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井十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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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
亮闪闪的繁星在高远、深蓝的夜幕中眨着眼睛，夜风轻轻地吹拂着世间的万物，空气中孕育着光明和希望。
周家的太太，小姐，仆人，老妈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院子里静悄悄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剩下屋檐下昏黄的灯光还在恪尽职守。
周老爷和衣躺在书房里间卧室的床上，大睁着两只眼睛，盯着窗外清朗的夜色，焦急地等待老仆阿贵过来敲门。
五十岁的阿贵在周家已经待了四十年了，周老爷对阿贵的信任超出了所有的人，甚至超过了与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太太。
阿贵知道周家所有的秘密，他是一个忠实的下人。
老太爷曾经对他说过“阿贵一生无儿无女，周家就是他的家，我死了以后，你依然得好好待他，给他养老送终。”
老太爷的托付更是拉近了主仆二人的距离。
窗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显然是极尽轻巧，竭力掩饰，周老爷知道阿贵过来了。
他连忙起身，出了卧室，轻轻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阿贵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立在门口，压低了声音说：“老爷，走吧。”
周老爷“嗯”了一声，主仆二人出了房门，一声不响，默默地沿着游廊往后院走。
穿过游廊，七拐八拐，两个人走到了一座荷花池前，夜风轻轻地吹着，水面上的荷叶微微地漾着，更衬出了夜的幽静。
周老爷忽然听到了一声“呱呱呱”的叫声，接着又是一声。
他奇怪地停住脚步，对阿贵说：“贵叔，您听，这不是青蛙的叫声吗？四月里怎么会有蛙叫呢？”
阿贵也听到了，他纳闷地说：“对呀，六月才有哇叫声，这也太早了。”
周老爷不想耽搁时间，他对阿贵说：“叫就叫吧，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顾不上多想，穿过荷花池边的石板路，走到了一扇木门前。
阿贵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黑夜里没有一个人，他放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迅速地打开了木门。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寂寥无声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
周老爷敏捷地闪了进去，阿贵紧跟其后，顺手把门关上。咣铛一声，周老爷从里面把门插上了。
院子里没有灯，但就着夜色依然能够看清这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宅院，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小。
北边是一溜并排几间低矮的房屋，屋门前种着一片婆娑的树木，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高高垒起的井台。
阿贵拨亮了油灯，周老爷快步走到了井台前，他背对井口，向四周打量了一圈，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阿贵说：“贵叔，今天是最后一晚了，我们听天由命吧。”
阿贵悄声说：“别泄气，也许一会儿，谜底就解开了。”
周老爷无可奈何地说：“但愿如此。”
像过去的一个月一样，周老爷背对井口，迈开步子，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数到十八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扭头对阿贵说：“贵叔，把铁镐拿来，这是最后一块地了，开工吧。”
周老爷话音未落，阿贵已经把铁镐递给了老爷，自己操起一把铁铲，两个人一人挖，一人铲，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已经挖了一个半人多深两米见方的深坑。
