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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蒙尘 三 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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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不见月光。天幕中乱云堆积,犹如无数混沌巨兽。四下无人,宁城脑中一片混乱。

    方一洲所说的,的确是他现在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站错了是死,骑墙说不定死得更快。

    论实力万圣当然强得多,完全不成正比。可苏金同和他的两个弟子对宁城都算不错,要出卖他们实在不愿。宁远拓、宁远清和他本来是血亲,可那两人一副巴不得宁城死的样子,宁城无论怎么上赶着去讨好也必然无济于事,最多能成为一个利用完就被甩掉的货。

    要不然去投靠路怀远,宁城脑中冒出这个念头。

    来到这世界,卷入这些纠葛,都是非他所愿,然而又无可奈何。修成“大乘”境界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即便真的有幸得道,回去原来的世界,父母亲朋还会健在么?这边的种种又是能一举割舍的么?

    在这里能修道行法,能长生不死,甚至能得道飞升——无论概率多小,还是有机会。可是回到原世界呢?无学历废履历的打工仔。

    宁城摇摇头,想那些太远,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来。几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无非是实力不济。虽然他现在的进境已是极为惊人,可谁知道苏金同会在何时发难,自己又会在何时要面对万圣。在苏金同和万圣撕破脸之前,自己只有全心苦修,加快提升境界。但愿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即便没有一战之力,至少也得有逃命之能吧。

    拿不定注意,宁城将“站队”的问题抛开,只求到时候能有实力留下性命。这其实是自欺欺人,依然没有正视。

    不知不觉来到大屋门前,宁城喊人开门,顾汉天连忙应声将门打开,提着灯将宁城一直送入里屋才离开。宁城疲累已极,稍事梳洗便倒头歇息。哪知刚背一着榻,一片湿凉,醉意疲累顿时全消。

    凝目一看,却见高洁躺在他身边,胸口插着一柄剑,脖子上也有一道伤口,血淌了满床,身上衣衫破碎,伤痕遍体,已经死去。宁城一惊,立刻坐起,正要呼喊顾汉天,心中一动,将喊话强压了下来。

    宁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人将这小女孩以这般模样杀死在他的床上,自然是要以“奸杀”的罪名谋陷于他。

    现在宁城无论是大叫还是悄悄出门抛尸,都会被人堵个正着。要是不声张,明天内传弟子接自己上独秀峰,这屋里的尸身还是会被人发现。一旦罪名背身,轻则废去修为,逐出门外。重责偿命,可能还是被刑罚折磨而死。

    下手的人不可谓不毒。

    这个人知道他和廖辅等人在饮酒,便避开顾汉天和高洁进到里屋,伺机将高洁杀死,再无声无息的离开。顾汉天是养气五层的境界,为人又警醒,如此想来这人修为不低。修为在养气五层之下的人基本可以排开,再除去和自己饮酒的廖辅等人,杀人者应该就在这次比试的一众选士之中。

    高洁双目睁着,眼中满是惊恐,身上伤痕触目惊心。宁城心中大恸,她父亲高复去所以不让她修习功法,可能是想她作为女体,修行本就不易。泊坛中又风波不断,还不如就做个红尘中人,少些劫难。可宁城自作主张,传她法门,其实他自己哪有实力导引庇护他人,连区区自身都是朝不保夕。下手的是人无非是出于两个动机,要么是嫉妒,要么是憎恶。祸因都是源于自己的张扬,今天升入内传,怕是让很多人红了眼,再不能相容。宁城看着高洁小小的身子,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小女孩对宁城一直尽心伺候,最后却因他而死于非命。

    ……

    已经入局,现在要做的不是哀痛不是追索不是悔恨,而是破局。宁城在屋中转了一圈,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屋里潜伏。

    先用湿布将屋中斑斑点点的血迹擦干净,再将高洁的尸身连同床铺一起收入造化壶中,换上一套新的床铺。

    赵灵见了说道:“要说嫉妒,首先考虑周文。要说憎恶,最可能是宁远清宁远拓指使。你现在把她藏在壶内,虽然可以躲得一时,他日寻不见孩儿,高复去必然会到独秀峰请命,到时候陷害你的人必然会出来指认你。”

