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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毁灭?解脱?

作者:无名指的束缚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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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爷最先回过神来,喝道:“老七你疯了吗?不是让你在祠堂静修,你弄得鬼魅一般意欲何为?”

    “静修?”苏祺继续加深脸上的笑意,笑得让人觉得心慌,“祖父大人,您觉得我是个能精心修行的人吗?”

    她不等老太爷说话,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在祠堂住的这些日子,我的确想通了许多事情,也看透了许多事情。想通了我自己的处境,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个你们用来可以联姻的工具,而且还是个地位尴尬的工具,若说我是嫡出的姑娘,我爹却是个姨娘生的,所以老太太瞧不上我,面子上敷衍着我心里却在不屑。若说我是个庶出的,我娘倒还勉强算是个正室夫人。”

    “苏祺,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四老爷听不下去呵斥道。

    “你别来命令我,你没那个资格,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可曾管过我什么?除了给我银子给我衣服给我首饰,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你不用想,我告诉你,没有,一句都没有!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我发烧浑身难受的要命,一直吵着要见你,结果你倒是去了,去看了一眼说:‘请最好的大夫,不要怕花钱,有什么好药都用着。’然后就扬长而去,甚至都没有跟我说半个字,所以我恨你,而你也没资格说我。”苏祺嘴里说着控诉,脸上却还挂着笑意,诡异得让四老爷愣是连话都没说出来。

    她说罢又扭头看看一旁的四太太,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但嘴里却依旧毫不留情地说:“娘,你的确对我很好,若是说整个苏府,真心对我好的只有你和可梅,但是你对我的好,也不是纯粹的,你心里无时无刻不想,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这也就是你没给我生个弟弟,如果真的有个弟弟,你肯定也会对我不屑一顾,就会变得跟爹一样,给我的只有银子,没有半句关爱和温情。而且你知道吗?其实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因为你软弱、无能,连你的女儿被人欺负你都只会哭着哀求,而从来都升不起反抗和维护的斗志。所以即便你对我好,我也从来都不觉得感谢你。”

    “祺儿,你……”四太太被她这番话说得歪在椅背上哭得上不来气。

    苏礼扭头去看老太爷和老太太,只见老太爷虽然眼中带有惊讶,但是似乎还有些痛苦的神色,紧锁着眉头,右手抬起揉着额角。老太太干脆闭着眼睛数手中的佛珠,面无表情的把屋里的一切当作听戏。

    “姨奶奶,其实你才是我的亲祖母,虽然你并不疼我,只盼着有人能给我爹生个儿子,虽然你这人心狠手辣,满脑子的恶损念头,但是整个家里,我最感谢的人反倒是你,因为是你教我如何不择手段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其实我明白,你之所以教我这些,不过是为了让我将苏家老宅搅乱,然后利用我来跟老太太对阵作法,虽然我并不介意被你利用,但是很遗憾,你我的道行不够,所以今天咱们输了。可是我又瞧不起你,瘫在那边哭什么哭,一样是输,至少我比你输得起,比你输的漂亮!”苏祺说到后面一脸的不屑和鄙夷,不再去看四姨奶奶,将目光转向老太爷。

    “而你,我尊敬的祖父大人,其实全家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你自己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靠着自己的姐姐入宫,换来了爵位和地位,然后靠着自己的夫人和姨娘,夫人帮你管家,姨娘帮你挣钱,你自己坐享其成不说还摇摆不定。你去赌场一掷千金的时候,你去窑子里寻欢作乐的时候,你可想过你荷包里的银子是靠谁挣来的?如今却连句维护的话都说不出口,我瞧不起你!”