虽是四月，天还不算热，可这通劳作也让两个人汗流浃背。周老爷不敢休息，他得赶着天亮之前把活儿干完。
阿贵纵身跳到坑里，周老爷站在地面上，把竹筐垂到坑底，坑里的人把泥土铲进筐里，坑外的人把竹筐拉到地面上，倒出黄土，再把空筐子垂到坑底。
一个月前，周老爷第一次干这活的时候，没拉几下就连筐带土地掉到坑里，不但撒了阿贵一身土，还砸伤了阿贵的手臂，可现在他已经完全做到了准确无误，动作娴熟。
阿贵每挖一下都满怀着希望，巴望着铁镐下出现一个奇异的物件，好让这一个月的辛劳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然而世上的事情大都是事与愿违，今夜依然和昨晚一样，坑已经挖了有一人深了，却还只是挖出了一筐筐深褐色的黄土。
再往下挖，泥土越来越湿。黏湿的黄土沾满了铁镐，铁铲，阿贵的动作越来越费力。
“老爷，不能挖了，再挖就出水了。”阿贵在坑底仰起头喊老爷。
阿贵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听起来很是奇怪。
周老爷弯下腰看着这个费尽力气挖出的大坑和气喘吁吁的阿贵，叹了口气，“贵叔，那就不挖了，您上来吧。”说着就往坑底投下软梯。
阿贵沿着摇摇晃晃的梯子爬上了地面，“老爷，还是什么都没有呀。”
周老爷手持油灯照了照黑洞洞的坑底，回过头来对阿贵说：“算了，把坑填了吧。”
填坑比挖坑容易得多，不一会儿，周老爷和阿贵就把费尽力气挖出的大坑填平了。阿贵用力在地面上踩了又踩，力求保持地面的平整。
这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周老爷和阿贵就瞒着周家所有的人，悄悄地来到后院，背对老井，丈量十八步的距离，挖一个一人深的大坑，再回土填埋。
第二天依然丈量十八步，在前夜挖出的大坑旁边继续重复着相同的工作。
到今天为止，周老爷和阿贵已经绕着这口老井挖完了一个环形的坑道。
然而希望总是落空，他们挖出的除了黄土就是一把断成两半的大烟枪和几块青瓷碗的碎片，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周老爷平静地对阿贵说：“走吧，贵叔，我已经尽力了。”
阿贵收拾好工具，跟在老爷的背后走出了院子，临走又小心谨慎地关好院门，两个人并排往前院走。
阿贵的心里充满了遗憾，周老爷反而觉出了一丝轻松。
三个月前，周老太爷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运河边散步。
走着走着，他对跟在身后的阿贵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是不是有点起猛了？”
阿贵也没多想，老太爷年纪大了，有点毛病也很正常。他应声说：“该不是昨晚您又没睡好？那就回吧，回去再睡会儿。”
周老太爷听了阿贵的话，觉得有道理。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是想一些几十年前的事情，真是年纪大了，念旧。
还是回去补个回笼觉吧，头晕目眩的，总打不起精神。这么想着，回过头来就往家走。
一进家门，周老太爷径直进了卧室，阿贵也跟了过去，他帮着老太爷脱了外衣，正准备铺床的时候，忽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周老太爷倒在了地上。
阿贵吓坏了，他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门口扫地的老陈冲了进来。
等到周老爷赶过来的时候，阿贵和老陈已经把老太爷抬到了床上，这时的周老太爷已经口水直流，动弹不得。
周老爷跪在床头，惊呼着：“爹，爹，您怎么了？”
老太爷的眼睛盯着儿子的脸，又转到了阿贵和老陈的身上，费力地说出两个含混不清的字“出去！”
阿贵和老陈对视了一下，退了出来。
老太爷喘了口粗气，竭尽全力地对儿子说：“听话，收茉莉为小……离井十八步……”话没说完，他的嗓子眼里呼噜呼噜地响，大睁着眼睛就咽了气。
周老爷悲痛欲绝，他可真没想到身体硬朗的爹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
料理完爹的后事，周老爷回过神来，他开始琢磨爹临终前的话。
“收茉莉为小”就是纳丫头茉莉为妾，这事儿，老太爷以前就说过，可周老爷死活都不同意。
周太太贤淑善良，持家有道，周家上上下下没人能挑出她的毛病。
算命的曾经对周老爷说过，太太带有二十年的旺夫运，这二十年，周家的生意一定是顺风顺水，兴旺发达。
果然，太太自从进了周家，周家的米行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几乎每天，江面上都有周家的大木船来来往往。
周老爷信命，更心疼太太，他不忍心娶个姨太太让太太难过。
可作为女人，不仅仅要温良贤德，还得能生养。在这一方面，周太太却存在着极大的缺憾。
