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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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阳看着新刷出来的照片和文字, 第一反应就是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没有，谢谢。
沈悦之回了个哭泣的颜文字, 谢青阳看在眼中，微微笑了下。
她点开刚刚发来的图片, 撑着下巴，仔细地看。屏幕上的沈悦之靠在车子的前座上，戴了顶棒球帽，穿着浅色的花衬衫，努力凹着“我很帅气”的造型。
说是短头发，但棒球帽把她的发丝遮了七七八八，暴露在镜头前的只有面孔和五官。又被拍照的app修过, 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被高斯模糊过的感觉。
谢青阳：感觉有点……婴儿肥？
沈悦之：(⊙o⊙)哪有啊, 这张应该是高一的
谢青阳：头发在哪里
沈悦之：唔……等等，还有一张
她发出第二张图片的时候，谢青阳恰好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周六晚间的茶餐厅内人很多，虽然她坐的是双人座, 但要是停留太久, 还是不太合适。
谢青阳匆匆看了眼新照片，就抬起手，招呼服务生结账。等付完餐费，她走出餐厅，趴在中庭周边的一圈栏杆上，才重新看起扣扣上的消息。
等了五六分钟还没等到一个评价的沈悦之已经在刷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叫她的名字、叫她“宝贝”, 再撒娇卖萌，说“你你你不许不理我”，再配上各样颜文字。
谢青阳：[动画表情]
沈悦之：宝贝儿你终于回消息啦qaq
沈悦之：刚刚那张照片没挑好……我再找找别的！
看到这句话，谢青阳把两人的聊天框拉到上面，找出那张自己只扫了一眼的图片。
没再带帽子，略显蓬松的短发被打理成三七分，侧着头看向镜头，仍然在卖力地凹造型。
旁边配了一行卡通圆润的字，“我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字后面还有颗特别q的桃心。
谢青阳：不用了……挺可爱的
沈悦之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然后很不甘似的问：就只有可爱吗?(?^?)?
谢青阳：没想到你前两年是这个样子。
沈悦之秒回：emmmm，是不是还是现在比较帅？
谢青阳：感觉现在比以前成熟了好多。
沈悦之：诶？
谢青阳：以前软乎乎的
沈悦之：等等……
沈悦之：咱们看到的，是同一张照片吧……
江城最南侧的海边，某个小区内，沈悦之一边吃饭，一边和自家女票聊天。
苏女士不轻不重地说了她几句，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毕竟这天闺女的觉悟很高，刚一回家，连书包都没放下，就凑到厨房，主动问要不要帮忙炒菜。
有这个前情在，一直到吃晚饭，苏女士的心情都很好。
吃着吃着，沈悦之突然抬起头，把手机放在自己脸边，问苏女士和沈老爹：“爸，妈，这张照片和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差别很大吗？”
苏女士剥着虾，抽空看了眼，评价：“你现在的脸型比之前瘦啊，这两年不是还在往高长？待会儿量一下。”
沈悦之：“呃……”她上一次量身高还是高二学校体检，当时是一米七二，现在说不定还真长高了。
“行吧，”沈悦之说，“哎，真的比之前瘦吗？”
苏女士笑了下，“你小时候特别可爱，脸圆乎乎的，越长大越看不出来。哎，再过两年，说不定比现在还瘦。”说着说着，语气里带出些遗憾。
沈悦之还是不太相信：“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啊。”
苏女士道：“行行行，你说没区别就没区别吧。以前还知道穿花衣服，现在就整天一身黑的，才多大啊。”
沈悦之：“……妈你别这样，我明明是一天到晚都穿校服。”
沈启阳在旁边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瞄向老婆碗里剥好的虾肉。
苏女士权当没看到，擦了擦手，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沈启阳失望地转回目光，看向盘子里剩下的虾，拿筷子夹起一个，慢吞吞地剥着。
剥了一半，眼前忽然出现另一双筷子，把虾仁放在他碗里。
再抬头去看，苏女士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是专心吃着碗里的虾。可旁边筷子的位置分明和之前不一样了，碗里的虾仁也少了几个。
沈启阳不由地笑了下，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把自己剥好的虾仁放到自家老婆碗中。
围观了全程的沈悦之不由抽了抽嘴角，想笑又不敢笑。
谢青阳在扣扣里给她说：我买了张电影票，要开场了，回见。
沈悦之：诶！什么电影啊。
谢青阳：《中场无战事》
沈悦之：emmm，讲什么的
谢青阳：不知道，看看吧。导演是安礼，就是之前拍《少年a》的那个。
沈悦之恍然：他啊，那应该挺好看的。你去看吧，我去洗碗啦=v=
谢青阳：等等
沈悦之：？
谢青阳：我想了想，觉得
沈悦之看着屏幕上的六个字，意识到什么，呼吸有些加快。
谢青阳：……寒假的时候到你家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沈悦之：真的？？？
谢青阳：嗯。
沈悦之：[动画表情]
沈悦之：嗯嗯嗯！宝贝快让我亲一口=3=
谢青阳：……冷静，我去看电影了，再见。
沈悦之低着头，忍不住地笑。
笑了半天，终于恢复正常的表情，干掉自己碗里剩下的饭菜。
