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Chapter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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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谢青阳的角度去看，沈悦之的瞳色似乎比之前深了许多。
她的指尖在不停颤抖, 被拉着的那只手臂几乎僵住。过了很久，才缓缓恢复知觉了般, 能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
沈悦之问她：“怎么样，舒服吗？”
谢青阳低下头，盯着她睡衣上的卡通香蕉，仿佛看得时间长了，就能让那个香蕉从布料上掉下来。
沈悦之不断换着花样叫她，一开始是“宝贝”，后来是名字。再往后, 连“媳妇儿”都喊了出来。
谢青阳终于开口：“感觉, 挺有弹性的……？”
沈悦之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对啊，有弹性的才是能使力的肌肉，没弹性、硬邦邦的那种也就是看着好看，其实根本没什么用。”
谢青阳“哦”了声,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沈悦之道：“就只有‘有弹性’？”
谢青阳看着她, “还想有什么？”
沈悦之像是有些失望，又悄咪咪地把谢青阳的手往上推了点，“现在呢？”
谢青阳的手臂又一次僵住。
她像是被烫到，侧过头去，很不情愿地将耳根的嫣红色暴露在沈悦之眼前。
沈悦之几乎是用感慨的语气道：“啊呀，宝贝，你今天怎么这么害羞……”让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青阳：“你！”
沈悦之还是朝她笑：“我怎么啦？”
她用另一只手揽住谢青阳的肩, 把少女带到自己怀中。
谢青阳的身体又和她重叠在一起，两人心脏之间的距离只剩下皮肤，睡衣，还有那只落在沈悦之心口前的、谢青阳的手。
沈悦之很遗憾地讲：“可惜我没有胸，不然练出来应该也很好看……宝贝，你知道吗，有的男的的胸肌练得比女的都大，哎，我是不是只能朝那个方向努力了？”
谢青阳的喉咙动了动，仔细听她的话时，能听到一丝轻微的磨牙声。
她说：“随你的便啊。”语气乍听起来是淡淡的，可与之前真正平静的时候相比，就显得多了许多僵硬。
沈悦之大约对此心知肚明。她嘻嘻一笑，再接再厉：“不过宝贝，你的胸好软，好想摸一摸啊。”最好再揉一揉、亲一亲。
谢青阳：“别说了。”
沈悦之：“那把头抬起来，再让我亲一下？”
在离两人只有数米距离的地方，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进入高`潮。警察终于通过遗留在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组成完整的证据链，将凶手捉拿归案。
专家开始对此次案件进行评述，言语简练，又生动易懂。
如果是平时，谢青阳一定会认真地听。可这会儿，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前的人占据。
只要开始接吻，沈悦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一点，在之前，谢青阳已经清楚地领会。可随着时间推移，她愈发觉得，自己的觉悟完全不够。
何止是变了一个人，明明是从金毛进化成狼犬！
她在心里想着，自己之前根本不应该给沈悦之买那副金色的毛绒犬耳，黑色灰色的才适合她。最好加上一条尾巴，对了，狼尾巴一般是垂下来的还是翘上去的？
沈悦之的吻一开始很温柔，渐渐地，又变了力道。
等谢青阳从关于狼的问题中回过神，沈悦之已经松开她的手，改按在她脑后。
没了对方施加的力道，她的手却还是放在沈悦之心口处。似乎是觉得不够，沈悦之还不停地、主动地往她指尖上蹭。
慢慢地，谢青阳竟像是习惯了那样的触感。她甚至生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念头：可不可以用手指，在那里，稍微捏一捏揪一揪……
还没等她细想，沈悦之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道：“宝贝，你分心啦？”
谢青阳眨了下眼睛：“唔？”
沈悦之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空调开到二十八度，不过大概是用的时间太久，功能老化，实际并没有那么暖和。
可在这会儿，谢青阳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她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重新飞往花丛。
显然，沈悦之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她一直都没真正用劲，生怕弄疼怀中的少女。但在这会儿，谢青阳整个人都要软成一滩水，被她抱在身前，软绵绵地任她亲吻。
她吻着谢青阳的唇，吻着对方的眉眼，舌尖在对方的眼睑上轻轻触碰，像是在逗自家那只三花，很有耐心，又越来越冒进。
等吻落在谢青阳耳畔时，沈悦之在她耳边讲：“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谢青阳蓦地睁开眼睛，往后退了一点，警觉地看着她。
沈悦之笑了下，把她又抱过来，小声地，用非常快的语速说了四个字。
谢青阳的瞳孔蓦地缩小，抬起手，在对方身上锤了一下。
这样的力道，对沈悦之来说，还是不痛不痒。
但沈悦之似乎是吸取了些教训，委委屈屈地看过来，也不辩解，只是又问了一遍。
谢青阳咬着牙，连皮肤都泛出些淡淡的绯色，一字一顿地反问：“那你呢？”
沈悦之笑嘻嘻地说：“我有啊，宝贝，要不要来验证一下？”
一边说话，一边恶趣味地屈起一条腿，看谢青阳在自己面前蓦地僵住，然后用湿润的眼睛看过来。
她想，这下子，宝贝会做些什么呢？
说实话，沈悦之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从容自在。但她从小到大、在武馆里被折腾惯了，平时跑个八百一千米都不带喘气儿的，何况现在。
虽然还是会脸红心跳，但看看面前的谢青阳，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忍耐很久。
谢青阳的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那汪琥珀色的湖水变得粘稠，又散发着一种未知的异香。和之前沈悦之曾经闻到过很多次的、身体乳的香味完全不一样。
她几乎是着迷地看着谢青阳，见少女朝自己身上趴过来，手搂在自己颈后，头埋在她颈窝中，用很软，很轻，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说：“悦之……别闹了。”
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撒娇。