她结婚后怀孕三次，三次流产。
八年前，她第四次怀上孩子，一家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周太太足不出户保胎九个月，甚至在怀孕的前三个月脚不粘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九十天，终于生下了小姐曼云。
曼云的出生让周老爷欣喜若狂，抛却传宗接代不说，周老爷虽是个商人，可他的秉性却是很恋家的。
他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喜欢小孩子，他希望太太能多生几个孩子。
周家的房子这么多，院子这么大，没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真是太冷清了。
然而事与愿违，曼云都两岁了，小嘴儿巴巴地爹长爹短地叫，太太的肚子却再没有一点动静了，别说流产，怀都怀不上了。
周老爷急了，太太也急了。
周太太正是能生养的年纪，别人家的女人这个年龄已经生育了几个孩子了，可周家却只有曼云这一个小姐。
周老爷开始到处地找郎中，先是镇上的，再是城里的，最后只要听说哪里有名医，就不远千里地前去拜访。
周太太的“苦”日子来到了，她喝了一服又一服的苦药汤，闻到药味儿就想吐，可还是逼着自己往肚子里灌。
每逢初一、十五，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前往长宁寺去拜送子娘娘，可耐不住这漫长的等待，希望越来越渺茫。
济世堂的艾先生悄悄地告诉周老爷，是药三分毒，别让太太再喝那些药了，顺其自然吧。
周老爷听了心灰意冷。
就在这个时候，爹悄悄地告诉他，纳茉莉为妾吧，茉莉一看就能生养，她一定能给周家多生几个孩子。
茉莉宽额头，圆脸庞，白里透红的脸庞泛着年轻姑娘才有的玫瑰色光泽，而且宽肩细腰，胸脯高耸，最重要的是那宽大饱满的臀部，像个多汁的蜜桃。
周老爷不好色，可不听爹的话，周家就真地绝后了。他就是再心疼太太，也不能愧对祖宗。
于是他狠了狠心，对太太说：“我就是个凡夫俗子，逃脱不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只能委屈你了。”
周太太听了，默不作声，她垂下眼睑，微微地点了点头。
今天就是他的大喜日子，今晚，他要和茉莉圆房，希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茉莉那年轻健康的身体能为周家孕育出盼望已久的男丁。
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
亮闪闪的繁星在高远、深蓝的夜幕中眨着眼睛，夜风轻轻地吹拂着世间的万物，空气中孕育着光明和希望。
周家的太太，小姐，仆人，老妈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院子里静悄悄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剩下屋檐下昏黄的灯光还在恪尽职守。
周老爷和衣躺在书房里间卧室的床上，大睁着两只眼睛，盯着窗外清朗的夜色，焦急地等待老仆阿贵过来敲门。
五十岁的阿贵在周家已经待了四十年了，周老爷对阿贵的信任超出了所有的人，甚至超过了与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太太。
阿贵知道周家所有的秘密，他是一个忠实的下人。
老太爷曾经对他说过“阿贵一生无儿无女，周家就是他的家，我死了以后，你依然得好好待他，给他养老送终。”
老太爷的托付更是拉近了主仆二人的距离。
窗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显然是极尽轻巧，竭力掩饰，周老爷知道阿贵过来了。
他连忙起身，出了卧室，轻轻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阿贵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立在门口，压低了声音说：“老爷，走吧。”
周老爷“嗯”了一声，主仆二人出了房门，一声不响，默默地沿着游廊往后院走。
穿过游廊，七拐八拐，两个人走到了一座荷花池前，夜风轻轻地吹着，水面上的荷叶微微地漾着，更衬出了夜的幽静。
周老爷忽然听到了一声“呱呱呱”的叫声，接着又是一声。
他奇怪地停住脚步，对阿贵说：“贵叔，您听，这不是青蛙的叫声吗？四月里怎么会有蛙叫呢？”
阿贵也听到了，他纳闷地说：“对呀，六月才有哇叫声，这也太早了。”
周老爷不想耽搁时间，他对阿贵说：“叫就叫吧，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顾不上多想，穿过荷花池边的石板路，走到了一扇木门前。