吃完以后，沈某人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去找卷尺。
苏女士代表自家闺女，和老公猜拳，谁输了谁就去洗碗。
三局两胜，前两场结束的时候，沈启阳就认命地站起来，拿着碗筷，走进厨房。
沈悦之很快就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卷尺，左看右看，站到了走廊上的墙边。
她紧靠着墙站直，用手摸索出自己头顶在墙面上的位子，再拉开卷尺，量刚刚标记的地方到地面的距离。
苏女士迈着悠闲地步伐过来，问：“悦悦，长高了吗？”
沈悦之看了看尺面上的数字：“一米七五了，诶，我居然这么高？”
苏女士笑眯眯地说：“篮球嘛，最容易拔个子了。”
母女两人闲聊了几句，沈悦之估摸着，这会儿老妈的心情应该不错。她大胆提出：“妈，我同桌说新西方寒假有个班……”把具体时间、花费和自己那几天想住到谢青阳家的事情说出来，“我同桌都说那个班挺好的，就是讲英语。我上次考试英语才五十多，去上一下，说不定就能及格了。”
苏女士还是笑盈盈的：“及格？”自家闺女对成绩的要求还真不高。
沈悦之和她算：“这么说是不太多啦，但妈你想啊，我数学语文现在能考一百出头，文综是二百左右，加起来就四百啦。如果英语及格了的话，不是能上二本线了吗。”
苏女士想了想：“也行吧，你们高考报名在什么时候啊。”
沈悦之道：“就下个月，老师说到时候通知，直接在学校报就行。”
苏女士道：“应该要交钱吧？”
沈悦之道：“呃，之前会考也就交了几十块，高考最多就一百多呗……不过可能要在网上交，到时候我借个手机打电话问你卡号？”、
苏女士沉吟了下：“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待会儿直接把卡号和密码写给你，如果不够了再说。”
沈悦之眼前一亮：“真的？我能直接用你的卡？”
苏女士笑了下：“嗯，前段时间帮朋友完成任务，办了两张工行的卡，里面都只有一百块。”
沈悦之：“……”果然是老妈，一定不会在这种事上吃亏的。
厨房里还在响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沈悦之听着听着，就想说：“妈，你和爸就没个七年之痒什么的吗？”
苏女士像是惊讶她的问题，瞥了她一眼，拢了拢自己的肩边的卷发：“小孩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事儿吗？”
沈悦之一噎，很想说，你家闺女还有三个来月就成年了，算什么小孩子。
不过眼下时机正好，她很快抛开那些吐槽，继续讲：“还有就是咱们家的新年晚会，我想那两天请我同桌到咱家来住。”
苏女士这下答应的很快：“行啊，到时候你睡客厅，把你房间让给人家。”
沈悦之：“什么？我是你亲生的吗，居然让我睡客厅？我俩住一块儿不就行了呗。”
苏女士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
沈悦之心尖一跳，难道说……
苏女士冷静道：“人家是客人，不过咱们家里没有客房，只能这样了。”
沈悦之眨巴两下眼睛：“什么嘛，之前你同学来的时候不都是和你睡一屋，让我爸睡沙发的。”
苏女士道：“哦，但那张床大啊，你的床能睡下两个人吗？”
沈悦之不说话了。
她总觉得，老妈有点怪怪的。但在回想了遍自己之前的表现后，沈悦之又觉得，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吧。
苏女士拍板：“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问一下，那个对了，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沈悦之道：“谢青阳，‘青色’的‘青’，‘太阳’的‘阳’。”
苏女士：“女孩子怎么起这样的名字……算了，你回去问问青阳，她吃饭啊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平常生活的时候有什么习惯。对了，她没对猫毛过敏吧？”
沈悦之这才想起来：“对了，三花呢？”
苏女士：“在电视上睡觉呢，你刚刚取卷尺的时候没看到吗？”
沈悦之一卡一卡地回过神，往电视机的方向看了看。
那只三花已经是成年猫的体型，但身材还算苗条，这会儿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凹出的姿势，居然能把自己整只猫挂在薄薄的电视上。
粉色的嘴巴微微张开，睡得连小舌头都露了出来。
苏女士：“没别的事了吧？新西方那个课，具体什么时候报，你知道吗？”
沈悦之回神：“啊，我同桌是十二月开始报名。”
苏女士：“行。就这些了吧？”
沈悦之停了停：“没，还有个事儿。我同桌说，我还算是孺子可教吧，”给自己加了个设定，“让我以后周六多在学校留一留，她给我辅导。”
苏女士看着她，笑了下：“这是好事啊。”
沈悦之咽了下口水，莫名感受到某种扑面而来的威压。
沈家一家三口里，老爹沈启阳的武力值毫无疑问是最高的，单看他那一身肌肉就能知道这点。事实上，沈启阳年轻时候参加过的比赛比沈悦之多得多，其中不乏专业级赛事。只是后来年级渐大，没了更进一步的希望，才退出运动员队伍，在父母的支持下开了武馆。
然后是沈悦之。她从小在武馆长大，只在赛场上遇到过能把她打倒的同龄人，对学校里的小混混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后来名声传出去了，没人再来惹她，只好整天打篮球发泄精力，最近倒是多了个降火的新途径。
相比之下，苏女士虽然也经常去健身房锻炼，但她的目的只是维持身材，都结婚快二十年了，对武术的了解还不如馆里刚招进来三个月的小孩。
饶是如此，在苏女士面前，沈家父女俩还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有那么一个宠妻狂魔爹，沈悦之：我能怎么办，我也没法子啊??
