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王女韶华 > 第92章

第92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92章

    林安在帘子外探头探脑。

    朱谨深背对着他,顺着沐元瑜的目光转头看到,斥了一句:“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林安听他口气不像先前那样冰冷,才小心掀开半边帘子,把脑袋探进赔笑道:“殿下坐了这半日,不知饿了没有?午膳已经好了,我先前来,见殿下说着话,没敢问。”

    朱谨深全无胃口,但因沐元瑜在,还是道:“摆过来吧。”又想起问,“李先生那边呢?不要怠慢了。”

    林安忙道:“殿下放心,这就着人送去。那位李神医做事可真有谱,王太医跟他过去,原来还有些害怕惶然的,让李神医敲着脑袋又训了一通,然后压着研究脉案去了。真是一刻工夫都不耽误。”

    冲这态度,再大的脾气他也愿意伺候着。

    丰盛的午膳很快摆了上来,碧玉箸摆在一边,朱谨深只是看着,都懒得拿起来。

    过一会,他觉得不对,抬眼:“怎么不吃?你也没有胃口?”

    “我有。”沐元瑜含蓄地看他,“可是殿下不动,我做客的怎么好先动呢。”

    “又没别人,谁还说你不成。”

    说是这么说,毕竟礼仪所在,朱谨深还是拿起了碧玉箸,随意用了一点。

    沐元瑜挺想表现得忧他之忧,但饭桌上一共就两个人,对着都不吃饭,那气氛也太悲惨了。

    朱谨深大概并不需要一个人来和他比惨。

    她这么想着,就正常吃自己的了。

    朱谨深这里的膳食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口味都偏淡,沐元瑜其实吃不太惯,但饿起来就顾不上挑了,她头也不抬,一口接一口吃得香甜。

    朱谨深再不动,她也不劝了,他一个皇子,想吃厨房那边随时预备着,饿不着他,不用现在没胃口还硬劝他往里塞,吃下去存在心里也不舒服。

    倒是朱谨深自己,见她吃得这么起劲,不知不觉也跟着又动了几筷子。

    沐元瑜的筷子偶尔能跟他的搭在同一盘菜里,有两回后,她低着头闷声笑了起来。

    朱谨深真是奇了——他们餐桌礼仪都好,吃饭时都不说话,这样他也能一个人乐起来?

    他少有地开了口:“你笑什么?”

    “我笑殿下用饭像个大家姑娘,”沐元瑜捂着嘴,怕喷饭,“一点一点的,可矜贵了。”

    她对比之下倒像个真汉子。

    朱谨深嘴角抽了抽,自己回想了下,好像也无可辩驳,只有瞪她一眼:“惯的你,什么都敢说。”

    沐元瑜只是笑,一时停不下来。

    朱谨深无奈得很,这么个人,跟他怎么生气得起来。

    反嘲了一句:“你生的那样,好意思说别人像姑娘。”

    沐元瑜摸摸脸:“我父王给我的,我也没有办法。我倒是愿意像我母妃。”

    她要像滇宁王妃那样艳丽,早早就能展露风情出来,滇宁王也不敢叫她一直冒充着了,早想法把她换了下来——唔,那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她可能又该为别的事烦恼了,人生这条路,大概就是没有坦途的罢。

    朱谨深没见过滇宁王,没法评价,只道:“你还想像你母妃?岂不是更女气了,别人只怕要以为你投错了胎。”

    又不由心中一动,他若真的是个姑娘——

    他望一眼沐元瑜的脸,很快掐断了这个妄念。想这些有什么用,无非害自己越陷越深而已。

    现在想来,他都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不过是起初时不经意踏错了一步,他都没有很当回事,然而一脚居然真摔进坑里去了。

    沐元瑜这个身份,她就算长得秀气,敢当面嘲笑她的人也不多,不过她应付这种场面仍然很自如:“我要投成了个姑娘,别的倒没什么,只怕没机会来到京里,认识殿下了。”

    朱谨深:“……”

