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10章

    监舍内无人应答。

    但门既没锁,里面应当是有人的。

    沐元瑜伸手轻轻一推,一点残阳的余晖斜照在门槛上,只见里面摆设很为简单,两张木床相对而放,靠墙立着箱柜,窗下摆着书桌,桌上散放着笔墨书本等物。

    沐元瑜一眼扫过就知是沐元茂的房间,他性情跟长相截然相反,是个不折不扣的糙汉子,在家时有丫头们收拾,屋子里花草瓶罐等才摆设得像模像样,出来自己住,就一概不要那些物件了,能满足日常起居就够。

    一个护卫上前低声道:“世子,左边那床上好像躺着个人。”

    沐元瑜也见着了,那张床上被褥凌乱,中间微微隆起。

    这监舍放着两张床,本身是二人间,但如今监生不比全盛之时,有不少监舍空余着,有那家里宽绰不缺钱的,不愿跟人合住,便花钱打点一下学正,带上小厮或书童独占上一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沐元茂就是这样。

    而他是不会这个点就上床高卧的。

    沐元瑜手放在身侧,向内一挥,两名护卫直扑进去。

    “啊——咳、呃——”

    床上的人发出短促的三个音节,旋即被护卫死死锁住向下压制,一点动静也发不出了。

    其中一个护卫迅捷地出手往他的左臂上捏了一圈,又往下探了一遍他周身筋骨,然后意外地道:“世子,不是他。这小子手臂没伤,而且软如散绵,手上别说箭茧了,连个写字的薄茧都没,肯定没练过功夫。”

    一个纯书生与一个武人在身体形貌上一定有所差别,以沐元瑜自小之养尊处优,她手上都有磨出来的茧子,这不是拿草药水泡去可以解决的,便一时消去,仍会再生,除非从此后再不高强度地使用生茧的部位,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这项技能。

    沐元瑜见他那么容易被制住,心中已有预料,把门掩上,走过去道:“把他翻过来。”

    护卫依令行事,拎起那人如烙饼般翻了个面,露出他一张睡眼惺忪又惊恐着还不大回得过神来的面容。

    沐元瑜道:“你不要叫喊,就松开你。我们还不至于在国子监里伤你的性命,我想你明白?”

    那人连连点头。

    护卫便略微放松了一点扼住他咽喉的手劲,但仍防备着随时准备勒回去。

    那人却十分识趣,果真不曾叫喊,只是哀求道:“你们是哪一路的?勾鱼赌坊?彩绣楼?还是城南斗鸡社?是不是从哪听到了我要走的消息?误会,这都是误会!我绝不会赖账跑路的,我在京里耍也不是一两年了,就算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滇宁王世子吗?我才找了他,他已经答应借我钱了,我很快就可以还给你们,真的——一分不少!”

    沐元瑜听完了他这一长串求饶,索然无味地问他:“你是卢永志?”

    那人连忙点头,又诧道:“——不对,你们不认得我?”

    “你也不见得认识我啊。”沐元瑜叹口气,“我几时答应的借你钱,我怎么不知道?”

    卢永志把嘴巴张成了个椭圆,从床上半弹起来:“你、你是沐元瑜?!”

    沐元瑜没什么心情再搭理他,这很显然是个从里到外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要走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以至于把她当成了讨债的。

    说来倒难怪他要跑,这还不跑,被赌场的逮住了该剁手指了。

    她心里只是不甘地仍在转悠,要说她对朱谨深判断的信任,那已差不多胜过了她自己的。他说有问题,那就一定应该有。

    “嘿,吓死我了。”卢永志一下子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畏惧神色一扫而空,换成了讨好,“世子爷,算起来我们也沾亲带故的,不是外人,您跟我玩这一出做什么呢。有什么事使得着我的,直说就是了,我一定没二话!”

    沐元瑜不置可否,扫了他两眼,正想着要怎么从这败家子身上打开突破口,外面忽传来了熟悉的少年叫嚷声。

    “快把你们家这大爷弄走,求我的事我也帮忙了,还赖在我这算怎么回事,居然还睡着了——太过分了!”

    另一个小厮腔调的帮腔道:“就是,少爷都仁至义尽了,你家这爷再不走,我们就直接把他丢出去了!”

    说着话人已到了门前,沐元瑜无声站到门边,忽然一把拉开了门。

    她没有看沐元茂,眼神直接跟他旁边的一个穿灰衣的老仆对上,说是老仆,也不太准确,他的头发花白,背佝偻着,但精瘦的脸孔上并没有那么多皱纹,度其年纪,像是四十多,但说是五十开外也可以。

    说不清瞬间是什么感觉,只见那老仆的腰背仍佝偻着,似乎龙钟模样,但就在沐元瑜出现在门内的一瞬之间,他弯曲的腰背如一张满弓,逼人的气势一隐而没,已够给护卫们答案。

    不用沐元瑜招呼,护卫自四面包扑而来,老仆见势不妙,下意识反手便要去抓离他最近的沐元茂,沐元瑜袖中匕首滑出,甩手迎面掷出,阻住了他一下。

    就这分毫之差,护卫们已经扑上,他再没有机会接触到沐元茂,被迫陷入近身激烈的缠斗中,很快败下阵来,让护卫们反扭住压在墙上,一只臭袜子第一时间塞进了他嘴里。

    另一个护卫则直接撕开了他左臂的袖子,而后对着里面的绑着的一圈白布兴奋叫道:“世子,就是他,我就觉得他动手时这边手臂不太灵活,果然是有伤!”

