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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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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疑似碰瓷的朱谨深目光莫名地看过沐元瑜后,却没再说话,他,走了。

    他带着的三人忙都跟上去,一行人便在细雪中翩然而去,把余下众人包括小国舅在内皆晾在了当地。

    众人都愣了片刻。

    他要当场发作,那不管怎么发作,沐元瑜都还有点谱,可就这么走了——

    你等着。

    这事没完。

    这两句含义丰富的潜台词不受控制地咚地跳到她的脑袋里,虽然她清楚知道事实上朱谨深一个字也没有说,纯粹出于她的脑补,可她就是没法不多想。

    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天家子。

    当众叫她冒犯至此,说一句颜面扫地都不为过。

    再是事出有因,朱谨深本人是无辜的。

    他才下楼,未必知道小国舅先前干了什么,看见舅舅被人按在地下,让人帮忙是理所应当。

    打了小国舅沐元瑜没什么心理负担,两人论道理肯定她占先,论身份不定谁更值钱,再论实权,呵呵,看看大堂中此刻悬殊的实力对比就很清楚了。

    国舅是皇亲国戚,她沐家先祖还是太祖收的义子呢。

    但朱谨深——

    沐元瑜一想心里就悬乎乎的,他怎么就那么走了呢?

    这种完全揣测不出对方下一步将出什么招的未知感太不让人安心了。

    有鉴于此,她望向还留着的小国舅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小国舅捂着胸口往后一缩:“你还想怎么样?”

    缩完他觉得自己被个半大少年吓成这样有点怂,便挺起胸膛又想往前迈进,但满堂屋精壮汉子的威慑力太强大了,靠山外甥不在,他这一步硬是迈不出去。

    “你、你等着,世子了不起?本国舅跟你没完!”

    他倒是把这两句话放出来了,沐元瑜环胸挑眉:“国舅的意思是,我今番把你得罪狠了,没有和解的余地了?”

    小国舅的表情看上去松了口气,但嘴就更硬了:“不错,我告诉你,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即便是跪下求饶,也得看看本国舅的心情怎么样——”

    “既然已经不能和解,我跟你求什么饶?”沐元瑜脸色一变,喝道:“揍他,索性再得罪得罪!”

    “啊啊——!”

    小国舅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直往门外冲去,带着他的奴仆们一起,头都不敢回地飞奔而去。

    奴仆们倒还好,小国舅的衣裳先前让刀三扒得成了个丐帮新晋弟子,这一跑,好几块扯坏的布料在寒风中招展,乐得私兵们哈哈大笑,他们其实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沐元瑜说话的同时给了手势,并没叫他们动。

    吓唬走了小国舅,沐元瑜打起精神,回头安慰沐元茂:“三堂哥,没想到这坏人还有点身份,现在不好怎么着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你把这口气出了。”

    沐元茂吞了口口水:“……不不用了,瑜弟,我不生气了。”

    忽然觉得小堂弟好威武怎么办。

    沐元茂十分致力于维持自己的男子气概,这一对比,他觉得自己不能输,豪气便也上来了,一揽沐元瑜的肩膀:“走,刀三哥已经教训了他,我这仇算报过了,我们原为买毛皮来的,别为小人坏了心情,还是照样逛我们的!”

    沐元瑜点头:“好。”

    刀三先前和奴仆们过招,难免打坏了点家什,掌柜的知道这几方人马一方也不好惹,愁眉苦脸地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眼瞧着两波人马先后走了,本都做好了自己认赔的准备,此时听说这第三波人马还有留下来继续光顾的意思,那不管买点什么,总比甩手就走好啊!

    一下抖擞起来,忙蹦出来,殷勤指引介绍。

    沐元茂自己先挑了两件,见沐元瑜没怎么动,催道:“瑜弟,你不冷啊?快挑。”

    他是真心大,说逛就真逛起来了,先前的事差不多抛脑后去了,沐元瑜比不得他,她脑子里时不时还晃悠着朱谨深的那半条大腿呢,哪有心思看什么毛皮。

    但也确实需要,她随口道:“三堂哥,你先挑着,你挑剩的我都要了。”

    掌柜瞪大了眼,噌噌放光!

    沐元茂也有些惊讶:“你买那么多做什么?”他环顾了一眼四壁,“虽然这里确实冷得厉害,不过也用不了这么许多罢。”

    “还有我的丫头呢,都是女孩子,这些日子也冻得不轻。”

    沐元茂就点了点头:“哦,也是。”又向他挤挤眼,悄声道,“瑜弟,你说你出个门,带八个丫头,你现在一天比一天大了——那什么,可得把持住啊。我听说男人太早了,唔,对身体不好。”

    有离得近耳朵尖的私兵们嗤嗤笑起来。

    “……”沐元瑜无奈道:“你想什么呢,没那回事。”

    沐元茂家里管得严,其实也半懂不懂,嘿嘿又笑两声就罢了,重新看起毛皮来。

    一时他选好了,沐元瑜果然就让把剩下的都包上了,掌柜满面红光算了账,给了个数字,又主动把零头抹了,沐元瑜听着差不多,她的私兵们还没走呢,料想掌柜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敲她,就命人出去找马车上的鸣琴拿了银票,回来会了账,私兵们各自扛起一些,出门去寻车队。

    掌柜一路躬身相送,十分不舍,出了店铺大门还送了一段,旁边一家绸缎铺子的店主扯住他,殷羡地道:“老章,这哪里来的阔客,把你店里都买空了?”

    “好像是南疆的什么世子,可有身份的贵人。”掌柜此刻很有显摆的需求,就跟他吹道,“买空了算什么?你知道人家买回去干什么吗?给身边的丫头做衣裳穿的,十八个呢!你说,是不是得多买点?”

