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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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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见面时的热茶、蛋糕,到酒桌上的出言配合,再到现在的胃药,今日与景l发生的交集如走马灯般在季侑言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景l只是奉行一贯的善良。但季侑言还是觉得,好似有一股热流,从心口溢出,淌遍四肢百骸。

    她脸上绽放出抑制不住的笑,眼眶却有些发热。脑海中的冲动与感动翻涌着,催促着她抓起了一旁的盒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门。

    等真的站到了景l的房门口,抬起手要敲门,季侑言才再一次清醒过来。

    可是这一次,渴望太盛,她再无法用理智压抑了。

    她咬了咬牙,不再给自己瞻前顾后的时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柔柔地敲了两下。

    出乎意料的,景l响应得要比她预料的快上许多。几乎就在下一秒,房门被主人拉开了半人宽的缝隙,景l白壁般的容颜出现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

    “有事?”景l蹙眉,眸色淡淡道。

    季侑言从前鲜少看见景l对自己流露出这样不耐的神色,今日几次被她的态度蛰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人前,她已经可以装成一个巧舌如簧的大演说家了,可站在景l面前,只要她一个眼神,她便又被打回原型——变回了那个笨拙木讷的哑巴。

    她无意识地晃动了一下手,感受到五指间抓握着的盒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刚见面太匆忙了,所以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见面礼物交给你。”季侑言扯出笑,没有戳穿景l方才送药的善意。

    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手链,递给景l,语调温软道:“眉间的一点红是我坚持要加上的,slyvia很不理解,和我争论了好久,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slyvia就是景l喜欢的那个法国设计师,以前一起去法国旅行时,景l曾带她拜访过,颇有交情。

    景l在看清盒子里的手链的一瞬间,抓握在门把手上的五指一紧,眼神里有来不及掩饰的错愕、迷茫与痛楚闪过。

    季侑言看得分明,以为景l不喜欢,不由地心悬到了嗓子眼。

    僵持的时间像是只有几秒,又像是有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我很喜欢。”景l终是开大了一点房门,伸手接过了盒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觉得景l垂眸注视手链片刻后,再抬眸望向自己,眸色间仿佛染上了些许暖意。

    “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她平静地告知道。

    季侑言登时温柔了眉眼道:“没有关系。你喜欢这个礼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顿了一下,她又半带自嘲笑道:“况且,今晚还要谢谢你,沾你的光,我才能够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呢。”

    家教使然,谢谢二字对季侑言而言不过是寻常,不论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她都习惯性地表达。但景l却是不知道由这句话想到了什么,不过刹那间,季侑言眼睁睁地看见她的神色冷了下去,眸光中的凉意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是不是应该还有谢礼?”景l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垂下了雪白的脖颈,冷冷道。

    季侑言一怔,讷讷道:“没有……”

    “呵。”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像是在冷笑,却是闷闷的。景l抬起头,拿着盒子的手往季侑言的方向动了一下,又猛然顿住收回了。

    半晌,她挪开眼,目光落在季侑言身后的黑暗,不带情绪道:“那谢谢你的见面礼物,还有什么事吗?”

    这样不客气的逐客令季侑言怎么可能听不懂。季侑言直觉,她踩雷了,但心一慌,她更不知道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等……”看到景l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关门,季侑言下意识阻拦道。

    景l如她所愿地顿住了脚步。

    她挡着光,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季侑言觉得景l的面容暧昧不清,仿佛很冷淡,又仿佛带着一点说不分明的什么。

    季侑言洗完澡后清明了片刻的脑子,再一次酒意上头般的一片混沌。好不容易她想起了什么,凛了凛眸子,正色道:“我刚刚看过剧本了,导演组安排开场的导师秀片段里,你需要表演一段《霸业》里的动作戏。可是,你的身体怎么能再做这么大的动作,太冒险了。”

    两年前,景l拍摄电影《悬殊》时由于工作组的失误发生意外,吊着威亚从高空坠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摔断了左手和左肋,其余身体部分也有骨裂与挫伤。医生遗憾地直言过,作为近年来新生代里少有的、拥有令人惊艳的武旦形象的景l,将从此无缘于动作片了。

    很奇怪,上一世的导师秀中,景l演绎的不是这个片段。这让季侑言很不安,总担心是不是排练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才更改了。

    季侑言这样关切又温柔的嗓音,熨在景l的心上,是暖的,但是带着压不住的疼。

    她闭上眼,那些痛苦恐惧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哪里都很痛,身体很痛,心里,也很痛。掉下去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见季侑言;劫后余生,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又痛又害怕,想见季侑言。

    她那样迫切地需要季侑言,可是,季侑言在哪里。

    迟到的关心,如同夏日的棉被,冬日的扇——多余又可笑。

    景l双手环胸,往旁边踱了一步,半倚靠在门旁。光亮随着她的动作流泻了出来,季侑言看清了景l的面容。

    目似冰刀,眉带寒霜。

    “和你有什么关系?”景l唇边甚至勾起了一点弧度。

    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简短问话,却像是利箭一般,带着酷寒,直直戳进季侑言的心窝。

    季侑言脸色发白,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她眼里盈满了难过,狼狈解释道:“阿l,我……我只是担心你。和陈导沟通一下,他会理解的,我们没有必要冒险不是吗?”

