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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咸鱼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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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二,长孙纤云临盆。

    陆孟和封北意在产房外面团团转得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封北意,本来都已经彻底适应了假肢,现在转圈转得竟然有些跌跌撞撞。

    早春夜里外面的气温还很凉,丫鬟婆子进去了许久也不见出来个人。

    陆孟一边安慰着封北意说:“放心放心,姐姐肯定没事。”

    “她平时带着孩子经常锻炼,太医令也说了孩子不算大,还是正位生产,不会难的。”

    实际上这句话陆孟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也不知道是安慰封北意,还是安慰她自己。

    封北意一个劲儿点头,而后照样该怎么转圈还怎么转。

    陆孟心里其实怕极了,就算乌麟轩把整个太医院都搬来了,陆孟还一个劲儿问脑子里面的系统,长孙纤云的状况,但她还是害怕。

    吓得手脚都麻了。

    这时候陆孟特别希望乌麟轩能够在身边,但是乌麟轩忙着呢,因为江北百年不遇的大雪压塌百姓房屋一事,他这些天劳心劳力,实在是抽不出时间陪陆孟在这里担惊受怕。

    而且自古帝王不能被妇人血腥冲到,连皇宫之中的妃嫔生产,几天之内,皇帝都是不会踏进那个院落的。

    乌麟轩现在并没有忌讳那种事情,但是他身边有的是人替他忌讳。

    长孙纤云已经生了一个多时辰了,并没有电视剧里面那种惨叫声,也没婆子说快点,就要出来了之类的。

    长孙纤云是一个战场之上肚破肠流,也能塞回去系上继续杀敌的女将,她是镇南大将军,她就算疼,也不会叫得凄凄惨惨。

    但是这样陆孟和封北意却在外面等得更加揪心。

    陆孟和封北意像两头拉磨的毛驴,一个人围着一块地转,各自拉各自的谁也不耽误谁。

    槐花不擅长接生这种事情,但是也严阵以待地在屋外待着,不敢离开半步。

    一旦长孙纤云出现血崩,没有人能比槐花的蛊虫止血效果更好。

    将军府的气氛无声笼罩在紧绷之中,里面生产的时间越长,越是紧绷。

    就在陆孟感觉到自己都急出了一身汗的时候,将军府大门外面停了一辆马车,很快乌麟轩便进了院子。

    陆孟看到乌麟轩,心放下一半,他又不会接生,但是有些人就是很奇怪,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他也能撑起来。

    陆孟挪动脚步朝着乌麟轩迎过去,这一次却没等陆孟开口,封北意先说:“太子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妇女生产……”

    乌麟轩抬手打断了封北意的话,侧身示意陈远。

    陈远很快带了一群婆子上前。

    乌麟轩说:“这都是皇城之中出名的稳婆,还有两个奶娘,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封北意立刻顾不得说什么,去安排人进入产房了。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忌讳吗?”陆孟走到乌麟轩身边,直接抱住他,把身体的重量都转移到他身上。

    乌麟轩捞住陆孟说:“吓坏了吧,不会有事的。”

    乌麟轩抱着陆孟,去不远处的屋子里,给她倒了杯水,安抚性地捏揉她的后颈。

    “看把你吓得……”乌麟轩给陆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说:“这其实没有什么忌讳,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些无稽之谈。”

    “我父皇曾经在我母亲临死前都不肯去看她,就是为了忌讳,说是怕过了病气。”

    乌麟轩说:“可当时我日日夜夜守在母亲的床榻前面,也没过病气。”

    “女子生产,女子月事,女子生病……呵。”乌麟轩说:“不过是轻贱女子的别样说法罢了。”

    陆孟看着乌麟轩,为他这时候表现得轻描淡写热泪盈眶。

    乌麟轩坐着,陆孟站着凑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肩头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你真的让我敬佩。”

    就连陆孟生存的那个世界,也没有几个男子能够将这些封建糟粕看得如此通透,并且从中挣脱。

    乌麟轩摸着陆孟脑袋,说:“我其实……在你曾经说过女子生产容易死去的时候,查过这皇城之中的后宅女子。”

    “你说得没有错,我只看到了当时的青年才俊,却没想到这些才俊们,到底还有几个亲生母亲健在。”

    “生子确实是女子的鬼门关,但是梦梦不要怕,那些女子都是大多在后宅衣来伸手的。长孙将军却不同,她身体比她们强壮数倍,绝不可能出事。”

    陆孟“嗯”了一声,当时说那些话就是和乌麟轩吵架,陆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统计过女子生产的死亡率。

    “幸好这一生,梦梦不用遭此劫难。”乌麟轩捏着她的后颈说。

    否则若孩子让他爱的女人如此痛苦,乌麟轩可能根本无法忍受。

    陆孟鼻尖红红眼睛湿漉,乌麟轩抱着她在腿上,轻声细语说一些话,转移陆孟的注意力。

    如此又煎熬了一个多时辰,在临近子时,被月亮遮蔽住的乌云将月亮完完整整地吐出来的时候,屋内总算是传来了婴孩哼哼唧唧的啼哭声。

    陆孟趴在乌麟轩身上,但是耳朵格外的敏锐,立刻起身跑向产房。

    乌麟轩并没凑过去,在屋子里等着陆孟的好消息。

    如此又是忙乱了半个多时辰,陆孟这才洗净双手,带着一身淡淡香味跑了回来。

    “生了!一个女孩子!哈哈哈哈!”

    陆孟手舞足蹈地和乌麟轩形容:“长得丑死了,浑身发紫,没几根毛,像个偷来的猴子崽!”

    “吃上奶水就老实了,姐姐精神很不错,正和姐夫说话呢!”