毕竟说到家里的地位排序，第一老妈第二老爸，她的位置也就高过那只刚来的三花。
此时此刻，隐隐约约地，沈悦之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逃学撒谎被发现，苏女士却没第一时间戳穿她，而是这么温温柔柔地笑着，给她戴了顶小帽子，牵着她回家。
回去以后，老爹当即给了她一顿竹笋炒肉，还很贴心地在开打之前把自家老婆请出去看电视，不让苏女士看着某只小皮猴哭天喊地。
想到这里，沈悦之轻咳了声：“妈，你不造啊，我同桌这次考了647呢，我得好好抱紧人家大腿。”
苏女士：“哎，小孩子家家的，还学人家抱大腿啊？”
沈悦之笑了下，心想，这个话题算是糊弄过去了吗？
她飞快地说：“所以吧，我想着，如果晚上回来太晚的话也不太安全……”当然是不可能的，对沈悦之来讲，哪怕路上遇到劫道的，也只有她把事情解决掉之后直接回家，和她解决好之后顺便报个警再回家的区别，“不然就，以后隔一周回来一次吧。”
苏女士定定地看着她。
厨房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沈启阳抽了张纸擦手，往妻女的方向走过来，“悦悦长高了吗？”
沈悦之回过头，用欢快的语气讲：“嗯嗯，一米七五了。”
沈启阳道：“哎，要是长到一米八了，以后还嫁的出去吗。”
沈悦之满不在乎地讲：“什么嫁不嫁的出去啊……”
沈启阳道含笑看着自家女儿，问：“对了，你想好项目了没？”
沈悦之：“诶？什么项目？”
沈启阳道：“我之前看了下，武术，跆拳道，篮球，这三项你应该都行吧？”
沈悦之道：“就武术呗，我之前那么多奖不都是武术的等等，我也不一定要走体育生吧？”
沈启阳一怔：“不走体育？那你……”
沈悦之分析：“爸你看啊，我现在已经能考四百五了，离高考还有大半年呢，明年考试的时候至少一本线是稳了吧，说不定还能更好一点儿。到时候就能自己选专业了，唔，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想上的专业啦但是报体育的话，不就只能被框死在那几个项目里了。”
说到这样的话题，眼下的环境，就有些不合适了。
十分钟后，沈家三口人重新坐回餐桌边，开始一场促膝长谈。
沈悦之先道：“总之我就是那么觉得的。嗯，也不是说就不报体育了，但可以当个备选项，我文化课成绩已经没以前那么糟糕了，之前会想着走体育，不就是因为高考考二百五就能走吗。”
沈启阳咬着一根烟，没点燃，示意沈悦之继续说。
沈悦之想了想：“而且一般的体育生是要训练的吧，虽然我底子好一点儿，但也不能那么格格不入……可同样的时间，要是放在文化课上，说不定我能考更高呢。”
苏女士在桌子下面握着沈启阳的手，笑了下：“其实悦悦说的也对，咱们之前从来没想过，悦悦能考四百多分吧？”
沈启阳还是在沉思。
沈悦之深呼吸了下：“不然这样。我之前也给妈说了，我同桌，她这次考六百五，推荐了个新西方的课，在寒假的时候……”解释了一通，“因为我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英语了，到时候，等那个课上完，如果成绩还是四百多，我就再开始练体育呗。底子好，不怕的。”
沈启阳问：“你已经想好了？”
沈悦之：“嗯。”
在点头的一瞬间，沈悦之就倏忽觉得，自己心头，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蓦地落在实处。
她其实真的不用想太多的沈悦之这样想。眼下的利害已经很清楚了，报上体育等于多了条路，但有文化课成绩打底，她本来也就不用担心什么。
只要分数一直在稳步上升，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她本来也就只需要在体考的时候出去晃悠一圈，再回学校，继续刷题啃书。
谢青阳说她大学想上经济金融方向的专业，从这个选择上，沈悦之就能模模糊糊地猜到她以后的职业选择。
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体育生，以后，两人的共同语言只会越来越少，差距则变得越来越大。
沈悦之不想这样。
这是她唯一没有对爸妈和盘托出的私心，但除此之外，剩下那些条，大约也足够说服老爹老妈了。
沈悦之想的并没有错。
在考虑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苏女士代表沈启阳，对两人教人不省心的闺女点了头。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在她看来，本来也没什么好考虑的。
苏女士则说：“你也不能这么想，我们之前找人了解过一些，说体育生的训练真的很艰苦。你底子再好，不跟着训练，不知道考试的时候那些套路，说不定还考不上呢。”
沈悦之耸耸肩：“那就正好走文化课呗。对了妈，这两天你比较想吃什么？”
苏女士挑了下眉，一秒看穿女儿的言下之意：“哦，又给你那个同桌带吃的？”
沈悦之嘿嘿地笑了下。
苏女士戳一下女儿的额头：“行了，知道你心里没我这个妈。”
沈悦之连忙喊冤：“哪有啊，哎，不是有爸吗。”
苏女士斜了她一眼：“行了，自己想去。”
沈悦之嘤嘤嘤。可惜苏女士不吃她这套，很快就转过身，往沙发上看电视剧。
沈悦之想了半天。她拿手的菜早都给谢青阳做过一轮，不拿手的又不好意思带给自家宝贝吃。昨天想过的红糖圆子酒酿圆子最多算是小零嘴，不可能直接拿来当饭吃。
纠结了大半个早上后，沈悦之给谢青阳发消息：同桌，你喜欢吃锅贴吗？
谢青阳过了会儿才回复：还可以吧
沈悦之：\\(^o^)/~那就锅贴啦。
家里乱七八糟的材料有很多，她在问过难得在家吃午饭的苏女士和沈启阳后，干脆做了五六人份的。
一边做，一边拿手机上的听书软件放政治知识点。课上已经讲到哲学部分，沈悦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多背多听多巩固，和英语单词一样，走压路机路线，争取早点把知识点压进脑海。
沈启阳和苏女士一会儿到厨房拿个黄瓜，一会儿说要不然大家一起包，速度快一点儿。
沈悦之：“啊？行啊，来包。”倒是来者不拒。
平心而论，老爹包的丑丑的，老妈包的倒是好看，不过速度太慢，沈悦之包上三个，苏女士才搞定一个。
她一边看苏女士和老爹包锅贴，一边偷偷把自己包的单独放在一边。离去学校还早，给谢青阳的那份临走的时候再煎。
沈启阳：“哎，我家闺女长大了。”
沈悦之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苏女士在自家老公的腰间戳一戳：“什么啊，悦悦一直都这么能干的。”
沈启阳：“我们还是很开明的，如果你谈恋爱了，给我们说一下对方是什么人就行。”
