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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以血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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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总算在忙忙乱乱,浑浑噩噩中过去了,韩五一行人走后,京兆府的王、张二捕头也收拾了离去,两个人俱是铁青着脸,走的时候一声不吭。

    神策军的骄横世人皆知,这个亏吃了怕是没有讨回来的那一天了,至于那位落在他们手里的兄弟,佛祖保佑但愿他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李煦依稀记得前世曾读过白居易的一首《宿紫阁山北村》,那首诗就很生动地描述了神策军的骄横,其诗曰:

    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

    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

    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

    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

    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飧。

    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

    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

    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

    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

    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

    昔年读时,敬佩白乐天生花妙笔,诗中描绘之事虽隔千载,读来仍如在眼前。却没想到乐天的诗记忆犹新,自己就亲眼目睹一次。想到神策军卫卒那飞出的流星锤和圆脸捕快碎裂和血吐出的碎牙,李煦只觉得有股凉风由尾骨而生,直窜向上,霎时周身如坠冰窟,真是冷的透彻。

    外面平静了之后,杨宅的下人才敢陆续出来。一个个战战兢兢,失魂落魄的样子。李煦唤过旺财,吩咐道:“去让大伙都散了,出门嘴都放严点,敢胡言乱语者一律赶出门去。”打发了旺财,故意在杨福等人面前嘀咕道:“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等事,真是晦气。”

    杨福安抚他说:“无妨,无妨,明日请个法师过来建个道场,做场法事去去晦气就是。”戚氏不满地驳道:“这节骨眼上建道场,却怕别人不知道咱家出了这等事么?我看明儿一早去南府寺找个和尚过来转转经就行了,大郎如今是官身,大小也是天上的星宿,凭那个小贼敢在咱家作祟,打他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李煦也赞同不宜闹的鸡飞狗跳,让左右邻居都知道,便赞同戚氏的话,委托她全权办理。杨福是个宽厚的老人,听少主人这么说,便也转了心意,点头附和说好。

    戚氏得了意,乐的眉开眼笑,替李煦做主说:“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散了,散了。”说着她自己带头扭扭摆摆地走了,行没几步又立身回头对李煦说:“跟三郎说完话就过来,老夫人这可挂念着你呢。”

    说完扭腰送胯风中摆柳般地去了,竟也有了些风姿绰约的意思。

    李煦至此更加怀疑她竟是六个孩子的母亲,四十岁不到的人竟已抱了孙子。不过怀疑是怀疑,李煦却不得不对这个女人要高看一眼了。

    想当初,李煦初进杨宅时,刘默彤曾告诉他腰缠红丝绦的人可以信任,戚氏当时腰间没有系红丝绦,这说明刘默彤并没有把她当自己人。

    毕竟戚氏虽然是杨葛氏的亲信,对杨赞却并不熟悉。

    她成婚之后便迁居在外居住,每日只是早晚过来两次,早上来帮杨老夫人梳头,晚上服侍老夫人睡觉。这两个时段杨赞或早起读书,或晚上读书未归,都见不到面。再说,她有六个孩子需要抚养,她最小的孩子妞妞今年才四岁,这就是说,在杨赞十岁到十四岁这段时间内,她光忙着生孩子养孩子了,哪有精力和心思关心杨赞?

    因此,她对刘默彤实施“偷梁换柱”计策的威胁并不大,刘默彤也不大可能去收买她,戚氏在整个计划里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李煦通过跟她的几次接触,也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精明的确是精明,但确实对杨赞不熟悉,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任何破绽,连一丝一毫的疑问都没有提出。

    但今天午后发生的那一幕,却让李煦对戚氏刮目相看起来。陈玉被杀后,杨宅内一片肃杀,下人们包括杨福在内都躲着不敢出门,戚氏却谈笑风生地立在门口给刘默彤打掩护,这份胆识可不一般呐。

    现在,李煦已经知道杨老夫人是兄弟会元老这个事实,他进一步想,这位八岁起就追随杨老夫人,前后达三十年之久的女人,会不会是兄弟会安插在杨宅的人?会不会根本就是刘默彤的同党。否则,刘默彤杀人后,怎么说服她自愿站出来帮忙?

    这又是一个谜。

    这一天过的好长,发生了许多事,早起和现在,十二个时辰还不到,可在李煦心里却像过了十数个春秋。一切突兀而来,悠然而去,自己依旧懵懵懂懂。小人物的命运实在是悲哀,随波逐流,半分也由不得自己。

    众人散尽,李煦问刘默彤:“他为什么会被抓,这难道也是你们的计划之一。你的‘偷天计’动步都要用一位好兄弟的血来浇灌么,这难道就是‘忠君、保国、兴天下’的兄弟会干的事么,一个连自己人的性命都可以随意舍弃的组织,我不相信他能成事。”

    “除此之外,你觉得今天这事该怎么了结呢?”刘默彤完全是一副不屑与辩的神态。

    “应该有其他的办法的……”李煦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或许是有,但目下没有。‘偷天计’已经开始,为了它将来还会有更多的血要流,必要时我的命你也可以随时拿去!躲不了,逃不掉,你能做的就是让诸多兄弟的血流的有价值,‘忠君、保国、兴天下’,为了中兴大唐,死又何妨。”

    刘默彤按着李煦的肩膀:“你我兄弟之谊已尽,将来只有大义。”

    李煦一时吃不透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刘默彤话中包含着一股苍凉、悲愤。有一种为大义其身可舍的献身精神。

    李煦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为了让自己相信他们是认真的,沈笑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他的人头不仅将助自己起好步,也向自己证明他们是玩真的,为了偷天计他们可以随时牺牲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李煦觉得自己的胸膛堵的难受,很难受,无比的难受。

    “哦,为了不让他们怀疑你,在你离开长安之前我不再跟你私下联络。你的身份已经洗白,只要你不自己作死,可保平安离开上都。”刘默彤临走前如是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