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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深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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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三章

    今年的冬天, 完全没有下雪的征兆。

    和修研在自己生日的当天上午,仍然与其他搜查官一样来上班, 只是在分配任务给S2班的各个搜查官时,他特意选择了最轻松的那种,免去众人的奔波劳累。

    与其说他是S2班的班长, 不如说他是S2班的搜查指挥,负责各项任务的完成指标和绩效,若是出现人员伤亡,他也要负首要责任。而S2班的做出的成绩,全部与他在CCG的名声挂钩,成绩越好, 他得到的认可就越多。

    可以说, 这是他上位前最后的历练, 由一名特等搜查官向CCG领导转变。

    前来交接任务的一名S2班成员, 也是今年喰种搜查官养成学院的首席毕业生。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单纯, 见任务就这么一点, 愣了愣, 好奇道:“和修班长, 今天的任务就这些吗?感觉简单得不可思议啊。”

    这名二等搜查官敢这么问, 也和和修研在S2班的脾气比较平易近人有关。

    虽然外界传言和修研冷漠如冰,不愧是白色死神的弟子, 但是在S2班内部的人看来,自己的这位班长出身良好,职业素养也一流, 从来不会盛气凌人地命令他人,而且还为新组成的S2班抢到了不亚于其他班的资源。

    例如和修政准特等,本来该与新班长不合的人竟然让人大跌眼镜地选择当副班长,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安心辅佐和修研接手S2班的人脉和权力。

    刚柔并济,有大将之风,这才是内部人对和修研的评价。

    和修研停下笔,好笑地反问道:“不好吗?让你们完成任务后,有时间在本部吹着空调写年底的工作总结,或者你想申请去外面出外勤?”

    “……没……没有!”

    对方的表情尴尬了一秒,恨不得打自己巴掌,谁想冬天裹着大衣出去找喰种的踪迹啊!

    在CCG里有一句老鸟们公认的话:越往前冲,死亡率越高。

    S2班最近为了完成累积的任务已经算拼命三郎了,不打算变成CCG的头号敢死队。

    “不用多想,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算是给大家放个假了。”

    和修研没有再逗他,自己的年轻是融入团体的优势,只是地位的不同,对方要是过于认真的话,会导致他随口一句话就造成不该有的误会。

    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放松下来,随后一惊,“和修班长居然二十三了!”

    和修研挑眉:“怎么,很老吗?”

    少年疯狂摇头,“不、不,感觉您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年轻!”

    和修研的脸比较嫩,五官不够硬朗,唇上也没有胡须,要是不端着上位者的气势,换上休闲款的衣服恐怕就能伪装少年了。

    一个二十三岁的人能坐在S2班班长的位置上,这是其他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CCG成立至今,只有两人打破了严格的晋升制度。

    好不容易从上司那里得到离开的允许,少年如惊慌的小兔子般跑掉了。

    门外,差点被撞上的和修政后退一步,不屑地看向那人,暗道:都和他说了,不要加学校毕业的新人进来,结果让一群菜鸟混入了S2班。

    少年一看到他的目光,内心想哭,连忙在鞠躬道歉后远离这片“危险地带”。

    妈呀,和修政副班长还是这么冷酷。

    进入和修研的办公室后,和修政把写了自己名字的任务单拿起,皱起眉,又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后,那些不好听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和修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放到橡木质地的办公桌上。

    “给你的。”

    说完,他就干净利落地要走了。

    和修研才不给他跑路的机会,眼神一亮,“站住。”

    和修政背对着和修研,捏着任务单的手指发紧,“请别为难我。”

    和修研的声音不疾不徐:“政,不用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不去看对方,和修研拿起礼盒闻了闻,猜出了礼物,“这个大小和重量,上面有树叶的清香,还洒了香水……是植物标本还是书签?”

    “……书签。”

    “正好我看书缺一张书签,谢谢。”

    “……”

    和修政对他的一丝介怀稍稍放下,但是仍然不愿去生日宴。

    可是接下来,和修研说出了劲爆的消息:“你确定不去吗?你要是参加我的生日宴,我是不会容许外面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笑话你的,叔叔也想和你重修于好……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没告诉你,叔叔身边被爷爷塞了一个女人,也许将来你会有弟弟呢。”

    和修政呆滞,自己的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要老树开花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是自己要是不去参加生日宴,将来就会被完全排除在本家之外,永远只能顶着一个前和修家准继承人的身份生活。

    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和修研继续刺激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你要是不去,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怕了我,你要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下吗?”

    “谁怕你了!”

