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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最后之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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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慢轻拂,四下幽静,宫灯旖旎,芳香四溢。

    妺喜安然地靠在桀的怀里睡得正安详,忽然眉间一皱,猛然惊醒,桀抱着她关怀地抚着她的背,妺喜更是撒娇地蹭着他温暖的臂膀,神色依旧轻微颤动。

    “怎么了妺儿,你睡觉怎么老是像野猫一样动来动去?”

    “我做噩梦了,梦到有个北方部落的首领攻打夏国,还把我掳了去……”

    桀忙搂紧她柔软的身体,安抚道:“那我明天就派人把那个部落给铲平,你放心,没有人能掳走你,除了我。”

    妺喜甜甜地抱紧他的腰,亲吻着他微微露出的锁骨,“好想在你身上做个记号,要是下辈子找不到你,我还能凭着印记找到你。”

    桀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你找不到我不要紧,你这么漂亮,我也会第一眼就认出你。”

    妺喜稍稍推了他一下,“要是我下辈子长得丑或者我是个男人怎么办?”

    桀笑得爽朗,轻轻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不管美丑、同性异性,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

    翌日,桀果然集结军队去扫平了妺喜所描述的部落,里头的人一个不留,只剩下一只颇有灵性的动物,蜥蜴。桀首次见这种爬行类动物,不禁命人将蜥蜴抱回夏国送给妺喜。

    妺喜听闻桀凯旋而归,立即梳妆打扮一番,只是一见到一条有巴掌那么长的绿色蜥蜴,不由大笑了起来,“这是什么?长得好可爱!”

    桀一见妺喜笑,心中更是狂喜,“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就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刚我拿来的路上着实吓坏了琬琰两姊妹。”

    妺喜轻轻地把蜥蜴捧在手心,那蜥蜴机具灵性地对着她眨巴着眼睛,妺喜对着桀哼了一声,“你倒是先想到她们俩,我以后有这个小可爱陪着就好,随你爱去哪里。”

    桀轻轻拥住她,“你要这么说我可要吃醋了,我竟然还比不上这只小东西。”

    妺喜只顾着用手指顺着蜥蜴的头,眼里闪动着爱惜之情,“这个小东西比你可爱多了。”

    桀将她的脸掰过来,亲着她的唇还轻轻咬了一小口,“你敢说这个东西比我可爱,你明天是不想下榻了是吗?”桀把蜥蜴拿开,并摸了摸妺喜的脸,爱不释手地道:“打扮那么漂亮,不是勾引我要勾引谁?”说着就抱起她进入内室。

    蜥蜴依旧眨巴着眼静静望着内室的一举一动。

    一阵轻烟拂过。

    盘腿相对而坐的庄嵘和景泱同时睁开双眼望着对方,眼里都染上了一丝遗憾和惆怅,站在他们身边的蓝色身影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们的前世真是精彩,差点就可以看到儿童不宜的画面了。”

    景泱搔搔头,“我前世真是幼稚,咬锁骨那个竟然是一个flag,难怪这辈子咬的地方那么准。”

    “咬锁骨算什么?”荆世源冷冷地看着庄嵘,“这位兄台的flag才是真不简单,‘不管美丑、同性异性’,你们两个前世的习性这辈子都还是有,而且还互相借鉴学习兼发扬光大了。”

    庄嵘面上一阵短暂的尴尬,“你要我们看这个做什么?”

    “看你们是怎么把人家的部落给灭了,不了解前因后果,我怕你们之后面对那个降头师心怀怨恨。”

    景泱心下一沉,目光回到庄嵘面上,不禁颓然道:“是我错了,做个梦都还要告诉你,你还真的去把人家都杀死。”

    荆世源没好气道:“说明他是真爱你啊傻子!”

    景泱瞪了他一眼,“你才傻!”

    庄嵘拉了拉景泱的手轻轻抚着,“你那个时候对我那么温柔那么会撒娇,怎么到现在只剩下霸道狂躁了?”

    景泱眸中一愣,“什么只剩下霸道狂躁?我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好不好?你在床上都没感觉到吗?”