阿贵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黑夜里没有一个人，他放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迅速地打开了木门。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寂寥无声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刺耳。
周老爷敏捷地闪了进去，阿贵紧跟其后，顺手把门关上。咣铛一声，周老爷从里面把门插上了。
院子里没有灯，但就着夜色依然能够看清这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宅院，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小。
北边是一溜并排几间低矮的房屋，屋门前种着一片婆娑的树木，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高高垒起的井台。
阿贵拨亮了油灯，周老爷快步走到了井台前，他背对井口，向四周打量了一圈，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阿贵说：“贵叔，今天是最后一晚了，我们听天由命吧。”
阿贵悄声说：“别泄气，也许一会儿，谜底就解开了。”
周老爷无可奈何地说：“但愿如此。”
像过去的一个月一样，周老爷背对井口，迈开步子，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数到十八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扭头对阿贵说：“贵叔，把铁镐拿来，这是最后一块地了，开工吧。”
周老爷话音未落，阿贵已经把铁镐递给了老爷，自己操起一把铁铲，两个人一人挖，一人铲，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已经挖了一个半人多深两米见方的深坑。
虽是四月，天还不算热，可这通劳作也让两个人汗流浃背。周老爷不敢休息，他得赶着天亮之前把活儿干完。
阿贵纵身跳到坑里，周老爷站在地面上，把竹筐垂到坑底，坑里的人把泥土铲进筐里，坑外的人把竹筐拉到地面上，倒出黄土，再把空筐子垂到坑底。
一个月前，周老爷第一次干这活的时候，没拉几下就连筐带土地掉到坑里，不但撒了阿贵一身土，还砸伤了阿贵的手臂，可现在他已经完全做到了准确无误，动作娴熟。
阿贵每挖一下都满怀着希望，巴望着铁镐下出现一个奇异的物件，好让这一个月的辛劳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然而世上的事情大都是事与愿违，今夜依然和昨晚一样，坑已经挖了有一人深了，却还只是挖出了一筐筐深褐色的黄土。
再往下挖，泥土越来越湿。黏湿的黄土沾满了铁镐，铁铲，阿贵的动作越来越费力。
“老爷，不能挖了，再挖就出水了。”阿贵在坑底仰起头喊老爷。
阿贵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听起来很是奇怪。
周老爷弯下腰看着这个费尽力气挖出的大坑和气喘吁吁的阿贵，叹了口气，“贵叔，那就不挖了，您上来吧。”说着就往坑底投下软梯。
阿贵沿着摇摇晃晃的梯子爬上了地面，“老爷，还是什么都没有呀。”
周老爷手持油灯照了照黑洞洞的坑底，回过头来对阿贵说：“算了，把坑填了吧。”
填坑比挖坑容易得多，不一会儿，周老爷和阿贵就把费尽力气挖出的大坑填平了。阿贵用力在地面上踩了又踩，力求保持地面的平整。
这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周老爷和阿贵就瞒着周家所有的人，悄悄地来到后院，背对老井，丈量十八步的距离，挖一个一人深的大坑，再回土填埋。
第二天依然丈量十八步，在前夜挖出的大坑旁边继续重复着相同的工作。
到今天为止，周老爷和阿贵已经绕着这口老井挖完了一个环形的坑道。
然而希望总是落空，他们挖出的除了黄土就是一把断成两半的大烟枪和几块青瓷碗的碎片，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周老爷平静地对阿贵说：“走吧，贵叔，我已经尽力了。”
阿贵收拾好工具，跟在老爷的背后走出了院子，临走又小心谨慎地关好院门，两个人并排往前院走。
阿贵的心里充满了遗憾，周老爷反而觉出了一丝轻松。
三个月前，周老太爷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运河边散步。
走着走着，他对跟在身后的阿贵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是不是有点起猛了？”