    被戳中自尊心,极其要强的和修政怒而回头。

    和修研的双手抵在下巴上,戏谑地看着他,“我等着你挑战我啊。”

    折服一个人,未必要把对方的脊梁打断,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接受对方的挑战,在一次两次的、无数次的胜利累积下达成最终目的。

    在一个月的心理斗争后,和修政选择收下了对方交给他的“挑战书”。

    “不就是生日宴吗?我看有几个人敢笑我!”

    他内心狂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

    和修研放下手,长吁一口气:“真是个硬骨头,终于完成叔叔的交代了。”他不清楚自己失忆前和修邸发生的事情,不过他从那些换了一批的仆人口中得知——政是被赶出和修邸的。

    这件事是政的心结,心结不解开,政估计一辈子都不愿意为他效力。

    想到晚上即将开始的生日宴,和修研垂下眼帘。

    “要承担起责任了呢。”

    邀请帖全部发出去了,自己身为和修家正统继承人的事情会广为人知。

    从今往后,他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和修”之名。

    明明是早就想通的事情,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在下定决心后心头一空,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茫然,仿佛他做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决定。

    和修研望向一旁,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落地窗倒映着外面的世界。

    芸芸众生,谁甘愿真正平庸?

    他是和修家需要的继承人,被爷爷和叔叔寄托着希望,月山习也愿意为了他的未来隐忍不发,只要想到那些人对自己的期待,他就觉得自己仍然可以走下去。

    他闭上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怪异扭曲。

    【被人需要着。】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吗?】

    若有若无的话回荡在他的心中,滋生出的暖流注入空着的心田。

    在和修研的背后,幻影一样存在的白发少年贴得极近,黑灰色的眼眸显得有些空灵。他看着和修研的一举一动,将对方如释重负的浅笑收入眼底。

    最后,他在对方耳边淡漠地说道。

    【别后悔。】

    这个世界没有第二次重来的奇迹,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不会。”

    和修研突然睁开眼,眼眸弯弯,看见了那个宛如光线折射出的白发少年。

    “如果我后悔了,那就让我这个人格为和修家陪葬吧。”

    他轻轻吻着白发少年的左眼。

    “我们是Ghoul啊。”

    人类的世界容不下他们,父母无法养大残缺的他们,所以他们备受折磨。

    喰种,意为食尸鬼。

    在日本神话中是捡尸体吃的鬼怪,而在国外,食尸鬼的定义更为邪恶,那是以他人的苦难为乐的人,亦是对凶残之事兴趣浓厚的人。

    听他这么说,白发少年的左眼浮现出猩红,目光显得有些悲凉。

    【对啊,我是喰种。】

    精神世界中的彼岸花海,在这刹那被幽冥的风吹得瑟瑟作响,宛如鬼魂在哭嚎。

    被风压弯的花枝下,白骨皑皑,血肉腐烂。

    片刻后。

    风停。

    彼岸花的花海之中,裂开一道漆黑的深渊裂缝,有“冥河”在潺潺流动。

    和修研突然按住头,“疼……”

    白发少年感觉到精神世界的异动,骤然消失。

    再次出现,他来到了自己在和修研的精神世界构筑出的彼岸花海。深渊的裂缝让他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塔尔塔罗斯,然而那诡异的气息,又像极了克苏鲁神话中的不详恐怖。

    白发少年在短暂的迟疑后,跨步迈入深渊之中,探寻和修研精神异常的源头。

    他用手和赫子勾住崎岖的岩壁,经历了不知多久的下坠后——

    赫眼看到了那条完全黑暗的冥河。

    冥河冲刷了不知道多久,把深渊裂缝的底层弄得光滑无比,白发少年只能停留在距离冥河几十米之上的地方,身体吊在半空中,仔细去看下方的情况。

    这里是极其深的精神世界,远超那个能一眼看得到底的大海神社世界。

    单以和修研的阅历,不足以产生这般深邃的心境。

    白发少年的脸色沉重下来。

    【是本体吗?】

    他是重生在这个世界的金木研的赫包意识,对方有这么黑暗吗?

    这么一想后,他看向冥河的时候就发现那灰蒙蒙的色彩消失,漆黑的冥河内部触目心惊,多出一个被锁链束缚,身体接近半消融的“人”。

    那个“人”的年龄与和修研一般无二。

    祂躺在冥河的河床上,身体残缺,黑发漆黑而没有光泽,被泥土埋着,污秽肮脏。

    而祂那扭曲的,漠然的……厌世的目光穿透水波对上他。

    似乎在笑。

    白发少年不可遏制的浑身发冷。

    对方隔着距离,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的话语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你要……来当……我下一个人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