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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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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要一想到千叶寺里的那些木僧像,李无恙的脑海里便都是昨夜梦中还是僧人的他们毅然赴死的表情。

    这次上山的心情比他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他没有直接去后山找老木头,而是静静坐在广场上,与那些不会言语的木像一同安静的坐着。

    这一刻他幻想自己也在那一个夜晚,也将面临死亡,也将变成木像,渐渐的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他自问自己是没有勇气去直面死亡的,却不知道这么多人义无反顾的坐在这里是需要多大的决心。

    李无恙站起声,对着这些僧像们深深地鞠了三躬。

    临别时,无言胜千语。

    李无恙静静的坐在老木头身边,他想了很多话,到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他只是微笑的看着前方被风吹动着有规律来回摇晃的树林怔怔出神,仿佛微风与树叶的婆娑声已经将他现在的心绪表达出来了。

    上止庵里一间连李无恙都不知道的地下密室中,悬浮着一个浑身写满怪异符文的小童子。

    密室的光线不是很亮,高大的桃花双目紧闭的坐在小童子身旁,似在等待着什么。

    涂航缓缓走入密室,打量着小童子身上越来越淡的符文,说:“还要多久。”

    桃花刚准备用手语回应,这时一声清脆的裂瓷声从小童子那里传来。

    只见他额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并且伴随着裂瓷声在不断的向身体四周蔓延,很快他便像一个布满裂纹的人形蛋壳一般。

    随着最后一道裂纹的结束,他的皮肤开始像碎裂的瓷器一般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那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童子。

    桃花对涂航点了点头,示意大功告成了。

    小童子轻轻落在地上,身上金光慢慢收敛,很快又变回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了。

    小童子看着自己紧实的拳头不禁感慨道:这就是金妖级的肉身吗?果然强横,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面了力量,之后他满眼战意的像一旁的桃花看去。

    这下,我应该不会被她一掌就打晕了,最少也要两掌吧。小童子自豪的想着。

    桃花没功夫去搭理这条小虫,随手将一旁的衣衫丢给他。

    小童子快速将衣衫穿好,屁颠屁颠跑到涂航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灵尊啊,我什么时候见少爷啊?什么时候出发?今晚吗?”

    涂航淡淡的说,“明天一早出发,你叫什么名字自己想好了么。”

    小童子点了点头,“想好了,少爷的眼泪将我唤醒,那我便叫金泪龙吧。”

    涂航无所谓的说,“随便你,今夜哪里都不要去,明天我来找你。”

    小童子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力点头,将涂航送出后,借着身体的新鲜劲,打了一套虎虎生风的王八拳。

    “九祸秃鸟,看我一脚踢爆你的鸟蛋。”

    小童子一边嚷嚷着,一边抬腿就踢,但由于腿抬的过高,加上自己下盘不稳,他一下栽倒在地上,躺在地上的他,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气说,

    “居然用暗器,还好小爷我反应快,你在吃我一招猴子偷桃。”

    小童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叫嚷着,室外的桃花听着屋内的动静,满头黑线的向一旁的涂航用手语询问到,

    婆婆,让这样一个东西去护送无恙,你能放心?

    涂航超她摆了摆手说:“那自然是不放心的。”

    桃花加大了使用手语的力度,来表达此时的不满:那你费那么大劲是为什么啊?

    涂航说:“关于无恙在路上的安危,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和九祸鸩罗通过气了,在这奘木洲里有妖王的庇护你还担心什么,至于北上到了流辰洲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都安排妥当了,放心吧。”

    桃花听到婆婆这么说才放下心来,既然在路上的安危不用担心了,那么屋里那个小家伙给无恙当个端水搬行李的吉祥物也是可以的。

    涂航缓缓走到前面,“天也不早了,我去做饭,你去叫无恙回来吧。”

    桃花点了点头,此时夕阳正好,她抬头看见远方在落日的晚霞中来回穿梭和鸣叫的妖禽鸟兽,突然觉得很烦躁,不知是因为它们聒噪的叫声太吵了,还是对于明天即将到来的离别让她的心乱了,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跳上去拔光他们的毛。

    桃花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烦躁压下,登上了去往千叶寺的路。

    奘木洲南边有一个叫虓城的地方,这座城市气势恢宏,曾经这里是这座洲最繁华的城市,现在却妖气冲天。

    在这里最大的宫殿里站着十二个相貌各异的人,有身穿黑衣,身材妖娆,手持长烟,黑发掩面的女子;有仅生一目,头戴斗笠,身穿僧袍的妖僧;有肥头大耳,后生红尾,假意酣睡的胖子;有穿花戴绿,面容姣好,怀捧骷髅的美妇;有衣不蔽体,满身脓包,却有六只怪手的乞丐……。

    这座巨大的宫殿因为只站着寥寥十二个人,而显得有些空旷。

    这十二个人泾渭分明的站着,相互之间并不言语,似在等待上方那座由巨蛟头骨所造的王座主人到来,又似乎在相互制肘较劲儿。

    若是李无恙现在在这里,便会觉得这座巨大的宫殿一点也不空旷,因为他能看到充斥在这里的各色强横而怪异的妖气。

    十二种妖气相互碰撞,互不相让,在他们相互摩擦之下,甚至带动宫殿上方的云层开始旋转下压,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自妖族占领奘木洲之后,妖王便将全州领土化为十二个领地,交由手下十二大妖将管理,这站在宫殿里的十二人,正是妖王座下的十二大妖将。

