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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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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身负万千重担的母亲和一个准备接过母亲重担的儿子,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

    望着不远处山麓那一片片的野生大豆(菽),心驰神往。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一阵有节奏的鼓声打破了祥和的母子时光。

    阿妈的神色,也随着鼓声的响起而变得凝重起来。显然,这特别的鼓声节奏应该是传递了某种不好的信息。

    “回去。”阿妈对着迹天涯说了一句,就朝鼓声的方向疾步赶了过去。

    原来是上山打猎的三斧和石肤提前回来了。准确的说,是石肤驮着受伤的三斧回来了。就像当初呼噜驮着迹天涯回来一样。

    当迹天涯他俩赶到时,阿妈只是扫视了一圈,便对发生的事情猜到了个大概。

    只见族里的一个看起来比阿妈要年长许多的女人,正半倚着身子,一只手举着一个将葫芦掏空而成的盛水容器,慢慢将水倒在三斧那少了半条手臂的伤口处,给三斧清洗着。从她那被白发遮挡的脸上也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三斧则躺在阿妈的木屋旁的地上。紧闭双眼,显然是晕过去了。看来晕倒是那个时代的人类常态。

    只是人终有一晕,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石肤站在木屋边的一个由兽皮缝制的大鼓旁,半边身子都是鲜血凝成的血痂。从他脸上那平静的神情可知,他身上的血迹应该都是来自于三斧的。

    在石肤的身边还围着两个看起来有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逗弄石肤怀里抱着的一只看起来刚断奶不久的小狼崽儿。

    迹天涯看到白也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墩上蹲坐着,一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只小狼崽儿看,似乎它也对这个与它一样同为犬科的生物很感兴趣。

    这个年长的女人是部落的上一任首领。部落里的人都称呼她为阿婆。

    看到阿妈到来,老首领挪动了一下身体,给新首领腾出了一个地方。

    “石肤,你去找呼噜了解一下部落刚才做的决定。”阿妈镇定一下心神,马上有条不紊的安排道。

    “是,阿妈。”石肤应了一声,就去找呼噜了。

    母系氏族从来就是这样,男人从来就是跟着女人走,不需要商量什么。当然,迹天涯只是个少有的例外。

    “你去休息吧,阿婆。我来帮他处理就行了。”说完她便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三斧的伤势,看了一阵,她对站在她身后的迹天涯说道:“你扶他坐起来。我去取药草。”她又看了一眼并没有去休息意思的阿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各种迹天涯或许见过但是肯定不认识的“药草”出来了。

    之所以称之为药草而不是草药,是因为阿妈拿出来的这些都是原生态的,具备药物作用的草本植物。而不是加工提取过的中药材。

    “我那贪吃又迷人的老祖宗啊!”迹天涯心想,“身于万物中,识万物;辨万物之质,为己所用。这应该就是中国医药学的雏形了吧!”

    “啊!”就在阿妈将一株被她嚼烂的药草在三斧伤口处涂抹时,三斧突然大叫一声,显然是被疼醒了。

    “那个是白芨。止血的。”白不知何时跳到了迹天涯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怎么会认识?”迹天涯问道。

    “你有一世是中医。”白答道,看了眼得知自己曾有过悬壶济世的人生而面露得意之色的迹天涯。继续说道:“三十岁时,因为吃了你自己配的一副壮阳的方子,中毒,死了。”

    迹天涯有些恼怒的说道:“扯淡!我怎么可能才三十岁就需要靠吃药解决问题了?”