    他幸亏吃得少,此时也停下了筷子,不然得把自己噎着。

    他向来高傲,不但对人,也对己,他若是那等只图享乐的浪荡公子哥们,早倚仗身份强取豪夺了,什么性别身份,都不在顾忌范围之内。

    但饶是他绝不屑于干此等下流事体,此时也觉得自己心中那层属于君子贵德的束缚越来越弱了——他甚至忍不住想,哪天他要真干出点什么,一定不是全怪他。

    他勉强掩饰着去端茶盅,强行转移了话题:“你讨人喜欢的本事这样强,怎么在你父王那里,倒是跟我在皇爷面前一个样。”

    “偏心没药医呗。”沐元瑜提起这事已经看得淡了,“我跟我父王的父子缘分就这么多吧,不如他跟他的宝贝小儿子强。人力不可扭转的事,也不必强求了。”

    回答完了觉得朱谨深的句式有异,登时兴致勃勃去问他,“殿下觉得我讨人喜欢吗?”

    朱谨深板着脸道:“——食不言。”

    沐元瑜忍不住又笑了,她觉得朱谨深这么堵她一句比直接回答她“是”或“不是”都更有趣,不过她从来懂得适可而止,也就老实低头吃饭去了。

    一时用完,沐元瑜今日不去学堂,回去老宅也无非和丫头们呆着,见朱谨深不撵她,她就继续留了下来。

    朱谨深精神弱,晚上有时候睡不到整觉,他因此养成了白日午睡的习惯,沐元瑜在自家时睡不睡都无所谓,在别人府邸是一定不会睡的,就溜达到隔壁去看李百草和王太医辩证医理。

    王太医医术及不上李百草,但这么多年毕竟是他给朱谨深主治,李百草要接手少不了他的辅助,两个人的气氛已经渐渐平和了下来,只是就着脉案分析商量,不再争吵了。

    沐元瑜认真安静地旁听着——听了半个多时辰,什么头绪都没听出来,两个专业人士在一起,飚的全是术语,她平常从观棋的念叨里知道的一些不足以应付这种高难度对话,实在坚持不下去,不好打扰两个大夫,只得又默默走了出来。

    林安苦着脸从门前路过,沐元瑜无聊,顺手拉住他:“怎么了?”

    “锦衣卫真来把门封了,人都不许出去了。”林安垂头丧气地回答她,“我还以为皇爷只是气话——这下怎么办啊,殿下要生气死了,我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朱谨深不吃药,他这些身边的人瞒而不报,都有罪责,皇帝先前是愤怒过头没想起来,等怒气下去了,会不会找他们算账就难说了。

    沐元瑜皱起了眉,她原来觉得不必劝朱谨深,可现在看,真一句都不提好像不成,皇帝下一步若直接让锦衣卫破门进来拿人,那时再应对可就被动了。

    “我们去跟殿下说一声吧。”

    “算了,殿下现在心情一定很糟,何必再去烦他呢。”

    “你被抓走了,殿下心情就好了?”

    沐元瑜驳他一句,推他往隔壁去,“你去看看,殿下睡醒了没?”

    林安自己当然也惜命,让一劝,就禁不住过去了,偷偷一看,扭头掩唇小声道:“殿下起来了,在写字。”

    朱谨深实则就没睡着,他心里存了太多事,合眼静了一会,静不下来,索性打起腹稿来,想的差不多了,就趿拉着鞋起来落笔。

    沐元瑜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快写到尾声了。

    沐元瑜礼貌地在几步外停下,但又心生好奇,忍不住隔着点距离望去——因为朱谨深用的不是普通的笺纸,蜀锦做底,一卷摊开,边饰锦纹,是奏本的用式。

    朱谨深写完,搁下了笔,自己捏了捏手腕叫林安:“过来用印。”

    林安答应着忙上前,从桌角的玉盒里拿出朱谨深的印章,沾了朱砂印泥,小心翼翼地盖下去。

    朱谨深又望向沐元瑜:“锦衣卫封了门,我这里的人应该都不许出去了,你等会走的时候,替我跑个腿,把这奏本交给皇爷。”

