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过一人得一人,得了一人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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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秀姑娘看看凌云，昂首道：“本姑娘姓杜，至于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
凌云才觉唐突，垂首道：“是在下失礼。杜姑娘请讲。”
杜姑娘目光凶狠起来，一扬头，冷冷道：“第一，以后你不能插手我的事，就算是我要杀无锋，你都不能阻止。”
凌云眉头微皱，却依然不变声色：“你未必杀得了无锋。”
杜姑娘瞟他一眼，继续道：“第二，以后我如果有事要你帮忙，你必须无条件答应，就算我要你杀人，你也得做。”
清茱嘟着嘴，手里不自觉地撕扯着叶子，愤愤嘀咕：“讲好了三个条件，这第二条又变成了无数条，摆明了讨便宜，欺人太甚！”卓天炎笑了笑，不置评论。
凌云面色微沉：“最后一个。”
杜姑娘盯着他的眼睛，用很轻却有力的声音，不容置疑道：“我要你的琴。”
凌云神色陡然一变。
清茱在灌木丛后听到，忍不住跳出来，大叫：“你这妖女，你明明就是在威胁我大哥要他臣服于你。你休想！大哥，我们别理她！”
可凌云却像没听到清茱的吵闹，目光锐利地看着杜姑娘，寒声道：“你究竟是谁？”
杜姑娘看他惊愤的表情，咯咯笑起来：“我就是你口中的杜姑娘啊。现在条件开出来了，你答不答应？”
清茱紧张地盯着凌云，凶巴巴道：“凌云，如果你敢答应她，我就跟你拼了你这混蛋！”她已经开始下手捶打凌云，好像他已经答应了一般。
卓天炎脸色阴沉下来。这个凌云，好大的本事，清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决定？他们似乎不是简单的兄妹关系。
凌云轻轻将清茱揽在怀中，舒展了容颜，优雅地笑笑：“杜姑娘的条件果然诱人，不过，就算我肯，茱儿也不肯，请恕凌某无法答应。”
清茱开心地松开凌云，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挑衅般看着杜姑娘，得意地笑。
杜姑娘随手折下一朵淡黄色的野花，在指间揉碎，强颜道：“好一个茱儿不肯。那无锋的事我就无能为力。”
凌云淡淡笑道：“不劳姑娘费心，既然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找到他也不过迟早之间。”
杜姑娘扔掉那已变成烂泥的野花，也笑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你以为他所处的环境跟这里一样？既然你不要我的帮助，那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就此别过。”
清茱面色一沉，挡住她去路，冷冷道：“想走？你跟踪我们在先，冒认无锋在后，又能提出这么无耻的条件，还想全身而退？”
杜姑娘回眸一笑：“哦？看来是清茱姑娘舍不得我，要我以身相陪喽？”
凌云道：“茱儿，让她走吧。”
清茱犹豫道：“可是，大哥，你不怕她趁机去害无锋？”
杜姑娘嘲笑：“就说你这小姑娘不懂事，若我要害，他早就死了，还等你们去救？再者，我好不容易才出那地方，又何苦再回去？”
凌云道：“她说得没错，让她走吧。”
杜姑娘冲他一笑，俏皮道：“大哥，保重啊。”
凌云抱拳道：“杜姑娘，走好。”
杜姑娘袅袅离去，清茱不悦道：“大哥，怎么能就这样让她走？是不是见她漂亮？见色忘义！”
凌云笑：“不放她走？你是要我留下她的人，还是留下她的手脚？”
清茱撅着嘴，“可我还没有出气呢。”
凌云将剑递给她，“别怄气了，这个给你。”
卓天炎来到他们旁边，看着剑思索，道：“据闻世间曾有一柄剑，锋利至极，威力无穷，可以开山劈石，又无坚不摧，是至刚至阳的利器，还可以感应主人心意，甚至危急关头会自行救主。”
