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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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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黎盘坐在床, 闭目凝心,神识镇守丹田。

    人体是天地间的烘炉,丹田正是天然的贮灵阵,灵气无形无质,凭天人交感而入人体,由精气神炼化成灵力。

    此时, 周黎体内, 神识方能看到的灵力漩涡不停运转, 洋洋之大,于外界展开有江海之浩瀚。而在漩涡中心, 已出现了R眼可见的一点青。

    这就是筑基期的标志,用一身灵力、神意、心境造就的忘机之心,是她的道种。

    周黎把神识寄托在其上,便能体会到纯粹无比的道意。灵力进入道种, 渐渐被炼化得越见精纯,之前是空心玻璃球, 现在则是实心钢珠。道种中, 又有一股灵气从中生出,虽微弱,却源源不竭。

    道种也叫内世界,她修炼出来的“道”已经立地生根,并从中衍化出灵气来。这些灵气是她修为的显化, 与真正的天地灵气无可比之处, 但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的她,才算是真正的修仙者。

    这就是筑基,自身有所倚仗,而非无根浮萍。就算以后变生不测,灵力耗尽、又被禁锢在没有灵气的地方,自身也能渐渐恢复。

    周黎的神识在道种中,只觉自己已经拥有了掌控世间万物生长的力量,然后这种力量渐渐化为灵气,撒播出去。生生不息、不死不灭、亘古长存。

    她不知不觉地沉迷在其中,甚至不满足于灵气只在体内运行,而将之散出体外,神识也随着出去。虚空中,无数的微型生物凭着本能躁动;窗台上,两盆芦荟使尽全身力气,以生物最大的力量摇摆。它们在渴求,它们在争取,它们想要得到这些灵气茁壮成长。

    周黎满足了它们。她的神识能感知到它们身上微妙的变化,能感知到它们欢呼雀跃。这一刻,她就是上帝。

    她又继续扩散,周荀、赵云莲、周启都已经入睡。在灵气浩浩荡荡过去时,两个修炼蛟爪诀的大人都没反应,反而是周启在睡梦间翻了几下身,无意识地改变了呼吸频率,除了自己沁入身体的灵气外,又主动吸收了些许。

    周黎仿佛站在了高高的云霄之上,虚空中布满了她的灵气,不是天地灵气、而是她自己生出来的灵气,这一片地方,她就是主宰。

    不知不觉中,她沉浸入了忘机之境,已经化为生机之道,没有自身的存在感,也没有时间的概念。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突然变了。

    整片空间中多了一股力量,在周黎的神识中,只见虚空平衡的五行扭曲震荡,她心头才刚生出警觉,恍然间,记忆中的一幕情景就像镜子一样在神识中映照出来。

    宸峰主殿光线充足,寂静安然,一瓶建兰在萧靖宇手里,他目中映着轻轻飘摇的花朵,片刻后,看了周黎一眼,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泛出了一丝笑意。

    霎时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玉像活了过来。

    “师父……”周黎在心中喃喃唤了一声,难以抑制地看着他。

    萧靖宇一笑过后,又将花瓶放置到旁边的案上,手轻轻一动,就有周黎熟悉无比的灵力汇入建兰之中。

    生息阵,这是用来促进生物生长的阵法,就像一味万能的肥料,动物、生物,莫不能在阵法的作用下蓬勃发育。

    这个阵法也是无数修炼先贤总结出来的木系符阵,后来又演变为法诀、应用术法,正是生机之道的显化。周黎感悟了它三年,如今便顺利进入了忘机之境。

    萧靖宇收手时,兰花微微颤动,比之前的挺拔可爱又焕发出勃勃生机,这股生命力冲破了躯壳,如有形有质一般,随着淡淡的清香张扬迸发。

    周黎心神重重一震,似乎附身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身上,记忆与神识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萧靖宇,接触到他微微的笑意时,便也弯起了嘴角,鼻尖深深一吸,仿佛是从他身上嗅到的雅致清香。

    此时,周黎心中莫名激荡起来,之前生出的警觉已消散无踪。她不知不觉引动心神,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起萧靖宇的灵力,在玄妙美好的生机之道中遨游,身边伴随着淡淡的清香。

    微微侧头,眼中带笑的师父静静立在一旁。

    “术霭宗宗主萧靖宇,生机之道的好徒弟……”突然间,幽幽的声音响起。周黎吓了一跳,就见面前一位身形袅娜的二九佳人缓缓走来。

    她面如芙蓉,艳光四S,头簪着两片桃花瓣式样的簪子,一双清清泠泠的桃花眼看着周黎,面容分明陌生,可这眼神却让周黎觉得似曾相识。

    想到她说的话,周黎油然生出一丝恐惧与慌乱,再侧头一看,师父已消失无踪。

    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面色却保持着平静,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