    沐元瑜微微有些发愣,回过神来谨慎地问道:“殿下这是——”

    以朱谨深的脾气,不会越想越生气,赶在被皇帝气死之前,先去把皇帝怼一顿吧。这可真是火上浇油了。

    “我还能做什么,”朱谨深坐下去穿鞋,低着头道,“认个错罢了。”

    沐元瑜:“……!”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咚”一声,是那边林安把印章掉玉盒里了,幸亏章已经盖完,倒是无妨,他手忙脚乱地忙把收拾好,转头已然眼泪汪汪:“殿下,奴才一条贱命,不值得殿下如此,呜呜——”

    他家殿下是怕被关的人吗,去年被关到庆寿寺去也没服过软,还是皇帝先低了头,现在——呜呜。

    “你是不大值钱,”朱谨深皱眉道,“不过还算忠心,把你们这一拨人弄走了,再给我派来的谁知道是哪路的魑魅魍魉,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行了,别哭了,丑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安听见自己被盖了个“忠心”的定语,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呜呜呜地更停不下来了,又怕朱谨深烦,直接掩面泪奔出门了。

    沐元瑜也是感叹,她知道她为什么抱朱谨深的大腿抱得毫无障碍,而对别人就不行了,在该靠谱的时候,朱谨深从来不掉链子。轻重二字,他拿捏得妙到巅峰。

    朱谨深穿好了鞋,直起身看向她:“这回我不知要关多久,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在外面老实些,别惹事。但是别人欺负了你,也不要一味委屈,该和皇爷说的,就去说,看在你父王的份上,皇爷也不会坐视。”

    他三两句话,不知怎么弄的,居然把气氛搞出了一种离情惜别的意味,沐元瑜的心情也有点低落了:“我都没什么,平白也没人敢欺负我。倒是殿下,你这回一定要好好吃药呀。”

    朱谨深“嗯”了一声。

    屋里静了一会,沐元瑜想想又安慰他:“没事的,皇爷只是一时气急,现在殿下都认了错,还能真把殿下再关下去不成。”

    “那可难说。”朱谨深吐槽了一句,“你没听过君心难测吗?”

    沐元瑜当然也不敢跟他打这个保票,又随意闲扯了两句,候到奏本上的字迹干了,沐元瑜也着急想早点替他递上去,就过去抱起来跟他告了辞,走了。

    到了大门前,正中朱门和两边角门都关了,她要开门,开不开,外面反有人断喝:“皇上有命,擅出此门着杀无赦!里面的是谁,不要命了吗?!”

    沐元瑜提高点声音报了名姓,她以为她又不是二皇子府上的人,不过凑巧被关了进来,一说就该放她出去了。

    不料外面沉默片刻,似乎有人在商量的窃窃私语声过后,一个声音粗声道:“圣命已下,我等不敢擅自开门,世子爷等等,待我先命人去禀报了皇上。”

    沐元瑜无奈,知道再争争不出个结果,她也不是会耍横的性子,就退到了旁边的门房里等。

    十王府据皇城不远,去禀报的人最多半个时辰就该回来了,沐元瑜就这么等着,等着——

    她先等到了朱谨深。

    朱谨深是接到了林安传话过来的,皱着眉问她:“连你也不许出去?”

    沐元瑜摊一摊手:“说要去禀报皇爷才行。去了有一阵功夫了,应该快回来了。”

    朱谨深道:“先回去罢,既不许出去,在这里傻坐什么。”

    沐元瑜也等得快打哈欠了,就跟他回去了正堂,随意找了本书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将近大半个时辰,眼看天色都快近黄昏了,林安来回跑着催了几遍,又一回过来,叹着气道:“世子爷,还是没信,据说是皇爷那边召集了阁老们在议事,锦衣卫不好为小事进去打扰。我才再去问,门口的大爷们直接说就请您住一晚罢,今天是肯定来不及禀报了。”

    沐元瑜傻了眼:住、住下?

    朱谨深坐在那边打棋谱,一颗棋子捏在指间,也是顿住。

    他是该头疼,还是——感谢一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