    “还有你们、你们……这苏府大院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谁没害过人,没存过腌臜的心思,谁敢说?”苏祺的目光在屋里逡巡,所有人都不敢与她对视,她似乎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但随即便撞上一双坚定而且清澈的眸子。

    “我敢!”苏礼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我自问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礼敬长辈、友爱兄弟姐妹。你在祠堂的这些日子,非但没有好好的审视自身,反而觉得全天下都对你不公。你如今站在这里,一个个的指责过去,你觉得你痛快了吗?就像你当初害人那样痛快是吗?长辈父母之于你,是赐予你生命的人,无论你觉得他们对你如何不好,只这一份恩德,就值得你一世恭谨以侍。姐妹之于你,是应该血浓于水、相互扶持的对象,而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情分三番四次的加以暗害。苏祺,其实人生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它友善的微笑,它回报给你的也是微笑,你对它横眉冷目,它对你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请你在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你的心里可曾关心过谁,体贴过谁,对谁真心诚意的好过?如果没有,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我……”苏祺被她一番话说的有些怔仲,随即又蛮不讲理地嚷道,“你别跟我说大道理,你有疼你的父母和哥哥,又有皇上的赐婚,你如今是志得意满了,自然不会理解我的痛苦。”

    “你如果硬要这样强词夺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难道就因为我有父母疼爱,就应该被你三番四次的加害?苏祺,你果真是蛮不讲理,无药可救!”苏礼刚才不过只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所以根本无意与苏祺争论,

    “礼儿莫要同她这个疯子理论。”老太太果然睁开眼睛道,“跟这种人是讲不出道理的,白白浪费口舌。苏祺,你可承认昨天是你雇人意图加害礼儿?”

    “不仅是昨天,以前你带她们入宫贺寿,是我雇人在她的甜汤里下药,想让她腹泻不能进宫,谁知道她命好居然痊愈了。后来我跟苏祯勾结,让她偷了苏礼绣的香囊,在其中加入麝香想要嫁祸给她,谁知道反倒害自己被关入祠堂,我心里不甘,所以我要毁了她,谁知道她竟然如此命大,三番四次都害她不成!”苏祺恨恨地说。

    “你、你简直就是疯了!”老太太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丢进后院子的井里,我们苏家没有这样的姑娘!”

    四太太虽说被苏祺一番话打击的晕头转向,但听说要把女儿淹死,母女天性还是战胜一切,扑到地当中磕头道:“求老太太饶命,祺儿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怕是被什么妖魔邪祟侵害才会如此,要不找个道士或是法师来驱妖除魔试试?”

    “胡说八道,她在祖宗祠堂住了小半月,有什么妖魔邪祟能进得祠堂?还是说你觉得苏家的祖宗祠堂里面有什么不干净?”老太太猛力一拍桌子,将四太太吓得浑身一抖。

    这时苏祺忽然又是邪气的一笑,嘴角似乎是胭脂洇开来一般,晕染出点点红晕,然后笑着说:“很可惜,你杀不了我,只有我自己想死,我才会离开人世,你们、你们都没有资格能够夺去我的性命!”她嫩葱般的手指在屋里众人的脸上点来点去,身子已经开始摇晃,站立不稳。

    “不好,怕是之前吃了什么药吧?”刘妈看见苏祺唇边那疑似血迹的嫣红,忙叫不好。

    苏祺歇斯底里地嚷道:“我就是死,我也要在天上看着你们,诅咒你们,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得不到好下场!”

    苏礼知道老太太最近越来越相信鬼神之说,见她听了苏祺的话面色不善,便起身走到老太太身旁,抬手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冲着下面勉力支撑身体的苏祺道:“七妹妹,你心肠如此狠毒,我看你死后怕是无法上天去的,下了地狱会有阎王和鬼差看着你的,你就休要在此口出妄言。”

    老太太听了苏礼的话,稳住心神应和道:“礼儿说的没错,你这样恶毒的小蹄子,对长辈不敬,加害姐妹,你这样的人不下地狱,那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苏礼见屋里闹成这样,不知为何老太爷却一直没有发话,她扭头一看,就见老太爷目光发直,嘴角歪斜挂着口水,身体软塌塌地靠在椅背上。

    这,难道是脑溢血?苏礼对医学并没什么了解,但是看着这模样似乎有些相似,再联系到他刚才怕是被刺激的不轻,盛怒之下脑血管破裂倒是也有可能。

    她忙对老太太道:“老祖宗,您快瞧,祖父他老人家似乎身子不适。”