“哦？我没听过。”凌云摇头。
“那剑名‘天锋’。此剑既称‘无锋’，二者是否有所关联？”卓天炎发问。
凌云微微一笑：“无锋便是无锋，剑就是兵器，兵器因争斗而生，它本身并无多大意义，关键是看执剑之人，是执剑者给予了它种种虚名，而它本身，未必承受得起这个虚名。”
卓天炎接过无锋抽剑细看，此剑虽不具灵气，却是柄好剑，可惜没有开刃，是柄钝剑。卓天炎不太信服，摇头将剑还给清茱。
凌云寻处空地盘膝而坐，将琴置于双膝，轻抚琴弦，神态安详，宛若画中人。
卓天炎反倒有一丝不解，凑到清茱身边问：“他不去找无锋，反而有心思在这弹琴？”
清茱掩嘴笑道：“他存心在你面前炫耀呢。”
凌云边抚琴边轻声道：“卓兄此言差矣，琴音飘散开去，会受到种种阻碍困扰，也有少许声音会反射回来，不同环境声音自然不尽相同。根据回来的声音判断四处环境，比乱闯可靠得多。”
卓天炎摇扇赞叹：“凌兄耳力惊人，竟可依靠远处回声来判断环境，看来非一般凡夫俗子。”凌云神色安然，不作回答。
剑在清茱手中微微颤动，碰触剑鞘，隐隐有律动之音，似在跟着琴音和音，嗡嗡而响。
清茱用心感受倾听，严寒，白雪，冰层。“我知道了！”清茱惊呼。
无锋剑急剧颤抖，猛然脱出剑鞘，向密林深处飞蹿。清茱紧随其后，霎时隐没在林中。
凌云轻拍琴身携琴而起，飞身追赶，卓天炎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不知穿过多少相似的丛林，眼前似有一道屏障，无锋剑越过便消失不见了。几人紧跟穿过，绿色竟骤然消失，温度急剧下降，眼前已是皑皑白雪，茫茫一片白，无穷无尽，看不到前方看不到来处，难怪无锋会迷失在这里。
无锋剑隐约只见得一个黑点，凌云纵身而起，清茱轻功极佳，竟似御风而飞，卓天炎总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某种联系，还是相当紧密，心中未免有些不快。
终于，无锋剑轻巧转身，剑尖朝下插入了雪层下的冰岩中。
前面白色的原野，静静矗着一尊冰像，晶莹剔透，长发仍在飘扬，却定格在那一刹那，眼皮轻轻阖起，嘴角是一片安详，像在甜美的梦中。真的是在梦中，身上也只有单薄的里衣，仿佛已脱掉外衣正准备就寝。
清茱绕着冰雕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大哥，真是奇妙啊，怎么这冰雕这么像无锋？这眉眼这俊朗模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精细无比啊，要不是这么纯粹透明的冰，我还真会以为这就是无锋呢！”说着摸了摸那冰雕的发丝衣着，也不见融化，回头兴奋道：“大哥，真的好神奇，不如我们把它搬回去，这种惊世奇作不晓得会令多少人叹为观止呢！”
凌云却没心情开玩笑，打量着冰雕道：“无锋剑应当追随无锋，难道它真的是无锋？”
卓天炎摸了摸雕像，奇道：“这不像冰，倒像是水晶。它如此透明，若说是个大活人，我可不相信。”
清茱正在尝试移动雕像，道：“对啊，无锋是人嘛，又不是水晶做的，他要真是水晶，那我可得好好保存。一大奇迹啊，竟然有人会为他做像，也该寻那师傅给我做一个！”
凌云站在雕像前，伸手摸过它的眼睛，脸，停在胸前，道：“茱儿，莫要再打趣，这雕像胸腔心脏位置还有些许浑浊，再不救他怕真就只能用来收藏了。”
清茱尝试未果后放弃了，拍拍手道：“我有什么办法，无锋大侠自己都变水晶了，身娇肉贵的，这可是一大喜事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完美的水晶像变成一坨肉呢，那不是太煞风景嘛！”
卓天炎轻摇折扇，哈哈笑道：“清茱姑娘可真是看得开，与世人不同，想法新奇有趣。”
清茱看着卓天炎，认真道：“要是卓大哥变成一座黄金雕像，岂不是更比无锋这个有价值得多？可以卖掉，救助多少贫苦百姓啊！”
卓天炎脸色登时尴尬，喃喃道：“你要收藏无锋，却要卖了我，哎，差距之大，这小子他真有那么好……”
