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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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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池的水常年清澈漫溢,水自池底——也就是山中而来,为天地精华所聚;极深,横纵大约十多丈开来,吸收日昼交替之息汇灵于此,每泡上一泡体内灵气倍增。

    这十数万年下来,以她通身的灵气,说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也不为过。

    万幸她只是颗石头心。只因年复一年的受灵池滋养,才终其孕育出了这副肉身。

    也好在这十多万年她安身于蓬莱界内,未受世俗熏染也未经一切‘恶’的玷污,由始至终身心都干净的如同那灵池子里的水一般清澈透亮。

    若不是,只怕她哪日一个不痛快生了点歹念要砸烂它人间,那也就砸了。

    但愿她能一直就这么干净下去。

    可…却是没法儿求着她永世都不踏出这蓬莱地界儿的啊!

    ??

    那日,日头正高照,刺眼的光打在脸上使得人昏昏欲睡的。

    反正闲来无事,她便赤条着身子懒在灵池里,倚着岸边石阶,任日头照着周身,闻着花草香,舒舒服服打着盹儿,悠哉悠哉。

    近几百年,整座山的土地已被她从山下各处摘来的野花野草野枝丫给栽满了,也早已茁壮了,到处可见新绿花红,她实在想不出整座山上哪儿还有荒着的地,好再去觅点什么来种。

    说来也奇,她哪里懂开垦种植这种技术活儿,不过是从前无所事事时去山下走走,沿路见着小花小草或小树桩子了,看着合眼缘便带了回来,随手插在了这池岸边的土缝里,居而也日渐壮实起来。

    于是,她就时常去山下四处走动,寻些枝枝叶叶的给植到这山上来。久而久之,不光山上焕然一新,山下的百里荒垦被她年复一年的,一寸一寸的,觅了不知多少遍,那些被她踏松软了些的土地里也冒出了绿色,然后成了林,结出了更多的花和果。

    她最喜的,是山腰上在洞外植的那几株花树。这时已开满了淡粉又玉白的双花连并,一团团一簇簇挤在枝干上,似云团簇拥着,不露半片叶绿。晚风一动,扫下一片花瓣在空中慢慢悠悠地舞下来,那画面极灵动极惬意。

    更可喜的是它所结之果蜜甜蜜甜的,比山下林子里生的各种果都要甜上许多,又大上许多,多吃也不会嫌腻;尤其每隔个十来天便能结出硕果,颗颗从一片繁花锦簇中挤出粉嫩的头儿来,够她吃上好些时日。

    现下这时节,这山,早已经不见荒芜。日积月累下,繁密植被覆盖了整座山。

    无空地可栽,人也就清闲了,一无事就如今日这般浸在灵池里依着岸边打个盹儿。

    只这会儿醒来时,却觉与往日甚有异样。

    在她身体内,似是有一股涌泉从她的心头上慢慢舒展,及至蔓延到肢体每一处,浑身通透间更觉双目豁然开朗,眨巴眨巴几下,眼前所见瞬时明亮许多,一眼便望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

    那是她以往除了云海不曾有望见过的风景,是一大片陆地在水中央,可又与岛上大不相同。

    陆地上有砖石砌成的屋宇楼檐,有平整宽敞的路面桥梁,还有许多许多的人着五颜六色的衣衫,这些她都未曾见过,彼时也并不识得,只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又或眼睛出了毛病。

    还是不甘心,又或是巴望着寻求点新的什么东西出来。于是,从池子里飞身而起腾向岸边,指间弹出一道莹光朝着岸边树枝桠上的衣裳去,便见霓裳被一阵轻风送了过来,双脚点地之际已裹上身,服服帖帖。

    不等身上的水滴干透,急切奔着崖边去。

    果真不是看错了,更不是眼睛出了问题,那方陆地真真切切就在海的尽头。

    这一发现使她颇为欣喜,更是悸动,紧接着就是二话不说便跳出悬崖的迫不及待。

    在飞出老远后,待将那方陆地看的更真切时候才发觉,竟然远得很,急匆匆牟足劲儿飞了好一阵子,才终是双脚着了地。只是这会儿路面桥梁依旧,却见不着那些着五颜六色的人了。

    满城空巷,静的出奇。

    偌大的空城里四处寻了一会儿,正赶上日头欲下山,却还是没见着个活影。

    按理说,?当她这么大个人——还是一美人儿从天而降时,早就该引得一片哗然闹点波动之类的,现下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听几声狗子吠。

    当然,她并不知眼下城里人大多早往海边儿去了,像是海上出了什么轰动全城了不得的大事儿。

    这儿叫做傲来国,一座临靠东海的小岛国,国风淳朴,依海而生。

    国民历来信奉着傲来有东海龙王庇护,往年才从没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出海的船日出晚归,平安顺遂,鱼米丰硕。

    只是今儿个午时有船只归来的人传来消息,说见海那头的半空上竟浮着一座岛,隐约能见岛上风光如神话仙境,好一幕幽然之色,而整个岛还被金光笼罩着,说不定就是传说里头创世之神女娲氏的那座蓬莱仙岛吧!瞧那绿荫成林,怡人景色,指不定还有神仙住在上头呢!没准儿是有神仙要现世于傲来啦!

    消息传得迅猛,听说了没听说的都纷纷赶着热闹挤着人群往海边儿去,巴望着就此能见上神仙一眼,好求个妻求个子什么的,就是无所求沾沾光吸两口仙气儿指不定就长生不老了呢!

    日头的余晖在海平线撒出一条金色的丝带,闪闪动人,倒果真衬的蓬莱似是发着金光一般。

    她也听着海声摸索着到了海边儿来,这才见人潮鼎沸。就连收了网的渔船也是载满了人又重新扬帆朝着蓬莱的方向去,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是她头一回听到除了风声水声及海浪声以外的声音,人声。

    她从来不知道,嘴巴不光可以用来吃果子喝水,原来还能发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顿觉十二分神奇。于是满是好奇的盯着别人的嘴巴,学着那一张一合的口型,说着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什么“神仙岛”,什么“海市蜃楼”,什么“吉兆,神仙下凡”等等,稀奇古怪的,虽是不明所以却觉有趣极了。

    然她又怎会知道,自己这颗用来支撑蓬莱结界的神石但凡离了岛,隔世屏障便会消散,蓬莱既会显于世,而世人皆可触。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人潮依旧不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忽而感觉自己的裙摆被扯了扯,低头见是一还不足她半身高的孩童。

    “神仙姐姐!”是个男童。

    男童正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珠子仰头望着她,好像发现了宝似的,眼中泛着惊奇的光,脸上洋溢暖暖的笑容,这在她眼里显得又新奇又可爱。

    “神仙姐姐是从那座岛上来的吗?姐姐可真漂亮,我想,定是除了我母妃以外最美丽的女子了。”男孩儿一手指了指蓬莱方向,一手依旧扯着她的裙摆生怕这神仙姐姐飞走了似的。

    她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偏这句夸奖听懂了一般,心底是极为满意,一时欢喜,牵起了他扯着自己裙摆的小手。

    “姐姐可是要带我去那座岛上玩儿?神仙姐姐带我去看看吧?!”男孩儿雀跃的两只手反握住她,眸子里璀璨着期望的光,眼巴巴的瞅着她。

    她似是能从这男童的神情及动作中隐约猜测到些许他想表达的意思,却没回答,因为心里想说的话彼时还不知如何表达,只是带着温柔而应许的眼神回望着他,再次点了点头。由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双脚使了个劲道便带着他顺势飞身而起,飞向那一大片渔船驶去的方向,蓬莱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