沈悦之搂着她的腰，睡衣的布料那么薄，完全可以感受到少女柔软的皮肤，还有谢青阳的体温。她在对方腰侧捏了捏，撑住自己的淡定人设，问：“为什么？”
谢青阳的声音有些闷闷地：“我想睡觉。”
明显是个借口。
沈悦之把谢青阳抱得更紧了点，继续问：“真的？”
谢青阳：“……假的。”
沈悦之被逗笑了：“那什么是真的？”
谢青阳像是深呼吸了下，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我……还没想好。”
听着这句话，沈悦之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小旅馆的房间本来就不大，两张床戳在里面，一张上面的被褥床单还很整齐，另一张则乱七八糟，堆成一团。
沈悦之的脑海中飘过了很多画面。都已经成这样子了，她完全可以把谢青阳直接压在床上，就……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口干舌燥。
谢青阳会推拒她吗？或许会，或许不会。可无论如何，她一只手，就能把谢青阳完全按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
她想交叠起双腿，可这会儿，谢青阳还坐在她腿上。沈悦之只要退而求其次，别别扭扭地稍微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对怀中的少女说：“好吧，你想好的时候，告诉我一下。”
谢青阳弯起唇笑了笑，凑过来亲她。
沈悦之有点被吓到，在呼吸的间隙里试图开口：“青阳，你……”
谢青阳又吻了上去，不让她说话。
等这个吻结束，谢青阳翻身下床，倒在一边的床铺上，大口大口呼吸。
沈悦之看着她睡裙下的曲线，艰难地扭过头。
谢青阳：“好像得再洗一次澡……”
沈悦之心说，哦，我也一样。
谢青阳道：“哎，你先还是我先？”
沈悦之道：“都行吧，我先？”
谢青阳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的薄红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沈悦之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雀跃。
沈悦之忍不住想，青阳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呢？
可还没等她斟酌一下、看怎么把这句话问出口，谢青阳就在床铺上盘起腿，拿上她的手机，低头刷了起来。
沈悦之看着她，半晌后，谢青阳又抬头：“诶，你怎么还没去洗澡？”
沈悦之：“……马上，很快的，别急。”
这次洗澡，也就是把身上的汗洗掉，头发则用一次性浴帽包起来，尽量不再沾到水。
沈悦之两分钟搞定，谢青阳比她慢一点，但还是很快就走出浴室。
电视上的节目早就结束，被她们关掉。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声音。
谢青阳看了看时间，说：“睡吧。”
沈悦之眨巴着眼睛，看看自己的床铺，再看看谢青阳那一张。
谢青阳已经坐在床上，拉起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地侧过身，对她说：“好好睡，晚上别过来，听话。”
沈悦之莫名觉得，自己头顶好像多了点什么。
她点了下头，还是答应下来：“嗯，行的。”
到了下一周，熟悉的晚自习英语辅导课上，罗老师给她们讲：“第四次月考的时间定了，在下礼拜周五周六。是不是有几门课已经讲得差不多了，要把所有知识点都考上？”
下面一群人掰着指头数：“语文一直就那样啊，英语语法是差不多了，但单词还没背完……数学在讲导数了，政治哲学快讲完，历史还早把，地理……”
罗老师开启唠嗑模式，问：“十一月都快过完了，你们觉得这几个月复习的怎么样？”
下面的人心有戚戚：“唉……”
曲璐璐在自己的桌子上写：离高考还有191天。
被他同桌马骁看到，马骁吐槽：“咋算的啊，192天吧。”
两个人互不服输地掐了一节课，最后得出结论，马骁是把高考当天也算上了。
曲璐璐嘲笑他：“哎，都考试了，你还有时间复习啊。”
马骁：“科科，你看人家悦姐，这会儿课间还在背单词呢。”
两人一起往右边那桌看过去，沈悦之坐在靠走廊的地方，曲璐璐稍微探一探头，就能看到她在往草稿本上写什么。
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某个单词，曲璐璐拼了下：“documentary……有点眼熟啊，什么意思来着。”
沈悦之抽空回他：“纪录片。”
曲璐璐恍然大悟，回过头，看看自己和马骁的桌子，深感两个人实在太不求上进。
高考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件事像是强烈地刺激到一帮应考生。谢青阳每晚回宿舍时，都能看到林艺璇和林一诺凑在一起看题、李安然拿了本《象形记忆3500》背单词，杨悦趴在桌面上对着练习册苦思冥想。剩下三个文一的人则各自坐在床铺上，手里也拿着书。
见她回来，林艺璇还问：“青阳，你们是不是这礼拜五就要报名了？”
江城的高考报名时间定在十二月初的几天，所有学生都要在这个时间段内操作。
谢青阳点了下头，道：“嘉明是在这几天，不过我得回附中报。”
林艺璇叹口气：“我们班去年有个人不小心选到了‘法语’。她是个艺术生，法语也能考，但是没什么专业能上，这才来复读的。”
谢青阳有点意外：“那不是挺厉害的？”
林艺璇“嗯”了声，像是觉得紧张：“我就怕报名的时候出岔子啊。”
谢青阳随口问：“那，你们也是回原本的学校报吗？”
林艺璇摇了摇头：“不是，是去招生办报。我们这礼拜五礼拜六放假，就是让回各自户籍所在地报名的。”
谢青阳：“唔。”
和沈悦之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沈悦之的第一反应就是：“诶，所以你这礼拜不用出去住了？”
两个人坐在食堂里，都点了米饭炒菜。沈悦之很热情地表示两个人可以把菜换着吃，谢青阳没说什么，但也自然地从她的餐盘中夹着土豆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悦之觉得有点遗憾：“哎，我还挺想和你在宿舍里住一下的。”
周六晚上，查寝不是很严，串宿舍无压力。
谢青阳想了想那个画面，委婉地说：“算了吧，宿舍的床太窄了。”
沈悦之笑了下：“诶，同桌，你是默认我和你睡一起了吗？”
谢青阳看着她，冷静地说：“想什么呢，单词背完了吗。”
沈悦之：“……没有，这就背这就背。”
等到了周五，全校二十二个高三班级轮流去机房报名。课还是照上，只是在前一个班结束的时候，会有人来通知。
沈悦之所在的班级是二班，她原本还在想，运气好的话，可以把语文课消磨掉一点。可早读才上了一半，前门口就来了个纪检。
纪检对罗老师说了几句话，罗老师便拍了拍手，“大家出来排队，小声点，别吵到别的班的人。”
谢青阳坐在座位上没动弹，纪检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被罗老师拦住。
罗老师说了句：“她是转来的，没学籍。”
然后就走到教室外面，清点起队伍，将一班学生带往机房。
