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王女韶华 > 第113章

第113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13章

    弦月高悬。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皇帝、内阁六阁臣、锦衣卫指挥使,各重臣漏夜齐聚,听——沐元瑜讲故事。

    不是她想出这个风头,最重要的当事人朱谨深对着众监生时挥洒自如,不等救兵到,已然凭一己之力说退众人,成功脱困。但等到了被惊起的皇帝跟前,他却不肯多话了,干巴巴三言两语就算交待完了。

    不得已,沐元瑜接过了话头,重头细说起来。

    她的心情还没有从那场横生的动乱中平复下来,说起来便不免也带上了一些个人的情绪进去,将整件事说得那是一个惊心动魄,峰回路转,连老于世故、惯常从不对外泄露心绪的汪怀忠都立在一旁听住了。

    “……最后,那些监生跑了,臣和二殿下脱了身,赶紧出来了。”

    “皇爷,这可真是太险了,太险了。”汪怀忠向着皇帝感叹,“这些监生好大的胆子,若不是二殿下聪明机变,今日之事,是个什么了局,老奴简直不敢深想。”

    阁臣们自持身份,一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由沈首辅作为代表表了句态:“二殿下的处事极稳妥,换了任何人在场,应当都做不到更好了。此事能如此收尾,实在大出老臣意料。”

    皇帝深深地注视着朱谨深,缓缓道:“朕也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

    沐元瑜揣摩了一下圣意,估摸着是朱谨深平常总犯中二,皇帝没想着他真遇上事是靠谱的。

    她没来由有点与有荣焉,也是兴奋劲没有过去,得意头上,不觉顺嘴跟着夸道:“可不是呢,皇上没有在场,是不知道二殿下当时多么有气势,又魅力非凡,倾倒一片那是不费吹灰之力。臣若是个姑娘,都一定想尽办法让二殿下来跟我求亲。”

    皇帝听她说了半天没想起喝一口茶,此时刚举起茶盅,顿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虽忍住了,到底呛了一口,汪怀忠忙上来替他收拾着。

    “好,好,”皇帝平了气息,忍不住笑地伸手点她,“你还怪矜持的,还知道要二郎去跟你求亲!”

    阁臣们也有些忍俊不禁。

    到底是边疆世子,什么异想天开的话都说得出来。但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沐元瑜:“呵呵……”

    她话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从前跟朱谨深直抒胸臆惯了,秘密暴露以后,她平时是很留神了,但激动时就顾不得,故态复萌了。

    只好硬着头皮笑,却是连眼角也不敢去瞄朱谨深,不知他是什么神色。

    不料,她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句:“我不要。沐世子这相貌若是女子,委实平常了些。”

    沐元瑜:“……”

    这扎心。

    她一下扭头。

    朱谨深先是面无表情,被她望过来,方动了下眉头。

    那意思:难道不是?

    于是沐元瑜想起来了:他从前还说过她又矮又胖来着——

    虽然知道她完全没有立场生气什么——但是,还是好生气啊!

    夸他那么多,就换回了一句“相貌平常”!

    还不如像之前一样不搭理她呢。

    她不高兴,殿里众人听他们这一来一去倒是挺有趣,再见她脸板下来,居然还挺在意,那就更有趣了,都又笑了几声。

    玩笑过两句,气氛重新凝重起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以监生四散作为结局,是一定要有后续追究的。

    从哪追究,怎么追究,追究到什么程度,就是重臣们连夜赶来商讨的议题了。

    “二郎,依你看呢?”

    照常理,皇帝应该先征询沈首辅的意见,但朱谨深将此事解决得如此之漂亮,此刻先问他,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朱谨深顿了一下,道:“——追查主谋,余者不论。”

    他心里很有点奇怪,之前说了那么多狠话,都不见她有多少反应,说一句她相貌,明眼可见地生气起来了。

    倒是——难得地有了点姑娘样。

    众人以为他是思考如何处置才顿住的,都没留心,皇帝跟着问道:“主谋?这样说,你认为这是早有预谋,而非临时起意了?”

    “如此大事,怎会是临时起意能兴得起的。”朱谨深淡淡道,“依儿臣看,此事非但有主谋,主谋的目的,还很有些可疑。”

    “疑在何处?”

    “疑在不纯。”朱谨深答道,“若真为监生前途举事,怎会选择去围攻李司业?一个六品官,能对朝廷制度起到什么干涉?该来宫门外叩阙才是。”

    众臣子齐齐哑然侧目。

    不是他说得没道理,而是——这也太直接了!

