急急眨了好几次眼,才渐渐适应刺目的亮光。

    这里似乎是客栈,木窗上绘了彩漆,虽是半旧,却干净而华丽,窗外日光清透,是个晴朗天气。

    她躺在床上,叶小宛坐在床侧惊喜地看着自己,周璟刚开门进屋,秦晞懒洋洋靠在窗边软塌上,用长袖挡住亮光,好像正在睡觉。

    ——以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有着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看起来像是现了妖相的妖商。

    令狐蓁蓁情不自禁吸了口气,不小心被口水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叶小宛手忙脚乱拍背替她顺气,连声道:“别慌别慌!这是障眼法!那个昌元妖君的妖兵四处搜寻修士,不这样装扮根本进不来城镇,你伤那么重,须得静养,秦师弟只能出此下策……”

    “是上策。”

    周璟横了她一眼,径自走去床边,亲自倒好茶,递给令狐蓁蓁,亲切得很是别扭:“喝茶。”

    她对他罕见的亲切一无所觉,接过喝了半盏,就在叶小宛以为她会问这是哪儿、谁替她更衣之类的问题时,她极慎重地开口了,语气得有千斤重:“是谁替我疗伤?”

    “我。”秦晞犹带睡意的声音传过来,他放下挡住阳光的胳膊,眯眼看她,“怎么,又要说没钱?”

    令狐蓁蓁沉重地合上眼皮,他治个手指上的窟窿都要五百零一两,鬼知道这次收什么天价。时间要是倒流就好了,她绝不进臷民庄。

    “我……我说过,我提醒过。”她觉着自己不能沉默下去,“要是出了事,我不给钱。”

    “钱什么钱!”

    周璟一听他们算那些鸡零狗碎的烂账就来火,再也撑不住亲切假象,毫不客气将她一把从床上拽起,莫名摆出个近乎威胁的姿态,脑袋上漆黑的狐狸耳朵竖得笔直,杀气腾腾,眼神也恶狠狠地。

    “你听好,你被万鼠妖君掳走是我的错,既然醒了,就赶紧揍我一顿,快点!”

    他就等着她醒,这几天他老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寝食不安,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快!要不我给你刀,捅我一下?”他掌心金光凝聚,化作长刀丢到她手边。

    令狐蓁蓁低头看了看金光璀璨的长刀,再抬头看看他:“我被抓是因为我打不过他,跟你没有关系。”

    大伯说过,人只有自己对自己负责的道理。

    是她不够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才不得不与太上面同行。说是给带路,他们负责打架,可其实她晓得,姓秦的那句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他们不一定要她带路,她却必须要他们救命。

    把性命拴在别人手里是这样,多亏他们救了她,才保住这条小命。

    周璟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不由怒道:“你一个普通人你打得过个屁!都说了叫你捅我一刀!不!捅三刀!快点!老子还等着吃饭呢!”

    她这边欠着天价疗伤费,还得捅他,真是烦得脑壳都要炸。

    “你自己捅。”令狐蓁蓁翻身下床,“我不捅。”

    不去管周璟暴躁的脏话,她弯腰穿鞋,忽觉衣服变了,红衣变成了黑衣,丝缎般光滑薄软,式样异常风尘气,襟口也莫名的低,露出一小片锁骨与一线艳红胸衣,她不由愣住。

    叶小宛干笑道:“你那件红衣已经破损,不能穿了,这件衣裳是我在万鼠妖君地宫里翻出来的,就是有点儿……可这件是唯一能穿出来的……而且上面也有绣避字诀真言。”

    万鼠妖君的品味简直俗不可耐,她在地宫里足翻了半个多时辰,全是些大紫大绿,动不动就是一层薄纱,什么都遮不住,好容易翻到这套黑的,除了襟口低些,已是没的挑了。

    “对了令狐姑娘。”她悄咪咪凑去令狐蓁蓁耳畔,“你放心,疗伤的时候,衣服是我帮你脱的,伤处也是我指的,秦师弟什么都没看见。”

    她就晓得,还是碗可靠,若当初是她俩逃出来,碗肯定听她的,不会进臷民庄。

    令狐蓁蓁穿好鞋,忽然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小宛被问懵了,橙黄的狐狸耳朵疑惑地晃了晃:“想、想要的?我、我想……吃荷叶莲子羹……”

    去哪儿给她弄来这反时令的荷叶莲子羹?令狐蓁蓁一时头大,下意识往窗边走去,探头一看,熟悉的彩瓦屋顶与道旁整齐的常青树,这里竟是水清镇。

    绕了快半个月,又绕回这地方。

    “老鼠妖君呢?”她问。

    秦晞淡道:“被我打伤,逃了。”

    他一说话,令狐蓁蓁就烦恼,仿佛有千万斤沉重的银钱压在肩头,简直窒息。

    她重重吸着气转身,却见秦晞递过来一只不大不小的布包:“急着给你疗伤,没仔细搜刮地宫,只取了些银钱和树皮纸,算是赔礼。”

    赔礼?她如坠梦境:“你、你再说一遍?”