    她这一句话把屋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扯到老太爷身上,毕竟苏祺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还是老太爷更为重要。

    老太太一看这情况心道怕是不好,忙打发人去请大夫,然后招呼下人将老太爷搬到屋里炕上躺好,自己却还是稳坐在主位上没动地方。

    她表面上看上去十分镇静,其实心里早就像热开的油锅一样翻滚,如果老太爷现在就没了,那么爵位到底如何是好?老大唯一的儿子如今不举,怕是不能有儿子了,虽说老大媳妇又有了身孕,但是又不能现在就生下来,而且虽知道到底是男是女,至于老三家,有两个儿子似乎倒是不愁传宗接代之事,可自己一直不喜老三,虽说现在好了许多,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些疙瘩。

    不过如果老太爷死后,外面那边的产业就都可以收归自己这边所有,四姨奶奶也可以任凭自己处置,似乎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只要自己还在苏家就不能分家,以后自己当家,手里又有了产业,更加没人在眼前添乱添堵,日子倒是比现在舒心的紧。

    屋里的人基本全都去忙活老太爷,四老爷也深知如果老太爷现在没了,自己非但得不到爵位,说不定连产业都要被人侵吞,自然是早就拥到里屋守着。

    老太太在魂游天外地想心事,整个正房只有四太太和苏礼还记得,苏祺已经将死。四太太抱着女儿已经站立不住的身子,手一直徒劳无功地想要抹干净她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水,她今天被太多的事情打击,嗓子早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连哭都已经无法再流出眼泪。

    苏礼坐在老太太身边,冷眼看着苏祺躺在四太太怀里,目光涣散,嘴角流血,身子还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她想让自己的死得到众人的瞩目,然后在自己以为的凄美中死去,让其余人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想起她的诅咒,但是十分遗憾的是,人生的剧本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好比她现在,大红的衣裙已经凌乱,头上的发饰更是散落一地,满脸的血污而且还不能立时死去。

    若说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苏礼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堵玻璃墙外,看着里面的人演出,却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与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依旧是在江南的小镇上,住着依河而居的二层小楼,每天在屋里偷着看看话本,听见楼梯的吱嘎声忙装作绣花。在楼上听着哥哥唤自己的名字,然后下楼同他一起去钓鱼、采菱角、摘莲蓬。

    而不是坐在这个人人都戴着面具,人人都口不对心的大宅子里,过这这种地方别人算计,还要算计别人的日子。

    屋里依旧乱作一团,但是在苏礼眼中似乎都化作了一个个静态的画面,老太太闭目捻动佛珠念经,四太太抱着已经气绝身亡的苏祺,老太爷口眼歪斜地躺在炕上,身边围着一堆并不真正关心他死活的人。

    “老太太,大夫已经诊过脉,给老太爷施过针,也开了药方,您要不要过目一下?”碧菡过来说话打断了苏礼那灵魂出窍一般的冥想。

    “不必了!”老太太轻轻地吁了口气,既然有药方就说明还没有走,她压下自己的思绪,“你去抓药,半点儿不能马虎,更不能经别人的手,然后把大夫叫来跟我说说情况。”

    “是,奴婢明白!”碧菡领命而去。

    大夫过来行礼后道:“回禀老太太,老太爷此乃中风之症,学生已经施针稳住病情,但人依旧昏迷不醒,学生也依症开了方子,但恕学生直言,老太爷能否醒来,还是未知之数。”

    “就是说,如今没有性命之虞,但何时能够转醒,却是说不好的?”老太太眼皮也不抬地问。

    “回老太太的话,老太爷此症,随时会有性命之虞,至于转醒……怕是……唉,俗话说医病不能医命,老太爷能坚持多久,除了每日施针喂药之外,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我知道了,劳烦先生就在正房住下,就近照顾老爷吧。”老太太依旧是没什么语气地说。

