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秘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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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融被脚步声惊醒。
飞快翻身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横在胸前，他吃惊的发现及烈衣衫尽赤站在床边，朝阳渐次明亮的光线照亮那张苍白疲惫的面孔，及烈咧嘴一笑，直挺挺倒在锦被之上，呼吸绵长，竟是沉沉睡去，推都推不醒。
宇文融无法，只得由着及烈大睡，急急忙忙把崇一喊来包扎伤口，师徒二人都对及烈浑身的伤大皱眉头，一起埋怨姓李的丫头越医越糟只会添乱，恨不得现在就强行把及烈喊起来追问原委，气闷了小半日，老掌柜轻敲门扉，禀报有客来访。
来客是秘书省的从六品官员崔希逸。
唐朝秘书省掌管经籍图书、皇室历史之事，宇文融为打听元家的消息，刻意结交秘书省的人，然而能进秘书省当个正九品校书郎小官的都是进士及第，满腹诗书养出一腔刁钻傲气，对豪富出身的贵公子总是轻慢无礼，宇文融提起这帮人时每每恨得牙根发痒。
只有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秘书郎崔希逸性情懦弱，没那么多怪脾气，宇文融在秘书省也只和他说得上几句话，两人交情尚浅，听说崔希逸登门拜访不觉一愣。
属实不知对方打什么主意。
他急忙整理衣衫迎出去，远远笑道，“崔大人，今日好清闲啊。”
崔希逸身材不高，青衫布衣洗得干干净净，看年纪不超过三十岁，举手投足带着股浓浓的书卷气，只是双肩微微缩起总让人觉得有些窝囊。
见主人来到外堂相询，崔希逸起身望南拱手行礼，“这都是托陛下和太上皇的洪福，怜惜臣子辛劳恩赐假期，臣铭感肺腑……”
宇文融被他一长串感谢皇恩浩荡的唠叨搞得哑口无言，又不好打断，不觉用手中折扇连连敲击前额缓解头痛，心里暗骂你们秘书监都是闲职，再给假期倒是皇帝和他爹都老糊涂了。
“宇文公子。”崔希逸话锋一转，宇文融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勉强摆出笑脸反问，“什么？”
崔希逸面露愁苦，“实不相瞒，我是来避难的。”
宇文融更奇，“避难？崔大人性情宽和，谁会和您过不去？”
坐回胡床，崔希逸唉声叹气，“宇文公子是聪明人，太上皇他老人家不知为什么想要皇帝陛下去西北巡视边境，这般重要的诰命本该由宰相那边草拟审核，谁知竟落到秘书监这边来，两位秘书少监和秘书丞今晨都称病不去办公，再往下能管事的就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名秘书郎。”
他不好意思的搓手，“今天是秘书郎轮休的日子，这么伤父子感情的事我不好参与，所以也不想被秘书省的人找到，就厚着脸皮来打扰公子。”
宇文融表面言笑，内心极为惊骇。
现任皇帝李隆基离开长安肯定会失势，放眼宗室皇族，再无一人能遏制镇国太平公主的势力，惠范的权势也将跟着水涨船高，现在要收拾掉惠范已然不易，到那时候就更是千难万难，他和及烈兄弟俩，甚至宇文家族都要落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他连哄带劝将崔希逸送到书房安置，虽然无法和国家机构秘书省相比，宇文融的书房里也收藏了不少珍贵文本书籍，足够这位嗜书如命的秘书郎消磨整天的。
宇文融匆匆回到后院，及烈还在熟睡，他跟师父崇一交代几句，随即出门直奔宣阳坊王毛仲的宅邸。
龙武将军王毛仲本是高句丽人，幼年父亲犯法连累全家被没入官府为奴，后来服侍尚是临淄王的李隆基，因着聪明伶俐善于揣摩主人心思颇受赏识，在诛杀韦后的政变中替李隆基拉拢万骑立了大功，虽然政变当夜临阵脱逃，李隆基还是封给他个将军。王毛仲、高力士、姜皎在当时是皇帝李隆基身边最受宠的近侍，合称新皇三贵。
宇文融在门房处投了拜帖，跟那些来送礼攀交情的小官们一起等在回廊，众人见他是个平民少年，来见堂堂将军只拎来一篮蜜柑，纷纷举袖嗤笑，更有好惹事的人出言嘲讽，宇文融狠瞪那人，强压下火气不予理睬。
很快王毛仲亲自迎出来，亲热的一掌拍在宇文融肩头，“宇文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另一位小兄弟呢，还好吗？”
