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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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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桡捂着因为苏迟默打过的右脸,趁着酒劲竟然有了些许的脾气,待到苏迟默要打第二巴掌的时候,他抬手便抓住了苏迟默的手。

    苏迟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弄得有些发愣,“怎么?你这是要反了?”

    说话间,朝虞上前便又是一巴掌,“畜生,你这一身的胭脂酒气是做了什么?公子才允诺了我们年中成婚,眼下你这般是在做什么?你把我立于何种地位?”一巴掌下去的力道当真是重,掌得褚桡一下弯了腰,围观的老百姓有的经不住“嘶”了一声,暗暗地叹道,“当真是疼啊。”亦有人忍不住道:“想来这姑娘是个练家子了,这下这小兄弟有的受了。”说罢,忍不住更加认真的看了起来,同情的成分显然只是至于口上,心里更多的依旧是看热闹。

    这可怜了这主角,褚桡这下当真是被打蒙了,前翻苏迟默的那一巴掌他是知道的,可如今朝虞这般是什么回事?褚桡捂着被朝虞打过的脸,满脑子都在回忆晚间苏迟默与自己叫的话本子,他一面捂着脸,一面显得有些委屈的低下头说道:“没错啊,怎么——”

    褚桡本想说的是:话本子没错啊,怎么回事?不待他说完,朝虞上来便揪起了他的耳朵,拉着就要回店子里,眼里的泪水顺势而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间叫褚桡完全崩溃了,他只得愣在原地叫朝虞任意揪着耳朵。朝虞见状大声呵斥道:“怎么?没错?你那里没错?瞒着我喝花酒不是错?这还不是错?你跟我进来,进来!!!”

    朝虞怒吼的声音随着二人一道进了酒楼才算消停下来,一众围观的行人纷纷指责了道:“活该!”“真不是个男人!”“无耻之徒!”“放着这么好看的媳妇不要,当真是瞎了眼。”一片叫骂声过了,也算是结束了一场围观。也不知是谁最先说了一句“散了吧。”众人纷纷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作鸟兽散。

    苏迟默一行人本是要出门的,被这么一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率先打破尴尬的依旧是这个店小二,“二位客官不上去看看?以那女客官的功夫,怕是要出事情。”

    苏迟默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小二道:“小哥当真是好眼里,我家姑娘打是个这般的壮汉都是不成问题的。”

    小二闻言当真是急了,伸手便扯着苏迟默的衣角道:“那公子快些去看看吧,万一这真在小店里打起来了,损坏了什么还好,万一……万一……打出个什么来——”

    苏迟默站在原地依旧未动,“不会,我家姑娘有分寸的。”

    小二见苏迟默这般淡然,不得不转身用哀求的目光看了看京兆尹,京兆尹这才说道:“上去瞧瞧吧,朝虞的脾气,怕是真要出人命。”

    苏迟默点点头,这才随着一道上了楼,这一上楼才方是未进门便已然听到里里面的一片叫骂声,以及不断的摔打声,堵在门前听动静的人已然把廊子堵得水泄不通。苏迟默只得随着小二一路借过走了过去,待到门口,京兆尹与苏迟默二人皆是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点点头方是说道:“朝虞啊,我们进来了,且不要生气了。”

    京兆尹声音刚落便把门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方是一开门,二人刚进了屋子,围观的人也想随着探头往里面瞧瞧,可不巧便飞出了个大花**,随着一阵的尖叫,门前出现了朝虞的身影,“都给我滚,要不然姑奶奶见一个揍一个!!!”声音凌厉带着丝丝杀气,果不其然,随着一声怒吼,门前一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朝虞看了看很是满意的关门进了屋子,颇是淡然的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褚桡,“委屈你了。”

    褚桡坐在原地显然还没有缓过劲来,一个大块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苏迟默道:“公子——”

    苏迟默和京兆尹方是坐定便抿着嘴竭力忍住笑容,但是看着褚桡那般委屈的模样,二人终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京兆尹笑得已然有些咳嗽,一边咳嗽还一边伸出了大拇指道:“还是朝虞厉害,当真是厉害。”

    朝虞喝了一杯水,坏笑道:“哪里哪里,若不是那般,我怎能将送褚桡回来的小厮给打发了,否则那小厮真跑来与二位公子见上了,岂不是尴尬了。那小厮怕是被我吓得不轻了,哈哈哈哈,活该。”

    “那我呢?”一听“活该”二字,褚桡颇是委屈的看着朝虞道:“我多冤枉啊,都没人和我说一句,就这般无故的挨了一顿。”

    朝虞伸手摸了摸褚桡的脸,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说道:“褚桡乖,委屈你了,来,姐姐给你吹吹,再摸摸,不疼了啊,好乖。”

    如此这般叫褚桡越发的不好意思的,自顾自的低下头害羞去了,剩下的三人已然笑得有些忍不住了。待到四人皆是冷静了,才又听到门廊不远处又有人说:“四位客官——”

    朝虞听了这声音有些烦,起身便说道:“我先出去,褚桡随后追上,二位公子也是,再随后跟上便可。”

    褚桡还没反应过来,朝虞已然先一步站了起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这里是没法呆了,以后有你就没我,有我便没你。”她看了一眼小二,更加愤怒的喊道:“走开啊!!!”

