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王女韶华 > 第63章

第63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63章

    朱谨深这日的心情本来还不错。

    祁王的身后事闹得不小,又涉及后闺香艳,又涉及朝廷封地,且连着皇家血脉,他在病榻之上也听说了,喝了两日药,觉得精神稍好些后,就让林安去街面上寻一些有关汉阳府的书籍府志来看。

    这不容易,此时游记类书籍本就不多,普通书肆也没门道卖府志这样的官样记录,林安跑了好几条街,才搜罗到两本内容有沾边的回来。

    朱谨深倒不甚挑,凑合着看了。

    林安作为心腹,当然是知道朱谨深志向所在的,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想择汉阳为封地吗?”

    朱谨深没瞒他,“嗯”了一声:“汉阳原就是藩王封地,如此被朝廷收了回来,我若想去,应该便宜些。”

    藩王出封,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看上去相当快活自在,其实不尽然。首先第一条,就是个封地的问题。

    藩者,屏障也,最早的藩王制度有戍卫九边的重要军事意义,藩王们的封地因此多在广西、宁夏、甘肃一带——包括滇宁王受封的云南,都不是什么气候调和风物繁华的好地方。

    国朝初年封在那里,还有个手握军权的好处,打成祖以藩王逆袭上位以后,连这个好处也被剥夺了,各王府府卫被大幅度削减,藩王们都只得老实窝着。

    封在内陆的也有,只是就得看运气了,第一两京直隶周边绝无可能,北直隶离中央太近,不能容藩王酣睡,南直隶连着江南一大片则是天下文治经济的璀璨之地,也是国之粮仓重地,也不可能放藩王进去染指。

    好的跟坏的都去掉,再减掉已经被现有藩王们占去的,余下的选择就不太多了,看着泱泱中原地大物博,想选块合心意的封地其实还真不容易。

    林安有点闷闷地道:“殿下的身体若能痊愈就好了。”

    那哪用操这些心,早就正位东宫了,哪也不用去。

    朱谨深嗤笑了一声:“怎么,你原来比我有上进心?十二监四司八局,你挑一个罢,我送你进去还不难。只是往后的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殿下说什么呢!”林安忙道,“我打小就跟着殿下,这辈子也跟定殿下了,攀谁的高枝也不如在殿下身边安心,除非哪日殿下嫌我烦,不愿要我了,不然我哪也不去。”

    朱谨深道:“哦,我现在就挺嫌你的。”

    林安摸着脑袋,嘿嘿笑了:“殿下打认得沐世子以后,风趣了不少。”

    主仆两个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侍卫来报,说沐元瑜同着许泰嘉一起来了。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林安眼睛一亮,也不等朱谨深允准,忙忙跑出去相迎了。

    迎到了人,路上很开心地道:“沐世子,许世子,我们殿下好些了,正一个人看书呢,你们来了,可就热闹起来了。”

    沐元瑜摇摇头,露出点苦笑道:“那可不一定,我们今日来,却是给殿下添堵的。”

    林安不解何意,恐怕他们是来通风报信什么机密事,一时不敢问,引着两人到了静室后,就自觉站到门外守着去了。

    两人进到屋里,许泰嘉张口就要说,沐元瑜掐了他一把,赶在他前面用斟酌过的平和口气把事说了出来。

    过程里许泰嘉抽着冷气,一直瞪她。

    死蛮子!这么大手劲,他的手臂一定叫掐青了!

    要不是当着殿下的面,一定要收拾她!

    说个事也要争个先后,哼,明明是个蛮子,还挺能邀宠。

    他脑补腹诽无数,没注意朱谨深坐在炕上,苍白英隽的面容渐渐冰冷,神情如屋外檐上残余的冰雪。

    他抬了眼,向沐元瑜道:“你这样小心是做什么?怕我被人气死?”

    许泰嘉才觉出不对来,迟疑地左右望望。

    沐元瑜不好说她真的有点这么想——以朱谨深的敏锐度,他一定听得出沈皇后包藏的祸心,他一个病人,叫人这么添堵,对他的病情能有什么好处?

    气死是夸张了,气到心情郁结病情加重却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这种实话万不能说,她只能道:“哪里,是我替殿下生气,不想把我的情绪传给殿下,所以如此。”

    许泰嘉仍是茫然,沈皇后是继母又是国母,一个孝字压着,朱谨深很难做出什么有力反击,因此至今没和沈皇后在明面上发生过任何冲突,许泰嘉作为伴读,知道一点两方不对付,但没意会到已经汹涌到了这个地步。

    “扯谎。”朱谨深却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冷冷地道,“你想多了,我要有这么大气性,早就气死了,还等得到今日。”

    还说不生气。

    沐元瑜在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听听这口气,根本就是快暴走了。

    她瞄了一眼朱谨深手里握着的书,薄薄的一本书册已被捏得泛起了波浪形,他的指甲边缘都用力得泛了白。

    想劝不知从何劝起,索性先闭嘴。

    许泰嘉不懂,上去撞了枪口:“殿下,您别想太多,管他那许多呢,皇上准了您的冠礼,这可是件大事,我和沐世子来,就是告诉您赶紧写个认错的条陈上去,不能耽误了——”

    “我好稀罕么?”

