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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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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平县。

    夜晚***通明,让人难以入眠。

    即使是近日蜂拥而至的外地人,也觉得常平县很不平静。

    “这不像是夜里市集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正连夜进县的旅商好奇地问。

    “听说是岁家矿场的主子岁君常谋杀税收官,现在还在县里逃亡,所以出县百姓要格外严查。”

    “这我知道,各县通缉榜文已经张贴岁君常的罪刑。常平县自此开放,岁家银矿由县太爷代管,以后各地旅商都能留在这座银矿丰富的县镇讨生活了!”早该如此了,常平县状似封县本来就不合常理,要发达要有钱赚,就该让各地物资交流才对,只是

    旅商好奇地指向一块入县的几名男子,有胖的瘦的、年轻的老的,个个一身华服,一看就是一方地主。

    “那是南北各矿业的主子,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常平县?”金银铜铁锡各矿中有名望的矿主都来了,实在令人惊奇。

    “他们是来看岁君常好戏的。”旅人答道:“昨儿个晚上同走一条宫道,我好奇问了问,才知道他们是亲自来看岁君常被收押,顺道来套套县太爷的口风,瞧瞧岁家银矿能不能分一杯羹啊。”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也憋了很久吧,岁家银是天下矿首,自然有人眼红了很久只是,这里的百姓对外地人老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岁君常要是早日被抓着就好了哦。”

    旅商相互闲聊,已有心理准备只要岁君常没被抓到的一天,这样纷扰的夜晚就不会停止。

    现在出县严查,入县虽然宽松,但也要登记自家行业,以便将来在此落地生根,轮到旅商时,他填上资料,瞧见前面的簿子上写了好多种职业,马姓木雕师傅偕同没有工作的相公一名、张姓旅人、高姓建筑各式各样的师傅、业者都在此聚集

    “岁君常还是早点被抓着的好。没了他,各地商人才能来这里讨生活啊。”他暗自期待。

    直到天边发白,彻夜的***才逐一熄了,

    岁家矿场里,年有路爬下床,迅速清醒,准备开工,她每天都很准时地到矿场报到。一到矿场,就见年有图若有所思地看着乱葬岗的方向。

    “哥。”她乖乖上前。

    “小路。”年有图回神,朝她亲热地笑着:“你真早起,天这么热,睡在通铺多难受,跟哥回县府好不好?”

    她用力摇头。“我喜欢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哥,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就是太喜欢,所以必须做一些牺牲。小路,你岁爷爷那天离开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继续摇头。

    “小路,我是你哥,你什么时候对我有秘密了?”立即哀怨起来。

    年有路踌躇一会儿,小声道:“姐姐说,等我十三岁,她会来找我玩,带我去她家,她家不像这里我想去看。”

    “就这样?岁爷有没有提乱葬岗的秘密?”见她还是摇头,年有图咬牙切齿:“非得找到他不可!”眼角觎到矿场外头,是各地矿业主子来窥探敌情,他连句话也没丢下,赶紧走过去。

    年有路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低下头踢着石子,在没有人理她的情况下,她乖乖地去完成昨天的工作。

    这里每个人都说她哥背叛岁爷爷,所以岁爷爷跟万姐姐很难回来了,那、那她是不是等到十三岁,姐姐也不会来了?

    思及此,她眼眶微红,不敢再去问其他女工,只能闷不吭声地重复自己的工作。

    一块大饼难以下咽,据说是某个县买来,可以囤放一年而不坏。吃起来完全无味,专门用来磨牙的。

    不用靠火把,他啃着不知道算是哪一餐的干饼,第几百次的走进另一条通道。

    一条接一条,纵横交错如同过去十来天所遇见的困境一样,腰间的细线已到尽头,他干脆扯下线,继续往前再走半个时辰。

    直到他不能确定再下去是否会迷路,才在山壁上抹上朱砂,然后退回原路,绕回本来的巨型山洞。

    一抹又脏又细的身子趴在水池边睡着了。

    他不发一语,在她的地图上多加几笔。这几天来,他以此为基地,一一试路,试到最后,通常是死路。

    食物还有多少,这万家小老头从来没有提过,只是饿了她就拿出来分食。

    他走到水池旁,难掩本性地轻捏她慈脸一下,见她还没有清醒,就知道她是累坏了才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他默不作声地凝睇她的睡容一会儿,无声无息地俯下俊颜,靠近她的小脸。

    睡着时,她的嘴角还是微翘,怎么会有人天生长这样?那么她难过时,谁会读出她的悲伤?