对于沈悦之来说，机房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计算机课往往会被各科老师占去，如果不是因为会考要考些ms office的操作，嘉明很可能根本不会开这门课。
她给曲璐璐说：“好久都没去过机房，都快不认识路了。”
曲璐璐吐槽她：“哎，别介啊，今年四月才考过会考。”
沈悦之一顿：“诶，今年四月吗？”
曲璐璐说：“是啊，上学期不是每节计算机课都照上，会考前还有几节体育被改成计算机了吗。”
沈悦之回忆一下：“哦，好像是这样。”
曲璐璐道：“师姐，你是不是学得有点走火入魔了……”
上课好好听讲是应该的，下课之后认真做作业也正常。至于多给自己加一些工作量，买些额外的习题，之类的事情，在曲璐璐看来，也算高三生特有的现象。
可这周以来，沈悦之从早到晚，几乎都拿着一本单词书。就连下午打球的时候，离得近了，也能听到她碎碎念。
这样的状态，沈悦之之前不是没有过。可就算是在那时候，他师姐也没连吃饭的时候都盯着单词册子看啊。
曲璐璐前一天中午在食堂撞见了他师姐和转来的学霸，两个人的餐盘前各放了个什么东西。他远远看了眼，没分辨出谢青阳在看的是什么，只看到沈悦之那儿的是她那本大一点的蓝皮单词书。
注：64开的是初中词汇，32开的是高考3500。
当时曲璐璐就震惊了。他又往那两人的桌子上看了好几眼，就发觉，师姐和学霸说了两句话，就各自低下头，看起手上的书。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曲璐璐最多感叹一声，转头也就忘了。
可这么做的人时沈悦之，光是一句“浪子回头”，已经不足以描述他师姐这几个月来的转变。
沈悦之嘴角抽了下，就要敲曲璐璐：“想什么呢。”
曲璐璐抱着头：“哎，还说没有呢，今年四月的事儿你怎么都弄得跟上辈子似的。”
沈悦之道：“唔，这几个月的事情太多了呗。”
曲璐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沈悦之道：“这几个月我学的东西，比之前几年都多。”
日子过得充实了，在记忆中的观感也就变得厚重。
一行人走下教学楼，往东走去。巡楼的纪检往这边张望了下，其中就有那个长得好看的男纪检。孙敏看到他，还蹦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男纪检微微笑了下，也冲她招招手。周围的几个女生见着这一幕，有人没注意孙敏之前的动作，还以为男纪检是在朝自己笑，不由开始小鹿乱撞。
只有李蓉看完全程。她问孙敏：“哎，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孙敏道：“也没啦，”笑了下，拢一拢耳边的发，“就是之前那事儿呗，之后我遇到他的时候，就和他聊两句。对了，咱们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不还碰到他了吗？”
李蓉回想一下昨晚的情境：“哦……昨天他不就问了你一下最近复习的怎么样，下次考试有没有把握，最后说了个晚安？”
孙敏道：“对啊，你不是也听到了。”
李蓉后知后觉：“他以前没和学生聊过这些吧。”
孙敏道：“哎，不晓得啦。”
孙敏快速把话题岔开，队伍也渐渐行进到了第三个教学楼前。应届生的教学楼比复读生的大很多，这第三个教学楼的上面两层就被用作各种实验场所，加上机房，还有一个用来应付检查的小型“图书馆”。
等一班人在装满计算机的教室里坐定，台上一个专门负责讲解报名手续的老师就道：“大家先进这个网址，”点一下黑板上抄的一串字符，“进到学信网之后，用你们的名字、身份证号注册一个账号。”
台下众人安静的照做，沈悦之注册完之后，还抽出一些心思去想，这会儿在教室的谢青阳在做什么？
注册完之后，就是填写一些基本信息。偶尔有人出了问题，便举起手，请老师到自己身边指导。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时间仿佛离他们远去。
等所有手续结束，重新回到班里的时候，沈悦之对谢青阳说：“就刚刚，点了‘确认’的一瞬间，突然就觉得，真的马上就要高考了。”
谢青阳对着答案，检查自己刚刚做的题有哪些不对。翻了两页，都没画下一个红叉。
听沈悦之说完，她道：“嗯，还有一百多天了，加油。”
沈悦之瞬间惊悚：“什么，只有一百多天？”
谢青阳一顿，纠正道：“不对，是180多天……之前曲璐璐不是算过吗，你问他？”
沈悦之摇摇头，自己在草稿纸上加加减减：“明年是闰年，哎，又少了一天。”
等到了下一周周一，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江大附中，谢青阳倒是没沈悦之那么多感慨。
她穿着平常的衣服，走在附中的校园里，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打电话给老师时，老师说她们班还没排到，让她先去班级里等一等。
谢青阳想了想，给唐茹发了条消息：我回来了。
唐茹：wow！到哪里？
谢青阳：操场。待会儿去教室……emm，现在在上什么课？
唐茹回复：政治。快来吧，你待会儿要顺便听听课吗？
谢青阳欣然道：也行。
她在附中耗了一上午，重新坐回之前的班级时，同学还是先前那些人，却不免觉得陌生。
唐茹自告奋勇，把书搬到最后一排陪她。两人偶尔小声聊天，主要是唐茹问，谢青阳说，话题围绕谢青阳转学去嘉明半年来的生活感想。
唐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哎，你为什么要去嘉明啊，人家都是想往附中转。”
谢青阳还是那句话：“没办法，我家里人忙，这一年只能寄宿。”
唐茹就问她：“听说嘉明的学生都，有点……野？”
在得知好友转学取了嘉明后，她也跑到嘉明的贴吧去转了一圈，结果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谢青阳倒是没想到：“对哦，还能去贴吧。”
老师在台上讲题，下面两个人就在厚厚的书摞下浑水摸鱼。
谢青阳是因为没跟着附中进度走，根本没做老师正在讲的题目。唐茹则是成绩好不在意，她之前不止一次地和谢青阳抱怨过，说自己明明想学表演，偏偏父母不让。
这会儿，谢青阳点开嘉明的贴吧，往下一拉，沈某人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
她的手顿了顿，唐茹就凑过来，问：“对啦，你是在哪个班来着？”
谢青阳：“高三二。”
唐茹小小地惊呼一声：“诶，那就是和这个‘校霸’在一个班？”
那个带着沈悦之名字的帖子标题十分中二，谢青阳点进去看主楼内容，楼主倒是很认真，说自己九月就要入学，在初中也算打遍全校无敌手，听说嘉明已经有个校霸了，但未来的老大只能是他。还说让沈xx小心，到时候别被自己吓到云云。
发帖时间是暑假的时候，这都过去四个多月，帖子还不停被人顶起。很多人还在问，不知道这个lz到底有没有去找传说中的沈某某，有的话有没有什么八卦可看。
下面有人科普了沈悦之那些江湖传说，重点指出，她在高三二班，请楼主尽快去挑战。
粗略看完，谢青阳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对唐茹道：“没，我和这个沈悦之是同桌，她……不是这样的。”