宇文融因对方关怀兄弟心里感激，“受了些伤在家养着，多谢将军挂怀。”
两人目光一触，都清楚这里不是能谈话的场所，王毛仲朝周围人笑道，“诸位请回吧，末将受皇帝陛下召唤很快就要进宫去面圣，未能及早通知，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谁敢真的怪他，众人都是满口不敢当，眼睛却频频瞄向宇文融，对这年纪轻轻的少年人身份百般猜测，又是羡慕又是疑惑。
王毛仲打发走其他人，将宇文融迎到客厅，里面摆设的器物俱是精巧独特，宇文融自幼受母亲调教，一眼认出大部分都是宫中供应的东西，不禁暗道这王毛仲确实格外受宠。
侍女送上热茶鲜果，王毛仲挥手让她们退下关好门。
及烈将那蓝蜜柑搁在胡床，“王将军，既然您要进宫，我就长话短说，想必您和陛下也都知道前天袭击我们的刺客惠范是太平公主的人，昨天这奸贼又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宇文融是平民百姓，不懂朝堂那些复杂的事。”
顿了顿，宇文融眼底射出极锐利的光芒，“但也知道这片江山完完全全属于皇帝陛下，哪容旁人兴风作浪。”
他随手推翻果篮，蜜柑乱滚，露出里面黄灿灿、沉甸甸的金条。
王毛仲当场被晃花了眼，他自持身份，要是宇文融不在非得抢过金条用牙咬几下辨别真伪，他笑问，“宇文兄弟你这是……”
宇文融一笑，“这些小东西都是孝敬将军您的，小弟虽然不知陛下对付太平公主有何妙策，但有王将军这样的近臣相助定会马到成功，小弟没什么本事，也愿为陛下效微薄之力。”
探手入怀，宇文融摸出半枚玉符，切口平整，样式古朴，玉符中央雕着“四海”两字。
王毛仲看到这残破玉牌比看到那整篮黄金还要震惊。
“将军见多识广，看来无需小弟过多解释，就请将军将此物转交皇帝陛下，有任何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告辞。”
宇文融拱手便走，王毛仲殷勤送到大门外几十米，直到宇文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尽头才回府，立刻叫仆役备马。
王毛仲心情激动，太平公主食封高达一万户，占到国家总税收的两成，真正的财大气粗，反观新皇李隆基，国库动不得，私库还不如大富商家的充实。
这半枚玉符无疑会大大提高皇帝李隆基的赢面。
他双腿一夹马腹兴冲冲朝太极宫赶去。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宇文融被脚步声惊醒。
飞快翻身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横在胸前，他吃惊的发现及烈衣衫尽赤站在床边，朝阳渐次明亮的光线照亮那张苍白疲惫的面孔，及烈咧嘴一笑，直挺挺倒在锦被之上，呼吸绵长，竟是沉沉睡去，推都推不醒。
宇文融无法，只得由着及烈大睡，急急忙忙把崇一喊来包扎伤口，师徒二人都对及烈浑身的伤大皱眉头，一起埋怨姓李的丫头越医越糟只会添乱，恨不得现在就强行把及烈喊起来追问原委，气闷了小半日，老掌柜轻敲门扉，禀报有客来访。
来客是秘书省的从六品官员崔希逸。
唐朝秘书省掌管经籍图书、皇室历史之事，宇文融为打听元家的消息，刻意结交秘书省的人，然而能进秘书省当个正九品校书郎小官的都是进士及第，满腹诗书养出一腔刁钻傲气，对豪富出身的贵公子总是轻慢无礼，宇文融提起这帮人时每每恨得牙根发痒。
只有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秘书郎崔希逸性情懦弱，没那么多怪脾气，宇文融在秘书省也只和他说得上几句话，两人交情尚浅，听说崔希逸登门拜访不觉一愣。
属实不知对方打什么主意。
他急忙整理衣衫迎出去，远远笑道，“崔大人，今日好清闲啊。”
崔希逸身材不高，青衫布衣洗得干干净净，看年纪不超过三十岁，举手投足带着股浓浓的书卷气，只是双肩微微缩起总让人觉得有些窝囊。
见主人来到外堂相询，崔希逸起身望南拱手行礼，“这都是托陛下和太上皇的洪福，怜惜臣子辛劳恩赐假期，臣铭感肺腑……”
宇文融被他一长串感谢皇恩浩荡的唠叨搞得哑口无言，又不好打断，不觉用手中折扇连连敲击前额缓解头痛，心里暗骂你们秘书监都是闲职，再给假期倒是皇帝和他爹都老糊涂了。
“宇文公子。”崔希逸话锋一转，宇文融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勉强摆出笑脸反问，“什么？”
崔希逸面露愁苦，“实不相瞒，我是来避难的。”