    荆世源无奈地轻咳一声,“我还在呢,当我透明啊?”

    景泱把手抽出来,调整了下坐姿,“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我已经准备好了。”

    荆世源拿出一只悬挂在腰间的竹笛,眸色深重,“小狮子留在这里,庄嵘的元神跟我去找降头师。”

    景泱眼里掠过担忧,“你给我平安回来。”

    荆世源用笛子一挥,蓝色袍袖一拂,蓝光瞬息间不断在他们身侧流窜,景泱眉心一疼,后脑发烫,紧接着全身都感觉刺痛,皱着眉头身子也不禁稍稍倾向一侧,等时间差不多了,荆世源和庄嵘的魂就立即随着景泱的精神进入与他对抗的力量所在之处。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有点像人间的街道,却又没有阳光,四处荒无人烟,萧然至极,偶尔还有一些阴风吹过。

    庄嵘和荆世源走在荒凉的街道上,看了看四周,也没发现什么邪术的力量在此凝聚,庄嵘看向荆世源,“这里是阴间吧?我以前打坐的时候太上老君有安排我进来过。”

    “这里应该是阴间和阳间的交界之处,只是为什么那个降头师可以这么来去自如,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庄嵘蹙眉警惕道:“连你都看不出是什么,那么肯定已经不是人,至少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魔一类。”

    “确实很难办,再走走看。”

    “我担心景泱坚持不了多久。”

    “文殊师利应该会在他有危险之前帮我们找到降头师的。”荆世源说罢就用剑指覆上眉心,“小狮子,你用金刚护法试看看能不能助我们找到他。”

    景泱闻言,立即改变手印,金色光圈瞬间笼罩全身,只是倏忽间胸口一痛,咳出了黑血,他拼命坚持保持住金光不灭的状态。

    荆世源很快就看到在他们所处的空间里出现了一道黑气,他眼眸一定,抓着庄嵘就往那个地方飞身一跃,刹那间就已经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只是他们能找到降头师,降头师也必定能感应到他们来,那黑气骤然消失,木屋的门突然被冲破,数十条银线向他们袭击。

    庄嵘运掌准备应敌之际,荆世源猛然用笛子施法一挡,那些银线全部停滞不前,只是那木屋里头又再次发力,银线又继续进攻,冲开了荆世源笛子的护体法术,导致他身子不稳地向后一倾,庄嵘稍稍扶了扶他就用掌心火光射向那些银线。

    银线在瞬间着火失去力量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景泱痛苦的叫声,荆世源闻声急忙出掌用气把银线上的火扑灭,再使出笛子上的法力将银线固定。

    “这些银线操控着小狮子的意识!不能用火攻!”

    庄嵘受不得景泱半点痛苦,着急道:“我进去里面杀了降头师!”

    “你别冲动!”

    庄嵘已经冲进木屋里,只是他没有看到降头师的身影,受银线牵动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只稻草人,庄嵘抬手将稻草人身上的银针拔掉,银线都自动消失了。

    荆世源惊奇地跑了进来,“怎么回事?”

    庄嵘拿起稻草人,看到背面俨然用血写着景泱的生辰八字,眸中不禁染起怒意,“他发现我们,早就走了!”

    荆世源剑指覆眉心,“小狮子你情况怎么样?”

    景泱极力稳住混乱的气息,“我还好,你们找到他了吗?”

    “没有,他溜得很快,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要不你们先回来?”

    庄嵘环顾了四方,依然是阴森萧索,没有半点阴灵的气息,更别说是那法力高深的降头师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荆世源笛子在空中一划,划出了一道结界,他们往里一走,瞬间回到景泱身边。

    景泱见二人平安回来,不觉松了口气,马上站起身检查庄嵘有没有哪里受伤,“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完全看不到他吗?”

    庄嵘沉重地摇首,“别说是我,连荆世源都没办法和他对抗。”当他看到地面有一滩黑血的时候,忙紧张地看向景泱,见他唇边确实有血迹,“你没事吧?”