    宁城点头说道:“有时候你也会说一些靠谱的话,现在烦心这个也没用,我有些打算,到时候见招拆招。”

    宁城强自压下胸中忿恨懊悔伤感种种,倒头睡去。第二天晨钟敲响,宁城起身收拾行李。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在就是他让高复去搞来的十几本书,都是些现世小说,宁城用来学习古文。

    不一会有人敲门,宁城打开门,门外是顾汉天领着一个内传弟子。

    这内传弟子是个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眉目如画,皓腕凝霜,双峰秀挺,细腰绵软。宁城见了不免有些不敢直视,那女弟子欠身说道:“钟长老名下弟子俞明园,奉坛主之命送新弟子上独秀峰,你可准备好了。”

    宁城躬身回礼,答道:“都已准备齐全,只是有些事物不知可否带上山去,还请,还请姐姐帮忙看看。”

    说着便将俞明园往屋内一让,俞明园顺着走进屋内,笑道:“你叫我师姐便可以。”

    宁城将俞明园和顾汉天二人请进来,仔细两人的表情,两人神情自若,顾汉天进屋便将包袱拎在手上。俞明园则简单打量了下,既没有刻意多关注床榻,也没有可以避开。宁城的本意当然不是让她鉴定什么,而是第一个来拜访的人难免有可疑的地方,若是知情人见到屋内尸身不见,神情多少会有变化。再则有第三者进入屋内,待会他走了也不用担心有人再害一人搁到他床上。

    宁城将案上的小说递给俞明园,俞明园一看封面上《春意无边》的字样,脸一红,抬脚便走出门外。宁城见她脸色有异,也是奇怪,拿起书来一翻,发现他那些传奇演义居然全部变成了艳情小说,难怪俞明园会作色离开。这自然是那凶手的手笔,拿几本黄书将他的书籍换过,以便落下口实,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留心,这人倒也精细。

    宁城将书籍放在两掌之内,用真气将它们化为碎末。佩戴上苏金同赐下的飞剑,追出屋外。门外站着五位内传弟子,俞明园背对宁城。廖辅、甘岱和方一洲在一边闲话,见到他迎上来彼此问候。其他外传弟子刚刚听完传法传授功法,回屋的人见了他们,纷纷上来恭贺。宁城等人一一谢过。王川、宋韫和高复去都是满面红光,和宁城高声谈笑。

    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容雨翠,身形俏丽,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她本来是要回屋的,见了这情形又向广场退了回去。自从磨剑岭之战后,她见了宁城都是绕着走,看来阴煞榜首的事在她心头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要是平日宁城见了多少有些郁闷,现在却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因为与自己往来密切而被人暗害。

    过了一会唐霄也来了,五人被内传弟子载着飞上峰顶。

    青彤殿上泊坛坛主苏金同正在讲法,内传弟子围成一圈听坛主传道,有的喜不自胜,有的困惑苦思,有的浑浑噩噩……每个人所得都不尽相同。传法本就如此,一般大法,千般变化,万种崎岖。宁城所得的听潮观火只是根本之术,真真要习练起来,多听得苏金同这种亲身传教,会大有裨益。

    五人不及请安,和载他们上山的五位内传弟子一起坐下听苏金同传法。苏金同所传并不和万圣一脉契合,反而多有泊安派的路子,看来还是不曾放下根基。

    一个时辰过后,传法完毕,这是一日“主讲”,其余弟子各自去其师尊处再次听传,这是“常讲”。唐霄和方一洲被唐小婉名下弟子叫了去,甘岱则随了程东江名下弟子去了银爵峰,廖辅被苏金同收为嫡传,与韦应宗、叶祥天和宁城一起留在青彤殿。

    苏金同待廖辅拜师完毕,将宁城招到跟前,说道:“前日山脚下的知客铁益良传讯,说是陵川有些妖异情状。我坛平日多受供奉,自当护持一方安和。今日你便下山去查探究竟,再来报知。”

    (白天还是没得闲,码字到现在,发得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