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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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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是个古都,洛阳东面,自北向南蜿蜒着一条平日最为繁华的街市地段。

    这里商铺林立,支撑着整个洛阳城的经济中心——洛阳街。

    其中生意最为兴盛的莫过于街尽头拐角处的叠翠楼,那是洛阳城里有名的风月场。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一天中的日头才将将升起,阳光还未普照到这条狭窄的小街。

    街市上的商铺还未尽开,各家店里打杂的小厮都磨磨蹭蹭地擦洗着自家的店面。摆摊早点的小贩也才出笼了第一屉馒头,烟雾缭绕里是一幅普通的市井图。

    按平常,这时候本应该最为消停的叠翠楼门前却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一时间人声吵杂,都是些来赶着喝早茶吃早点的,也有闻声而来住在附近的居民,有的嗑着瓜子,有的端着茶碗糕点边吃边嬉笑地围观着眼前一幕。

    “你家李花魁明码标价,说好一万两,我现在拿来,你岂有不卖的道理?”说话的是一魁梧男子,头上戴着的小圆帽,络腮胡,一身灰扑扑的斜襟外袍,带着外地口音,是个外来客商。

    “哟呵,不卖就是不卖,这买卖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出声的正是叠翠楼的老妈妈,人称凤姨,年约半百的老妇人模样。身材矮小略微发福,一身大红色绣金边的夹袄,发式是时下最盛行的牡丹头,上面点缀着吉祥云花纹的金饰。

    虽然在个头上不如对方,但尖细刻薄合着毫不退让半步的语气在气势上并不输对方。

    那男子见凤姨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十分气恼,正要让自己请来的十余个打手上前。

    凤姨什么人干这行的向来都不是怕麻烦的主儿。她只眼色一扫男子身后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厮,就知这男子是想强来,她也不急,伸出两只戴金带玉的手在耳边拍了怕,叠翠楼里就立刻也跑出了二十来个壮丁,手上都带着成人男子手臂粗的木棍。

    凤姨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想打架?”

    络腮胡见凤姨人多势众,自知自己一个外来的人以武力是拼不过这本地的,但就这么走了心有不甘。

    “哼!我就不信你们还没有王法了,有本事我们让官老爷来评理。”

    “好,走啊。”

    说着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要朝着北边的县衙去,本来成半圆状围观的人纷纷自觉地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也有好事的干脆就跟在后面,想继续去看后续。

    “听说这新来的县令昨日才到咱洛阳,今儿一大早就得来升堂,够呛。”洛阳街上有名的闲人二麻子也是看热闹的一份子,边嗑着瓜子边与身旁的人闲聊着。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是个什么背景。”二麻子身旁的人问道。

    “能有啥背景,有背景的能到咱洛阳当个小县令?”二麻子耸了耸肩,朝一边吐掉瓜子皮。

    “也是。”

    就这样凤姨与络腮胡各自都带着人,□□的还有跟着的一众吃瓜群众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县衙大门。

    络腮胡满脸是气不过,他看了看凤姨那刻薄的嘴脸,上前拿起鼓槌,仿佛敲的是凤姨的脸一般,重重地击打了几下。

    衙门开启,伴随着衙役拉长的“威武”,一身黑色鹤袍的陆井之头戴七品官帽,脚踏白底官靴走了出来。

    看到新上任的县令真容,县衙门外群众一片哗然,甚至连向来见自认为见过大场面的凤姨都是倒吸了一口气。

    这新来的县令长得——可真是俊哟。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轮廓硬朗,少年郎的模样,却是端得一脸老成。

    凤姨心底早已泯灭的少女心此时都好似悄然复苏。

    陆井之听到杂声,皱了皱眉,惊堂木一拍,悠悠道:“肃静”。

    连声音怎么都这么好听。

    凤姨的老心肝再次冒出了粉色泡泡。

    “大人,您可得给草民主持公道。这青楼老妈妈,叠翠楼门外明明白白挂着花魁身价,等草民拿了钱来,她又说是不卖,这不是涮人玩?”络腮胡迫不及待地陈述着凤姨的罪行。

    “嘿!我上面可是写着一万两,可是是一万两黄金,你拿着白银就想买走我的花魁?”凤姨听这人抢着话头,毫不吃亏地回道。

    “你又没写黄金还是白银,我拿白银怎么就不行了?”

    “嘿!听听这笑话,一万两白银,我这叠翠楼的花魁且不说出手阔绰的客人打的赏,就是平日的生意一年就能给我挣回来,我凭什么就这么卖你?”论吵架凤姨可从来没怕过人,见络腮胡不依不饶地,她也跟他又争了起来。

    砰!

    “肃静!”