阿贵也没多想，老太爷年纪大了，有点毛病也很正常。他应声说：“该不是昨晚您又没睡好？那就回吧，回去再睡会儿。”
周老太爷听了阿贵的话，觉得有道理。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是想一些几十年前的事情，真是年纪大了，念旧。
还是回去补个回笼觉吧，头晕目眩的，总打不起精神。这么想着，回过头来就往家走。
一进家门，周老太爷径直进了卧室，阿贵也跟了过去，他帮着老太爷脱了外衣，正准备铺床的时候，忽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周老太爷倒在了地上。
阿贵吓坏了，他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门口扫地的老陈冲了进来。
等到周老爷赶过来的时候，阿贵和老陈已经把老太爷抬到了床上，这时的周老太爷已经口水直流，动弹不得。
周老爷跪在床头，惊呼着：“爹，爹，您怎么了？”
老太爷的眼睛盯着儿子的脸，又转到了阿贵和老陈的身上，费力地说出两个含混不清的字“出去！”
阿贵和老陈对视了一下，退了出来。
老太爷喘了口粗气，竭尽全力地对儿子说：“听话，收茉莉为小……离井十八步……”话没说完，他的嗓子眼里呼噜呼噜地响，大睁着眼睛就咽了气。
周老爷悲痛欲绝，他可真没想到身体硬朗的爹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
料理完爹的后事，周老爷回过神来，他开始琢磨爹临终前的话。
“收茉莉为小”就是纳丫头茉莉为妾，这事儿，老太爷以前就说过，可周老爷死活都不同意。
周太太贤淑善良，持家有道，周家上上下下没人能挑出她的毛病。
算命的曾经对周老爷说过，太太带有二十年的旺夫运，这二十年，周家的生意一定是顺风顺水，兴旺发达。
果然，太太自从进了周家，周家的米行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几乎每天，江面上都有周家的大木船来来往往。
周老爷信命，更心疼太太，他不忍心娶个姨太太让太太难过。
可作为女人，不仅仅要温良贤德，还得能生养。在这一方面，周太太却存在着极大的缺憾。
她结婚后怀孕三次，三次流产。
八年前，她第四次怀上孩子，一家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周太太足不出户保胎九个月，甚至在怀孕的前三个月脚不粘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九十天，终于生下了小姐曼云。
曼云的出生让周老爷欣喜若狂，抛却传宗接代不说，周老爷虽是个商人，可他的秉性却是很恋家的。
他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喜欢小孩子，他希望太太能多生几个孩子。
周家的房子这么多，院子这么大，没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真是太冷清了。
然而事与愿违，曼云都两岁了，小嘴儿巴巴地爹长爹短地叫，太太的肚子却再没有一点动静了，别说流产，怀都怀不上了。
周老爷急了，太太也急了。
周太太正是能生养的年纪，别人家的女人这个年龄已经生育了几个孩子了，可周家却只有曼云这一个小姐。
周老爷开始到处地找郎中，先是镇上的，再是城里的，最后只要听说哪里有名医，就不远千里地前去拜访。
周太太的“苦”日子来到了，她喝了一服又一服的苦药汤，闻到药味儿就想吐，可还是逼着自己往肚子里灌。
每逢初一、十五，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前往长宁寺去拜送子娘娘，可耐不住这漫长的等待，希望越来越渺茫。
济世堂的艾先生悄悄地告诉周老爷，是药三分毒，别让太太再喝那些药了，顺其自然吧。
周老爷听了心灰意冷。
就在这个时候，爹悄悄地告诉他，纳茉莉为妾吧，茉莉一看就能生养，她一定能给周家多生几个孩子。
茉莉宽额头，圆脸庞，白里透红的脸庞泛着年轻姑娘才有的玫瑰色光泽，而且宽肩细腰，胸脯高耸，最重要的是那宽大饱满的臀部，像个多汁的蜜桃。
周老爷不好色，可不听爹的话，周家就真地绝后了。他就是再心疼太太，也不能愧对祖宗。
于是他狠了狠心，对太太说：“我就是个凡夫俗子，逃脱不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只能委屈你了。”
周太太听了，默不作声，她垂下眼睑，微微地点了点头。
今天就是他的大喜日子，今晚，他要和茉莉圆房，希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茉莉那年轻健康的身体能为周家孕育出盼望已久的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