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王女韶华 > 第135章

第135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35章

    都察院的查档陷入僵局, 迟迟不曾有进展。

    对这一点, 最高兴的是朱谨渊。

    他在运河边上吹了三四天寒风, 把脸都吹皴了之后, 打捞船终于出了一点成果, 虽然捞到的只是一具家丁服色的尸体, 且因为脸面已经泡得不太像样, 不好辨认了,终究也是成果不是。

    更重要的是,经过验尸, 发现了该家丁腋下的一道刀伤,从斜后方入,直刺入心肺, 证实了梅祭酒一家遇难绝非意外。

    皇子与锦衣卫指挥使两尊大佛在岸上站着, 打捞船不敢有丝毫懈怠,有了这个开始后, 陆陆续续地打捞出更多的成果来。

    朱谨渊开始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了, 虽然看捞尸冷了点也恶心了点, 但是只要捞上来就算数, 人在河里喝泡了水,渐渐自然会浮上来。那案档沉睡在都察院里就不一样了, 看着都好好地摆着, 却要靠人力从浩瀚的数据中分析查辨, 一个也不会自己跳出来。

    他使人暗暗在都察院那边打听着,知道那边毫无进展之后, 连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刺痛了。

    韦启峰还怂恿他:“殿下,叫我说准了,二殿下那里真查不出东西来,我们这里再耗两天,该捞的都捞上来,捞不上来的也沉底下去没指望了,殿下不如就去找皇爷,把都察院的差事夺过来。”

    朱谨渊有点跃跃欲试,但真要去这么干,他也有点担心:“不瞒你说,二哥还是有那么些聪明的,他都查不出来,我恐怕也——”

    “那也不丢人。”韦启峰大咧咧地道,“二殿下是兄长,兄长办不到的事,弟弟办不到又怎么了?您把这差事抢过来,就够给他难看了,过后的事,再说。”

    朱谨渊一想也是,他从前总被朱谨深毒舌打击,几乎没从朱谨深那里讨过好,虽然总想力压他一头,真对上他却不自禁要发憷。

    韦启峰这主意顾头不顾尾,不算好点子,但却让朱谨渊心动,他就默下了决心。

    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祈祷,最好再过两天都察院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按下都察院先不提,刑部里,梅小公子的供述也出来了。

    审他本身不费多大劲,主要是梅家只剩了他一个活口,那旧事只能寄望于从他嘴里尽可能多地说出来,所以才多审了一阵子。

    但所得也不多。

    首先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梅小公子何以会误会他的生母是暹罗人,是因为那个乐工来找过梅祭酒——当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乐工,是刑部费尽力气逼他回想出那个人的形貌,然后跟乐工生前对照了一下,才对照出来的。

    当时乐工和梅祭酒起初说的是汉话,忽然梅祭酒就冒出一句暹罗语来,然后乐工脸色就变了,梅祭酒转回了汉话,威胁那乐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偷听的梅小公子被发现了。

    梅祭酒赶走乐工后,回来哄儿子闭好嘴,说那是个坏人,刚才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再提起。梅小公子好奇,问父亲那句他听不懂的话是哪里的,梅祭酒只哄他说是骂人的。梅小公子当时年纪不大,只有九岁,本来是听了,只是在心里存下这一段疑惑。

    但事情过去两三年以后,那个乐工寻到机会悄悄来找了他。

    乐工居然自称他的舅舅。

    乐工告诉他,他的生母祖辈是从中原迁居过去的暹罗人,到上一辈才又迁居回来,因为暹罗是边陲小邦,不如中华正统,所以一般都不对外提起。乐工告诉他,因为怀疑他的生母死因有疑,而梅祭酒一直不肯承认,所以才会和梅祭酒发生了争执。

    梅小公子当时听见的话不多,无法分辨父亲和乐工谁的话是真的,但乐工的话将他心里留下的那一点疑惑扩大,他在家里偷偷调查了起来。

    他的段数跟梅祭酒还是差远了,很快被梅祭酒发现,痛打了他一顿。梅祭酒暴怒非常,几乎将他打死,但对于他说的他生母是暹罗人这一点,却没有怎么回应,只是冷冷地和他道:“你若想把一家人害死,就出去说去吧。”

    梅小公子打出生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被吓住了,不敢再追问梅祭酒什么。

    但他对生母的疑惑更深,且因为觉得生母可能确实为人害死,却不能为她报仇,而孺慕之心更切,他再长大一些,考取了秀才,出门不再受限制之后,就想法设法去学了几句暹罗语。

    对于梅祭酒何以也会暹罗语这个缘由,他则说不上来。

    不过这其实不需多问。

    从梅小公子听到的那句话来看,梅祭酒此前应该不知道小妾的暹罗出身,不会是从小妾处学来,而他说出那句话,乐工脸色大变,那么很有可能,梅祭酒只是学来震骇住乐工,以表明已查出他们的跟脚。

    梅祭酒作为一个官员想不为人所知地学暹罗语是有些难度的,但非常凑巧,他当时任职的是国子监祭酒,国子监全盛时期,万邦来朝,许多小国番邦都遣使来习学上国文化,暹罗自然也包括在内,至今国子监里还存有一些相关书籍,真要细扒,恐怕现在从国子监里扒出两个暹罗人也不是难事,梅祭酒作无意般去学几句,最容易不过了。