    忽然间,她张开迷蒙睡眸,在看见他近在咫尺时,虽然受惊,但还是力持镇定,只是微微大张的眼眸泄露了她的紧张。

    “万家福?”

    “什〔么?”

    俊颜缓缓抹笑:“你睡觉的模样真丑。”

    她闻言,满脸通红,差点以为方才他要亲她了。

    岁君常见她脸红,也没有多说什么,收回观察的视线,忽然问道:“咱们还能吃几顿?”

    “三天吧。”她带点沙哑,连忙起身。

    “两个人吗?”

    “是啊,岁公子,怎么了?”

    “没事,我锦衣玉食惯了,这种大饼实在不合我的口味。”他心不在焉地说,在她身边随意坐了下来。

    万家福看他一脸倦色,以为他要闭目养神。虽然他服过她的葯丸,但那毕竟不能清毒,她真担心他体内积毒伤身连忙拢裙坐直。

    “小老头,你真规炬”见她一脸不同意,他哈哈笑道:“这十几天相处,虽然算不上经年累月,但地洞之中就只有你我二人,十二个时辰时时相处,即使发厌,我也不得不说,我够了解你性子了。”

    “像小老头,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小时就像小大人,现在像小老头也没有差,他高兴就好。

    “是啊,小老头儿正好配大老头儿。你连你未来的夫婿,那个什么举人的,一面都没见过,你不怕嫁过去会失望?”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又在找话题聊。他说的没有错,一天十二时辰几乎无时无刻不相处。他不太贪静,会随口跟她天南海北聊,一点也不像常平县崇拜的那个岁爷嗯,一天十二时辰撇开各自找地道外,还得扣掉他故意洗澡的时间。

    他嘴里说是怕脏,必须一天洗个两次澡,但她怀疑他是有意要欺她。

    她也想洗啊但她无法摆脱她个性中的固板本能,害她十几天来只能在他洗澡时躲在其它地道里,当作没有听见那诱惑的水声至今,他每回靠近她,鼻间都是他清爽的味道,害她暗自羡慕又妒忌又忍不住偷偷深吸口气

    “小老头?”

    “什么?”连忙回神,嫩脸发热,怕他发现她刚才吸进许多不该有的清爽气味。亏他忍得住,她十几天没洗澡,身上的臭味连她都开始考虑要不要趁他入睡时,偷偷爬进水池里。

    “我在问你话啊,你不怕嫁过去,出了问题吗?”他随口聊着。

    “不怕。”她笑着,从身边的货袋取出一卷小昼轴,摊开给他看。“岁公子,你瞧。”

    “好个画工!万家福,这是哪儿出名的孔子像?你连这都作买卖,我实在折服。”他故意道。

    她闻言皱眉,跟他一块看着画像。“这不是孔子像。”

    “不是孔子像?你瞧,有胡子,满面皱纹,虽然身穿儒衣,但一头白发,难道你没有看过孔子像吗?”虽然是半开玩笑,但愈看还真有点神似。

    “不是!”她有点不高兴了。“这是我家兄长为我画的人像。他有个习惯,下笔画图不爱涂发。”

    “原来这是你哥哥的画像啊”万家福不是不知道他又在戏弄她,但她还是轻轻反驳:“这是我哥为我绘下那举人的画像,来让我开心的。”

    他眯眼瞪着她。“开心?”这样也能开心?她未免太看重那举人了吧?