    秦晞只把布包放在她手上:“臷民庄的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救命疗伤理所应当,这个拿好。”

    令狐蓁蓁慢吞吞翻开布包,厚厚的银票与厚厚一沓若木树皮纸放在一起,好看到不行。

    太上面居然没有狮子大开口,而且倒过来给她赔礼又是怎么个意思?她好像想不明白。

    以前在深山的时候,大伯时常与她说,日后出门在外必须结清所有因缘关系,以免被牵绊住,不得已欠下人情也好,被人欠了人情也好,都会叫人不利索。

    她觉着用钱结清最快了,干净利落,清晰明了。

    可是跟这姓秦的总也算不清账,她觉得清楚的账,被他算成无底洞;她以为真是无底洞的,他又不要了,还给赔礼。

    她抬眼去看他,他也在看着她,头顶一双毛茸茸硕大的雪白狐狸耳正晃来晃去,看着手感特别好的样子。

    客房门突然被敲响,却是伙计来送时鲜野果并几碟精细糕点,因见令狐蓁蓁容姿秾艳,那伙计悄悄又多塞给她一篮果子。

    秦晞见她要给钱,索性一把拽住,低声道:“不是人家给你什么,你就一定得还钱的。”

    他算琢磨透了,这大荒人见识不多,规矩却不少,有所得必须有所予,还懒到只用钱结算人情。她那个大伯不晓得怎么教的她,万事结清为上,开口闭口都是钱,受了那么重的伤,第一句还是钱。

    说什么结清因缘两不相欠,人和人的往来哪有这么简单粗暴,世间事若都能轻松结清,又何来许多纷争。

    令狐蓁蓁像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似的,眼神迷惘地看着他。

    她自己慢慢纠结去吧。

    秦晞随手挑了颗果子,入口却又酸又涩,一点没有那天在臷民庄她递过来的爽口。

    想起刚在地宫找着她的情形,他眉头皱得更紧。

    她伤得非常重,左边身子的骨头多半碎了,脊椎也有裂痕,更不用说擦伤刮伤。他抱她出地宫时,衣服上染满了血。修士避什么都避不了血,他头一次发觉人的血那么烫,明明滚烫,却让他想到“死”这个冰冷的字眼。

    周璟把责任全部揽在身上,自己也并不无辜,之前分明有许多空隙可以把她拉到身边,可他大抵怀着一种轻率的“看她能如何”的心态,并未施加援手。

    为着非同寻常的缘故,他不得不来大荒,对这里实实充满了警惕与厌恶。偏生第一个遇见的又是从头到脚都古怪的令狐,他始终对她暗藏疑心,揣测她或许有什么深藏不露的东西,暗暗琢磨她看似无邪的可疑举动。

    然而他只是把对大荒的反感映射在她身上而已,堂堂太上一脉修士,心性未能磨炼到家,迁怒实在不应该。

    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大荒人”,她实实在在只是个普通人,他错了。

    一只纤细手掌伸到面前,掌心托着一粒青中带红的果子。

    秦晞转过头,那黑衣的令狐正仰头看他,头顶火红的狐狸耳朵被太阳映得金灿灿,媚而长的眼,真像只狐狸。

    “这个甜。”令狐蓁蓁将那只果子放在他手上。

    他毫不客气接过来直接啃,眉间忽然舒展开。

    果然甜。

    秦晞又看了她一眼,清透日光映在琥珀色的眼珠里,显得亮而无邪。

    他停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开口:“有很多事,只要一句谢谢就好。”

    早就发现她似乎从不说谢字,只用送东西做事情当回礼,不可理喻的结清作风,毫无人情味。

    对面的令狐蓁蓁依然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两只眼睛只盯着他头顶的狐狸耳朵看,眨都不眨一下。

    虽然她不是“不寻常的大荒人”了,却依旧是个奇怪的大荒人。

    算了,爱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掉肉。

    秦晞气定神闲地随她看,一面把果子吃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