清茱看着卓天炎，笑道：“自然是我跟他相熟已久，至于卓大哥，这么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谈吐优雅气质超然，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可不敢私藏。”
被她这么一夸，卓天炎倒有些不好意思，躲在折扇后遮那脸笑意。
凌云问道：“不知卓兄可有法解？”
卓天炎一慌，从折扇后探出头，也不顾他优雅君子形象，尴尬了脸嗫嚅：“我……我一介……武夫，不懂这些……”
“如此，”凌云转而对清茱道，“茱儿，可有把握？”
清茱拉着雕像的手，黯然道：“这得看大哥了，我可不想这小子做个石头，会无聊的。”
凌云点点头，复对卓天炎道：“卓兄，劳烦你为凌某护法，莫要有人冲撞。”
卓天炎知趣地转身，凌云既已下逐客令，想必有不能轻易示人的救治方法。
自古以来窥视别家武艺法术为不耻行为，密门心法更是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被偷艺事小，找到弱点事大。自然，凌云要紧之处就在于他的琴，琴不离身，是他的法器。
凌云盘膝而坐，轻拨琴弦，一曲急促轻扬的百音回心曲响起。
卓天炎并非凌云知音，浑然不明他琴意何指，只觉得乐声清脆又婉转，洋溢着活力，也颇为好听。殊不知背后，清茱身现异彩，体若流光，浮若清风，缈若虚幻，悬于无锋身前。那琴音之中仿佛百花盛开，阵阵芳香，化为淡金流光，萦绕于无锋周身，经久不散。清茱双手轻舞，一道道白光从她指间流放，涌向那晶莹的雕像。琴音徐缓，光也轻柔，琴音急促，光也迅疾。
慢慢的，卓天炎似乎感受到了他琴音的意境，此消彼长，一方消逝来充盈另一方，凌云究竟在做什么？他想回头却不能违背承诺，他害怕所料成真。
透明的水晶开始浑浊模糊，渐渐有了淡淡的阴影。随着琴音的加持，清茱空灵的身影更加飘摇不定，而无锋，面色也慢慢红润起来，唇上有了血色，指尖渐动。
一声低沉久远的余音久久不绝。终于音止时，无锋双膝一软，扑通瘫倒在地。
凌云收琴入囊，赶忙过去扶无锋坐起。无锋站立已久，全身肌肉僵硬，蒙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凌云关心的神色，无锋有气无力地问道：“阁下哪位，不知为何在这里？”
卓天炎听到无锋的声音，回转身来，却只见凌云与无锋，清茱不见了踪影。卓天炎四下寻找，可一望无际的雪原，哪里能藏得住一个活生生的人？
凌云只关心无锋，道：“你刚复原，先休息下，待会与你解释。”无锋昏昏沉沉点头，盘膝而坐，运功加速血液循环，驱寒疗伤。
凌云起身，转头看到卓天炎，一脸担忧疑虑，闭目正在沉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凌云过去轻拍他肩膀，卓天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竟有一丝杀气闪过，但转瞬即逝，替代的是焦急的目光。
凌云奇道：“不知卓兄在沉思什么？”
卓天炎直直看着他眼睛，道：“恕卓某冒昧，不知清茱姑娘去了哪里，怎地不在此处？”
凌云目光移开他的眼睛，转向无锋道：“哦，她去寻找破解结界的方法了。”
卓天炎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迟疑道：“清茱姑娘，知道如何破此结界？”
凌云只看无锋盘坐运功，安慰道：“我对她有信心。”
卓天炎环望皑皑白雪，回头紧盯凌云后脑勺，低声道：“凌兄，卓某有一事不明，刚才你的曲中生机与杀意并现，隐含乾坤轮转之意，无锋复原，清茱姑娘消隐踪迹，不知凌兄可否为在下解疑？”
凌云一惊，他竟能听出曲中玄机？随即若无其事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去，此事以后再说。”不待卓天炎答话，就去到无锋身边。
卓天炎冷冷盯着他背影，眉毛微微抖动。
白雪如棉，飘若柳絮，片片轻盈的雪花随微风起舞，似无休止，无始无终般一直这样不断地飘落，一接触地面就失去踪影。而地上只有薄薄一层积雪，下面便是冰层。