    她微微一笑:“是啊,我运气好点,能事先得知他的性子、他的长相、他的饱读诗书,有多少姑娘能像我这样好运呢?他读万卷书,我这些年行万里路,将来不致无话可聊。”顿了下,问着他:“岁公子,你呢?我只知岁家矿场是天下第一银矿,矿主子是岁君常,除此外很少有你的喜好、背景传出”

    是啊,这才发现,明明他的地位在矿业之中占首位,理当有八卦流言四溢,至少在同业中会被津津乐道或以谣言中伤,但她不管在南北二地,只听过岁家银矿,却很少听见与他相关的谣言。

    岁君常哼声道:“我的喜好我的背景干其他人什么事?没必要让人知道。小老头儿,若是你想知道,我倒可以跟你说个清楚。”说到最后,又有点戏弄的味道。

    “岁公子,你不说也无妨。”她宁愿不要听,也不要自己往那个名为戏弄的洞里跳下去。

    “不,我偏要说。小老头儿,我的喜好很简单,我天生爱捉弄人,不过很少捉弄姑娘家,要是惹得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可麻烦了,不过你不一样。”

    “我一样的。”所以,别老闹她。

    他摇摇头,诡诈地笑道:“你怎么会一样?你有变丑的本事,万家福,真的不是我的错觉,你是一天比一天还丑。”

    万家福蹙眉。

    正要开口,又听他得逞地说:“天下间大概也只有我,才要你这么丑的女人吧。”

    她闻言心一跳,直觉抬眸对上他笑意盈盈又自负万分的深瞳。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问,怀里的画轴被抢走,她连忙脱口:“你干什么”瞪大眼,见他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后,她脸色微恼,已有不高兴。“岁公子,你这样子做,未免太飞扬跋扈”

    男人的手臂突地横在她的面前,她一脸不解。

    “我衣服破了。”他很干脆地说。

    “什么?”她傻眼。她可以很专注认真分析地道每一条路,分析每一件事,应付他每一句捉弄,但这一次她毫无头绪,简直心惊又茫然。

    他瞪她一眼,重复道:“没听见吗?我衣服破了,叫你缝补。”

    “”“你不是有什么李家村的线?现在补!”

    热气扑上她薄薄的面皮。他此举不就是表示他不是在耍她?

    他见她没有动作,干脆帮她取来针线,强迫地塞到她的怀里。

    她盯着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穿针引线,低声咕哝:“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你说什么?”

    “又像小孩子,我又不是娘”

    他深吸口气,不快道:“万家福,你有人要还嫌?”

    她连抬眸看他一眼都不敢,弥勒脸火红着,帮他的破袖补上第一针。

    他见状,这才满意在俊颜上绽抹笑意。

    等她缝补得差下多,收了线之后,他看看密合的衣袖,笑了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情意绵绵的缝补术啊,也不过尔尔嘛,好吧,你的情意我勉强收到了。”见她终于忍不住瞪着他,他哈哈笑道:“小老头,你去多点些火把。”

    万家福闻言,以为他有些发冷,赶紧起身去点了七、八把,分别挂在巨型山洞的角落。

    一转身,瞧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岁公子,你不是冷吗?”

    “是有点。小老头,你可以叫我岁君常,太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还真有些寂寞呢。”巨型山洞因为同时点了多把火炬,亮度比以往更甚,可以仔细观察四处山壁。他随意拿起一把,回头看她,他笑:“岁君常。怎么?你不敢叫么?还是我的名字尊贵到你难以启口?”

    她抿了抿嘴。

    他也不是很在意,绕着山壁走,右手掌心又习惯地顺势抚过每一块凹凸不平的山壁。他知道她跟在他的身后,于是命令道:“地图只能画大概,你记忆力跟我一样好,你走过的多半不会忘,现在你跟我走,再试半天,如果真没有一条可行的路,从明天开始,我替你画一条可能的路线。”

    “你是什么意思?”她皱眉,下喜欢他这种语气。

    “意思很简单,我累了,再撑也撑不了多久,即使有心要带你走出去,食物不够,我体力恐怕也有限,再过两天,不是你负累我,而是我在浪费多余的食物,不如你一人独试。”

    “你要一个人留下?”

