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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叶·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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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时,玉庆要去一处叫“白云观”的道坛拜访,打发了其余人到洛阳城候着。

    这倒正合了陆桑良的心意,他兴致勃勃地拉了叶九把洛阳逛了个遍,又是吃水席,又是置宫灯。

    “可惜牡丹还没开,不然就能逛花会了。”陆桑良颇为遗憾道。

    叶九把一个油纸包扔给他,并不想说话。

    “这是什么?”陆桑良有些嫌弃地捏着一角提起来。

    “油酥饼。”叶九看他马上丢到桌子上,又补充道,“甜口的。”

    “诶?”陆桑良诧异地看她一眼,拆了油纸包,拿起一块咬了口,“真的诶!是甜的!阿九你从哪儿买的?”

    叶九向茶馆外面的烧饼店扬扬下巴:“就是对面的铺子。”

    “哦……”陆桑良含糊不清地应了句,“还行吧……不算特别甜……”

    叶九无言以对。她明明看见饼里面浓浓的快溢出的糖浆。

    陆桑良真是越来越重口味了。

    她默默端起茶。

    “唔……不过阿九,他们都说来洛阳不看牡丹,真的可惜啊!也不要多久了,咱们多留些时日嘛!”陆桑良还没忘了牡丹的事。

    “你跟师叔说去,我做不了主。”叶九无奈。

    陆桑良耷拉着头,一副恹恹不快。

    叶九心里叹了口气,又道:“倒是这时节也算不错,或许……”

    “客官!您要的桃花酿!慢用。”

    叶九没说完,被身边有个伙计响亮地招呼声恍了下神。

    陆桑良却是有了兴致,唤道:“诶小二哥!”他招来那伙计,“那桃花酿我们也来一壶!”

    “好嘞,小公子您稍等!”

    叶九皱了皱眉:“桃花酿……是酒吧?你点这个干嘛?”

    “尝一尝嘛,听着名字就好喝!你不是喜欢吃桃子吗?”

    “这酒还能有桃子味儿不成?”

    “姑娘您可放心,”伙计手脚够麻利,一会儿工夫就送了上来,“咱家的桃花酿没酒劲,最是清甜可口,比那新下的桃子都解渴!”

    叶九用白瓷杯斟了两盏。那酒液呈淡淡的妃色,看着倒是颇为喜人。她试探着轻抿了一口,即刻便皱起了眉。

    苦的。

    再看陆桑良,已经一杯下肚,不由得惊讶道:“你都喝了?甜吗?”

    陆桑良摇摇头:“没喝出来,再来一杯。”

    叶九看看自己的盈满,再看看他的空空如也,拿起酒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陆桑良喝下。

    “怎么样?有甜味吗?”叶九直直盯着他。

    他眨眨眼,看着酒杯:“我……”话没出口,就一头栽倒,“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听着都疼。

    叶九:“……”

    愣了半晌,才试探地唤他:“桑良?”推推他脑袋,没反应,“三娘!”戳戳肩膀,还是没反应,“陆桑良!”揪着耳朵喊,依旧没反应。

    叶九托着脸,突然觉得深深的无力。闷闷地灌了两杯酒,等了一会儿,她没什么反应,陆桑良也没有。

    直到店家要打烊时,某人才有些醒来,叶九艰难地拖起他,行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可他偏生不安分,叶九本就扛不动,他还手舞足蹈,兴奋地往街边的摊位上蹿。眼看陆桑良就像是要一头撞死明志,叶九忙丢了他,上前推开架子,挡身在他面前。

    没等她开口呵斥,陆桑良突然叫到:“阿九!”

    叶九惊魂未定,喘了口气,没好气道:“干嘛!”

    “咱们,嗝——”陆桑良打了个酒嗝,叶九嫌弃地直挥手,没留意被他一把揽住肩膀。

    “陆桑良你发什么疯!”她捏着鼻子往后仰,陆桑良却越凑越近。她心头跳了两下,就快要忍不住揍他一顿的想法时,陆桑良突然停下,满脸严肃地看着她,唤道:“阿九。”

    “怎,怎么?”

    “这辈子!”陆桑良使劲拍了拍叶九肩膀,“咱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啊!”

    “……”叶九猛地推开他的脑袋,“谁跟你是好兄弟了!”

    “那……”陆桑良晃晃头,迷迷糊糊道,“好姐妹?”