远看是雪原，近看却是冰层。凌云其实早就想到，不管是先前的林子，还是如今的雪原，一切皆是幻象，所以其中场景细节才会那么相似。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为何先前的林子可以做下标记，断枝取木，而如今雪原的落雪却无法留在地表。若说那雪花是幻想，可抓在手中又会融化。
无锋运功已毕，只觉全身血脉畅通，精神极佳。又望见无锋剑就在自己身旁，便想要抽回无锋。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剩一身单薄里衣，粗麻外衫不翼而飞，失声惊道：“我的衣服呢？我的钱袋呢？”
卓天炎站得远远的，根本没想搭理无锋，只是在想，清茱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在，她不可能独自离开这里，除非她不是人。要不然就是凌云害了她又毁尸灭迹，可是一来以他们的关系，凌云不会无缘无故杀她，二来无论如何也会留下痕迹。卓天炎未曾留意，自己不知何时对清茱这么上心，一时不见她踪影就百般思念，生怕她出了事。但如果她还在这结界中就绝不会出事，可是她分明又不在这里。
而凌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无缘无故出现的结界，捉了这么多人又引得无锋至此，可是为什么就没发现其他人，也没人出来理他们，难道仅仅是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而费心营造这个结界？又或者说，是敌在暗我在明，可是又为何迟迟没有发动攻击？难道说，敌人已经出动，只是未曾发觉？那个卓天炎又似乎很有古怪……
无锋见无人搭理自己，不禁有些尴尬，扯扯自己衣襟，想要退到个角落，却发现如此空旷之地根本无处可躲。正四处观望之际，突然凌云出现在他眼前，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叫：“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凌云道：“你可是叫‘无锋’？”
无锋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清秀姑娘看看凌云，昂首道：“本姑娘姓杜，至于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
凌云才觉唐突，垂首道：“是在下失礼。杜姑娘请讲。”
杜姑娘目光凶狠起来，一扬头，冷冷道：“第一，以后你不能插手我的事，就算是我要杀无锋，你都不能阻止。”
凌云眉头微皱，却依然不变声色：“你未必杀得了无锋。”
杜姑娘瞟他一眼，继续道：“第二，以后我如果有事要你帮忙，你必须无条件答应，就算我要你杀人，你也得做。”
清茱嘟着嘴，手里不自觉地撕扯着叶子，愤愤嘀咕：“讲好了三个条件，这第二条又变成了无数条，摆明了讨便宜，欺人太甚！”卓天炎笑了笑，不置评论。
凌云面色微沉：“最后一个。”
杜姑娘盯着他的眼睛，用很轻却有力的声音，不容置疑道：“我要你的琴。”
凌云神色陡然一变。
清茱在灌木丛后听到，忍不住跳出来，大叫：“你这妖女，你明明就是在威胁我大哥要他臣服于你。你休想！大哥，我们别理她！”
可凌云却像没听到清茱的吵闹，目光锐利地看着杜姑娘，寒声道：“你究竟是谁？”
杜姑娘看他惊愤的表情，咯咯笑起来：“我就是你口中的杜姑娘啊。现在条件开出来了，你答不答应？”
清茱紧张地盯着凌云，凶巴巴道：“凌云，如果你敢答应她，我就跟你拼了你这混蛋！”她已经开始下手捶打凌云，好像他已经答应了一般。
卓天炎脸色阴沉下来。这个凌云，好大的本事，清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决定？他们似乎不是简单的兄妹关系。
凌云轻轻将清茱揽在怀中，舒展了容颜，优雅地笑笑：“杜姑娘的条件果然诱人，不过，就算我肯，茱儿也不肯，请恕凌某无法答应。”