沈悦之：“咳咳咳怎么突然想到这些啊。”
沈启阳道：“哦，我找在公安系统里的熟人查一查，别让你被人骗了。”
沈悦之无言以对：“好了好了，包的差不多了，下锅吧。”
她一共准备了三个馅儿，给谢青阳的那份就是三个馅儿混在一起，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到了晚上返校时，沈悦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凉了？凉了就别吃了。”
谢青阳说：“没事……唔，这个圆子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沈悦之撑着下巴，笑着看她：“是我妈做的，一次做好多冻在冰箱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谢青阳说：“哎，你家里真好。”
沈悦之眨眨眼睛：“我给他们说了，放寒假的时候你去我家住的事儿。我妈说，让我到时候睡客厅，把房间让给你呢。”
有一瞬间，谢青阳怀疑自己没听清：“唔，什么？”
沈悦之和她嘤嘤嘤：“说是要好好招待客人。宝贝，我到时候半夜去你睡的房间，好不好？”
谢青阳看着她，放下筷子，迟疑道：“不对吧，你家以前会这样吗？”
沈悦之：“以前没客人睡过我的床啊……你觉得呢？”
谢青阳说：“我不了解阿姨，不过，你的床是多宽的？”
沈悦之：“一米五。”
谢青阳想了想：“那，不应该啊。”
沈悦之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是我妈看出来了？可不应该啊，咱们才在一起一个礼拜，上礼拜我还没回家，她能看出什么来。”
谢青阳停顿一下：“好了，别想这些了。”
沈悦之：“可……”
谢青阳道：“不管阿姨有没有看出来，至少她现在是不打算和你讲这些的，你在担心什么？”
沈悦之垂下眼，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个小坑上，“怎么说，也不是紧张吧，就是觉得……哎，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谢青阳道：“他们对这种事很开明吗？”
沈悦之道：“就，今天早上，我爸还拉着我说，如果谈对象了，就直接给他们说。”
谢青阳道：“‘谈对象’？他没说‘谈男朋友’？”
悦之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她们坐在上礼拜来过得那家饭店里，谢青阳两点出头的时候来这里吃了午饭，之后就一直待到快六点，等沈悦之来。
沈悦之则在例行和曲璐璐半路汇合后，又半路和他分开，很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地表示：“你先去学校吧，我待会儿再走。”
曲璐璐难得敏锐：“师姐，你是不是要去找学霸啊。”
沈悦之：“对啊，甜酒让她在外面就喝了，剩下的再看吧。”
曲璐璐：“哎，行吧，注意点儿时间，别迟到了。”
这会儿，餐盒里的红糖圆子还剩下一小半，温温热热的，散发着甜蜜的香味。
杯子中的甜酒喝了大半杯，谢青阳对沈悦之妈妈的手艺提出了高度赞扬，甚至说：“……我都好久没吃过我妈做饭了。”
听到这话，沈悦之心中蓦地一突。
而在下一句话的时候，谢青阳已经把话题岔开。
她们说到圆子，说到苏女士和沈启阳的态度。被谢青阳点了一句后，沈悦之开始尽力回想：“对，应该就是没说‘男朋友’。”
谢青阳又问：“那，叔叔阿姨以前有没有谈过对同性恋的看法？”
沈悦之咕哝了句：“没吧，应该说他们以前就没往这方面想过。青阳，说不定也是我们想太多了……”
谢青阳静了静，平静地看着她。
沈悦之思来想去：“嗯，可能就是咱们想太多了吧。怎么想，我妈都不可能发现啊。我爸就更不可能了，他神经那么粗，一天到晚都扑在武馆的事情上对了，青阳，我和爸妈商量好了。”
谢青阳正用手指去碰调羹，大约是觉得话题告一段落，自己可以安心地继续吃圆子。
沈悦之说：“还是报上体育。”
谢青阳：“……嗯？”
食盒里的圆子泛着红糖特有的色泽，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尤其是谢青阳这两天来例假，她倒是没觉得疼，只是在经历了多年“来例假的时候喝红糖水能缓解痛经”的轰炸后，再看这一盒红糖圆子，就亲近了许多。
圆子软软糯糯的，完全入了味。一口下去，甜滋滋的味道一直浸到胃里。
她碰调羹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沈悦之：“你决定了吗？”
沈悦之和她解释：“只是报上，到时候参加一□□考，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谢青阳看着她：“那平时的训练呢？”
沈悦之笑了下：“和你一起做数学刷地理呀。”
谢青阳：“……这算什么体育生。”
沈悦之煞有介事地点头：“哎，没办法，体育生的文化成绩一般也没我这样的嘛。”
谢青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沈悦之和她对视三秒，就发觉，谢青阳的眼里似乎带了些笑意。
她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虽然自始至终都没吃那份红糖圆子，心里却依然甜丝丝的：“好啦，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去检查呢。”
纪检们也是在每周一次、一次就是几百上千人的查书包活动中练出来了，查一个书包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遇到那些长着好学生脸的学生，就干脆直接让过。
这样是不太好，但纪检们私下里也会嘀咕，这样把所有学生的书包一个个摸过去，都不说侵犯不侵犯隐私权了，就是花的这个时间，也是够呛。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初中生比高中生安分得多。而在高中生里，新生又比老生老实得多。
最后，同样是高三生，对男的女的的检查重点也不一样。手机除外，男生往往是带烟，金属探测仪扫描不出来，冬天的衣服又厚，很难摸出什么不对。女生则是带卷发棒.etc，一搜一个准。
沈悦之和谢青阳站进队伍里时，身后的校门正在缓缓关闭。
最后几个学生卡着门缝儿冲进来，纪检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往后，才算得上迟到，半小时内的勉强忍忍，让班主任过来领人。迟到太久，就没法子了，直接回家，等学校通知吧。