    “纵欲过度。”白答。

    听罢,迹天涯便不再搭理这个跟了他一万年,知道他全部底细的令人讨厌的狐狸了。

    白似乎并不介意迹天涯对他的敌意,依然蹲坐在迹天涯的肩膀上,自顾自的继续介绍着阿妈拿出的每株药草。从那天之后,每当有迹天涯在场的行医剧情出现时,它都会乐此不疲的在旁大秀它的学识……

    见他醒了,阿妈又另外拿出一株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根的药草(三七)递给三斧说道:“把这些吃进去。可以减缓疼痛。”

    又经过了阿妈的一番操作后,三斧也终于有些缓了过来。

    “我没事的,妈妈。”他先是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阿婆说道。“死不了。只是少了一只手而已,不耽误我继续挥斧子。”说罢他试图抽出别在腰间的石斧。但是失败了。只得讪讪一笑。

    阿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谢谢你,阿妈。”三斧又对正用关切眼神看着他的首领说了句。

    “你这段时间不适合运动,会导致伤口崩裂。”阿妈似乎并没有三斧那么乐观。皱着眉继续说道:“而且你只是暂时的缓过来了而已,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你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天意了。”

    一旁的阿婆身子突然颤了颤,正欲站起的身子一个不稳,又跌坐了下去。

    三斧的脸对着阿妈,但是眼睛却瞄着身旁的阿婆,说道:“我命硬,上次被野猪把肚子都顶破了不也活过来了!”声音里满是难掩的虚弱。

    阿妈笑着点了点头,便侧过脸对正扶着三斧的迹天涯吩咐道:“天丫,你扶三斧去伤员洞里休息,照顾好他。等族人都收拾好后,我去换你。然后你立刻带着大家出发。”她回忆了一下那个词,继续说道:“搬新家!”

    “你呢?”迹天涯问道,他看了一眼三斧,又说道“我们也可以等晚些时候再走。”

    “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去等一个所谓合适的时间。”阿妈看向迹天涯的眼神里生出些许怒意。责怪道:“现在!此时!就是最好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又用命令的口气道:“去准备吧!”

    “是,阿妈!”迹天涯第一次用对一个首领说话该有的语气回道。

    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眼前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犹豫,是迁徙生活里的第一大忌!虽然阿妈勇敢的做出了带领族群放弃迁徙行为改为定居生活的决定,但不代表她要放弃数万乃至数十万年来的迁徙生活遗留下来的优秀习惯!

    那就是果断!

    而犹豫,似乎是人类跨入农耕文明后,随着生活变得安逸而产生的不良性格。作为农耕文明的继承者,我们也应该正视我们基因里的缺点,并杜绝这个缺点去影响我们的判断和行为!

    “还是我留下来陪他吧。”阿婆缓缓的说道。

    “放心吧,阿婆。”阿妈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对着阿婆说道:“有什么状况我可以给他提供治疗。”她又看了看她之前带迹天涯去的那个地方的方向。“而且我还有需要照顾的东西。”

    阿婆重新站起身,看了看三斧,又对着阿妈轻轻弯了一下身子,没再说什么,便走开了。

    见她们商议已定,迹天涯朝阿妈点了点头,便扶着三斧去他之前待过的,被称之为伤员洞的地方了。

    “这就是一万年前的医院呗。”迹天涯心想。

    来自于一万年前的人道主义精神,深深震撼着迹天涯这个现代人的心灵。

    对老弱病残的保护,以及对这个互帮互助的优良传统的继承,才是远古人类能够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于众多物种中脱颖而出,成为万灵之长的根本原因吧!

    “小白,给我介绍介绍我的族人吧。”迹天涯似乎忘记了之前他和白的不快。等三斧在洞里睡着后,主动开口问道。

    “好。”白应了一声,停下去逗那只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小狼崽儿。跳到了迹天涯的旁边。

    对于白来说,那所谓的不快只是迹天涯单方面的不快乐。而这个男人的不快乐有时候反而会让它很快乐。

    “首先是阿婆。”白跳到了迹天涯的肩膀上,甩开追过来继续找它缠斗的小狼崽儿。继续说道:“阿婆的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这个部落的上一任首领,别看她现在颤颤巍巍的行动不便。年轻的时候可是部落里一等一的猎手。动作极其敏捷,有时甚至能追上兔子。”