清茱开心地松开凌云，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挑衅般看着杜姑娘，得意地笑。
杜姑娘随手折下一朵淡黄色的野花，在指间揉碎，强颜道：“好一个茱儿不肯。那无锋的事我就无能为力。”
凌云淡淡笑道：“不劳姑娘费心，既然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找到他也不过迟早之间。”
杜姑娘扔掉那已变成烂泥的野花，也笑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你以为他所处的环境跟这里一样？既然你不要我的帮助，那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就此别过。”
清茱面色一沉，挡住她去路，冷冷道：“想走？你跟踪我们在先，冒认无锋在后，又能提出这么无耻的条件，还想全身而退？”
杜姑娘回眸一笑：“哦？看来是清茱姑娘舍不得我，要我以身相陪喽？”
凌云道：“茱儿，让她走吧。”
清茱犹豫道：“可是，大哥，你不怕她趁机去害无锋？”
杜姑娘嘲笑：“就说你这小姑娘不懂事，若我要害，他早就死了，还等你们去救？再者，我好不容易才出那地方，又何苦再回去？”
凌云道：“她说得没错，让她走吧。”
杜姑娘冲他一笑，俏皮道：“大哥，保重啊。”
凌云抱拳道：“杜姑娘，走好。”
杜姑娘袅袅离去，清茱不悦道：“大哥，怎么能就这样让她走？是不是见她漂亮？见色忘义！”
凌云笑：“不放她走？你是要我留下她的人，还是留下她的手脚？”
清茱撅着嘴，“可我还没有出气呢。”
凌云将剑递给她，“别怄气了，这个给你。”
卓天炎来到他们旁边，看着剑思索，道：“据闻世间曾有一柄剑，锋利至极，威力无穷，可以开山劈石，又无坚不摧，是至刚至阳的利器，还可以感应主人心意，甚至危急关头会自行救主。”
“哦？我没听过。”凌云摇头。
“那剑名‘天锋’。此剑既称‘无锋’，二者是否有所关联？”卓天炎发问。
凌云微微一笑：“无锋便是无锋，剑就是兵器，兵器因争斗而生，它本身并无多大意义，关键是看执剑之人，是执剑者给予了它种种虚名，而它本身，未必承受得起这个虚名。”
卓天炎接过无锋抽剑细看，此剑虽不具灵气，却是柄好剑，可惜没有开刃，是柄钝剑。卓天炎不太信服，摇头将剑还给清茱。
凌云寻处空地盘膝而坐，将琴置于双膝，轻抚琴弦，神态安详，宛若画中人。
卓天炎反倒有一丝不解，凑到清茱身边问：“他不去找无锋，反而有心思在这弹琴？”
清茱掩嘴笑道：“他存心在你面前炫耀呢。”
凌云边抚琴边轻声道：“卓兄此言差矣，琴音飘散开去，会受到种种阻碍困扰，也有少许声音会反射回来，不同环境声音自然不尽相同。根据回来的声音判断四处环境，比乱闯可靠得多。”
卓天炎摇扇赞叹：“凌兄耳力惊人，竟可依靠远处回声来判断环境，看来非一般凡夫俗子。”凌云神色安然，不作回答。
剑在清茱手中微微颤动，碰触剑鞘，隐隐有律动之音，似在跟着琴音和音，嗡嗡而响。
清茱用心感受倾听，严寒，白雪，冰层。“我知道了！”清茱惊呼。
无锋剑急剧颤抖，猛然脱出剑鞘，向密林深处飞蹿。清茱紧随其后，霎时隐没在林中。
凌云轻拍琴身携琴而起，飞身追赶，卓天炎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不知穿过多少相似的丛林，眼前似有一道屏障，无锋剑越过便消失不见了。几人紧跟穿过，绿色竟骤然消失，温度急剧下降，眼前已是皑皑白雪，茫茫一片白，无穷无尽，看不到前方看不到来处，难怪无锋会迷失在这里。
无锋剑隐约只见得一个黑点，凌云纵身而起，清茱轻功极佳，竟似御风而飞，卓天炎总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某种联系，还是相当紧密，心中未免有些不快。
终于，无锋剑轻巧转身，剑尖朝下插入了雪层下的冰岩中。
前面白色的原野，静静矗着一尊冰像，晶莹剔透，长发仍在飘扬，却定格在那一刹那，眼皮轻轻阖起，嘴角是一片安详，像在甜美的梦中。真的是在梦中，身上也只有单薄的里衣，仿佛已脱掉外衣正准备就寝。