纪检们看沈悦之和谢青阳都很眼熟，又问了沈悦之一句：“哎，怎么没带吃得来？”
沈悦之笑嘻嘻地：“都给人家吃过了，饭盒都洗好啦。”
纪检：“……”为什么又吃了口狗粮，好痛。
离上课铃响已经没多少时间，她们干脆直接去了教室，等晚上晚自习结束以后，再把东西往宿舍拿。
班主任还是没说起高考报名的事情，很多学生开始询问，罗老师把手往下压一下，示意所有人安静。
班里的小声议论平息了些，罗老师就道：“本来打算周二辅导课的时候再给你们说的，不过你们现在问了……咱们学校统一报名的时间是下周五。”
有人问：“去机房报吗？报名费是多少？”
罗老师一一回答。
沈悦之心中暗喜，费用恰好在一百以内，不用担心钱不够，到时候还得排队管罗老师借手机。
她正这么想着，谢青阳就侧过头来看她。
谢青阳说：“我学籍还在附中……”像是迟疑了下，“嘉明平时是不是很难请假？”
沈悦之一顿。
罗老师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就示意下面的学生可以开始上自习了。
沈悦之说：“嗯，特别难请，事假几乎不给批的，一般都得闹出点什么违纪的事儿，让学校停课处分不过这也都是那些圈子里的人干的，一般人不会这么做。病假也难请，有时候有人生病了，要吊水，也只能到旁边的医院，还得有纪检一路跟着，要是在医院拿手机出来了，照样得被记过。”
谢青阳：“这么严啊。”
沈悦之安慰她：“不过你请假回去报名，应该没什么吧。实在不行，在嘉明报呗。”
谢青阳点了下头：“嗯，应该也可以的。不过……我还是下课之后去问问吧。”
谢青阳看着新刷出来的照片和文字, 第一反应就是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没有，谢谢。
沈悦之回了个哭泣的颜文字, 谢青阳看在眼中，微微笑了下。
她点开刚刚发来的图片, 撑着下巴，仔细地看。屏幕上的沈悦之靠在车子的前座上，戴了顶棒球帽，穿着浅色的花衬衫，努力凹着“我很帅气”的造型。
说是短头发，但棒球帽把她的发丝遮了七七八八，暴露在镜头前的只有面孔和五官。又被拍照的app修过, 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被高斯模糊过的感觉。
谢青阳：感觉有点……婴儿肥？
沈悦之：(⊙o⊙)哪有啊, 这张应该是高一的
谢青阳：头发在哪里
沈悦之：唔……等等，还有一张
她发出第二张图片的时候，谢青阳恰好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周六晚间的茶餐厅内人很多，虽然她坐的是双人座, 但要是停留太久, 还是不太合适。
谢青阳匆匆看了眼新照片，就抬起手，招呼服务生结账。等付完餐费，她走出餐厅，趴在中庭周边的一圈栏杆上，才重新看起扣扣上的消息。
等了五六分钟还没等到一个评价的沈悦之已经在刷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叫她的名字、叫她“宝贝”, 再撒娇卖萌，说“你你你不许不理我”，再配上各样颜文字。
谢青阳：[动画表情]
沈悦之：宝贝儿你终于回消息啦qaq
沈悦之：刚刚那张照片没挑好……我再找找别的！
看到这句话，谢青阳把两人的聊天框拉到上面，找出那张自己只扫了一眼的图片。
没再带帽子，略显蓬松的短发被打理成三七分，侧着头看向镜头，仍然在卖力地凹造型。
旁边配了一行卡通圆润的字，“我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字后面还有颗特别q的桃心。
谢青阳：不用了……挺可爱的
沈悦之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然后很不甘似的问：就只有可爱吗?(?^?)?
谢青阳：没想到你前两年是这个样子。
沈悦之秒回：emmmm，是不是还是现在比较帅？
谢青阳：感觉现在比以前成熟了好多。
沈悦之：诶？
谢青阳：以前软乎乎的
沈悦之：等等……
沈悦之：咱们看到的，是同一张照片吧……
江城最南侧的海边，某个小区内，沈悦之一边吃饭，一边和自家女票聊天。
苏女士不轻不重地说了她几句，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毕竟这天闺女的觉悟很高，刚一回家，连书包都没放下，就凑到厨房，主动问要不要帮忙炒菜。
有这个前情在，一直到吃晚饭，苏女士的心情都很好。
吃着吃着，沈悦之突然抬起头，把手机放在自己脸边，问苏女士和沈老爹：“爸，妈，这张照片和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差别很大吗？”
苏女士剥着虾，抽空看了眼，评价：“你现在的脸型比之前瘦啊，这两年不是还在往高长？待会儿量一下。”
沈悦之：“呃……”她上一次量身高还是高二学校体检，当时是一米七二，现在说不定还真长高了。
“行吧，”沈悦之说，“哎，真的比之前瘦吗？”
苏女士笑了下，“你小时候特别可爱，脸圆乎乎的，越长大越看不出来。哎，再过两年，说不定比现在还瘦。”说着说着，语气里带出些遗憾。
沈悦之还是不太相信：“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啊。”
苏女士道：“行行行，你说没区别就没区别吧。以前还知道穿花衣服，现在就整天一身黑的，才多大啊。”
沈悦之：“……妈你别这样，我明明是一天到晚都穿校服。”
沈启阳在旁边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瞄向老婆碗里剥好的虾肉。
苏女士权当没看到，擦了擦手，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沈启阳失望地转回目光，看向盘子里剩下的虾，拿筷子夹起一个，慢吞吞地剥着。
剥了一半，眼前忽然出现另一双筷子，把虾仁放在他碗里。
再抬头去看，苏女士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是专心吃着碗里的虾。可旁边筷子的位置分明和之前不一样了，碗里的虾仁也少了几个。
沈启阳不由地笑了下，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把自己剥好的虾仁放到自家老婆碗中。
围观了全程的沈悦之不由抽了抽嘴角，想笑又不敢笑。
谢青阳在扣扣里给她说：我买了张电影票，要开场了，回见。
沈悦之：诶！什么电影啊。
谢青阳：《中场无战事》
沈悦之：emmm，讲什么的