    情况到此已经分明,但为确定起见,沐元瑜仍是让人解去他缠裹的布条,露出里面的伤口来。此人行刺之前应当是做好了可能受伤的准备,提前备好了伤药,所以他伤口上黑糊糊地散发着药味,看上去情形还不坏。

    但仍可以认出是箭伤没有错。

    这场战斗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差点做了人质的沐元茂尤没怎么回过神来:“——瑜弟,你怎么来了?怎么了这是?他、他会功夫?”

    沐元瑜不及跟他详细解释,匆匆道:“三堂哥,这是刺杀我的刺客,我要带他回去审问,个中细情,我回头再跟你说。”

    沐元茂呆怔怔点头。

    沐元瑜所以抓到了人还这么赶,因为围场上出的案子,这刺客是必要交给锦衣卫的,而她想把人弄回老宅去,先于锦衣卫审一遍。

    这就要求她速战速决,赶在锦衣卫知道信之前就做完这件事,若不是沐氏本身有秘密,她怕万一让别人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她直接就地借沐元茂的监舍开审了。

    卢永志不是刺客,但他既然是刺客老仆的主人,那当然也逃不脱关系,被同老仆一般捆成个粽子样,由护卫们拖着往外走。

    这趟抓捕刺客如此顺利,己方一个都没受伤,沐元瑜绷紧的心弦松开,跃起轻松之意,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一些监生上来质问理论,她也和颜悦色地解释:“我是捉拿刺客,二殿下与我同来,此刻正在绳衍厅里与张监丞说明,我现在也会前去,没有你们监里大人的同意,我不会私自带人走的。你们若不信,可与我同去见张监丞。”

    当下围观人等散去了几个,但仍有好些警惕不信的,好奇想看热闹的,便都围在她左右去往绳衍厅。

    沐元瑜也省了问路的功夫,直接顺着他们走。

    她脑子里没有闲着,一路还在思索着这老仆刺客到底是多年潜伏在卢永志身边,他不知情,还是只是做作,他本人就是主谋,与沐二老爷府牵扯又有多深——

    绳衍厅离着敬一亭不远,过了六堂就到,但还隔着好一段距离时,已先见到熙攘的人潮将那门前堵得水泄不通,粗略一望,足有两三百号人。

    沐元瑜先还以为是路过了饭堂一类的建筑,但见跟着她走的这些监生都加快了脚步,交头接耳着径自往跟前去,再走得几步,她眯眼看清了那门楣上挂着的匾额,正是“绳衍厅”三个肃杀大字。

    她觉出不对,越过护卫,拉住一个离她最近的监生问:“你们这里出什么事了?”

    那监生莫名其妙地道:“我不知道啊,正要去看呢。”

    其他七八个原围着她的监生也顾不得她了,都直奔进了人潮,打听询问去了。

    一个护卫跟着上前,片刻后回来,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地回报道:“世子,他们好像是嫌监生的待遇太差了?读书人讲话罗里吧嗦的,我听不太懂,就听他们抱怨不公,又说学正偏私一些有钱有势的荫监,又说现在监生不值钱,比举人都差远了,肄业以后候缺候上多少年也候不到什么的。现在把司业和监丞堵在里面不许回家,要说法呢。”

    这已足够沐元瑜明白到发生了什么,她心下一突,手心瞬时出了一层冷汗。

    她以为朱谨深在张桢这里怎么也比她安全多了,万没想到她跟刺客正面迎战都没事,他好好来说个话,反而遇上了监生暴动!

    这时也运也,真非人力所能算尽。

    “你,快出去报信!宫门若关了,九卿内阁不拘哪个大人家,捡最近的去!”

    沐元瑜压低声音吩咐护卫,被她望住的那个飞快向外便跑。

    就这说话的片刻功夫,前方聚集的监生更多了,不断有人闻讯前来加入。这些人未必全是要参与,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学子除了读书别无它事,又比别的群体天真热血,更容易受气氛煽动,这情形再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

    更糟的是,出去报信的护卫很快回来,喘着气道:“世子,大门也被堵了,几十个监生在那里看守,不许人出入,我能动手吗?”

    “别!”

    沐元瑜断然道,监生人太多了,护卫就算能冲破门口的人墙,但这一动手,等于往一口闷住的油锅里扔进一粒火星,顷刻间就能引爆。

    “你到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后门,或是哪里的墙头矮一些,能攀出去的——”

    “瑜弟,我带他去吧,这里我熟。”

    沐元茂打断了她,亲戚忽然成了刺客,朝夕相对的同窗又把师长围了,就这一会发生的事着实是让他的脑袋超负荷运转,以至于他到此刻才终于回了神。

    然后他马上提出了要帮忙。

    “好。三堂哥,你注意安全,这时候千万别和人起冲突。”

    “放心吧!”沐元茂找着了自己能干的事,这可比琢磨亲戚变刺客这种事容易多了,他紧张又元气满满地领着护卫跑走了。

    沐元瑜目送他离去,焦心地转头回了绳衍厅,监生们鼓噪着,最前方已有人挺身而出在进行宣讲。

    “我等一般苦读多年——”

    而厅内的人不知是不敢出来陷入监生的围攻之中,还是正在商量对策,并无一丝动静。

    暮气沉沉中,只见到那为首监生挥舞着的激昂手臂,醒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