清茱绕着冰雕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大哥，真是奇妙啊，怎么这冰雕这么像无锋？这眉眼这俊朗模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精细无比啊，要不是这么纯粹透明的冰，我还真会以为这就是无锋呢！”说着摸了摸那冰雕的发丝衣着，也不见融化，回头兴奋道：“大哥，真的好神奇，不如我们把它搬回去，这种惊世奇作不晓得会令多少人叹为观止呢！”
凌云却没心情开玩笑，打量着冰雕道：“无锋剑应当追随无锋，难道它真的是无锋？”
卓天炎摸了摸雕像，奇道：“这不像冰，倒像是水晶。它如此透明，若说是个大活人，我可不相信。”
清茱正在尝试移动雕像，道：“对啊，无锋是人嘛，又不是水晶做的，他要真是水晶，那我可得好好保存。一大奇迹啊，竟然有人会为他做像，也该寻那师傅给我做一个！”
凌云站在雕像前，伸手摸过它的眼睛，脸，停在胸前，道：“茱儿，莫要再打趣，这雕像胸腔心脏位置还有些许浑浊，再不救他怕真就只能用来收藏了。”
清茱尝试未果后放弃了，拍拍手道：“我有什么办法，无锋大侠自己都变水晶了，身娇肉贵的，这可是一大喜事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完美的水晶像变成一坨肉呢，那不是太煞风景嘛！”
卓天炎轻摇折扇，哈哈笑道：“清茱姑娘可真是看得开，与世人不同，想法新奇有趣。”
清茱看着卓天炎，认真道：“要是卓大哥变成一座黄金雕像，岂不是更比无锋这个有价值得多？可以卖掉，救助多少贫苦百姓啊！”
卓天炎脸色登时尴尬，喃喃道：“你要收藏无锋，却要卖了我，哎，差距之大，这小子他真有那么好……”
清茱看着卓天炎，笑道：“自然是我跟他相熟已久，至于卓大哥，这么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谈吐优雅气质超然，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可不敢私藏。”
被她这么一夸，卓天炎倒有些不好意思，躲在折扇后遮那脸笑意。
凌云问道：“不知卓兄可有法解？”
卓天炎一慌，从折扇后探出头，也不顾他优雅君子形象，尴尬了脸嗫嚅：“我……我一介……武夫，不懂这些……”
“如此，”凌云转而对清茱道，“茱儿，可有把握？”
清茱拉着雕像的手，黯然道：“这得看大哥了，我可不想这小子做个石头，会无聊的。”
凌云点点头，复对卓天炎道：“卓兄，劳烦你为凌某护法，莫要有人冲撞。”
卓天炎知趣地转身，凌云既已下逐客令，想必有不能轻易示人的救治方法。
自古以来窥视别家武艺法术为不耻行为，密门心法更是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被偷艺事小，找到弱点事大。自然，凌云要紧之处就在于他的琴，琴不离身，是他的法器。
凌云盘膝而坐，轻拨琴弦，一曲急促轻扬的百音回心曲响起。
卓天炎并非凌云知音，浑然不明他琴意何指，只觉得乐声清脆又婉转，洋溢着活力，也颇为好听。殊不知背后，清茱身现异彩，体若流光，浮若清风，缈若虚幻，悬于无锋身前。那琴音之中仿佛百花盛开，阵阵芳香，化为淡金流光，萦绕于无锋周身，经久不散。清茱双手轻舞，一道道白光从她指间流放，涌向那晶莹的雕像。琴音徐缓，光也轻柔，琴音急促，光也迅疾。
慢慢的，卓天炎似乎感受到了他琴音的意境，此消彼长，一方消逝来充盈另一方，凌云究竟在做什么？他想回头却不能违背承诺，他害怕所料成真。
透明的水晶开始浑浊模糊，渐渐有了淡淡的阴影。随着琴音的加持，清茱空灵的身影更加飘摇不定，而无锋，面色也慢慢红润起来，唇上有了血色，指尖渐动。
一声低沉久远的余音久久不绝。终于音止时，无锋双膝一软，扑通瘫倒在地。
凌云收琴入囊，赶忙过去扶无锋坐起。无锋站立已久，全身肌肉僵硬，蒙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凌云关心的神色，无锋有气无力地问道：“阁下哪位，不知为何在这里？”