    店主咋舌:“给丫头用这料子做衣裳?啧啧——我滴娘啊,这样阔客怎不到我店里来走走。”

    掌柜矜持地鄙视着他:“你那料子是不错,不过人家不缺啊,你想想,这样豪阔的贵人家里怎么会少了绫罗绸缎,我这也是赶巧了,人家刚从南疆来……”

    两人聊着,又吸引了几个相邻的店主过来,一帮人哈着白气,硬是在雪地里聊得热火朝天起来。

    ……

    王府的车队挤出了那条热闹街道,继续行进,慢慢接近了位于城东的沐家老宅。

    沐氏自先祖起就镇于云南,这处御赐老宅以后的历代滇宁王都使用极少,只有偶尔应召入京时才居住一下,宅院里大半时候是空着无主的,只有几房下人在此看守打扫,算起来,这些下人在此繁衍生息,也传承几代了。

    在沐元瑜上京以前,滇宁王已先送了信过来,通知了世子将要入住的消息,命留守的下人们对宅院进行翻新整修。

    与在云南的滇宁王府相比,沐家这座老宅要低调许多,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只很简单题了“沐府”二字,几辈都不曾换掉,这是沐氏对皇家表示的微妙臣服,不在京里彰显异姓王的存在感。

    车队在门前停下,沐元瑜自马车上下来,只见门前已乌泱泱站了好一片人,粗粗一扫,老幼男女在内一总大约有五六十人。

    见到她露面,众人一齐下跪伏地,跪在最前列的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者,绒帽锦袍,穿着甚为体面,他抬头拱着手,相貌慈眉善目,生得也很体面,用有些苍浊的声音道:“老奴等恭迎世子。”

    这应当就是老宅的现任管家陈孝安了,沐元瑜了解过,陈家是这一代才接任了管家之职,上几任原都在另一房楚姓家人的手里,因上任楚管家时运不济,两个儿子都因病去世,再没有可接班之人,这总管的位置便只得易了手。

    她加快了一点脚步,上前亲手扶起了老人:“大管家请起,不必多礼。”

    又加大了一点声音向其后跪的众人道:“都起来罢。”

    众人依令陆续起身,陈孝安满面笑容地道:“自接到王爷的信起,老奴们就翘首以盼,时隔将近二十年,终于又有幸见到主子的面了。外头天气冷,世子快请进去罢,里面的屋舍老奴都已亲眼看着人收拾打扫过了,只不知道合不合世子的意,若有哪里需要再修整的,世子只管和老奴说。”

    又招呼后跳下来的沐元茂,命人指引车马等,诸般安置起来。

    沐元瑜和沐元茂并肩进去,他们初来乍到,皆不知道老宅如何模样,只能先随陈孝安走着,一路走一路看,偶尔问一两句,陈孝安皆尽心解答了。

    老宅正房只有滇宁王亲来时才有权居住进去,沐元瑜也不便僭越,陈孝安替她安排的是离正堂很近的一处院落,将要走近时,陈孝安抬手指点着:“世子,三堂少爷,请看,那便是春深院,取的是‘读书不觉已春深’之意,内里的上房大小隔间加起来共有五间——”

    刚说到此,一个老宅小厮喘着粗气飞跑进来,大声喊道:“陈爷爷,门外来了个内官,说有上谕,召世子觐见!”

    沐元瑜一愣。

    虽然她进京是肯定要见到皇帝的,但按正常流程,该是她先递进请见奏疏以后,皇帝才召见她才对,怎会这样急慌慌,她才进家门椅子都还没摸着就把她找了去?

    她便问那小厮:“是叫我现在就进宫去?”

    小厮点点头又摇摇头:“内官老爷说是立召,但不是要世子进宫,而是去十王府里。”

    这个地点一出,沐元瑜同沐元茂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过来了。

    沐元瑜心底不由涌上一股酸爽:才扒了儿子的裤子,转眼做老子的就找上门来了——

    这种混成不良少年的强烈即视感。

    沐元茂一拉她的手臂:“瑜弟,我和你一起去,这事为我才惹出来的,我跟你去解释,根本怪不着你。”

    沐元瑜不想再搭上一个,待要拒绝,但沐元茂不听她的,拉着她就往外走。她想着外面的内官多半不会肯答应多捎上一个,就先顺着出去了。

    结果到得门口,沐元茂抢先上前一说,那年纪不大的小内官点点头:“皇爷就为此事召世子前往,既然这位少爷牵涉其中,那就一道去罢。”

    ……

    这就无法了,只得两兄弟同甘共苦去了。

    十王府也在东城,与沐家老宅这两处离着皇城都很近,坐了车去不到一柱香时间就到了。

    这是一片连着的建筑群,占了一整片街区,作为最早迁出宫来的皇子,二皇子朱谨深住在其中方位最好的一座里。

    进了朱门,这时候沐元瑜也没心思看景致殿舍如何了,默默走过前堂,来到后宅,刚进院门就见到国舅爷抱着手臂站在廊下,伸长脖子往外望着。

    见到他们进来,他眼神一亮,冻的有些发红的面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沐元瑜秒懂:告状的原来不是朱谨深,是这货。

    先前那顿揍真不该给他省了。

    上了台阶,擦肩而过时,她轻启唇,低声道:“告状精。”

    小国舅李飞章:“……”

    他生平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但奇妙地瞬间领悟了这个词里的精髓之意。

    他几乎要暴跳起来——

    这三寸丁太坏了,怎么、怎么能这么鄙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