唐茹兴致勃勃，就差拿一包瓜子出来嗑。她问：“这人说沈悦之高一的时候就直接把高三的好多混混打趴了，哎，嘉明真的那么乱吗？”
谢青阳一顿：“没吧，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些事儿啊……听说是有拉帮结派的，但纪检盯得很紧吧。而且，我在的那个班，真的挺正常的。”
唐茹想了想，又问：“那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谢青阳解释：“她家里是开武馆的，受过一些专业训练。”
唐茹若有所思：“这样啊。”
说了半节课八卦，她们终于等到轮到自己班报名的通知。
报完名后，唐茹问谢青阳：“还有一节课才放学，你是留下来听吗？”
谢青阳微微笑了下：“不是说要约饭？”
在嘉明的时候，很多人都围绕着谢青阳，却并非是真的因为和她关系好，只是她成绩拔尖，于是不免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而在江大附中，她的分数在一班人中毫不突出，也不是社交型的性格。两年下来，只有唐茹一个算得上关系亲密的朋友。
谢青阳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甚至认为，真的能聊得来的朋友一个就够。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和唐茹的友谊，似乎也起源于一段同桌情。
在江大附中，很多学生会选择中午到附近的餐馆吃饭。这里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商圈，对面是住宅楼，旁边就是超市，各种快餐店林立，没有大酒楼，但小饭馆数不胜数。
等吃完饭，谢青阳和唐茹告别。唐茹问了她现在的成绩，笑一笑：“这么高。”
谢青阳摇头，“嘉明的卷子要简单很多。”
唐茹想了想：“不然这样，下次你把嘉明的卷子拍给我看看，我把咱们的月考卷也拍给你？”
谢青阳说：“行啊。”
唐茹又道：“还有明年的省模……到时候你是在嘉明考，还是回来啊？”
谢青阳道：“到时候看吧。”
从江大附中到嘉明，有很长一段路。
学校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谢青阳查过地图app，干脆决定倒两班公交。
大中午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早上是下了地铁后打车到附中，到此刻，才能好好看一看街边风景。
无数陌生人匆匆走过，谢青阳靠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
她心中一片平静，难得能什么都不想，只用放松。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历史的知识点、地理的分析题……地理试卷加上人文部分的题目后，她的成绩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在嘉明的其他人看来，还是很高。可对谢青阳自己来讲，就算是低了。
离下次月考还有几天时间，她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这次应该会得的分数，再想一想遥远的目标。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成绩，进到想要去的学校。可在更多时候，她又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车子慢慢地开着，有空调在，温度比车外高了很多。
一路开过半个城区，到了终点站。谢青阳和仅有的几个中年人一起下车，看看app上的导航，去找倒车的车站。
罗老师给她批了一天的假，说只要在晚上熄灯前回去就行。这已经算是很大的福利，谢青阳心里知道，罗老师还是想让她办转学籍的手续。
可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妈妈联系过了。彼此都好像忘记了，对方是自己在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沈悦之从早起等到午饭，又从午饭等到体育课。
一连被夺了几个球的曲璐璐站在篮球架下，和同样坐板凳的陈金戈大胆假设：“悦姐今儿个是咋了，感觉跟吃了炸药一样？”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很小，可只要沈悦之瞄过来一眼，两人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
陈金戈：“今天……没什么事儿啊。”
曲璐璐道：“难道是因为快考试了，悦姐紧张？”
陈金戈吐槽他：“得了吧，你紧张悦姐也不会紧张。”
曲璐璐：“哦对，那是因为终于报了名了。你看，今天是报名以后第一次打球吧。”
陈金戈：“……礼拜五下午那次被你吃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得出一个结论：“难道就是因为学霸今天不在？！”
这件事儿，在早上早读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
主要是曲璐璐，他顺嘴给马骁说了句，就弄得他们整个圈子都知道。一行人顿时屏息静气，都不敢在沈悦之面前大声说话。
等到第一节课下课，往悦姐旁边的座位上一瞄得嘞，还是没人。
曲璐璐这才鼓起勇气去问：“师姐，学霸怎么不在啊。”
沈悦之道：“哦，她回附中报名了。”
陈金戈：“报个名，从早到晚的，的确有点久了。”
曲璐璐：“哪有啊，咱们学校离附中那么远。再说，就不兴人家报完名以后再和同学唠唠嗑，逛逛小街吃个饭？”
陈金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一晃，看到远处朝自己笑的女票，顿时气质一变，和风细雨起来：“也没想那么多了，指不定学霸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曲璐璐叹口气：“哎，是吧。”
他们今天选的篮球架是操场最西边的一个，旁边再走几步就是办公楼。
办公楼一层有个通道，能直接从里面，看到林荫道。
再上场的时候，曲璐璐被沈悦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眼前飞走。他回想了下今天师姐的投篮数量，再想想自己，不觉悲从中来。
这么打了大半节课，他终于从自家师姐密不透风的防守中看出一丝空子。
曲璐璐蓦地睁大了眼睛，上！
他毫不费力地抢到了球，整个人都是懵的。
陈金戈示意他把球传过去，曲璐璐慢半拍的照做。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动作里的漏洞，偏偏沈悦之还是没搭理他。
曲璐璐更加懵比，转头一看，才发现，沈悦之已经没了影子。
“师姐她……”
“哦，”马骁往西边指了一下，“哪儿呢。”
曲璐璐僵硬地转身，就看到自家师姐趴在操场的围栏上。只是个背影，看不见表情，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会儿，师姐一定笑成了一朵花。