谢青阳：不知道，看看吧。导演是安礼，就是之前拍《少年a》的那个。
沈悦之恍然：他啊，那应该挺好看的。你去看吧，我去洗碗啦=v=
谢青阳：等等
沈悦之：？
谢青阳：我想了想，觉得
沈悦之看着屏幕上的六个字，意识到什么，呼吸有些加快。
谢青阳：……寒假的时候到你家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沈悦之：真的？？？
谢青阳：嗯。
沈悦之：[动画表情]
沈悦之：嗯嗯嗯！宝贝快让我亲一口=3=
谢青阳：……冷静，我去看电影了，再见。
沈悦之低着头，忍不住地笑。
笑了半天，终于恢复正常的表情，干掉自己碗里剩下的饭菜。
吃完以后，沈某人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去找卷尺。
苏女士代表自家闺女，和老公猜拳，谁输了谁就去洗碗。
三局两胜，前两场结束的时候，沈启阳就认命地站起来，拿着碗筷，走进厨房。
沈悦之很快就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卷尺，左看右看，站到了走廊上的墙边。
她紧靠着墙站直，用手摸索出自己头顶在墙面上的位子，再拉开卷尺，量刚刚标记的地方到地面的距离。
苏女士迈着悠闲地步伐过来，问：“悦悦，长高了吗？”
沈悦之看了看尺面上的数字：“一米七五了，诶，我居然这么高？”
苏女士笑眯眯地说：“篮球嘛，最容易拔个子了。”
母女两人闲聊了几句，沈悦之估摸着，这会儿老妈的心情应该不错。她大胆提出：“妈，我同桌说新西方寒假有个班……”把具体时间、花费和自己那几天想住到谢青阳家的事情说出来，“我同桌都说那个班挺好的，就是讲英语。我上次考试英语才五十多，去上一下，说不定就能及格了。”
苏女士还是笑盈盈的：“及格？”自家闺女对成绩的要求还真不高。
沈悦之和她算：“这么说是不太多啦，但妈你想啊，我数学语文现在能考一百出头，文综是二百左右，加起来就四百啦。如果英语及格了的话，不是能上二本线了吗。”
苏女士想了想：“也行吧，你们高考报名在什么时候啊。”
沈悦之道：“就下个月，老师说到时候通知，直接在学校报就行。”
苏女士道：“应该要交钱吧？”
沈悦之道：“呃，之前会考也就交了几十块，高考最多就一百多呗……不过可能要在网上交，到时候我借个手机打电话问你卡号？”、
苏女士沉吟了下：“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待会儿直接把卡号和密码写给你，如果不够了再说。”
沈悦之眼前一亮：“真的？我能直接用你的卡？”
苏女士笑了下：“嗯，前段时间帮朋友完成任务，办了两张工行的卡，里面都只有一百块。”
沈悦之：“……”果然是老妈，一定不会在这种事上吃亏的。
厨房里还在响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沈悦之听着听着，就想说：“妈，你和爸就没个七年之痒什么的吗？”
苏女士像是惊讶她的问题，瞥了她一眼，拢了拢自己的肩边的卷发：“小孩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事儿吗？”
沈悦之一噎，很想说，你家闺女还有三个来月就成年了，算什么小孩子。
不过眼下时机正好，她很快抛开那些吐槽，继续讲：“还有就是咱们家的新年晚会，我想那两天请我同桌到咱家来住。”
苏女士这下答应的很快：“行啊，到时候你睡客厅，把你房间让给人家。”
沈悦之：“什么？我是你亲生的吗，居然让我睡客厅？我俩住一块儿不就行了呗。”
苏女士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
沈悦之心尖一跳，难道说……
苏女士冷静道：“人家是客人，不过咱们家里没有客房，只能这样了。”
沈悦之眨巴两下眼睛：“什么嘛，之前你同学来的时候不都是和你睡一屋，让我爸睡沙发的。”
苏女士道：“哦，但那张床大啊，你的床能睡下两个人吗？”
沈悦之不说话了。
她总觉得，老妈有点怪怪的。但在回想了遍自己之前的表现后，沈悦之又觉得，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吧。
苏女士拍板：“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问一下，那个对了，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沈悦之道：“谢青阳，‘青色’的‘青’，‘太阳’的‘阳’。”
苏女士：“女孩子怎么起这样的名字……算了，你回去问问青阳，她吃饭啊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平常生活的时候有什么习惯。对了，她没对猫毛过敏吧？”
沈悦之这才想起来：“对了，三花呢？”
苏女士：“在电视上睡觉呢，你刚刚取卷尺的时候没看到吗？”
沈悦之一卡一卡地回过神，往电视机的方向看了看。
那只三花已经是成年猫的体型，但身材还算苗条，这会儿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凹出的姿势，居然能把自己整只猫挂在薄薄的电视上。
粉色的嘴巴微微张开，睡得连小舌头都露了出来。
苏女士：“没别的事了吧？新西方那个课，具体什么时候报，你知道吗？”
沈悦之回神：“啊，我同桌是十二月开始报名。”
苏女士：“行。就这些了吧？”
沈悦之停了停：“没，还有个事儿。我同桌说，我还算是孺子可教吧，”给自己加了个设定，“让我以后周六多在学校留一留，她给我辅导。”
苏女士看着她，笑了下：“这是好事啊。”
沈悦之咽了下口水，莫名感受到某种扑面而来的威压。
沈家一家三口里，老爹沈启阳的武力值毫无疑问是最高的，单看他那一身肌肉就能知道这点。事实上，沈启阳年轻时候参加过的比赛比沈悦之多得多，其中不乏专业级赛事。只是后来年级渐大，没了更进一步的希望，才退出运动员队伍，在父母的支持下开了武馆。
然后是沈悦之。她从小在武馆长大，只在赛场上遇到过能把她打倒的同龄人，对学校里的小混混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后来名声传出去了，没人再来惹她，只好整天打篮球发泄精力，最近倒是多了个降火的新途径。
相比之下，苏女士虽然也经常去健身房锻炼，但她的目的只是维持身材，都结婚快二十年了，对武术的了解还不如馆里刚招进来三个月的小孩。
饶是如此，在苏女士面前，沈家父女俩还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有那么一个宠妻狂魔爹，沈悦之：我能怎么办，我也没法子啊??
