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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在嘉山多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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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搁9102年,网络上要是爆出什么整村的“乡匪恶霸”,勒索地方上新开发的公司或者矿井,那肯定是一面倒,全都是喷的。

    可如今这年头,不仅韩氏兄弟觉得这赔补要的天经地义,刚听了这消息的林尚沃和金斗吉也觉得天经地义。

    连被勒索的那位林姓坑主,居然都很自然的认为要被勒索一下。如果嘉山地方上的“刁民”们要的不太多,那他指不定已经答应了。

    代表秩序和王法的嘉山官府更是支持地方上找矿井要赔补,原因也简单。

    可以安抚民情!

    本来被压迫至极的普通农民,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发泄口。自动把自己代入到嘉山的主人这一身份,觉得一个外乡人来开采嘉山的金矿就是来抢夺他们的利益。

    何况你们开金矿的多有钱?还能差这三瓜两枣的?手指里面随便漏几个下来,那乡民们就吃用不尽啦!

    嘉山的郡守和县监,原本都是万年不管事的角色,谁叫嘉山也是山多地少,没耕地。民户逃亡,又乡绅横行呢。

    如今这些大大小小的亲民主官都蹦了出来,打定了主意要从金矿上面扒皮吸血,将这笔意外之财尽可能的吸入自己难填的欲壑。

    “日产金十两以上,这坑主肯出几许钱粮呢?”洪大守有些好奇。

    “每月给白米二百包。”韩三石说出一个数字。

    李朝的白米一包很难说具体数量,虽然是计量单位,但多的时候可以七十来斤,少的时候只有四十多斤,取中值五十五斤,一个月一万一千斤米,不算太多,也不算少。

    嘉山一城,全郡治所,城内只有约四千人,四野的百姓加起来,总有好两万。这点米就根本不算什么了,一人半斤米?那还不够一大锅厚粥呢。

    虽然实际上吵的也就嘉山县的本地百姓,也有怂的人不敢闹,这些人全部排除。城内城外,所有人加起来,大约也就三四千人起哄罢了。

    “委实有些少了!”洪大守虽然是后世人,但这年头就是这样的,所以他还是选择顺着他们说。

    “洪兄弟你也这么看吧!那个搓鸟儿,这点米就想把我们打发了!”韩三石可找着知己了,觉得又多了一个支持者,还是一个保举汉阳的两班的支持。

    “总要再添一倍,一个月四百包还算圆满!”

    “就是咯!哪个搓鸟儿不听良言,好赖话都分不清,前不久还和柳林洞那边的乡亲干了一仗,两边都伤了好几个。”

    “那边儿一点儿不肯涨?”架都打了,和气生财的道理,想必为商的人应该都知道啊。

    “一个月三百包,不肯再多!”

    “郡里的大人们呢?怎么说项?有没有派员问讯一二?”

    “大人?正等着我们闹出声势来,好从姓林的那人那里割下肉来。”韩五石突然插了一句话,略带不屑。

    “所以如今的局面?”

    “乡亲们日夜守着道口,不让运石炭和木柴的大车进来,看谁先熬不住!”

    一个自恃勇力,一个依仗地利!

    事到如此,血都见了,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

    虽然俗话说得好,天大的仇怨总有地大的银子去填。可明显金矿的那边是不肯出地大的银子的。

    任是谁,这时候都说和不了了。除非哪一方彻底退让,答应另一方的条件。不然怎么样都没法善结善了。

    洪大守在这种事上,肯定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就算不埋,哪里的矿井不埋人?

    千坑万巷里,随便填两个窟窿,凭现在的刑侦技术,保你一个不见天日!

    这时候也就是官府凭官威,威压坑主和乡民两边,然后让地方上的在乡两班做保人,把双方暂时压制住,形成虚假的和睦。

    “你们准备继续对下去?”

    “总要弄个分明罢!”

    “这一拖怕不是要一两个月,你们又不能从中寻摸几个,这一家老小总要吃嘴啊!”

    “就是这么说呢!可又没得办法。”

    “那便这样,我先去汉阳,会在湾商汉阳的门店留下地址,你们到了就来寻我可好?”

    “也好,事情一完,我们就来!”

    韩氏兄弟答应的都痛快,给谁干活不是干?洪大守肯定不会短了他们的工钱,这就都是当初过命的交情结下的信任。

    接受了一夜极好的招待,有吃有喝,热酒热菜,还有大桶水洗澡。出门靠朋友这句话在古代是真的有道理,投亲靠友总比住野店舒服。

    临行前,洪大守给韩氏兄弟塞了一张一百两的湾商兑票。这都是投效来的百姓的那些米布换的,极大的改善了洪大守的经济状况。

    韩三石和韩五石完全没有推辞,既然应了洪大守,就一定会去汉阳和他汇合。

    自家兄弟,毫不做作和假惺惺。

    除了这件事之外,洪大守去汉阳路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波折的。

    黄海道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或者说整个八道都是这副破败的样子。

    原本寂静无人的大地,又忽然冒出人影来。总以为生民百余一,白骨露于野的无人区,居然也有三三两两的炊烟升起。

    像是地里使劲冒尖的小草,只是气候稍好一些,就努力的迸出芽儿来。从石缝里,从荒地中,甚至是石块上的一抔浮土上,也长出一颗小小的,小到几乎看不见芽尖。

    曾经历经兵乱、土匪、旱灾、大火、苛政而被毁灭的村子。又支棱起几根歪扭的木架,用稻草和泥巴糊做土墙,再度成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小屋。

    该怎么说呢,这世道,人和这荒野里的草又有什么区别?

    到底不过是活着罢了!

    再次路过平山郡外那座野店,只剩下残垣断壁,店外的村子也是一片废墟。人终究不是草,不会有草那般的生命力。

    残酷的岁月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可能三年,可能五年,也可能十年,这些痕迹会被时光抹去。

    等曾经经历过的人都死去,最终留在史册上的,也许就只有一句。

    “纯宗二年,黄海道大旱,人饥相食。”

    连一个感叹号都不会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