    话还没说完,恍然间,她神思一迷,只觉现在正在做一个不甚清明的梦,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是吴妩。”吴妩轻轻一笑,打量着面前完全陷入幻阵的小姑娘,这位术霭宗真传弟子境界未稳,已经沉浸在忘机之境中,再这么下去,只怕就会化成一团纯粹的天地灵气消散于世间。

    但也是因为如此,才轻易被幻阵所迷,从记忆中追溯道心本源。只是,这本心与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吴妩看着周黎,像是纯粹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放任眼中生出千万种情绪,半点不担心对方会清醒过来。

    她神识掌控着虚空十八颗玉珠,这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道器——周天星辰子。术霭宗近来戒严,若用了超出界定的灵力,便会被感应到。因此,她只用了十八颗子儿布出最低阶的幻阵,但就算最低阶,却也不是初入筑基的修士能抵御的。

    “吴妩……”周黎喃喃自语,自然而然地知道是哪个吴、哪个妩。

    “不错,来,小姑娘,看看这是什么?”吴妩手一动,便有一股散发着造化道意的灵力布于虚空。

    这股造化道意周黎也十分熟悉,与带她穿越的青莲一般无二。

    她念头刚起,一株青莲影像就出现在虚空中,一闪即逝。

    但这已经足够让吴妩看得清清楚楚,顿时神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造化青莲!”

    吴妩上前一步,伸手抓向周黎,喝道:“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了造化青莲?”

    心急之下,她竟忘了两个人都是神识状态,周黎被这么一吓,便回到身体中,只还在幻阵的压制之下,神色木然。

    吴妩再怎么也没料到周黎身上的气息来自于造化青莲,此时既然知道,自然想问出更多的东西。

    她目光一厉,手中掐动灵诀,附近虚空中霎时起了一阵一阵的波动。周黎布满空间的灵气早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她本人也融入了幻阵空间,神思清明皆被压制,只留下纯粹的本能。

    吴妩问道:“造化青莲是从哪儿来的?”

    周黎眼神木然懵懂,只依靠命令、依靠本能,缓缓地摇了摇头。

    吴妩手一扬,凭空显现出一株与周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青莲,“这是从哪里来的?”

    周黎身边灵力波动了几下,在吴妩着急的目光中,却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

    吴妩眉头一皱,突地想起面前的小姑娘才刚进入筑基,从她方才的处境便可见她境界极为不稳,如今就连本能用灵力显化记忆都不成。

    她念头一动,天地灵气如拱如卫,瞬间生出。

    造化青莲与那人关联之大,非同小可。吴妩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着周黎在幻阵中无力抵抗时带走,再交予魔修读出她一身记忆。

    灵力快要临身时,周黎却突然神色一变,恍如大梦方醒。

    她遽然起身,灵力随之而发,抬头看向吴妩:“你是何人?”

    吴妩瞳孔一凝,这小姑娘竟然在这个时候醒来了。念头一过,随即又浑不在意。幻阵掌握了一方空间、一段时间的天道法则,实力不够的便是法则下的提线木偶。她就算醒来,也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更别提马上做出正确反应。

    灵力的速度不比她瞬息闪过的念头慢,霎那间已化为一个囚牢,将周黎罩住。

    吴妩念头又是一动,就要将囚牢提起,但下一刻,她却是连连后退,片片桃花瓣虚影从她头上的发饰中飞出,挡在面前。

    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从周黎身上盘旋而起,浩瀚的生机灵力轰然炸开了眼前的囚牢,漫天木系灵气波动,虚空中,十八颗玉珠现形掉落。

    周黎手一挥,几块阵盘罩住了父母家人所在,一只蛟爪随风见涨,遮天蔽日,青龙卷向吴妩,她自己则向着玉珠所在的地方飞掠过去。

    吴妩身形微顿,十八颗玉珠即刻被收摄到身边,这一分神,却受了青龙迅如雷电的一击。她不慌不忙地将千万片桃花瓣团团聚拢,挡下了这一击,又使之如烟雾般上前缠住青龙。

    心神方闲,周黎的蛟爪也到了。吴妩看了周黎手中的符箓一眼——不过是金丹道法,她自然有手段攻防,可如今灵力波动已经传出,如果引来术霭宗执法队却不好收场。

    想到此,吴妩当机立断,并不攻防,而是腾空而起,出了周家门外,到门口时,“咔”的一声,她头顶的桃花簪子随之折掉一片。

    吴妩举手摸了摸,面上不由生出怒意。她回头一瞥,知道最近只怕无法算计到宸峰弟子了,但也并无沮丧之感——等了几千年方有今日的收获,如今,方向有了,时间漫漫,又何愁没有机会。

    “造化青莲么……”几乎就在她离开的同时,周黎飞身上了屋檐,取出一个浮光掠影简,却是将幻阵中,自吴妩出现后的历历细节尽皆刻录起来。

    “阿黎,怎么了?”方才动静太大,一家人都被惊醒了,纷纷找过来。

    周黎还未开口,又只觉半空中一阵威压居高临下,抬头一看,原来是行宪峰的金丹长老亲自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