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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定局

作者:醉卧品惊雷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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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又称日南至、冬节、亚岁,被视为冬季的大节日,在古代民间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冬至这天,白昼最短、黑夜最长。

    度难正在赏玩一枝殷红的腊梅。

    『此花名唤「金陵红妆」,香气浓烈,花朵着生密集,花期在十二月末至翌年二月中旬……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房间里奇珍异宝无数,这潇洒多情的白衣妙僧,却独爱这支普普通通的梅花。

    张谦摇晃着酒杯,禁不住挑了挑眉。

    『离愁丛生,损心伤神。师傅的这首《长相思》,似是有感而发。』

    『檀主玩笑了,小僧自幼遁入空门,尽管修行不够,持戒不全,时与红尘纠缠,却从不轻易叨扰佳人,沾染胭脂香。』

    说到这里,度难不觉模仿起张谦的样子,微露苦笑。

    『怎奈何,风起无兆,雨落无常,满城落英缤纷,处处是花香。』

    『说真的,我若是个女人,九成九也会迷上师傅的……』张谦拍了拍胸口,仿佛有些后怕,『幸好我这辈子投胎成了男人,否则咱们就没法一起喝酒、吃肉、赏花、玩骰子了。』

    这番话虽然有些荒唐,却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唯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檀主想不想在分手前,最后再来一局?』度难又拿出了玉骰。

    『哈哈,师傅当真是我的知己!』张谦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只是如今主客易位,此番应该是师傅做东了……』

    没有这位身着白衣的朋友,他和丝丝哪能走进这间雅室?

    度难捻起两颗骰子,眼观鼻,鼻观心,不经意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手起骰落,去势如风,他再次掷出了最大的两个六。

    尊重对手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全力去击败他。

    压力来到了张谦这边。

    『我听说鬼手一门择徒极严,曾言非大愚大惑之人不能继其意志,承其衣钵,故而每代只收两个徒弟,一曰愚左,一曰惑右……不知师傅在哪一边?』

    『檀主在左,小僧便在右;檀主居右,小僧便居左。』

    『强词夺理,却又字字珠玑。』张谦掂了掂手里的骰子,微笑。

    台面上再次出现了两个六。

    『这局,是檀主赢了,』双手叠放,度难将两颗白玉骰子捧在手心,毕恭毕敬举到了对手胸前,『败者出局,赢家通吃。』

    这是鬼手历代传承的规矩。

    张谦只取走了一粒骰子。

    『檀主这是何意?』度难似乎有些失望。

    『师傅是两个六,我也是两个六,这一轮难道不是平局?』

    『檀主心有猛虎,小僧了无牵挂,彼此心境不同,所求亦不同,如若继续比下去,小僧终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无心恋战,檀主则会坚定心志,愈战愈勇,直至赢得最终的胜利。』

    『师傅莫要忘了,你我皆活在当下,况且我们眼前的这一阵,已成定局……』张谦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此刻,没有出局的败者,也没有通吃的赢家,只有两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傻瓜。』

    正自彷徨的度难突然一怔,旋即合十双手,默诵了一段《金刚经》。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没有大愚大惑,哪有大悟大彻?

    心无外物,灵台空明,度难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个卷轴,郑重交予张谦。

    『一步错,步步错,魑魅魍魉,人心难测。檀主此去,当正视听、明是非,凡事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多谢师傅教诲。』张谦敛去笑意,面目庄严地接过卷轴,当即还了一个沉着、谦卑、标准的合掌礼。

    『这是茶馆二楼的施工平面图。檀主要找的人,就在那间「春分」雅室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想要弄清这件事的人,绝对不止丝丝一个。她想弄清的事,也绝对不止这一件。

    『偶然涌起的求知欲,朋友间的相互照拂外加一点点稀里糊涂,没人能说清的运气……不知这个答案,是否能令檀越满意?』

    三言两语,度难轻易化解了冰美人的突然发难。但他知道,想要平复她对自己的敌意,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他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恶贯满盈的骗子,之所以说他恶贯满盈,是因为这家伙根本毫无底线,完全不讲江湖规矩,什么人都骗,什么事都干,不知道害得多少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

    然而骗子却不满足,他还想要更多。

    十几年后,世界上多了一个身家百亿、热衷慈善的企业家。

    他擅长描绘美好的梦想,并且乐此不疲地将这些白日梦,尽数推销给他的信徒。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横跨多个领域,涉足几十个地区与国家。

    很多人都说,这位商界巨子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

    他们说的简直对极了。

    鲜花、掌声、荣耀,纸醉金迷的生活,一个个走马灯般的逼真假笑……我们的「巨子」徜徉在光鲜而疯狂的上流社会,如鱼得水,接受着人们的顶礼膜拜,嘲笑着人们的愚昧无知。

    他拥有一座帝国,一座高大威严,镶满宝石,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商业帝国。

    建立在沙滩上的帝国。

    海浪终将席卷沙滩。

    狡兔三窟,高明的骗子怎么可能不给自己预留后路?早在浪潮来临前,他就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将大批资产转移到了国外。

    再一次,他成为了摧毁无数家庭的刽子手。

    但是这只禽兽不在乎,打心眼里不在乎。

    『你到底想说什么?』丝丝打断了故事。

    『故事中提到的那位檀主,此刻蜷缩躲在「秋分」里,时刻提防着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日夜忍受着生不如死的惨痛折磨。』

    『他没有逃到国外?』

    『逃掉了,可是最后又悄悄潜回,遁入了这间茶馆,』度难忍不住摇了摇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人间炼狱,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