卓天炎听到无锋的声音，回转身来，却只见凌云与无锋，清茱不见了踪影。卓天炎四下寻找，可一望无际的雪原，哪里能藏得住一个活生生的人？
凌云只关心无锋，道：“你刚复原，先休息下，待会与你解释。”无锋昏昏沉沉点头，盘膝而坐，运功加速血液循环，驱寒疗伤。
凌云起身，转头看到卓天炎，一脸担忧疑虑，闭目正在沉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凌云过去轻拍他肩膀，卓天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竟有一丝杀气闪过，但转瞬即逝，替代的是焦急的目光。
凌云奇道：“不知卓兄在沉思什么？”
卓天炎直直看着他眼睛，道：“恕卓某冒昧，不知清茱姑娘去了哪里，怎地不在此处？”
凌云目光移开他的眼睛，转向无锋道：“哦，她去寻找破解结界的方法了。”
卓天炎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迟疑道：“清茱姑娘，知道如何破此结界？”
凌云只看无锋盘坐运功，安慰道：“我对她有信心。”
卓天炎环望皑皑白雪，回头紧盯凌云后脑勺，低声道：“凌兄，卓某有一事不明，刚才你的曲中生机与杀意并现，隐含乾坤轮转之意，无锋复原，清茱姑娘消隐踪迹，不知凌兄可否为在下解疑？”
凌云一惊，他竟能听出曲中玄机？随即若无其事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去，此事以后再说。”不待卓天炎答话，就去到无锋身边。
卓天炎冷冷盯着他背影，眉毛微微抖动。
白雪如棉，飘若柳絮，片片轻盈的雪花随微风起舞，似无休止，无始无终般一直这样不断地飘落，一接触地面就失去踪影。而地上只有薄薄一层积雪，下面便是冰层。
远看是雪原，近看却是冰层。凌云其实早就想到，不管是先前的林子，还是如今的雪原，一切皆是幻象，所以其中场景细节才会那么相似。
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为何先前的林子可以做下标记，断枝取木，而如今雪原的落雪却无法留在地表。若说那雪花是幻想，可抓在手中又会融化。
无锋运功已毕，只觉全身血脉畅通，精神极佳。又望见无锋剑就在自己身旁，便想要抽回无锋。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剩一身单薄里衣，粗麻外衫不翼而飞，失声惊道：“我的衣服呢？我的钱袋呢？”
卓天炎站得远远的，根本没想搭理无锋，只是在想，清茱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在，她不可能独自离开这里，除非她不是人。要不然就是凌云害了她又毁尸灭迹，可是一来以他们的关系，凌云不会无缘无故杀她，二来无论如何也会留下痕迹。卓天炎未曾留意，自己不知何时对清茱这么上心，一时不见她踪影就百般思念，生怕她出了事。但如果她还在这结界中就绝不会出事，可是她分明又不在这里。
而凌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无缘无故出现的结界，捉了这么多人又引得无锋至此，可是为什么就没发现其他人，也没人出来理他们，难道仅仅是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而费心营造这个结界？又或者说，是敌在暗我在明，可是又为何迟迟没有发动攻击？难道说，敌人已经出动，只是未曾发觉？那个卓天炎又似乎很有古怪……
无锋见无人搭理自己，不禁有些尴尬，扯扯自己衣襟，想要退到个角落，却发现如此空旷之地根本无处可躲。正四处观望之际，突然凌云出现在他眼前，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叫：“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凌云道：“你可是叫‘无锋’？”
无锋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