    “学生不敢当劳烦二字,定当尽心竭力。”大夫早就瞧见正房屋里那边四太太抱着个断气的姑娘,这边四姨奶奶还瘫软在地,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所以他对老太太回过话,便又回里屋去照看病人。

    老太太垂眸想了片刻,吩咐人去通知大房、二房、三房还有两位姑奶奶,又打发人去宫里和亲友家送信,最后才将目光转回到屋里的那几个人身上,思忖一会儿吩咐道:“来人,将四太太扶下去休息,把老七的尸首抬下去,着人焚化后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四太太听了这话半个字都没说出来,直接双眼翻白厥过去。老太太抬眼瞟了下道:“叫大夫顺便也给四太太瞧瞧,别也弄个什么毛病出来,家里病人已经够多了。”

    她最后又扭头看向还堆在地上的四姨奶奶,开口问道:“妹妹,你说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你恨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老二和老三都被你弄死了,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我的福气,不过我最终还是没能斗过你,所以我也没话好说,自己的命自己认,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四姨奶奶的脸上一片死灰之色,眼中也毫无生的欲望,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死期将至。

    “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老太太喝了口茶水道,“其实你的命一直很好,你刚才没听到大夫的话吗?老爷如今病中在床,我就是再恨你,我也不能现在弄死你,不然就是犯了忌讳的。”

    四姨奶奶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是转瞬即逝,依旧绝望地喃喃道:“我倒是真不如学祺儿,自己了断了干净,落在你手里难道还会有我什么好果子吃不成?与其被你折磨死,我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她说罢想起身朝柜子撞去,但是没想到自己跪坐时间太久,腿早就酸软,哪里还使得出力气,根本没冲出去多远就摔在地上。

    “别费力了,其实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我也教你一个乖,在这大宅门里,想笑到最后,除了能抓住男人的心,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你这个姨娘的身份,就注定你最后只会败在我的手里。”老太太说着将手边的那碗残茶全都泼到四姨奶奶脸上,朝外面叫人道,“来人,把四姨奶奶扶下去好生照看,她若是少了根头发,我就唯你们是问!”

    苏礼坐在一旁低垂着头,感觉今天家里的人似乎都被苏祺传染上了疯狂,连老太太这个素日都隐藏得很深的人,今天都跟四姨奶奶这样说话,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提前离开,就可以不用听到这番对话。

    四姨奶奶的脸上妆容早已经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如今又挂上许多茶叶,她自己也不知道抬手擦去,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

    她没有任何反抗地由着两个婆子将自己拖下去,直到门口忽然扬声嚷道:“你别得意的太早,就算你最后赢了又如何,这十几年来,你都是独守空房,我却有男人陪着,所以到底谁赢谁输,你说说应该怎么算?而且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更加清楚,难道你每晚都不会做噩梦吗?小心到时候她们一起来找你!哈哈哈哈哈……”

    两个婆子被她的话骇得要死,拼命想拖她出门,但是她死命抠着门板不肯放手。最后还是一个婆子一咬牙,用力踩了她手一脚,这才将人拖了出去。

    老太太见四姨奶奶终于消失在房中,整个人也像卸了气的皮球似的委顿在椅子上,刚才四姨奶奶的话还是让她听进心里了,但是她心里一直安慰自己,想要在这宅门生存下去,谁的手上能不沾血,如果自己不去争去拼,那受累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女,如今虽说自己算计一生,甚至半生独守空房,但是自己的孩子总算是有个正经的出身,能有个好的前途,这样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没有白斗。

    她正心如乱麻地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抬眼看见苏礼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说:“祖母,莫要被她们的话乱了心神,高门大户里头的不易,不身处其中根本不会明白,您若是不争不拼,即便当初能自己活命,说不定二伯和我爹都根本不会来到人世,更不会一有我们这些孩子。您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祖母,而且您事事都以苏家的利益为最先,您更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的当家主母。虽说老太爷是跟四姨奶奶搬出去住,但是孙女在旁看着,其实遇到大事,祖父还是很尊重您的意见,因为他也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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