    “噗——”叶九努力绷着笑,点头道,“可以。”

    陆桑良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瘫在地上,睡着了。

    叶九:“……”

    “二师兄——苏瑾年——”叶九艰难地拖着一滩烂泥,走在洛阳城灯火渐起的街道上。

    等叶九终于没了力气,把陆桑良扔在路边时,他依旧毫无动静。叶九恨恨地踢了踢他,他却扭了扭,翻过来抱住了叶九的腿。

    “苏瑾年!来救救你的小师妹吧!”叶九简直欲哭无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桑良依然躺在地上睡着,而叶九蹲在旁边一脸生无可恋。

    “小九——阿良——”远远传来的声音,像是苏芩。

    “二师兄!”叶九来了精神,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蹲了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苏芩不怎么及时地赶到了,看着他们二人的情形,也有些意外:“你们这是,喝酒了?”

    叶九不敢直视他,垂首敲着自己发麻的腿,点了点头。

    苏芩没呵斥她,只问道:“喝了多少?”

    叶九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他有些惊讶道:“两坛?”

    叶九摇头:“两杯。”并且伸出手,加了句,“这样大的杯。”两指比了个高度,大约就拇指长。

    苏芩:“……”无奈地摇头,过去背起陆桑良。

    “二师兄……”叶九呐呐道,“对不起。”

    苏芩笑笑,腾出只手来摸摸她的头:“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回去吧。”

    叶九点头,跟上苏芩,仍有些忿忿道:“谁知道这家伙一喝就醉,喝醉就发疯。”

    苏芩哑然失笑。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起来时,陆桑良翻了个身,只觉头痛欲裂。

    “睡了大半天了,还不醒?”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桑良一惊,回身却被被子缠住,直接滚下了床。

    叶九没忍住,脸上的阴森垮了一瞬,随即赶忙绷住。

    “阿,阿九?”陆桑良结巴道,“你,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干什么?”叶九冷笑一声,“昨天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了?”

    陆桑良直摇头。

    叶九一掌拍在床围,吓得陆桑良扯着被子缩得更紧:“阿,阿九!你你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昨天你喝醉了,记得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陆桑良想了想,又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没有然后了。”叶九意味深长地笑着。

    陆桑良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更打鼓了。他不会……酒后无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酒后无德?那倒也没有。”

    不自觉地竟说出口来,陆桑良忙捂住嘴,惊恐地看着笑得更加开心的叶九。

    “就是酒后失言罢了。”

    “我……”陆桑良放下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什么了?”

    叶九叹了口气:“我们这辈子……这辈子怕都是……”

    陆桑良整颗心都吊在嗓子眼。

    “都是金兰之交了。”

    什么?

    陆桑良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叶九笑道:“三娘,正如你所言,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呀!”

    陆桑良想了想。似乎记忆里,他好像,说过些……

    叶九摊手:“虽说我还是觉得我是师姐,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我叫你师姐,也不是不可以嘛。”

    他慢慢地脸有些发绿。

    “叶!九!”

    “干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吧?”

    陆桑良语塞。

    叶九临走时还不忘再加一把火:“三娘,放心好了。你这般情真意切,我定是不会辜负你的!”说罢便笑着退出去,留陆桑良一个人在房里捶胸顿足。

    陆桑良心心念念的牡丹花会终究是没看成。玉庆一从白云观回来,便急匆匆地要他们收拾行装上路。

    陆桑良不敢多言,闷闷地拾着自己的包袱。

    叶九看他怏怏不乐,不由安慰道:“牡丹会每年都有啊,来年下山再看就是了,干嘛这样愁眉不展。”

    陆桑良瞥她一眼,不作声。

    叶九也不快了:“我招你惹你了?你还给我脸色看?”

    “明年?”陆桑良撇撇嘴,“明年能下山吗?师父怎么会让咱们出来玩?”

    “春天这会儿大概是不行,不过过秋以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为什么啊?”陆桑良想半天也没想到明年过秋以后,世间能有什么大事会让师父准他们下山。

    叶九斜眼瞥他:“因为明年我及笄后,便要下山游历半年!”

    “对啊!”陆桑良被她一说才反应过来,“你明年就十五了啊,时间过得真快。”伸手摸摸叶九头顶,毫不意外地又被她一掌拍开。陆桑良浑不在意,嘿嘿笑道:“阿九你可真是个小福星。”

    叶九不应他:“可是今日某人惹我生气,我可不想跟他一路!”

    “别啊!”陆桑良赶紧扯着叶九衣袖,“我们阿九这么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一个人下山多危险啊!你不让我跟着,难不成想江革陪你吗?”

    叶九想想:“那还是你吧。”

    陆桑良顿时喜笑颜开。

    “毕竟,”叶九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啊。”

    陆桑良垮下脸:“你能不提这茬吗……”

    叶九却是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