    “我们?”景l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情绪更淡了,“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说这句话的?同事?朋友?”

    “还是……呵,好心的前任?”

    话到尾声,带着隐隐的涩哑与轻颤,被掩藏在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季侑言没有发觉,她满心叫嚣着,不是,都不是……

    她不想当她的同事,不想当她的朋友,更不想当她的前任。

    可张开口,她却发不出声音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是……

    景l像是不愿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她站直了身子,明显的是准备关门的样子了。

    慌乱中,季侑言下意识选择道:“朋友,阿l,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她安慰自己,先把关系缓和下来,先要到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关心她的身份,其他的,可以循序渐进,她还有时间。

    她现在没有信心,没有信心“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这句话从辜负景l很多、两年没有联系的前任——自己嘴里说出口,不会惹得景l更加厌恶。

    然而,这个答案显然也并没有好多少。

    景l勾起了薄唇,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笑得眼眸都有些湿润了。笑过后,她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季老师果然一贯的健忘,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可以转头全忘。又或者……”话到这里,她顿了顿,没有继续下去,转口道:“不可以。”

    “你别侮辱我,也别侮辱你自己。”她蹙眉郑重其事地申明。

    这一次,她说完就毫不犹豫地闭上房门,把季侑言一个人扔在黑暗与沉寂之中。

    侮辱?季侑言看着无情的门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说过什么?季侑言踩着漂浮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黑暗的卧房里,床头手机闪烁着的蓝色提示灯分外明显。季侑言揉了揉太阳穴,压下了心头的千思百绪,快步走到床边。

    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阮宁薇加她了。

    季侑言随手通过了,而后掀起薄被半躺进床里,闭目养神。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侑言抬手点开,是阮宁薇发了一个表情与她打招呼,并且解释道:“季姐晚上好,打扰你了。是陶总让我一定要加你的。”

    加她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今天拿到的剧本,现在每个学员也都拿到手,开始做准备了。

    节目的第一期,是99个学员进行1-3分钟的独演,导师将会根据她们的表演,对她们进行第一次评级。后期的评级,是根据场外粉丝投票的人气定的。后期比赛都是共演,学员挑选共演人时,按照等级和人气由高到低依次挑选。显然,人气越高的自主权越高,而强强联合更容易出彩,人气高的自然也更愿意与人气高的选手共演创造话题度。等级低者想要翻盘,难度显而易见。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第一次定的等级,重要性显而易见。

    这个节目,要靠手头的资源获取优势的,阮宁薇显然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而能够被选进这个节目的,更是没几个是没有上下打点过关系的。打点的多与少,关系的近与不近罢了。

    事事都有人情往来,处处都有潜在规则。

    好在季侑言并不讨厌阮宁薇,甚至,上一世阮宁薇自杀后,她还非常钦佩、怜惜这个“空洞姐”。这让她觉得开小灶指点阮宁薇这件事,变得相对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

    况且,后期导师也是要各自挑选自己想要带的学员进行指导的,阮宁薇自然是会由她来带的,就当是提前指导吧。季侑言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她做不到像某些同行一样在关键点评上睁眼说瞎话帮人,所以阮宁薇主要还是要靠她自己。几番思虑下,季侑言帮阮宁薇选择了并稍作修改了一个讨巧的、好驾驭的剧本。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阮宁薇听到选择后,有几分意外,但还是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本已经要结束谈话了,季侑言余光扫到自己枕头边的熊猫抱枕,突然决定麻烦阮宁薇道:“宁薇,可以麻烦你明天过来的时候,绕道去我家一趟,帮我带点东西过来吗?”

    阮宁薇好脾气地一一应下了。

    交代完毕,夜已经深了。季侑言关了灯准备休息。明明一整日的奔波劳累后,身体困倦得要死,思绪却如精力旺盛的野马般,奔腾得她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即将睡去之际,季侑言蓦地坐起了身子,从一望无际的江海里捞到了一根珍贵的苇草。

    她听懂景l在说什么了。

    当年,她们闲聊感情观的时候,自己说过,“交往过的人,分手了是做不成朋友的。除非,没有真正爱过”,当时,景l深以为然。

    季侑言瘫靠在床背板上,反省自我,是她失言了。

    可是,如果能做\|爱人的话,谁又想做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