    “是啊,我留下,还能忍饿几天,等你来救我。”

    胡扯!一听也知道是他编的谎言!他早就算到如果她一人走,依她的食量,三天可延至八天,甚至再硬拖个十来天也没有问题。这个人明明嘴皮子坏,在她眼里,可以为小事捉弄她好久,但在重要事上一点也不含糊,低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双手隐隐在发抖。

    她盯了许久,想起初时掉进山腹地道里见到的骸鼻,低声道:“要走,当然一块走。”

    “你傻瓜是不是?”

    “岁君常,我讨厌见尸,有尸体就是死亡了,那表示有人在某处为他而悲伤,我说过我有个稚气的愿望,希望将来老了,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块走,他不悲伤,我也下难过。”

    岁君常闻言,回头看着她半天,然后笑道:“你忘了你的举人已至不惑之年了吗?你要跟他成亲,那他一定早走。”笑容竟有几分柔软。

    万家福摇头。“他身体健康,我哥明白我愿望,不会挑个短命人,他会长命百岁的。”顿了下,声音极为轻柔:“我希望,等我老了,也还能帮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的人补衣。”

    “哈哈!”他大笑:“万家福,你还真是拗性子,嘴硬不承认喜欢找?我条件这么好,喜欢我是你高攀了。你要为喜欢你的人补衣,那可个知要补多少件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以男女之情喜欢上过我。”她不是很在意地坦承。

    他一怔,点头。“也对,你生得丑,也只能靠说媒了。”他又笑了一声,心情开朗,连带精神略好。跟她相处不寂寞,甚至挺有趣的,可惜终须一别。

    趁着火光极亮,他拉着她,靠着山壁走上一圈,道:“等你出去后,记得,若遇潮湿地道就走,如果分别不出来无论如何,别回头走,浪费时间。”

    “没有你在,我出去一样是死罪。”她静静地说,不吵也不反驳。

    “无所谓。你出去之后,看见有图,就告诉他,这是我的命令,逼他爹撤销你的死罪。我一死,县太爷也可以算是得偿所愿一半了,你要有心替我报仇,就告诉县太爷,我在山腹迷宫出不来,到时他必派大批人马进洞探我生死,到那时”大家同归于尽吧。

    万家福充耳不闻,内心微恼他的固执。要比固执,她也行,她不走他能拿她怎么办?瞧见他停步,她也跟着停下,安静地看着他的举动。

    这些日子以来,时常发现他说话说到一半,会忽然走到壁边摸来摸去,有时又来回摸着坐过的石地。

    这似乎是他长年采矿者的习惯。她很少看见一个人将工作化为生活的习性,一般人工作不外乎是为了讨生活或者谋求财富,不像他,是以开采矿为乐趣,即使在穷途末路时也本能地注意四处矿物。

    他说得没有错,县太爷以为他是天生奇才,其实他下了好多工夫在挖矿上。

    她也不打搅,悄悄挣脱他的手,走回货袋边,一见收拢在袋旁的针线盒,她不自觉地摸上微热的脸颊。

    真奇怪,明明她喜欢年长的男子,他才二十三、四岁,真的不算是她迷恋的那一型啊火光耀眼,此刻她站在地图的左边,眼角不经意地往地图看去,模糊的字形在她脑中勾勒,忽地,她心跳不已,瞪着地图看,愈看愈心惊肉跳。

    “小老头,你过来!”那方传来失笑。

    她吓得弹跳起来,直觉奔过去。才到他的身边,他立即拉着她蹲下,指着山壁连地的角落。

    “你瞧,是什么?”