    这时轻轻的脚步声从王座的一侧想起,十二个人听到脚步声后同时收敛了自己的妖气,俯首半跪地面。

    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皮肤惨白,面如枯槁的紫袍男子缓缓走到王座边,他的手指很长,手上的指甲也是其长无比。

    他没有坐到王座上,而是背对众人,用指甲划动着被打磨的无比光滑的蛟骨,之后在上面轻轻敲击了三下。

    “三件事”,男子开口,用阴柔无比的嗓音说。

    “第一件,昨天我嗅到了赢渊之子出世的气息,但由于气息过于微弱,且相隔甚远,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感知其具体方位,但过不久之后,我便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气息了,不知是被谁刻意掩盖了,还是赢渊在死之前特意留了一手,你们这次回去,必须给我调查清楚,谁敢帮他掩盖气息,连诛九族,就算是挖山凿水也要把那个小杂种给我翻出来。”

    说到这里,妖王已经将妖骨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他顿了顿说,“记住,我只要活的。”

    底下十二个人异口同声点头称是。

    “第二件事。”

    妖王突然转过身来,用阴狠的语气说:“我知道我和灵帝签订了停战协议,令你们有的家伙不满意,而且我还听说有些个废物居然想着和迷域里的杂毛们联手对付本王,真是可笑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区区一个玦级上品的小妖也想翻天?你说是不是啊,翃婴。”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底下那个抱着骷髅婴儿的女子一下子就双膝跪地,“大王,属下不敢啊,您冤枉属下了,属下的领地虽然和迷域接壤,但是属下从来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望大王明鉴。”

    妖王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该死。”

    “死”字还没有说完妖王就出现在了那个女妖身前,张开大手按在女妖头顶,一瞬间这个女妖的肉身就开始了腐化剥落,无数的蝗虫从她崩碎的妖丹往外飞出,她痛苦的大叫着。

    “啊!你不让妖族和人族接触,我便没了提升实力的肉鼎,我不把你推翻你迟早要把我换掉,你个杂种货,我诅咒你神魂被钉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啊!”

    女妖在痛苦的叫声中化成了一堆骨粉。

    妖王拍了拍手掌,对一旁不断颤抖的六臂乞丐说:“伊岐,她的领地暂时由你管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六臂乞丐战战兢兢的应下。

    妖王缓慢的走到自己王座前,十分随意的坐下。

    “第三件事”,妖王背靠王座,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只手轻轻敲打着蛟龙头骨,

    “上止庵的人要入世了,明日那人便会沿路北上进入流辰洲,沿途所经过你们谁的领地,都给我亲自去看着点,要是你们手下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人家的头发给弄掉了一根,你们就亲自提着自己的头来见我吧。”

    上止庵是在奘木洲乃至整个大陆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没有一个人或是妖愿意去触这个眉头,在加上妖王亲自开了金口,这些妖将没有一个敢怠慢此事,纷纷在心中计算去往流辰洲的路线,会不会从自己的领土上经过。

    “事情都交代完了,有事的留下,没事的走吧。”妖王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戮黎和赤尾,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其他的九个妖将渐渐退去,宫殿里只除了妖王就剩下一个裸着上身的魁梧汉子,以及一个长着红色尾巴的大胖子。

    汉子身上和脸上都覆满了伤疤,他的后背背着一把狼头大刀。

    妖王对他说:“戮黎你站起来吧,我有事要问你。”

    汉子缓缓站了起来,坚毅的脸上布满了久战的荣誉和沧桑。

    妖王有点戏谑的说:“你那个儿子的事不会怪我吧。”

    汉子摇头说:“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那孽畜命不该绝罢了。”

    妖王闭上眼睛,浅浅的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说:“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夫人之死总归要有一个交代的,我答应你,他日你儿子若是有胆回来,你可以亲手将他斩杀,为你的夫人报仇。”

    汉子面无表情的抱拳道:“谢大王”。

    戮黎缓缓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由于捏拳的双手用力过猛,指甲已经掐入了肉中,鲜血透过指缝落到地上,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无表情的走下长长的台阶。

    月光将他背后的大刀照的银亮无比,刀柄处的狼头似渴望鲜血一样的咆哮着。

    “我亲爱的儿子啊,快回来寻找为父报仇吧,”戮黎双手掩面不住颤抖,“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喝你的血了。”

    他脸上满是自己的鲜血,丧心病狂的大笑着。

    宫殿里现在就剩下妖王和那个胖子了,妖王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妖骨,下面那个嘴巴地包天严重的胖子,紧张到冷汗已经打湿了自己的后背都浑然不知。

    “关于你求我办的那件事,我答应你了。”

    一听到妖王这么说,胖子立刻五体投地跪拜起来,嘴里连连道谢。

    “谢谢大王成全,谢谢大王成全。”

    “你先别忙着谢,答应你的事是有条件的。”

    胖子愣了一下,但很快拍着自己肥大的胸脯说:“大王但行吩咐,末将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妖王现在眼里满是玩味的笑,“我么,是要你陪我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