他摸摸鼻子，瞄一眼操场围栏外的谢青阳，问马骁：“这算什么？重色轻友还是重友轻色？”
马骁：“……这题超纲了，不造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谢青阳的角度去看，沈悦之的瞳色似乎比之前深了许多。
她的指尖在不停颤抖, 被拉着的那只手臂几乎僵住。过了很久，才缓缓恢复知觉了般, 能感受到掌心下的皮肤。
沈悦之问她：“怎么样，舒服吗？”
谢青阳低下头，盯着她睡衣上的卡通香蕉，仿佛看得时间长了，就能让那个香蕉从布料上掉下来。
沈悦之不断换着花样叫她，一开始是“宝贝”，后来是名字。再往后, 连“媳妇儿”都喊了出来。
谢青阳终于开口：“感觉, 挺有弹性的……？”
沈悦之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对啊，有弹性的才是能使力的肌肉，没弹性、硬邦邦的那种也就是看着好看，其实根本没什么用。”
谢青阳“哦”了声,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沈悦之道：“就只有‘有弹性’？”
谢青阳看着她, “还想有什么？”
沈悦之像是有些失望，又悄咪咪地把谢青阳的手往上推了点，“现在呢？”
谢青阳的手臂又一次僵住。
她像是被烫到，侧过头去，很不情愿地将耳根的嫣红色暴露在沈悦之眼前。
沈悦之几乎是用感慨的语气道：“啊呀，宝贝，你今天怎么这么害羞……”让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青阳：“你！”
沈悦之还是朝她笑：“我怎么啦？”
她用另一只手揽住谢青阳的肩, 把少女带到自己怀中。
谢青阳的身体又和她重叠在一起，两人心脏之间的距离只剩下皮肤，睡衣，还有那只落在沈悦之心口前的、谢青阳的手。
沈悦之很遗憾地讲：“可惜我没有胸，不然练出来应该也很好看……宝贝，你知道吗，有的男的的胸肌练得比女的都大，哎，我是不是只能朝那个方向努力了？”
谢青阳的喉咙动了动，仔细听她的话时，能听到一丝轻微的磨牙声。
她说：“随你的便啊。”语气乍听起来是淡淡的，可与之前真正平静的时候相比，就显得多了许多僵硬。
沈悦之大约对此心知肚明。她嘻嘻一笑，再接再厉：“不过宝贝，你的胸好软，好想摸一摸啊。”最好再揉一揉、亲一亲。
谢青阳：“别说了。”
沈悦之：“那把头抬起来，再让我亲一下？”
在离两人只有数米距离的地方，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进入高`潮。警察终于通过遗留在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组成完整的证据链，将凶手捉拿归案。
专家开始对此次案件进行评述，言语简练，又生动易懂。
如果是平时，谢青阳一定会认真地听。可这会儿，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前的人占据。
只要开始接吻，沈悦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一点，在之前，谢青阳已经清楚地领会。可随着时间推移，她愈发觉得，自己的觉悟完全不够。
何止是变了一个人，明明是从金毛进化成狼犬！
她在心里想着，自己之前根本不应该给沈悦之买那副金色的毛绒犬耳，黑色灰色的才适合她。最好加上一条尾巴，对了，狼尾巴一般是垂下来的还是翘上去的？
沈悦之的吻一开始很温柔，渐渐地，又变了力道。
等谢青阳从关于狼的问题中回过神，沈悦之已经松开她的手，改按在她脑后。
没了对方施加的力道，她的手却还是放在沈悦之心口处。似乎是觉得不够，沈悦之还不停地、主动地往她指尖上蹭。
慢慢地，谢青阳竟像是习惯了那样的触感。她甚至生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念头：可不可以用手指，在那里，稍微捏一捏揪一揪……
还没等她细想，沈悦之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道：“宝贝，你分心啦？”
谢青阳眨了下眼睛：“唔？”
沈悦之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空调开到二十八度，不过大概是用的时间太久，功能老化，实际并没有那么暖和。
可在这会儿，谢青阳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她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重新飞往花丛。
显然，沈悦之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她一直都没真正用劲，生怕弄疼怀中的少女。但在这会儿，谢青阳整个人都要软成一滩水，被她抱在身前，软绵绵地任她亲吻。
她吻着谢青阳的唇，吻着对方的眉眼，舌尖在对方的眼睑上轻轻触碰，像是在逗自家那只三花，很有耐心，又越来越冒进。
等吻落在谢青阳耳畔时，沈悦之在她耳边讲：“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谢青阳蓦地睁开眼睛，往后退了一点，警觉地看着她。
沈悦之笑了下，把她又抱过来，小声地，用非常快的语速说了四个字。
谢青阳的瞳孔蓦地缩小，抬起手，在对方身上锤了一下。
这样的力道，对沈悦之来说，还是不痛不痒。
但沈悦之似乎是吸取了些教训，委委屈屈地看过来，也不辩解，只是又问了一遍。
谢青阳咬着牙，连皮肤都泛出些淡淡的绯色，一字一顿地反问：“那你呢？”
沈悦之笑嘻嘻地说：“我有啊，宝贝，要不要来验证一下？”
一边说话，一边恶趣味地屈起一条腿，看谢青阳在自己面前蓦地僵住，然后用湿润的眼睛看过来。
她想，这下子，宝贝会做些什么呢？
说实话，沈悦之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从容自在。但她从小到大、在武馆里被折腾惯了，平时跑个八百一千米都不带喘气儿的，何况现在。
虽然还是会脸红心跳，但看看面前的谢青阳，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忍耐很久。
谢青阳的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那汪琥珀色的湖水变得粘稠，又散发着一种未知的异香。和之前沈悦之曾经闻到过很多次的、身体乳的香味完全不一样。
她几乎是着迷地看着谢青阳，见少女朝自己身上趴过来，手搂在自己颈后，头埋在她颈窝中，用很软，很轻，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语气说：“悦之……别闹了。”
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撒娇。
沈悦之搂着她的腰，睡衣的布料那么薄，完全可以感受到少女柔软的皮肤，还有谢青阳的体温。她在对方腰侧捏了捏，撑住自己的淡定人设，问：“为什么？”
谢青阳的声音有些闷闷地：“我想睡觉。”
明显是个借口。
沈悦之把谢青阳抱得更紧了点，继续问：“真的？”