    所谓叩阙就是叩击宫门。

    宫门里住的是谁?皇帝。

    说监生们不该去找李司业,而应该来直接堵他亲爹——这种话,就算臣子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也不好就这么说出来呀。

    杨阁老先干咳一声,方提出了异议:“也许是监生们胆量不足呢?叩阙的后果,比围困国子监司业要严重得多了。”

    监生叩阙这种事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都是在国有昏君奸臣或世有奇冤忍无可忍的时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聚起来的。

    “若是胆量不足,那在知道连我一起围住的时候,就该退去了,或者至少放我离去。”

    确实是这个理。皇子比皇帝的分量为轻,但将皇子围在国子监里,对比只是在宫门外叩阙又来得不善多了。

    朱谨深若伤着一点,这帮监生都得以图谋不轨论处,便算最低限度的惩罚,功名也要统统完蛋。

    众人都默然认同了他的判断。

    皇帝想了想,道:“二郎,你也大了,此事是你亲历,朕若交由你措置,你可敢应吗?”

    这有何不敢。

    朱谨深躬身:“儿臣尽力为之。”

    阁臣看到眼里,心中各有思量。

    皇帝听着是随口一句,但是是正式地在交付差事予二皇子了。

    “戒骄戒躁,若有拿不准之处,多询老臣,不要擅作主张。”皇帝面色仍是寻常,只是又叮嘱一句。

    朱谨深道:“是。”

    皇帝看向底下众人:“好了,时候这么晚了,今日就先议到此处罢。郝连英,你送先生们出去,刺客那里,加紧讯问。”

    “是,臣遵旨。”

    阁臣们一一告退,郝连英跟在后面往外走。

    沐元瑜准备要跟着告退,她才出了国子监门,就遇上了赶来救人的锦衣卫们,直接又被带到了宫里,耽搁到现在,人已有些困倦了。

    不料皇帝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出宫了,免得来来回回地奔波折腾。二郎原来的宫室还空着,让人收拾一下,将就一晚上罢。”

    朱谨深一怔。

    沐元瑜大惊,脱口道:“臣不敢,臣是外臣——”

    “你是显道之子,跟朕的子侄辈一般,不需有普通外臣那么些讲究。”皇帝和颜悦色地道,“今日之事,也有亏你之处,就不要推辞了。”

    汪怀忠下了金阶笑道:“老奴领着殿下和世子爷去。”

    ……

    外面月色正好。

    沐元瑜却很头痛。

    皇帝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她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可谢恩答应了下来——等下怎么办啊。

    她偷抬眼望向走在她前面的朱谨深,只望得一个背影,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住的旧处里总不至于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罢,想来也还好。

    她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汪怀忠陪在旁边笑道:“殿下和世子爷放心,殿下原住的端本宫一直都有人收拾打理,取副新铺盖来,就足可入住了。”

    端本宫是外六宫之一,沐元瑜心下胡乱算了算,朱谨深在这里应该住了不短的一段时日,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小时是和朱谨治一起跟着皇帝住在乾清宫的偏殿里,后来因欺负朱谨治,才被移了出来。

    端本宫并不只有一处宫殿,其内依方位还分有四宫,朱谨深住的是其中一处的昭俭宫,看守此处的宫人接到了信,已纷纷忙碌起来。

    朱谨深踏入久违的旧居,在门前停顿了片刻,方转头道:“有劳公公了,你也回去歇着罢。”

    汪怀忠满脸笑地应着:“殿下说哪里话,不过殿下这是回了家,万事自然自便。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这些奴婢们。”

    他离去了,宫人们拥来门前下跪行礼。

    朱谨深没和他们多话,只是命准备些吃食来。

    他被困在国子监至今,滴米未沾,如今饭点早过,自是饿了。

    沐元瑜不好乱走,揣度了一下宫内布局,应当有暖阁之类,再悄悄往能看见的内室里张望了一下,见靠墙砌着炕,窗下则摆着罗汉床,应当怎么都住得开。方松了口气。

    一时饭食上来,她也是饿得狠了,便与朱谨深对面坐着,一门心思先吃起来。

    用罢后,宫人上来问是否要备水沐浴。

    朱谨深先摇了头,他虽然好洁,但离宫已久,此处没有他合适的换洗衣裳,别人的他断不会穿,沐浴过后又换回旧衣,一般不舒服,不如忍耐一晚。

    “我也不要。”沐元瑜跟着自然拒绝,“忙到这会儿,太累了,给我打盆水来洗把脸就好。”

    宫人应诺而去,沐元瑜动作快,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洗过后,忍着哈欠把一直憋着的话问出来:“殿下,让个人领我去暖阁睡罢,我好困了。”

    她毕竟是外臣,不好直接吩咐宫人。

    朱谨深没看她,他洗脸也是一丝不苟,将布巾展得整整齐齐地在脸上擦过,方道:“睡什么暖阁,我当年走时,一些不用的东西都堆在了那里头,早成了杂物间。”

    沐元瑜傻眼——那不早说!