宇文融更奇，“避难？崔大人性情宽和，谁会和您过不去？”
坐回胡床，崔希逸唉声叹气，“宇文公子是聪明人，太上皇他老人家不知为什么想要皇帝陛下去西北巡视边境，这般重要的诰命本该由宰相那边草拟审核，谁知竟落到秘书监这边来，两位秘书少监和秘书丞今晨都称病不去办公，再往下能管事的就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名秘书郎。”
他不好意思的搓手，“今天是秘书郎轮休的日子，这么伤父子感情的事我不好参与，所以也不想被秘书省的人找到，就厚着脸皮来打扰公子。”
宇文融表面言笑，内心极为惊骇。
现任皇帝李隆基离开长安肯定会失势，放眼宗室皇族，再无一人能遏制镇国太平公主的势力，惠范的权势也将跟着水涨船高，现在要收拾掉惠范已然不易，到那时候就更是千难万难，他和及烈兄弟俩，甚至宇文家族都要落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他连哄带劝将崔希逸送到书房安置，虽然无法和国家机构秘书省相比，宇文融的书房里也收藏了不少珍贵文本书籍，足够这位嗜书如命的秘书郎消磨整天的。
宇文融匆匆回到后院，及烈还在熟睡，他跟师父崇一交代几句，随即出门直奔宣阳坊王毛仲的宅邸。
龙武将军王毛仲本是高句丽人，幼年父亲犯法连累全家被没入官府为奴，后来服侍尚是临淄王的李隆基，因着聪明伶俐善于揣摩主人心思颇受赏识，在诛杀韦后的政变中替李隆基拉拢万骑立了大功，虽然政变当夜临阵脱逃，李隆基还是封给他个将军。王毛仲、高力士、姜皎在当时是皇帝李隆基身边最受宠的近侍，合称新皇三贵。
宇文融在门房处投了拜帖，跟那些来送礼攀交情的小官们一起等在回廊，众人见他是个平民少年，来见堂堂将军只拎来一篮蜜柑，纷纷举袖嗤笑，更有好惹事的人出言嘲讽，宇文融狠瞪那人，强压下火气不予理睬。
很快王毛仲亲自迎出来，亲热的一掌拍在宇文融肩头，“宇文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另一位小兄弟呢，还好吗？”
宇文融因对方关怀兄弟心里感激，“受了些伤在家养着，多谢将军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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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毛仲打发走其他人，将宇文融迎到客厅，里面摆设的器物俱是精巧独特，宇文融自幼受母亲调教，一眼认出大部分都是宫中供应的东西，不禁暗道这王毛仲确实格外受宠。
侍女送上热茶鲜果，王毛仲挥手让她们退下关好门。
及烈将那蓝蜜柑搁在胡床，“王将军，既然您要进宫，我就长话短说，想必您和陛下也都知道前天袭击我们的刺客惠范是太平公主的人，昨天这奸贼又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宇文融是平民百姓，不懂朝堂那些复杂的事。”
顿了顿，宇文融眼底射出极锐利的光芒，“但也知道这片江山完完全全属于皇帝陛下，哪容旁人兴风作浪。”
他随手推翻果篮，蜜柑乱滚，露出里面黄灿灿、沉甸甸的金条。
王毛仲当场被晃花了眼，他自持身份，要是宇文融不在非得抢过金条用牙咬几下辨别真伪，他笑问，“宇文兄弟你这是……”
宇文融一笑，“这些小东西都是孝敬将军您的，小弟虽然不知陛下对付太平公主有何妙策，但有王将军这样的近臣相助定会马到成功，小弟没什么本事，也愿为陛下效微薄之力。”
探手入怀，宇文融摸出半枚玉符，切口平整，样式古朴，玉符中央雕着“四海”两字。
王毛仲看到这残破玉牌比看到那整篮黄金还要震惊。
“将军见多识广，看来无需小弟过多解释，就请将军将此物转交皇帝陛下，有任何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告辞。”
宇文融拱手便走，王毛仲殷勤送到大门外几十米，直到宇文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尽头才回府，立刻叫仆役备马。
王毛仲心情激动，太平公主食封高达一万户，占到国家总税收的两成，真正的财大气粗，反观新皇李隆基，国库动不得，私库还不如大富商家的充实。
这半枚玉符无疑会大大提高皇帝李隆基的赢面。
他双腿一夹马腹兴冲冲朝太极宫赶去。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