    陆孟跑到乌麟轩面前,顿了一下,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而后道:“你闻到腥味了没有?我弄了点香粉在身上,姐姐屋子里有点腥。”

    陆孟有点不敢靠近乌麟轩,怕他嫌弃。

    乌麟轩却起身,走到陆孟身边,将她抱紧,说:“这次你不用怕了。”

    “我方才给孩子想了个小字,男女皆宜。”

    陆孟闻言惊喜道:“快说快说,我去告诉姐姐姐夫,他们正在愁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哈哈哈哈大名想了好几个,男孩女孩都有,到生下来还没定下来,真是的!”

    乌麟轩指着天上今夜还未到十五,却格外圆的月亮说:“见月。”

    “她生之前乌云闭月,生下来之后云散见月。见人,如见月。”

    “见月……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名字好!”

    陆孟又乐颠颠地跑去了长孙纤云的屋子里,报告太子殿下赐名。

    这一去再从长孙纤云屋子里出来,又是半个多时辰后。

    此刻已经敲响了三更鼓,陆孟这次简单洗漱了下,扑好香粉,跑向乌麟轩说:“姐姐姐夫让我谢太子殿下赐字呢!走吧,我们回宫吧,太晚了……”

    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陆孟心头巨石放下,生产顺利,生下孩子这么久,长孙纤云也没有疲累之态,这一关是过了。

    而且一群太医婆子的守着呢,陆孟放心和乌麟轩回去。

    上了回宫的马车,陆孟和乌麟轩坐在一边,靠着乌麟轩的肩膀说:“你还带来了奶娘和稳婆,我们都忙乱了,把奶娘的事情忘了。”

    “你是不是没处理完事情就出来了?”

    乌麟轩摇头:“耽搁一日不要紧。”他宠溺地看着陆孟,说:“我怕我不来,你再等下去,要站不住跪地上去。”

    “吓坏了吧。”

    陆孟闻言鼻子就是一酸,揍了乌麟轩一拳后又笑了。

    她确实吓坏了。

    干等里面没有消息那时候,她可不是想要跪在长孙纤云的产房门口,叩拜天地神佛么。

    陆孟靠着乌麟轩的肩膀说:“幸好姐姐没事……”

    马车快速行进,陆孟精神高度紧绷后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

    她一晃一晃地点头,最后头枕在了乌麟轩的肩膀上。

    乌麟轩侧头看着她,露出宠溺的笑,也靠在马车上面扬起了下巴。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

    他从没觉得,作为一个人的主心骨,能够陪伴她度过各种各样的悲欢,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他抓着陆孟的手,昏昏欲睡。

    马车在黑夜之中奔向雄伟的宫殿,时光仿佛在昏睡的两个人身上定格,又像是在阳光之下悄悄溜走的阴影,倏忽而过,不留痕迹。

    仿佛一眨眼,乌麟轩总要跑向将军府接他的太子妃回家的事情,就在这时光之中穿梭而过了三年。

    这三年太子彻底掌控朝堂,封北意封镇国将军,长孙纤云也从南疆退下来,封了威武将军,现在和封北意一起掌管和训练皇城护城卫。

    镇南将军换了人,正是长孙纤云之前一手栽培的亲兵,师修远。

    师善自请告老,师家满门三子两女,现如今只靠师修远一人撑着门庭。

    槐花在皇城开了医署,挂的是天子御笔亲书的匾额,退下来的太医都要进入其中,教授医师和医女,供给调用,不得再去军营之中任职养老。

    独龙坐上了御前侍卫统领,猴子也在御前混了个小队长当当。

    太医令年岁大了退下来了,除了皇宫和将军府几乎没有人能够请得动。

    而陆孟简直要将将军府的门槛踏平,整日去逗她四岁的小侄女,封明。

    三年如一日,乌麟轩依旧每一天处理完家国大事,就驾着马车来将军府接她。

    今天又是逗孩子的一天,逗急了被挠了一下,陆孟乐滋滋地把伤口展示给乌麟轩看。

    “你看嘛,姐姐姐夫给她取了个男孩子名字,结果就野得像个浑小子一样。”

    乌麟轩气质更加沉敛,虽然还是太子,但是帝王威严不由忽视。

    他一身黑红色蟒袍,坐在马车之中冷脸想事情,陆孟被他酷得腿软。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陆孟摸上他的腿,想找块软肉掐一下,被乌麟轩及时抓住了作孽的手。

    他偏头看她,眉目更加深刻霜寒,眼中漆黑如同旋涡,要将人吸入绞碎。

    而映在他眼中的人影,也比三年前成熟了一些,明明没有抽条拔高,身形却透出了一点成年女子的婀娜韵味出来。脸蛋也没有那么圆润了,模样清雅了很多,只有一双杏眼万年不变的灵动鲜活。

    秋水般明净剔透。

    乌麟轩看着自己的太子妃,喉结慢慢滚动一下。

    凑近她说:“小孩子有什么稀奇,你这三年不也‘生’了两个,加上一起三个了,也不见你看上一眼。”

    陆孟:“……那能一样吗,我又带不了小孩子,顶多能逗逗。”

    而且那些是孤儿,宫中挂名而已,陆孟知道乌麟轩这些年都换了好几批孩子了。

    她不知道乌麟轩作何打算,怕是培养出了感情才更麻烦。

    人的贪念总是无止境的。

    乌麟轩俊挺的鼻尖蹭了下陆孟的,陆孟的呼吸就是一紧。

    这么久了,他们还是能够让彼此轻而易举地燃起来。

    岁月流动在他们身上像是温柔的水,没有拂去深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爱意,反倒让那些更清晰明亮。

    陆孟盯着乌麟轩说:“在马车里面你又不干,你撩我做什么?”

    乌麟轩顿了顿,红得有些罪孽的唇动了动,说:“我父皇快死了,就这几天。”

    “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