    同时很重要的一点是,暹罗本身是合法邻邦,暹罗语是不会吓到人的,乐工会变色,只可能是梅祭酒同时追究出了他们的余孽身份。梅小公子听见的那句暹罗语就是在警告他们。

    至于乐工是梅小公子舅舅这一点,则恐怕只是乐工的随口胡诌,若是真的,梅祭酒跟他牵扯这么深,他混进宫被抓当时梅祭酒就该举家逃跑了,不会有胆量留到如今,借李司业的手搞个罢官。

    刑部再审,就审不出来了,梅小公子也是尽力了,他知道全家亡没于运河上之后,人都快疯了,在牢里连着几天不吃不喝,还要撞墙,被劝说拦下之后死命回想,把头发都快抓完了,就想多回想一点事情出来,只是没有办法。

    儿子如今也不过才十来岁,年幼而天真,梅祭酒怕他坏事,揣着绝大秘密一点也不敢告诉他,导致被灭口之后,幸存的梅小公子难以派得上多少用场。

    为了方便朱谨深从浩瀚案档里锁定目标,梅小公子有限的这份供述皇帝阅过之后,批示进了都察院,交到了朱谨深手上。

    丁御史等也一同看了,看完很失望:“这对我们没什么帮助啊,连个方向都确定不下来。”

    各自摇头叹气,回位子上继续忙。

    只有朱谨深坐在书案后,他变得灰扑扑的手捏着供状,垂眼注视着,仿佛仍试图想从这份供状里看出些什么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决定。

    **

    运河上的打捞渐入尾声。

    朱瑾渊终于按捺不住了,想进宫去邀个功,顺便也探听一下皇帝的口风,看能不能把朱谨深的差事夺过来。

    他去打听皇帝有没有下朝,结果却听说,皇帝今日就没上朝。

    “怎么了?今日不是有大朝吗?”

    汪怀忠出来见他,叹着气道:“那些余孽一直没有下文,皇爷不知他们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又在朝里搅和了哪些风雨,烦得了不得,犯了头疼,这两日就都罢了朝。”

    皇帝向来勤政,罢朝这事是很少发生的,可见是真的不舒服了。朱瑾渊忙道:“我进去看看皇爷。”

    汪怀忠拦道:“三殿下,皇爷不适,不愿意见人——您那边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若是好,我替三殿下回个话,皇爷一听,高兴起来,您再进去就有彩头了。”

    他含着句话没说——若是一般没进展,就不要进去触霉头了。

    朱瑾渊挺有把握地道:“捞上来五六个了,包括梅祭酒在内!”

    汪怀忠夸了一句“殿下办差真是用心”,跟着就问:“可验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朱瑾渊就一怔:“这,倒还没有。”

    汪怀忠无奈了,打捞船的进展是每日都在向皇帝禀报的,梅祭酒被捞上来这事,皇帝昨天就知道了,关键在有没有什么证据线索,不然光是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还是再加把劲,有了线索,皇爷的龙体就指定康泰起来了。”

    朱瑾渊听出来了,这就是不要他进去,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设,不给进,他也不好勉强,只好撑着笑意道:“好罢,我一定努力为皇爷分忧。”

    汪怀忠笑道:“老奴等着殿下的好消息,皇爷知道殿下这样肯用心,也要欣慰的。”

    朱瑾渊点着头,不大甘心地去了。

    汪怀忠重新进去殿里,见皇帝歪在炕上,一个宫女在旁立着,替他捏着头,但他的眉头仍是紧皱着,显得很不安适。

    他上前轻声劝道:“皇爷,不如老奴还是去把李百草叫来吧?”

    皇帝闭着眼:“不用。朕这头疼纯是气恼出来的,朕自登基以来,从不懈怠,为此家事都疏忽了,弄得一团乱。不想耗力至此,居然也是无用之功,这前朝,一般不清净,这些余孽,在朕眼皮子底下祸乱朝纲,朕都没有察觉。梅祭酒背后的这个根没有揪出来,什么神医来都治不好朕的头疼。”

    “皇爷对自己太求全责备了,”汪怀忠劝道,“哪一朝哪一代,能太平得一点乱子都没有呢?如今这余孽虽不消停,然而天下百姓仍然安居乐业,皇爷已算少有的明君了。”

    皇帝只是道:“你不必说好话糊弄朕——”

    他脸色变了一下,一阵猛烈起来的抽疼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汪怀忠吓到了,忙道:“太医院的这些废物!老奴这就去叫李百草!皇爷若生气,老奴回来领罚!”

    他说着忙退出去叫人,皇帝年纪渐渐上来,从前疲累起来时偶尔犯过,但都没有这回这么严重,他挥开了按捏的宫女,捂着额头,疼得受不了,就终究还是没有出言阻止汪怀忠。

    事实证明,皇帝所言错了,神医跟一般名医,那还是有区别的。

    李百草臭着脸从二皇子府被叫进了宫,唰唰几针下去,皇帝的头疼就好多了。

    李百草是个极不藏私的人,替皇帝把过脉,说了没有大碍后,还主动让把太医院正和他师弟王太医都叫了来,用了个小内侍做例子,手把手地教了皇帝头疼再犯时,应该针灸哪些穴位。

    有鉴于此,皇帝连他看上去不太想来诊治圣病的臭脸都忍了。

    教完后,李百草就提出要出宫。

    汪怀忠还想再扣他几天,好好给皇帝诊治一下,不过二皇子府离皇宫也没多远,皇帝头疼好了许多,人也大方,就还是把他放行了。

    李百草回去时已经傍晚,他不休息,仍打算去都察院找朱谨深,但倒是省了他一遭麻烦,因为朱谨深这晚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