谢青阳：“……假的。”
沈悦之被逗笑了：“那什么是真的？”
谢青阳像是深呼吸了下，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我……还没想好。”
听着这句话，沈悦之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小旅馆的房间本来就不大，两张床戳在里面，一张上面的被褥床单还很整齐，另一张则乱七八糟，堆成一团。
沈悦之的脑海中飘过了很多画面。都已经成这样子了，她完全可以把谢青阳直接压在床上，就……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口干舌燥。
谢青阳会推拒她吗？或许会，或许不会。可无论如何，她一只手，就能把谢青阳完全按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
她想交叠起双腿，可这会儿，谢青阳还坐在她腿上。沈悦之只要退而求其次，别别扭扭地稍微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对怀中的少女说：“好吧，你想好的时候，告诉我一下。”
谢青阳弯起唇笑了笑，凑过来亲她。
沈悦之有点被吓到，在呼吸的间隙里试图开口：“青阳，你……”
谢青阳又吻了上去，不让她说话。
等这个吻结束，谢青阳翻身下床，倒在一边的床铺上，大口大口呼吸。
沈悦之看着她睡裙下的曲线，艰难地扭过头。
谢青阳：“好像得再洗一次澡……”
沈悦之心说，哦，我也一样。
谢青阳道：“哎，你先还是我先？”
沈悦之道：“都行吧，我先？”
谢青阳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的薄红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沈悦之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雀跃。
沈悦之忍不住想，青阳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呢？
可还没等她斟酌一下、看怎么把这句话问出口，谢青阳就在床铺上盘起腿，拿上她的手机，低头刷了起来。
沈悦之看着她，半晌后，谢青阳又抬头：“诶，你怎么还没去洗澡？”
沈悦之：“……马上，很快的，别急。”
这次洗澡，也就是把身上的汗洗掉，头发则用一次性浴帽包起来，尽量不再沾到水。
沈悦之两分钟搞定，谢青阳比她慢一点，但还是很快就走出浴室。
电视上的节目早就结束，被她们关掉。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声音。
谢青阳看了看时间，说：“睡吧。”
沈悦之眨巴着眼睛，看看自己的床铺，再看看谢青阳那一张。
谢青阳已经坐在床上，拉起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地侧过身，对她说：“好好睡，晚上别过来，听话。”
沈悦之莫名觉得，自己头顶好像多了点什么。
她点了下头，还是答应下来：“嗯，行的。”
到了下一周，熟悉的晚自习英语辅导课上，罗老师给她们讲：“第四次月考的时间定了，在下礼拜周五周六。是不是有几门课已经讲得差不多了，要把所有知识点都考上？”
下面一群人掰着指头数：“语文一直就那样啊，英语语法是差不多了，但单词还没背完……数学在讲导数了，政治哲学快讲完，历史还早把，地理……”
罗老师开启唠嗑模式，问：“十一月都快过完了，你们觉得这几个月复习的怎么样？”
下面的人心有戚戚：“唉……”
曲璐璐在自己的桌子上写：离高考还有191天。
被他同桌马骁看到，马骁吐槽：“咋算的啊，192天吧。”
两个人互不服输地掐了一节课，最后得出结论，马骁是把高考当天也算上了。
曲璐璐嘲笑他：“哎，都考试了，你还有时间复习啊。”
马骁：“科科，你看人家悦姐，这会儿课间还在背单词呢。”
两人一起往右边那桌看过去，沈悦之坐在靠走廊的地方，曲璐璐稍微探一探头，就能看到她在往草稿本上写什么。
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某个单词，曲璐璐拼了下：“documentary……有点眼熟啊，什么意思来着。”
沈悦之抽空回他：“纪录片。”
曲璐璐恍然大悟，回过头，看看自己和马骁的桌子，深感两个人实在太不求上进。
高考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件事像是强烈地刺激到一帮应考生。谢青阳每晚回宿舍时，都能看到林艺璇和林一诺凑在一起看题、李安然拿了本《象形记忆3500》背单词，杨悦趴在桌面上对着练习册苦思冥想。剩下三个文一的人则各自坐在床铺上，手里也拿着书。
见她回来，林艺璇还问：“青阳，你们是不是这礼拜五就要报名了？”
江城的高考报名时间定在十二月初的几天，所有学生都要在这个时间段内操作。
谢青阳点了下头，道：“嘉明是在这几天，不过我得回附中报。”
林艺璇叹口气：“我们班去年有个人不小心选到了‘法语’。她是个艺术生，法语也能考，但是没什么专业能上，这才来复读的。”
谢青阳有点意外：“那不是挺厉害的？”
林艺璇“嗯”了声，像是觉得紧张：“我就怕报名的时候出岔子啊。”
谢青阳随口问：“那，你们也是回原本的学校报吗？”
林艺璇摇了摇头：“不是，是去招生办报。我们这礼拜五礼拜六放假，就是让回各自户籍所在地报名的。”
谢青阳：“唔。”
和沈悦之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沈悦之的第一反应就是：“诶，所以你这礼拜不用出去住了？”
两个人坐在食堂里，都点了米饭炒菜。沈悦之很热情地表示两个人可以把菜换着吃，谢青阳没说什么，但也自然地从她的餐盘中夹着土豆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悦之觉得有点遗憾：“哎，我还挺想和你在宿舍里住一下的。”
周六晚上，查寝不是很严，串宿舍无压力。
谢青阳想了想那个画面，委婉地说：“算了吧，宿舍的床太窄了。”
沈悦之笑了下：“诶，同桌，你是默认我和你睡一起了吗？”
谢青阳看着她，冷静地说：“想什么呢，单词背完了吗。”
沈悦之：“……没有，这就背这就背。”
等到了周五，全校二十二个高三班级轮流去机房报名。课还是照上，只是在前一个班结束的时候，会有人来通知。
沈悦之所在的班级是二班，她原本还在想，运气好的话，可以把语文课消磨掉一点。可早读才上了一半，前门口就来了个纪检。
纪检对罗老师说了几句话，罗老师便拍了拍手，“大家出来排队，小声点，别吵到别的班的人。”
谢青阳坐在座位上没动弹，纪检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被罗老师拦住。
罗老师说了句：“她是转来的，没学籍。”
然后就走到教室外面，清点起队伍，将一班学生带往机房。
对于沈悦之来说，机房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计算机课往往会被各科老师占去，如果不是因为会考要考些ms office的操作，嘉明很可能根本不会开这门课。
她给曲璐璐说：“好久都没去过机房，都快不认识路了。”