    “我没事,和我之前在涵煦的别墅里运功的情况差不多。”景泱看向正在沉思的荆世源,“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荆世源静静走到一边,面有难色道:“要是桃蓁那只小狐狸没有舍去仙身,或许凭他的嗅觉可以迅速找到降头师的位置,而且庄嵘现在还是凡夫肉身,我带着他也会影响我自身的速度……”

    话音未完,一匹白色的高大骏马疾驰到庄嵘面前,他们三人都怔了一怔,荆世源见那匹马眼中泛着雾气,便知他与庄嵘有一定的缘分。

    “这不是之前缠着闫米的战马吗?”景泱上前摸了摸马身,似乎真能触碰到真马一样,丝毫不像阴灵。

    荆世源拿笛子在白马的面前晃了晃,白马稍稍仰了仰头,“这马曾经也是庄嵘的战马,薛仁贵打高句丽那次,战死沙场了。”

    景泱恍然道:“难怪它可以让老庄收服了,原来是曾经的主人。”

    庄嵘忧心道:“可是即便有了战马,都还是缺少一个引路人。”

    忽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面目清冷的少女,众人皆是一惊,少女身穿鹅黄色衣袍,一头中长发随意披散,清纯可人,一开口就是清亮悦耳的声线,“谁说只有狐狸可以找到降头师?”原来少女竟是一直跟在景泱身边修行的小鸟灌灌。

    景泱神色一顿,“你竟然是女的?”

    灌灌微微莞尔,活泼可爱,“我没有性别,只是我喜欢以这种形象出现,你们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换个男身。”

    景泱忙伸出手,“不用不用,这样很好看,大家都是男的多一个美女也可以养养眼,我就喜欢你这种形象。”

    灌灌悠然得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去抚摸着白马的头部,庄嵘见景泱眼中竟然泛着欣赏的触动之色,不禁眸光微寒地瞥着灌灌,灌灌也回看了他两眼,嘴边勾起浅淡的不满,“你这人好生奇怪,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又不吃你的马。”

    庄嵘无奈地收回目光,“荆世源,现在该怎么做,有了上次,降头师肯定会多加提防,我们不会那么好找的了。”

    荆世源摸着下巴,“这正是我担忧之处,如果小狮子也能进入自己的意识,那或许可以深入虎穴。”

    灌灌爽朗地甩了甩手,“谁说他不能进入自己的意识?只要他一使出金刚护法,我就可以带他去和你们回合。”

    荆世源面色幽深,“可是他没有坐骑,速度跟不上。”

    景泱搔搔头,“我就不能在里面恢复原身吗?”

    荆世源一手搭着他的肩,口吻像极了教育儿子一般,“小兄弟,庄嵘这辈子修行二十几年,在意识里也不过凡夫肉身,你才修行多久,即便你是神兽转世,都不能为所欲为。”

    灌灌听不得他们废话,变出一片鹅黄色的羽毛,对着景泱施法,那羽毛就瞬间进入了景泱的掌心融合到他的肉身去。

    景泱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感觉到有股淡淡的力量在掌心游走,“这是什么?”

    灌灌盈盈笑着,伸出右手以掌心示人,“有了这个印记,我能一下子把你扯到我身边。”

    “真的?”景泱惊喜得还在看自己的掌心,“荆世源,同样是鸟,怎么你就没有这个技能呢?”

    荆世源原本想解释,灌灌却伸出手打断了他,“因为他是鸾鸟,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最爱,要不是文殊师利让他来帮你们,他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啦,是不是?”

    “哦?”景泱好奇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幽篁居吗?你找到自己最爱了?不是那个送你笛子的小帅哥吗?”景泱眸光一闪,拿起荆世源的笛子观察着,“他送你的笛子不就是这支吗?为什么会有法力?那个小帅哥是什么来历?”