毕竟说到家里的地位排序，第一老妈第二老爸，她的位置也就高过那只刚来的三花。
此时此刻，隐隐约约地，沈悦之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逃学撒谎被发现，苏女士却没第一时间戳穿她，而是这么温温柔柔地笑着，给她戴了顶小帽子，牵着她回家。
回去以后，老爹当即给了她一顿竹笋炒肉，还很贴心地在开打之前把自家老婆请出去看电视，不让苏女士看着某只小皮猴哭天喊地。
想到这里，沈悦之轻咳了声：“妈，你不造啊，我同桌这次考了647呢，我得好好抱紧人家大腿。”
苏女士：“哎，小孩子家家的，还学人家抱大腿啊？”
沈悦之笑了下，心想，这个话题算是糊弄过去了吗？
她飞快地说：“所以吧，我想着，如果晚上回来太晚的话也不太安全……”当然是不可能的，对沈悦之来讲，哪怕路上遇到劫道的，也只有她把事情解决掉之后直接回家，和她解决好之后顺便报个警再回家的区别，“不然就，以后隔一周回来一次吧。”
苏女士定定地看着她。
厨房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沈启阳抽了张纸擦手，往妻女的方向走过来，“悦悦长高了吗？”
沈悦之回过头，用欢快的语气讲：“嗯嗯，一米七五了。”
沈启阳道：“哎，要是长到一米八了，以后还嫁的出去吗。”
沈悦之满不在乎地讲：“什么嫁不嫁的出去啊……”
沈启阳道含笑看着自家女儿，问：“对了，你想好项目了没？”
沈悦之：“诶？什么项目？”
沈启阳道：“我之前看了下，武术，跆拳道，篮球，这三项你应该都行吧？”
沈悦之道：“就武术呗，我之前那么多奖不都是武术的等等，我也不一定要走体育生吧？”
沈启阳一怔：“不走体育？那你……”
沈悦之分析：“爸你看啊，我现在已经能考四百五了，离高考还有大半年呢，明年考试的时候至少一本线是稳了吧，说不定还能更好一点儿。到时候就能自己选专业了，唔，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想上的专业啦但是报体育的话，不就只能被框死在那几个项目里了。”
说到这样的话题，眼下的环境，就有些不合适了。
十分钟后，沈家三口人重新坐回餐桌边，开始一场促膝长谈。
沈悦之先道：“总之我就是那么觉得的。嗯，也不是说就不报体育了，但可以当个备选项，我文化课成绩已经没以前那么糟糕了，之前会想着走体育，不就是因为高考考二百五就能走吗。”
沈启阳咬着一根烟，没点燃，示意沈悦之继续说。
沈悦之想了想：“而且一般的体育生是要训练的吧，虽然我底子好一点儿，但也不能那么格格不入……可同样的时间，要是放在文化课上，说不定我能考更高呢。”
苏女士在桌子下面握着沈启阳的手，笑了下：“其实悦悦说的也对，咱们之前从来没想过，悦悦能考四百多分吧？”
沈启阳还是在沉思。
沈悦之深呼吸了下：“不然这样。我之前也给妈说了，我同桌，她这次考六百五，推荐了个新西方的课，在寒假的时候……”解释了一通，“因为我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英语了，到时候，等那个课上完，如果成绩还是四百多，我就再开始练体育呗。底子好，不怕的。”
沈启阳问：“你已经想好了？”
沈悦之：“嗯。”
在点头的一瞬间，沈悦之就倏忽觉得，自己心头，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蓦地落在实处。
她其实真的不用想太多的沈悦之这样想。眼下的利害已经很清楚了，报上体育等于多了条路，但有文化课成绩打底，她本来也就不用担心什么。
只要分数一直在稳步上升，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她本来也就只需要在体考的时候出去晃悠一圈，再回学校，继续刷题啃书。
谢青阳说她大学想上经济金融方向的专业，从这个选择上，沈悦之就能模模糊糊地猜到她以后的职业选择。
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体育生，以后，两人的共同语言只会越来越少，差距则变得越来越大。
沈悦之不想这样。
这是她唯一没有对爸妈和盘托出的私心，但除此之外，剩下那些条，大约也足够说服老爹老妈了。
沈悦之想的并没有错。
在考虑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苏女士代表沈启阳，对两人教人不省心的闺女点了头。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在她看来，本来也没什么好考虑的。
苏女士则说：“你也不能这么想，我们之前找人了解过一些，说体育生的训练真的很艰苦。你底子再好，不跟着训练，不知道考试的时候那些套路，说不定还考不上呢。”
沈悦之耸耸肩：“那就正好走文化课呗。对了妈，这两天你比较想吃什么？”
苏女士挑了下眉，一秒看穿女儿的言下之意：“哦，又给你那个同桌带吃的？”
沈悦之嘿嘿地笑了下。
苏女士戳一下女儿的额头：“行了，知道你心里没我这个妈。”
沈悦之连忙喊冤：“哪有啊，哎，不是有爸吗。”
苏女士斜了她一眼：“行了，自己想去。”
沈悦之嘤嘤嘤。可惜苏女士不吃她这套，很快就转过身，往沙发上看电视剧。
沈悦之想了半天。她拿手的菜早都给谢青阳做过一轮，不拿手的又不好意思带给自家宝贝吃。昨天想过的红糖圆子酒酿圆子最多算是小零嘴，不可能直接拿来当饭吃。
纠结了大半个早上后，沈悦之给谢青阳发消息：同桌，你喜欢吃锅贴吗？
谢青阳过了会儿才回复：还可以吧
沈悦之：\\(^o^)/~那就锅贴啦。
家里乱七八糟的材料有很多，她在问过难得在家吃午饭的苏女士和沈启阳后，干脆做了五六人份的。
一边做，一边拿手机上的听书软件放政治知识点。课上已经讲到哲学部分，沈悦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多背多听多巩固，和英语单词一样，走压路机路线，争取早点把知识点压进脑海。
沈启阳和苏女士一会儿到厨房拿个黄瓜，一会儿说要不然大家一起包，速度快一点儿。
沈悦之：“啊？行啊，来包。”倒是来者不拒。
平心而论，老爹包的丑丑的，老妈包的倒是好看，不过速度太慢，沈悦之包上三个，苏女士才搞定一个。
她一边看苏女士和老爹包锅贴，一边偷偷把自己包的单独放在一边。离去学校还早，给谢青阳的那份临走的时候再煎。
沈启阳：“哎，我家闺女长大了。”
沈悦之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苏女士在自家老公的腰间戳一戳：“什么啊，悦悦一直都这么能干的。”
沈启阳：“我们还是很开明的，如果你谈恋爱了，给我们说一下对方是什么人就行。”
沈悦之：“咳咳咳怎么突然想到这些啊。”
沈启阳道：“哦，我找在公安系统里的熟人查一查，别让你被人骗了。”
沈悦之无言以对：“好了好了，包的差不多了，下锅吧。”
她一共准备了三个馅儿，给谢青阳的那份就是三个馅儿混在一起，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到了晚上返校时，沈悦之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凉了？凉了就别吃了。”
谢青阳说：“没事……唔，这个圆子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沈悦之撑着下巴，笑着看她：“是我妈做的，一次做好多冻在冰箱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谢青阳说：“哎，你家里真好。”