    她努力瞪大眼观察,只看见铁灰色的石块,跟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看出来了吗?”他笑问。

    她迟疑一会儿,摇头:“这跟其它石块没有什么不同,最多最多好像亮了点。”但她不敢确定是不是火光反射所致。

    他哈哈大笑,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小老头,你的眼力算不错了,这块石头泛白带银苗极有可能下头藏着银矿。”他若有所思,珍惜地抚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真是可惜,很有可能在数百年前,曾有采矿者误闯此处,发现有矿石,当时应是铁矿盛行这山腹之间,有人工凿痕的通路,虽然不多,但表示有人有心想挖矿,只是技术太过老旧,到最后不知什么结局,这处矿脉就这样被隐藏了”只怕初时见的那具骸鼻,正是当年来的采矿者。那么,其他采矿工人呢?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采矿必定需要大量人才,这些人才进了迷宫,最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否则这一百年来采矿者不会丝毫没有动静,就连山面上的银矿也是在这五十年内才有人开采过。

    这是不是表示,其实他跟她,只在某一小段路打转,那些采矿工人死在他俩还无法走到的地方?

    真是可惜,如果他所料不错,岁家银矿虽然是中原质地最佳的银矿,但多半是夹带其它矿素出身,每几斤矿石只能提炼出几两纯银而已。而此地下极有可能是难得一见的纯银不自觉地抬起俊眸,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他脱口:“小老头,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万家福微笑摇头。“没有。”

    “你脸红了你知不知道?”他颇有玩性地说。

    “没有。”她毫不考虑地说:“我没有脸红。”

    他轻捏她微热的脸,笑道:“如果你不脸红,我就亲你。你脸不脸红?”糟了,好像玩她玩上瘾了。她要独自走这迷宫,只怕他待在这里饿死前都会为她担心。

    “”万家福简直不知该是为他着迷心动,还是要恼他?

    明明他在谈及采矿时十分认真又热情,但一面对她,就爱要无赖,怎会有人一会儿像个大男人,转身又变野孩子欺压人?偏偏她不讨厌。

    “你还这样看着我?”

    她回神,怕他继续要无赖,乘机说道:“这里既然有矿脉,那么你更该跟我一块出去,将来好进来挖矿。”

    他朗笑两声,明白她珍贵的心意。“万家福,我采矿是为了什么?也不过是我想知道地底的矿脉是不是如我预料的而已。没有机会挖出它,我也不会遗憾,唯有常乎县”神色委。“原本只是试采银矿,不料为常平县带来生机,让我走不得,也暂时不能走了。”

    “既然常平县银矿还没有挖完,那你怎能让县太爷抢去你要做的一切?”万家福连忙拉起他,发现透着薄袖,他的手臂冰寒,他竟然还能硬撑!“你跟我过来看!”

    岁君常也没拒绝,任她拉往地图的方向。她视而不见地图的正面,反而停在地图右斜方。

    不站近,甚至有些远了。

    “岁君常,你瞧这像什么?”她指着地图。

    她会这样问,必有异象。岁君常依言眯眼细看。

    “别被这是地道的念头迷惑。方才我就站在这里,不经意地瞧见又听你说,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很巧,是么?以前我不太信鬼怪的,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乱世,是有妖孽鬼怪的,现在,这实在巧合得让我觉得暗有鬼神的存在你看人工开凿的地道加上天然的地道像什么?”她语气略带迷惑又兴奋,

    岁君常定下心观望复杂的地道。

    这几日遇有死路的地道,一律以朱砂划掉地图上的路,所以一张画纸上红色比黑色还要多,乍看之下奇乱,但如果撇开红色,这个黑宇的一笔一划连在一块,虽然不太均衡,但有点像是

    他缓缓转身,看着不自觉挨在他身边的女子。

    “岁君常?”她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发一语,上前提笔,在地图的左边,写上另一半的宇。虽然不见得连得上地图,但那表示曾在他们走过的地道里,曾与疑似可以接续出口的地道错身而过。

    “小老头,你的姓,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是啊,地道连起来,很像是万的右部份吧?岁君常,可以一试。”她笑道。

    岁君常深深看她一眼,即使她的弥勒笑脸无法完全泄露她是否真心在笑,但从她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出她快乐无比。

    她在快乐什么?快乐他也能一块走出生天?