曲璐璐吐槽她：“哎，别介啊，今年四月才考过会考。”
沈悦之一顿：“诶，今年四月吗？”
曲璐璐说：“是啊，上学期不是每节计算机课都照上，会考前还有几节体育被改成计算机了吗。”
沈悦之回忆一下：“哦，好像是这样。”
曲璐璐道：“师姐，你是不是学得有点走火入魔了……”
上课好好听讲是应该的，下课之后认真做作业也正常。至于多给自己加一些工作量，买些额外的习题，之类的事情，在曲璐璐看来，也算高三生特有的现象。
可这周以来，沈悦之从早到晚，几乎都拿着一本单词书。就连下午打球的时候，离得近了，也能听到她碎碎念。
这样的状态，沈悦之之前不是没有过。可就算是在那时候，他师姐也没连吃饭的时候都盯着单词册子看啊。
曲璐璐前一天中午在食堂撞见了他师姐和转来的学霸，两个人的餐盘前各放了个什么东西。他远远看了眼，没分辨出谢青阳在看的是什么，只看到沈悦之那儿的是她那本大一点的蓝皮单词书。
注：64开的是初中词汇，32开的是高考3500。
当时曲璐璐就震惊了。他又往那两人的桌子上看了好几眼，就发觉，师姐和学霸说了两句话，就各自低下头，看起手上的书。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曲璐璐最多感叹一声，转头也就忘了。
可这么做的人时沈悦之，光是一句“浪子回头”，已经不足以描述他师姐这几个月来的转变。
沈悦之嘴角抽了下，就要敲曲璐璐：“想什么呢。”
曲璐璐抱着头：“哎，还说没有呢，今年四月的事儿你怎么都弄得跟上辈子似的。”
沈悦之道：“唔，这几个月的事情太多了呗。”
曲璐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沈悦之道：“这几个月我学的东西，比之前几年都多。”
日子过得充实了，在记忆中的观感也就变得厚重。
一行人走下教学楼，往东走去。巡楼的纪检往这边张望了下，其中就有那个长得好看的男纪检。孙敏看到他，还蹦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男纪检微微笑了下，也冲她招招手。周围的几个女生见着这一幕，有人没注意孙敏之前的动作，还以为男纪检是在朝自己笑，不由开始小鹿乱撞。
只有李蓉看完全程。她问孙敏：“哎，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孙敏道：“也没啦，”笑了下，拢一拢耳边的发，“就是之前那事儿呗，之后我遇到他的时候，就和他聊两句。对了，咱们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不还碰到他了吗？”
李蓉回想一下昨晚的情境：“哦……昨天他不就问了你一下最近复习的怎么样，下次考试有没有把握，最后说了个晚安？”
孙敏道：“对啊，你不是也听到了。”
李蓉后知后觉：“他以前没和学生聊过这些吧。”
孙敏道：“哎，不晓得啦。”
孙敏快速把话题岔开，队伍也渐渐行进到了第三个教学楼前。应届生的教学楼比复读生的大很多，这第三个教学楼的上面两层就被用作各种实验场所，加上机房，还有一个用来应付检查的小型“图书馆”。
等一班人在装满计算机的教室里坐定，台上一个专门负责讲解报名手续的老师就道：“大家先进这个网址，”点一下黑板上抄的一串字符，“进到学信网之后，用你们的名字、身份证号注册一个账号。”
台下众人安静的照做，沈悦之注册完之后，还抽出一些心思去想，这会儿在教室的谢青阳在做什么？
注册完之后，就是填写一些基本信息。偶尔有人出了问题，便举起手，请老师到自己身边指导。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时间仿佛离他们远去。
等所有手续结束，重新回到班里的时候，沈悦之对谢青阳说：“就刚刚，点了‘确认’的一瞬间，突然就觉得，真的马上就要高考了。”
谢青阳对着答案，检查自己刚刚做的题有哪些不对。翻了两页，都没画下一个红叉。
听沈悦之说完，她道：“嗯，还有一百多天了，加油。”
沈悦之瞬间惊悚：“什么，只有一百多天？”
谢青阳一顿，纠正道：“不对，是180多天……之前曲璐璐不是算过吗，你问他？”
沈悦之摇摇头，自己在草稿纸上加加减减：“明年是闰年，哎，又少了一天。”
等到了下一周周一，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江大附中，谢青阳倒是没沈悦之那么多感慨。
她穿着平常的衣服，走在附中的校园里，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打电话给老师时，老师说她们班还没排到，让她先去班级里等一等。
谢青阳想了想，给唐茹发了条消息：我回来了。
唐茹：wow！到哪里？
谢青阳：操场。待会儿去教室……emm，现在在上什么课？
唐茹回复：政治。快来吧，你待会儿要顺便听听课吗？
谢青阳欣然道：也行。
她在附中耗了一上午，重新坐回之前的班级时，同学还是先前那些人，却不免觉得陌生。
唐茹自告奋勇，把书搬到最后一排陪她。两人偶尔小声聊天，主要是唐茹问，谢青阳说，话题围绕谢青阳转学去嘉明半年来的生活感想。
唐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哎，你为什么要去嘉明啊，人家都是想往附中转。”
谢青阳还是那句话：“没办法，我家里人忙，这一年只能寄宿。”
唐茹就问她：“听说嘉明的学生都，有点……野？”
在得知好友转学取了嘉明后，她也跑到嘉明的贴吧去转了一圈，结果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谢青阳倒是没想到：“对哦，还能去贴吧。”
老师在台上讲题，下面两个人就在厚厚的书摞下浑水摸鱼。
谢青阳是因为没跟着附中进度走，根本没做老师正在讲的题目。唐茹则是成绩好不在意，她之前不止一次地和谢青阳抱怨过，说自己明明想学表演，偏偏父母不让。
这会儿，谢青阳点开嘉明的贴吧，往下一拉，沈某人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
她的手顿了顿，唐茹就凑过来，问：“对啦，你是在哪个班来着？”
谢青阳：“高三二。”
唐茹小小地惊呼一声：“诶，那就是和这个‘校霸’在一个班？”
那个带着沈悦之名字的帖子标题十分中二，谢青阳点进去看主楼内容，楼主倒是很认真，说自己九月就要入学，在初中也算打遍全校无敌手，听说嘉明已经有个校霸了，但未来的老大只能是他。还说让沈xx小心，到时候别被自己吓到云云。
发帖时间是暑假的时候，这都过去四个多月，帖子还不停被人顶起。很多人还在问，不知道这个lz到底有没有去找传说中的沈某某，有的话有没有什么八卦可看。
下面有人科普了沈悦之那些江湖传说，重点指出，她在高三二班，请楼主尽快去挑战。
粗略看完，谢青阳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对唐茹道：“没，我和这个沈悦之是同桌，她……不是这样的。”
唐茹兴致勃勃，就差拿一包瓜子出来嗑。她问：“这人说沈悦之高一的时候就直接把高三的好多混混打趴了，哎，嘉明真的那么乱吗？”
谢青阳一顿：“没吧，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些事儿啊……听说是有拉帮结派的，但纪检盯得很紧吧。而且，我在的那个班，真的挺正常的。”