沈悦之眨眨眼睛：“我给他们说了，放寒假的时候你去我家住的事儿。我妈说，让我到时候睡客厅，把房间让给你呢。”
有一瞬间，谢青阳怀疑自己没听清：“唔，什么？”
沈悦之和她嘤嘤嘤：“说是要好好招待客人。宝贝，我到时候半夜去你睡的房间，好不好？”
谢青阳看着她，放下筷子，迟疑道：“不对吧，你家以前会这样吗？”
沈悦之：“以前没客人睡过我的床啊……你觉得呢？”
谢青阳说：“我不了解阿姨，不过，你的床是多宽的？”
沈悦之：“一米五。”
谢青阳想了想：“那，不应该啊。”
沈悦之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是我妈看出来了？可不应该啊，咱们才在一起一个礼拜，上礼拜我还没回家，她能看出什么来。”
谢青阳停顿一下：“好了，别想这些了。”
沈悦之：“可……”
谢青阳道：“不管阿姨有没有看出来，至少她现在是不打算和你讲这些的，你在担心什么？”
沈悦之垂下眼，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个小坑上，“怎么说，也不是紧张吧，就是觉得……哎，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谢青阳道：“他们对这种事很开明吗？”
沈悦之道：“就，今天早上，我爸还拉着我说，如果谈对象了，就直接给他们说。”
谢青阳道：“‘谈对象’？他没说‘谈男朋友’？”
悦之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她们坐在上礼拜来过得那家饭店里，谢青阳两点出头的时候来这里吃了午饭，之后就一直待到快六点，等沈悦之来。
沈悦之则在例行和曲璐璐半路汇合后，又半路和他分开，很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地表示：“你先去学校吧，我待会儿再走。”
曲璐璐难得敏锐：“师姐，你是不是要去找学霸啊。”
沈悦之：“对啊，甜酒让她在外面就喝了，剩下的再看吧。”
曲璐璐：“哎，行吧，注意点儿时间，别迟到了。”
这会儿，餐盒里的红糖圆子还剩下一小半，温温热热的，散发着甜蜜的香味。
杯子中的甜酒喝了大半杯，谢青阳对沈悦之妈妈的手艺提出了高度赞扬，甚至说：“……我都好久没吃过我妈做饭了。”
听到这话，沈悦之心中蓦地一突。
而在下一句话的时候，谢青阳已经把话题岔开。
她们说到圆子，说到苏女士和沈启阳的态度。被谢青阳点了一句后，沈悦之开始尽力回想：“对，应该就是没说‘男朋友’。”
谢青阳又问：“那，叔叔阿姨以前有没有谈过对同性恋的看法？”
沈悦之咕哝了句：“没吧，应该说他们以前就没往这方面想过。青阳，说不定也是我们想太多了……”
谢青阳静了静，平静地看着她。
沈悦之思来想去：“嗯，可能就是咱们想太多了吧。怎么想，我妈都不可能发现啊。我爸就更不可能了，他神经那么粗，一天到晚都扑在武馆的事情上对了，青阳，我和爸妈商量好了。”
谢青阳正用手指去碰调羹，大约是觉得话题告一段落，自己可以安心地继续吃圆子。
沈悦之说：“还是报上体育。”
谢青阳：“……嗯？”
食盒里的圆子泛着红糖特有的色泽，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尤其是谢青阳这两天来例假，她倒是没觉得疼，只是在经历了多年“来例假的时候喝红糖水能缓解痛经”的轰炸后，再看这一盒红糖圆子，就亲近了许多。
圆子软软糯糯的，完全入了味。一口下去，甜滋滋的味道一直浸到胃里。
她碰调羹的手又收了回来，看向沈悦之：“你决定了吗？”
沈悦之和她解释：“只是报上，到时候参加一□□考，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谢青阳看着她：“那平时的训练呢？”
沈悦之笑了下：“和你一起做数学刷地理呀。”
谢青阳：“……这算什么体育生。”
沈悦之煞有介事地点头：“哎，没办法，体育生的文化成绩一般也没我这样的嘛。”
谢青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沈悦之和她对视三秒，就发觉，谢青阳的眼里似乎带了些笑意。
她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虽然自始至终都没吃那份红糖圆子，心里却依然甜丝丝的：“好啦，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去检查呢。”
纪检们也是在每周一次、一次就是几百上千人的查书包活动中练出来了，查一个书包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遇到那些长着好学生脸的学生，就干脆直接让过。
这样是不太好，但纪检们私下里也会嘀咕，这样把所有学生的书包一个个摸过去，都不说侵犯不侵犯隐私权了，就是花的这个时间，也是够呛。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初中生比高中生安分得多。而在高中生里，新生又比老生老实得多。
最后，同样是高三生，对男的女的的检查重点也不一样。手机除外，男生往往是带烟，金属探测仪扫描不出来，冬天的衣服又厚，很难摸出什么不对。女生则是带卷发棒.etc，一搜一个准。
沈悦之和谢青阳站进队伍里时，身后的校门正在缓缓关闭。
最后几个学生卡着门缝儿冲进来，纪检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往后，才算得上迟到，半小时内的勉强忍忍，让班主任过来领人。迟到太久，就没法子了，直接回家，等学校通知吧。
纪检们看沈悦之和谢青阳都很眼熟，又问了沈悦之一句：“哎，怎么没带吃得来？”
沈悦之笑嘻嘻地：“都给人家吃过了，饭盒都洗好啦。”
纪检：“……”为什么又吃了口狗粮，好痛。
离上课铃响已经没多少时间，她们干脆直接去了教室，等晚上晚自习结束以后，再把东西往宿舍拿。
班主任还是没说起高考报名的事情，很多学生开始询问，罗老师把手往下压一下，示意所有人安静。
班里的小声议论平息了些，罗老师就道：“本来打算周二辅导课的时候再给你们说的，不过你们现在问了……咱们学校统一报名的时间是下周五。”
有人问：“去机房报吗？报名费是多少？”
罗老师一一回答。
沈悦之心中暗喜，费用恰好在一百以内，不用担心钱不够，到时候还得排队管罗老师借手机。
她正这么想着，谢青阳就侧过头来看她。
谢青阳说：“我学籍还在附中……”像是迟疑了下，“嘉明平时是不是很难请假？”
沈悦之一顿。
罗老师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就示意下面的学生可以开始上自习了。
沈悦之说：“嗯，特别难请，事假几乎不给批的，一般都得闹出点什么违纪的事儿，让学校停课处分不过这也都是那些圈子里的人干的，一般人不会这么做。病假也难请，有时候有人生病了，要吊水，也只能到旁边的医院，还得有纪检一路跟着，要是在医院拿手机出来了，照样得被记过。”
谢青阳：“这么严啊。”
沈悦之安慰她：“不过你请假回去报名，应该没什么吧。实在不行，在嘉明报呗。”
谢青阳点了下头：“嗯，应该也可以的。不过……我还是下课之后去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