    这会儿再让宫人去收拾杂物间很显然是没事找事,不合情理,她郁闷过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睡罗汉床上去。”

    罗汉床上本新换了陈设铺盖,倒是不用麻烦,她就要走过去,朱谨深却道:“那是下人睡的地方。”

    沐元瑜这回可不理他了,一般是床,下人睡得,她有什么睡不得,难道——难道还能跟他去抵足而眠不成。

    朱谨深终于洗好了脸,宫人换了盆水来,他又接着洗脚。

    并招呼她:“你出来。不沐浴还罢了,脚都不洗就上床,什么习性。”

    “我还能熏着殿下不成。”

    沐元瑜嘀咕,但不被人说她还能装个糊涂,都被指出来了,再赖着不洗,她自己也觉得太不讲究,只好出来,慢吞吞坐下,又慢吞吞脱了鞋袜。

    负责给她打水的是个小宫女,她在这里守着空殿,不到主子跟前伺候,规矩便也没有那么严明,活泼性子仍在,一望之下不由惊讶地笑道:“世子爷的脚——”

    沐元瑜向她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好看?”

    她的脚趾在盆里舒展开来,别说,这水微烫,泡个脚是舒服得很。

    小宫女面色微红,咬唇笑道:“好、好看,”她见沐元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大胆跟着说了句实话,“就是小了些。”

    沐元瑜叹了口气:“这没法子,我父王就把我生得这样。他脚也小得很——嘘。”

    她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竖一根手指在唇中,“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父王知道我在外面说他的闲话,要不喜欢了。”

    小宫女望着她一张清秀和善的脸庞,面色更红了,连连点头:“我不说。”

    男人脚这么小,是要不愿意别人知道的,小宫女觉得她很理解。

    朱谨深坐在旁边,目光在沐元瑜的脚上一掠而过,再向上扫过她的脸,默然无语。

    他叫她出来洗脚时,是真出于好洁的念头,他绝不能忍一个跑了一天还不洗脚的人跟他同床,他没有考虑到她脚的某些问题。

    女人的脚是什么样,他其实不太有概念,也许小时候见过,但早已没印象了。

    假如知道这么小,这么白,这么细弱——他不会叫她出来。

    他压下了心底升上来的一丝热意。

    睡前的清洗终于都做完了,朱谨深拒绝了宫人的值夜,走进内室。

    沐元瑜磨蹭着跟进来,站在桌边道:“殿下,你先去睡罢,我来吹灯。”

    朱谨深却没应,而是转了身,走回两步来,到她跟前才道:“你跟那小宫女说得火热,看不出来我都不认识她?”

    沐元瑜眨眼:“啊?”

    她哪里说的火热?又要从哪里看出什么呀?

    “我的人手,当初出宫时,都带走了。”朱谨深皱眉低头看她,“现在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控制不了,如果出了什么事,直接就会报到皇爷那里,你还不懂吗?”

    她——懂了。

    沐元瑜恍然大悟地发着愣。

    朱谨深嘲道:“你还要睡暖阁去,半夜有人殷勤去给你盖个被,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你打算怎么解释?”

    沐元瑜:“呃……”

    她解释不了,只能把脖子洗洗干净。

    她先还暗地埋怨不早说暖阁的事,现在一想,简直惭愧。

    连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是我笨了。”

    “你笨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朱谨深不留情地道,“平时还罢了,今晚都累成这样,你能保证睁眼警醒到天亮吗?”

    他让开一点,示意墙边的炕床:“你先过去,睡里面去,老实一点,夜里不许乱动。”

    虽然还有罗汉床这个选项,但沐元瑜这回当然不用他再进一步解释,罗汉床也保不准有意外,只有到大炕去,由他在外侧挡着,宫人再要碰到她,就难得多了。

    这或许过于谨慎,但没有这份谨慎,她的秘密也保不到今天。

    沐元瑜埋了头,有点吭哧地道:“殿殿下先去,哪里好使唤殿下灭灯,还是我来罢。”

    朱谨深倒是没有坚持,转身往炕边去了,他没脱衣,直接合身躺下。

    沐元瑜咽了口口水,俯身,吹熄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