    思及此,他不得不承认心情蓦然变好。他凝视她半晌,问道:“万家福,你挨不挨得了饿?”

    “当然可以。”

    “好,咱们把最后一次的赌注放在这里了。预防万一,食量暂时减半,火折子少用,你跟着我走。”

    她微笑点头,完全领命。

    “还有,中途为了节省时间,你就算想解手,就地解决,别让我再四处找人,明白没?”

    这男人,怎么老是这样?

    老是令她又恨又有小小的心动!

    盛夏的阳光夹杂着热度。

    微弱的光线钻进废弃的矿洞里,即使还没有走出口,也能开始清楚地见物。

    废弃十多年的矿洞连着山腹深处的地道,到了最后一天,地道连上当年他的记忆,顺着记忆而行,正是少年时期他走出山腹的废矿出口。

    “岁君常,这里不会有矿夫吗?”

    他转头看她想攀过挡在矿洞的大石头,却又因碍事的长发跟长裙,让她连续几次滑下那巨石。

    他仿佛在看见一只老猫很笨拙地在攀岩。黑眸灿光难掩,他上前说道:“低头。”扶住她的腰身,让她整个人顺利滑过巨石。直觉护住她的头,以防她撞上矿洞顶石。

    “谢谢”她微喘。

    在阳光下,他清楚地看见她灰头上脸,万分狼狈,衣袖破损,满脸污渍,简直惨不忍睹。

    他又顺手拉下她如同白纱罩顶的蜘蛛网,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得你衔草结环来报恩了。”

    能出洞,她心情很好,根本不想回应他的捉弄。

    岁君常也不介意,开始打量起这陌生的矿洞,道:“这里本来就是废弃十来年的矿场,自我买下这座矿场,重新开采后,这部份还没有开放,不会有人来的。我饿死了,小老头,还有没有食物?”

    “有。”她打开货袋,连忙取出仅剩的半块大饼。

    他咬了两口,嫌恶地皱眉。“我竟然吃它吃了这么多天”撕了一块塞进她的嘴巴里。“吃饱一点,等天一黑,再出洞。”

    “咱们要暂时离县吗?”

    他沉吟片刻,正要说出答覆,忽然听见矿洞口附近有童稚的声音低喊:“岁、岁爷爷!”

    他转头一看,瞧见年有路抱着饭碗跳起来,尤其她一见万家福也在,笑颜立即逐开,激动得连眼眶也红了,大喊:“姐姐!”

    “万家福,退回去!”岁君常厉声道。

    万家福怔了怔,没料到他连有路都防。

    “小路,你躲在这里吃饭做什么?谁欺负你了?”矿洞外传来年有图的叫声。

    岁君常动作极快,将万家福拦护到自己身后,盯着年有图走进旷洞。

    年有路连忙垂下头,不敢乱将视线移向岁爷爷。所有人都说哥背叛的

    “小路?”年有图觉得有异,扫过矿洞内,然后倒抽了口气。

    一时间,冷漠如死水的眸瞳对上吃惊错愕的眼神。

    “岁爷!”那声音极为复杂。

    “看见我没有死,很吃惊吗?”岁君常平声说道。

    “不”诧异、惊喜、错愕、挣扎、算计等无数情绪在刹那间毫无掩饰地流过年有图的眼瞳,最后,停在他眼底的是,坚定的出卖。

    岁君常暗咒一声。

    “你没有死,无疑是找到了!”年有图直盯着他的脸色,放开喉咙大叫,嘶声力竭地大叫:“找到岁爷了!找到岁君常了!”

    一连后退数步,最后干脆反身奔出矿洞,非要闹个人尽皆知不可

    “谋杀了税收官的罪犯岁君常,找到了!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极大的嗓门,在采矿场掀起一阵阵的喧哗。远处,传来捕快人马吆喝围逮的叫声,马声、人声不绝于耳。

    万家福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疑惑又难以置信。

    “小老头。”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看见了吧?这,就是跟了我数年的亲信,我怎么离开得了常平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