    “……”许泰嘉有点张口结舌,“这、这能不稀罕?拖好几年了,皇上总算松口了,您不抓紧着,谁知道下回在哪呢。”

    沐元瑜受不了了,她看得出朱谨深已在努力压着脾气没对他们不相干的人发作出来,许泰嘉再状况外地劝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拉了他一把,向朱谨深道:“殿下,您好好想一想,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您有什么事,随时使人去召我们。”

    朱谨深得到的处置是入寺反省,没有禁闭这一条,所以他的人是可以在庆寿寺出入的。

    拉着许泰嘉出去,许泰嘉哪里想听她的,但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挣脱不开她的拉扯——沐元瑜进学堂时已经是深冬,天气凛寒,学堂没开过骑射武课,他不知道沐元瑜在这上面的能力。

    一路身不由己地叫扯出了门,知道朱谨深情绪极为不佳,许泰嘉也不敢大声嚷嚷,直到下了台阶过了银杏树,快到院门口了,他才跳起脚来:“喂,你干什么,快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沐元瑜打断他:“许兄,你是殿下的伴读,殿下现在不想理会人,你看不出来吗?”

    那言下之意很明确,许泰嘉也不能听不懂:外人都看出来的事,你一个亲近的倒不明白?

    他就不太跳得起来了:“——那你也不能说都不说一声就替我做了决定,还使那么大劲。”

    他说着想起来,要捋袖子,“你还掐我,我胳膊肯定青了!真是,你是小娘吗?还掐人,我妹妹才这么干。”

    沐元瑜好笑道:“我不使劲也拽不动你呀,难道我说了,你就听我的?”

    意思意思地凑过去看他的胳膊,只见青倒没青,但留下了一个很显眼的红印。

    许泰嘉指着嚷道:“你看,你看!”

    沐元瑜顺口反嘲了一句:“你是小娘吗?这点印子还嚷嚷。”

    见他瞪眼要跳,举手道,“好了,我错了,明日我带块砚台给你赔礼。”

    许泰嘉此时倒还大方:“赔礼就不用了,你知道错了就好。”

    正说着,林安跑了过来,道:“沐世子,殿下请您回去。”

    沐元瑜一怔,道:“好。”

    便往回走,许泰嘉下意识跟上来,林安赔笑道:“许世子,殿下说,他只是要找个人说话,没有要紧事,您还是请回府去,天色晚了,别叫家中长辈悬心。”

    他们今日学虽放得早,走过来庆寿寺的路上也需一段时间,再要返回自己府中又需不少时间,许泰嘉家中有个老祖母,极为宠爱他的——所以他才养成这样天真的脾性,他到天黑不回府,老祖母必要挂念他。

    沐元瑜在京上无长辈,到哪去无需跟任何人报备,就没有这个顾虑。

    许泰嘉犹豫片刻,老实说他没怎么见过朱谨深动怒,刚才那样,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点发憷,加上他往日跟朱谨深实在也不太聊得到一块去,两人年纪差不多,心性历程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就道:“那好吧。”

    转头向沐元瑜嘱咐道,“有什么事,你明天告诉我啊。”

    沐元瑜应了,跟着林安返回静室。

    朱谨深的脸色还是冷着,但眉宇间的躁郁之气已经去了不少,见她进来,示意她坐,还解释了一句:“我刚才不是冲着你们。”

    “我知道。”沐元瑜很理解,谁叫继母这么暗算都得暴怒,朱谨深已经算克制了。

    “你确实知道——”朱谨深有点深思地凝视着她,“许泰嘉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懂?”

    沐元瑜很坦然地道:“大概因为我比他聪明吧。”她想想又补充一句,“也比他了解殿下。”

    有的人倾盖如故,有的人白首如新,朱谨深想,这确实是件很奇妙的事。

    许泰嘉做了他三四年伴读,不如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新朋友懂他。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知道他会生气,并理解他生气的点,不觉得他狭隘古怪,许多话他都省了再解释。

    这种通透感有效地压下了他的暴躁,有人分担的感觉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

    朱谨深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本书册,封面已经皱巴成了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他勾了下嘴角,信手丢去一边。

    “有人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从前为此忿闷不平,渐次觉得应当放开,但别人并不这样以为。所以我现在觉得,我还是应该长在这里,好好地,做我的钉与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