    “哦……”迹天涯将小狼崽儿踢到了一边,脑海里想象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人追猎兔子的画面。

    “后来因为和别的部落争抢领地,被石子砸瞎了一只眼睛,就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了拥有辨别和采集药草,治疗族人技能的朱襄,也就是阿妈。”白歪头看了一眼躺在草床上的三斧。

    继续说道:“三斧和石肤是双胞胎。他俩都是阿婆的儿子,也是阿婆最小的两个孩子。说不好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两兄弟虽然都遗传了阿婆的狩猎天分,但是性格却是迥异。三斧性格急躁鲁莽,但非常仗义,最像阿婆。因为曾经三斧子砍死过一只熊,所以叫三斧。三斧和之前这一世的你关系一直非常好。你们经常一起出去打猎。”

    “难怪我扶他的时候他一直对着我嘿嘿的笑。”迹天涯心想,也为刚才没有对来自三斧的善意做出回应,感到有些懊悔。

    “石肤的性格没有人了解,因为无论打猎还是部落之间的战斗他从来都不会受伤,所以大家都说他的皮肤是石头做的。后来就干脆叫他石肤了。这个人跟谁关系都不好不坏,但是非常孝敬阿婆,又非常崇拜阿妈。”白继续说道。

    “呼噜和你”白想了一下,说道:“还有带领那些选择继续迁徙走的那个魏荷。你们三个是阿妈生的孩子。魏荷是大姐,你排老二,呼噜最小。”

    "魏荷?”迹天涯念叨了一下,想了想这里给人起名字的规律。说道:“是因为她经常问为什么吗?”

    “不知道。”白突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现在发生的事和之前我所经历的都不一样了。但是这个魏荷与之前的那个你之间有过一次争执。不同的是,争执过后,是你带着包括三斧在内的一部分族人离开了。”

    “哦?”迹天涯抱起了正在与它的脚打架的小狼崽儿,抚摸着,琢磨了一下。突然猥琐地问道:“小白,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很明显,迹天涯问的是它们初相识时的那个他。虽然那个“他”根本就是迹天涯本身。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么恶心的问题?”白从迹天涯的身上跳了下去,跑到这个空间里,它所能离迹天涯最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吐了吐舌头,怒道:“我再跟你说一遍,老子是公的!”

    “哎呀!”迹天涯手中的小狼崽儿想去追逐跑到一边的白,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出去,反手咬了迹天涯一口,痛的他手一松,小狼崽儿顺利的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还好是个小奶狼,再大点非给我咬成第二个三斧不可!”迹天涯埋怨道。

    “该!”白朝迹天涯啐了一口,在小狼崽儿追上它之前,跑了出去。

    迹天涯刚想追出去,但是想到了正躺在那里需要他照顾的,他这一世的“好哥们”,他还是忍住了。

    就在迹天涯有些后悔不该在白没有介绍完全部族人的情况下,就把白气走的时候。阿妈进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根他因为要把三斧扶起来吃药,而随手丢在地上的拐杖。

    “族人们都准备好了。”阿妈又一次将拐杖递给了迹天涯,说道:“你把这个拐杖忘了,孩子。”

    “哦。”迹天涯有些不情愿的接过这个在他看来是耻辱的东西,违心地说道:“谢谢阿妈。”

    “你怎么了?”阿妈看出了迹天涯的不开心,问道:“是生妈妈的气了吗?”

    “没有没有”迹天涯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他看着阿妈那慈爱的眼神,脱口而出道:“妈妈!”

    旋即情不自禁地给了阿妈一个拥抱。那感觉真的就像在拥抱自己的妈妈。

    这本来就是他的妈妈。

    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无法掩饰:一个是爱,另一个是咳嗽。

    母爱,其坚胜刚,其柔似水。

    一个女人在外边再怎样强势,在单独面对她的爱子时,总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暖如春阳般的温柔。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本章完)

    (《周易·蒙卦》: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