    惊堂木再次落下,陆井之被吵得不耐,紧紧锁着眉头。

    “一一先给我报上名来。”

    “是,大人。”凤姨见县令大人发怒,立刻很有眼色地伏低做乖顺状。

    络腮胡也是被吓了一跳,此时也乖乖地低着头,想给这县老爷留个好印象。

    “回大人,民妇是这洛阳城东街上叠翠楼的老妈妈。”

    “小民是途经此地的棉花客商,祖籍江苏。”

    陆井之见两人终于安分了下来,眉头才稍稍缓和了些。

    “何事击鼓?”他照着程序。

    凤姨与络腮胡见可以开始说话了,两人都想先开口,嘴巴同时张开,陆井之就用凛冽的眼神看着他们,吓得两人又是都关上了嘴。

    “你说。”陆井之指了指凤姨,决定还是由女子先。

    凤姨看陆井之让自己先,便觉得这县令大人对她是优待些的,她得意地朝那络腮胡看了一眼,便开始不紧不慢,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起来。从昨日白天的不祥预感讲到络腮胡进了叠翠楼,正要讲到络腮胡对着自家花魁要求点曲,陆井之惊堂木又是一拍。

    众人一震,正在讲话的凤姨更是肩膀耸起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正守着衙门外看热闹的人被凤姨逗笑,只碍于大老爷威严的面色,只敢偷偷地捂着嘴笑。

    陆井之实在忍受不了这冗长的讲述,他从燕京赶了半月有余的马,昨日才抵达洛阳,本就犯了头疾,听这青楼老妈妈讲了半天,里面真正能用上的信息少得可怜。

    他又指了络腮胡,示意他说。

    络腮胡到底是个男人,没有像凤姨那般又是添油加醋又是左右言它,将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原来这络腮胡客商昨日去了叠翠楼,点了花魁李香香的曲儿,对那李香香一见钟情,想为她赎身。他问那凤姨开价多少,凤姨当时只是打着哈哈,说这李香香是头牌,相当贵着,并不欲让出。

    客商只当凤姨故意如此说,好继续加价,他自己本身也是生意人,自然懂得这种以退为进的生意手段。

    当时他也就想暂时先放一放,免得这老妈妈看他喜好李香香,趁机将价钱抬得太离谱。叫他开心的是,当他出了叠翠楼才发现,原来这花魁的身价就挂在这叠翠楼的大门上。

    他想这回那凤姨就不会抵赖了吧,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拿了银票过来要为李香香赎身,结果这凤姨根本不认帐,他对李香香又势在必得,就有了这争执。

    陆井之听后点了点头,他对凤姨问道,“既然你门上写着李香香的身价,为何人家来赎身你又不卖了?”

    凤姨一听这形式对自己不太妙啊,就佯装着委屈,“大人啊,我们是生意人家,那不过是个吸引客人的手段,人家一看这花魁有价可得,让人觉得自己离花魁更亲近些,况且,那上面还写着一条件呢,须得花魁本人点头。”

    陆井之又问络腮胡:“那花魁点头了吗?”

    络腮胡忙点头:“点了啊,小民昨日问过,花魁娘子答应小民了。”

    凤姨就插进了一嘴:“你放屁!睁眼说瞎话。”

    “我怎么就……”

    络腮胡还没说,惊堂木又是一拍。

    “宣叠翠楼花魁李香香。”陆井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并不看堂下二人。

    “宣叠翠楼花魁李香香~”洛阳县衙师爷用高亢的嗓音传道。

    话一出,门外更是沸腾。

    花魁娘子要出面了!

    大家都为能见花魁一面真容而开心不已。

    叠翠楼新晋花魁娘子李香香,一曲弹唱值千金,一舞水袖值万两,平常百姓哪得见上一面?

    公堂上众人等了一会,终于堂外群众让出一条道,李香香款步走来。只见她一身宽袖鹅黄纱衣,层层叠叠,如梦似幻,衬得更肤白胜雪。唇不点而红,柳眉杏眼,隐隐水光在眸间,水盈盈地仿佛那两汪古井清水。乌黑秀发及腰,只在顶上随意地掼了一个懒散的小髻,衬得小脸精致非常。

    众人皆被这花魁的美貌惊得一时无声,只顾着多看一眼,连那站在县令旁的师爷手中的笔都僵硬地悬在半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香香。

    李香香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她入堂,看了看堂上正襟危坐的陆井之,后者却浑然不似众人模样,他只神情淡漠地等着她。

    没想到新来的县令不仅年少有为,连模样都是如此俊朗。

    李香香心里暗自感叹他的外表不俗,小心肝也是暗自加快跳了一下,看他眉头皱起,一本正经的模样,这县令可真是合她的口味。

    “民女李香香拜见大人。”

    李香香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声音一出,清凌凌得让众人更加为之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