    小二看着朝虞方是冲下了楼,不多时,褚桡便也冲了出来,他一边捂着还是红肿的脸一般喊道:“朝虞,朝虞——”又是扬长而去。

    待到小二又往前走了一二步,京兆尹和苏迟默也忙出来了,他们一边锁着门一边急促的说道:“快快快,这般下去当真是要出事的。”说罢,二人也疾步走了出去。店小二想来是没见过这般的阵仗,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愣,嘴里还说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如此这般,叫我如何打探到消息。”说罢跺跺脚,颓然的下了楼。

    京兆尹等四人接连冲出酒楼后不久,四人便在酒楼眼线外一处停下了,朝虞回头拍拍褚桡,“不错,这次表现得很好。”随即她转过脸去看着苏迟默和京兆尹道:“二位走吧,我来带路,带你们去看看真正的姜渔县。”京兆尹与苏迟默互看一眼,点头称好。

    四人徒步而行,走到一处颇是偏僻的地方,朝虞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有些空旷的空地上,那土地的颜色看起来有些乌黑,农家出身的褚桡看来这是一块非常肥沃的地,于是他有些费解的问道:“这是块不错的地,怎的没有种上?”

    朝虞也不看他,对着京兆尹和苏迟默说道:“这里本是块非常贫瘠的土地,但是十几年来,变得越发的肥沃了,因为这是他们用来埋人的地方,埋那些不听话的人的地方,一批一批的人在此腐朽,自然是会越来越肥沃的。”

    褚桡和京兆尹被这样的回答惊得嘴巴瞬间便张开了,但随即又合了上来,“真的?”京兆尹当然是不愿相信的,虽是有些害怕,但是他还是走近了一些。

    朝虞见他们如此蹲下身子捡了一根长木棍,便跟着他们一起慢慢走过去,边走便继续说下去,“不信,我们便试一试吧。”说罢,四人已然走到了那块黑土地之上,朝虞拿出手上的树棍子用力插进了土里,再翘起一部分起来,随即便是京兆尹的一声惨烈的叫声,“这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拽着苏迟默往后退。

    此时的苏迟默一直是淡淡的,京兆尹抓着他只觉得是因为吓傻了,朝虞站在原地没有动,血红的夕阳落在这片土地上,晒在朝虞本来白皙的脸上竟有些血腥的气味,她低头看着地里的白骨,表情淡然得有些固执,“是白骨,几个村子的白骨都埋在这里。”那声音越说越小,但是站在一旁的褚桡却听得清清楚楚,“哥哥、弟弟,我的哥哥和弟弟也在里面。”

    褚桡看着那翻出白骨的土地上,一滴滴变黑的土地,抬头见才发现朝虞已然满脸泪水,他看着京兆尹还在远处作呕,苏迟默淡然的拍着京兆尹的背。天上的乌鸦因为天黑了开始成片成片的飞到这片土地上来,他走到朝虞身边,伸手抱住了她,他能感受到,自来到姜渔县朝虞就一直不安和痛苦着,怀里的女子没有推开她,开始从微小的哭泣声变成了剧烈的颤抖。

    月亮完全升起的时候四人已然离开了那片黑色的土地,朝虞带着他们一路走了回去。但是路上,苏迟默明显感受到朝虞绕了些路,他没有说话,想也知道她要去哪里,怕是过了今晚,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去了吧。再回头看看京兆尹,整个人依旧是面色惨白,是不是便要到路边去呕一番。

    走到一棵巨大榕树下之时,京兆尹又一次忍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又是一阵难受。朝虞看了一眼苏迟默,见苏迟默点头应允,她便自顾进了一家已然破败的屋子,褚桡看着她一个人有些不放心,听到身后一声“去吧。”便急急跟了进去。

    那时一间已然完全不能住人的屋子,褚桡看着朝虞熟门熟路的走进去,已然明白了全部,他听到朝虞说道:“这是我家,从前的家,这里本来是母亲晒衣服的地方,这边是父亲晒干货的地方,这里是小诺学写字的地方,还有那里……那里是哥哥舞剑的地方……”她低着头,眼泪簌簌的便落了下来,星光下,褚桡走到朝虞身前抱住了她,“那些恨我们会一一还给他们,那些幸福,往后我会一一给你。”

    朝虞在褚桡的怀抱里,一瞬间,几乎是嚎啕大哭,声音凄厉而悲凉,苏迟默站在院子外面看着二人,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