唐茹想了想，又问：“那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谢青阳解释：“她家里是开武馆的，受过一些专业训练。”
唐茹若有所思：“这样啊。”
说了半节课八卦，她们终于等到轮到自己班报名的通知。
报完名后，唐茹问谢青阳：“还有一节课才放学，你是留下来听吗？”
谢青阳微微笑了下：“不是说要约饭？”
在嘉明的时候，很多人都围绕着谢青阳，却并非是真的因为和她关系好，只是她成绩拔尖，于是不免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而在江大附中，她的分数在一班人中毫不突出，也不是社交型的性格。两年下来，只有唐茹一个算得上关系亲密的朋友。
谢青阳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甚至认为，真的能聊得来的朋友一个就够。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和唐茹的友谊，似乎也起源于一段同桌情。
在江大附中，很多学生会选择中午到附近的餐馆吃饭。这里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商圈，对面是住宅楼，旁边就是超市，各种快餐店林立，没有大酒楼，但小饭馆数不胜数。
等吃完饭，谢青阳和唐茹告别。唐茹问了她现在的成绩，笑一笑：“这么高。”
谢青阳摇头，“嘉明的卷子要简单很多。”
唐茹想了想：“不然这样，下次你把嘉明的卷子拍给我看看，我把咱们的月考卷也拍给你？”
谢青阳说：“行啊。”
唐茹又道：“还有明年的省模……到时候你是在嘉明考，还是回来啊？”
谢青阳道：“到时候看吧。”
从江大附中到嘉明，有很长一段路。
学校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谢青阳查过地图app，干脆决定倒两班公交。
大中午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早上是下了地铁后打车到附中，到此刻，才能好好看一看街边风景。
无数陌生人匆匆走过，谢青阳靠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
她心中一片平静，难得能什么都不想，只用放松。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历史的知识点、地理的分析题……地理试卷加上人文部分的题目后，她的成绩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在嘉明的其他人看来，还是很高。可对谢青阳自己来讲，就算是低了。
离下次月考还有几天时间，她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这次应该会得的分数，再想一想遥远的目标。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成绩，进到想要去的学校。可在更多时候，她又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车子慢慢地开着，有空调在，温度比车外高了很多。
一路开过半个城区，到了终点站。谢青阳和仅有的几个中年人一起下车，看看app上的导航，去找倒车的车站。
罗老师给她批了一天的假，说只要在晚上熄灯前回去就行。这已经算是很大的福利，谢青阳心里知道，罗老师还是想让她办转学籍的手续。
可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妈妈联系过了。彼此都好像忘记了，对方是自己在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沈悦之从早起等到午饭，又从午饭等到体育课。
一连被夺了几个球的曲璐璐站在篮球架下，和同样坐板凳的陈金戈大胆假设：“悦姐今儿个是咋了，感觉跟吃了炸药一样？”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很小，可只要沈悦之瞄过来一眼，两人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
陈金戈：“今天……没什么事儿啊。”
曲璐璐道：“难道是因为快考试了，悦姐紧张？”
陈金戈吐槽他：“得了吧，你紧张悦姐也不会紧张。”
曲璐璐：“哦对，那是因为终于报了名了。你看，今天是报名以后第一次打球吧。”
陈金戈：“……礼拜五下午那次被你吃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得出一个结论：“难道就是因为学霸今天不在？！”
这件事儿，在早上早读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
主要是曲璐璐，他顺嘴给马骁说了句，就弄得他们整个圈子都知道。一行人顿时屏息静气，都不敢在沈悦之面前大声说话。
等到第一节课下课，往悦姐旁边的座位上一瞄得嘞，还是没人。
曲璐璐这才鼓起勇气去问：“师姐，学霸怎么不在啊。”
沈悦之道：“哦，她回附中报名了。”
陈金戈：“报个名，从早到晚的，的确有点久了。”
曲璐璐：“哪有啊，咱们学校离附中那么远。再说，就不兴人家报完名以后再和同学唠唠嗑，逛逛小街吃个饭？”
陈金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一晃，看到远处朝自己笑的女票，顿时气质一变，和风细雨起来：“也没想那么多了，指不定学霸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曲璐璐叹口气：“哎，是吧。”
他们今天选的篮球架是操场最西边的一个，旁边再走几步就是办公楼。
办公楼一层有个通道，能直接从里面，看到林荫道。
再上场的时候，曲璐璐被沈悦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眼前飞走。他回想了下今天师姐的投篮数量，再想想自己，不觉悲从中来。
这么打了大半节课，他终于从自家师姐密不透风的防守中看出一丝空子。
曲璐璐蓦地睁大了眼睛，上！
他毫不费力地抢到了球，整个人都是懵的。
陈金戈示意他把球传过去，曲璐璐慢半拍的照做。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动作里的漏洞，偏偏沈悦之还是没搭理他。
曲璐璐更加懵比，转头一看，才发现，沈悦之已经没了影子。
“师姐她……”
“哦，”马骁往西边指了一下，“哪儿呢。”
曲璐璐僵硬地转身，就看到自家师姐趴在操场的围栏上。只是个背影，看不见表情，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会儿，师姐一定笑成了一朵花。
他摸摸鼻子，瞄一眼操场围栏外的谢青阳，问马骁：“这算什么？重色轻友还是重友轻色？”
马骁：“……这题超纲了，不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