    荆世源抽回笛子,“你的问题太多了,他什么来历我暂时还不知道,以我五千年的道行也看不到他的前世,要么就是他有神尊替他掩盖了,要么就是他的道行比我还要高。”

    “可能是时机未到,有缘自然能知道。”

    景泱忽然感觉手心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低眸一看,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拉着他,顺着线的源头,只见灌灌在挥动她的右手,笑得明眸皓齿、澄灿烂漫,景泱心中暖意顿起,也朝她微笑挥手。

    庄嵘不想看他们两个四目相望,故意用荆世源的身体来挡住视线,继续顺着马毛,只是荆世源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些醋意横生的迹象,稍一转首,果然看到庄嵘脸色不对,眉眼之间都透着不满和憋闷的感觉,不由得揶揄了起来。

    “还是动物比人通灵性,一下子就知道人心里想什么,难怪妺喜宁愿面对蜥蜴都不愿看到负心人。”

    庄嵘瞅着他的眼神不乏一丝怒意,只是荆世源还在继续说道,“那个负心人前世有那么多女人,我要是妺喜早被恶心死了,竟然还能和蜥蜴相依为命,都不知道是不是独守空房惯了,早已对那负心人失去感觉。”

    庄嵘心里骤然一疼,在马背上的手也瞬时停滞了,景泱闻之黯然了目光,高声叹道:“感觉,还是有的,只是可能那个人觉得妺喜已经有蜥蜴为伴,来不来都无所谓吧,反正我也无所谓,否则也不会找你来灭掉夏国。”

    灌灌不明所以地看看荆世源又看看景泱,此时庄嵘压着胸腔中翻涌的酸涩,荆世源却移出一个身位,可以让景泱清楚看见黯然伤神的庄嵘。

    “灵魂上的伤痛,既然已经用感情弥补了,就不要再伤害彼此了。”

    景泱看着站在马旁的庄嵘,想起了自己曾经如此烦闷过,又无处发泄情绪,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俨然像前世桀的多情一样,他不禁感同身受般低眉沉默。

    庄嵘淡淡地走上前,“景泱,这辈子我们还能走到一起我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现在想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妺喜道歉,即便她已经转世,我最对不起的始终是她,所以也在你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痕,这个伤痕让你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轮回,就算是回到天上回到原身,都无法磨灭。”

    景泱怔怔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根本就不恨你,我说过我对你的感情无关前世,只有你我。”

    “可是真的无关前世吗?你心中一直记恨琬儿,一直记挂那块玉石,多少次在梦中都要我回答那个问题,在妺喜死后我在她耳边回答的那句话,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不说,我们之间的裂痕就永远还在……”

    景泱急忙惶惶地伸出手,垂着目道:“你别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怕你一说出口,到了下辈子我都还会记挂着你,一直重蹈覆辙。”

    庄嵘眼色深重地叹了口气,气氛一下子幽寂了下来,荆世源倒是看了看愣然的灌灌,见她一双明眸透着轻微的疑惑,不禁哀然道:“小妹妹,这两个人的牵绊远比你和小狮子的还要深呢……”

    景泱讶然地看着灌灌,“我们前世也有关系?”

    荆世源答道:“不过是很浅的缘分,也是在湘山,我也在旁边看着呢。”

    “又是湘山,好像这辈子认识了好多人都是曾经在湘山结过缘的,难怪这辈子都在同一个时间遇到了。”

    灌灌终于明白为什么庄嵘那么幽怨地盯着自己了,她无奈道:“你们两个的因果我是不会破坏的,我也破坏不了,我帮景泱纯粹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景泱闻言神采飞扬地搂着庄嵘的肩,“原来你这是吃醋了呀?”

    庄嵘神情窘迫地皱着眉头,感觉自己像受委屈受气的矫情小女人一样,“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闹,你身体还好吗?你现在想起崔涵煦还有没有什么感觉?”

    “嗯……”景泱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说实话,确实还有点感觉,我也总算知道心里不止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庄嵘知道他这是有意拿前世的事情来刺痛他的心,将他的手拿下来,“那我也要像你一样,心里有别人就不要碰我了,我去养我的马。”

    景泱扑哧一笑,“我大概明白为什么神尊要我们继续在一起了,毕竟我们同一个性别也不算是什么再续前缘。”闻言,三人都同时看向他,“是要我们磨练对方,也是一种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