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小河山 > 30.第三十章 鹊还巣

30.第三十章 鹊还巣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作者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防盗章节购买比例60补订即可查看  胡唯单手抄兜, 戳在那里问二丫:“你怎么来的?”

    拉肚子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当然是打出租。

    这下, 又让胡唯犯难了。

    遇都遇上了, 让她回家, 大半夜的,不安全;让她留在这里等自己送她回去, 一个病号,矫情起来不知道又要怎么叽歪。

    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二丫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她拽着他, 往静点室里走。

    胡唯拉她问:“哪儿去?”

    她说:“打针去。”

    “我是问你。”

    她又说:“我陪着你呀。”

    “我这么大的人了, 还用你陪。”

    她又犟:“那你,那你要上厕所怎么办?我帮你举着瓶子。”

    胡唯笑起来:“我上厕所你能跟进去吗?”

    二丫语塞。

    她并不想走,她非常关心他。

    别人不知道一个人看病的孤独, 二丫很清楚。人家都有爱人子女或父母陪着, 或守在旁边,或等在门外,心里是踏实的, 是有所牵挂的。

    要是你自己坐在那,冷冷清清地,有人路过,目光落在你身上, 心里会哦一声, 然后唏嘘, 真可怜。

    她不怕别人说自己可怜, 但她不想让人觉得胡唯可怜。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她不走,胡唯也不进去,最后,他把车钥匙递给她:“车里等我,把暖风开着,我一会就出来,送你回家。”

    针扎进静脉,胡唯左腿叠右腿,在窗下静坐着。他挑了个很靠后的位置,在角落里,不大引人注意。

    他目光空空地盯着某一处,似乎想什么想的出神。

    他这样,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明明是在病着,却没见他说一句,那双眼是那么纯净。他专心地想着,思考着,然后低一低眉。

    他心里装的事太多了。

    桩桩件件,哪一桩哪一件都是情债。

    要人命啊。

    二丫在停车场找到胡唯的车,钻进去。

    车里很干净,没有铺花里胡哨的坐垫,没挂任何坠饰。她依言拧开空调,缩在副驾驶等。

    这几日是惊蛰的节气,惊蛰,众人都知道,春雷响万物长,预示着雨水季节来临,可大多人不清楚,这惊蛰还分三季。

    一季,桃花开;二季,雏鸟鸣;三季,鸠鹰飞。

    雁城也终于在这一夜迎来了春雨,预示气候变化。

    雷声滚过,隆隆震耳,玻璃上溅起细细密密的水珠,可这雨下的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蛰伏,只等那个时间,才能酣畅淋漓倾盆而下。

    车里的暖风与窗外的寒冷潮湿形成反差,渐渐在玻璃上升起一层雾。

    二丫坐着坐着,觉得有些无聊,便伸出手指头在车窗上画画。

    先画个身高腿长的小人儿,再画上头发,画上衣服,画着画着,她猛然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车子,像怕人看见,又攥成小拳头胡乱把那画儿擦了。

    胡唯从急诊大门里快步出来,雨已经停了,地面潮湿。

    他走到车旁,没急着进去,先弯腰趴在窗外往里看了看,二丫已经睡着了,头顶在副驾驶的门边上,两只手对着塞进袖筒。

    胡唯轻轻拉开车门,坐进去,夹杂一身雨水气,又轻轻把门关上。

    他叫她:“杜豌——”

    二丫不耐地啧了一声,歪了歪身子,很厌烦被吵醒。

    胡唯摇摇头,从后座捞过自己的军装外套蒙在她身上,把车往医院外的主路开。

    这时快凌晨三点了,天是要亮不亮的颜色。

    路上遇见一家二十四小时的粥铺,胡唯把车靠边停下,老板正在打盹,见有客人掀开防雨的门帘进来,晃晃头,打起精神:“您看看吃点什么?”

    胡唯在柜台前站定,瞧着一桶桶还冒着热气的粥。

    老板殷勤介绍:“这个时候,夜宵不夜宵,早餐不早餐的,还是喝点粥好,都是刚熬没几个小时的,菠菜猪肝粥,番茄牛腩粥,素一点的还有小米粥。”

    胡唯点点头:“就它吧。”

    “好嘞,一碗小米粥,您是在这吃还是带走?”

    “带走。”胡唯掏出钱包要付账,想了想,又对老板说。“等会儿,盛两碗吧,放一个盒里就行。”

    打包了两碗小米粥,一份水煮青菜,胡唯拎着纸袋返回车里。

    二丫已经醒了,身上蒙着他外套睡眼惺忪地问:“小胡哥,你干什么去了?”

    胡唯把纸袋递过去:“快早上了,回家吃吧。”

    这一路她肚子咕噜咕噜叫,在医院问她怎么了,她含糊其辞说肚子疼,胡唯就知道搞不好又是胡吃海塞了什么东西才往医院里钻。

    二丫接过来,还很腼腆地道谢:“你不吃?”

    “别管我,一会回单位值班,去食堂。”

    胡唯再度发动车送她回家,二丫偷瞥胡唯扶着方向盘的样子,不禁心里有些难过。

    他这样的人,不该配这样的车子。

    这台老大众原来是杜希的,他上班代步,后来他被分到雁城,杜希很高兴,就将这辆车给了他,说他单位离家远,路上不遭罪。

    明明生得一张好面庞,端端正正的五官,挑不出什么错处;站着不驼背坐着也不弯腰;不常言语心却比谁都细,他笑着看你的时候,眼神直接,写满了包容。

    想着想着,二丫悲悯地情感涌上来,闷闷地不说话。

    胡唯间隙撇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以为她不舒服,也没主动找话。

    就这样一直送她到家楼下,二丫忽然没头没脑的闷声问:“小胡哥。”

    胡唯盯着前方,“嗯?”

    她还是垂着头,不敢看他。“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死钻牛角尖的性格到底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哇,不问,她憋得慌,她得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里。

    胡唯不由得失笑,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个,也这么在意这个他。微侧了侧身面对着她,好性儿解释:“我那天在开会呢,不知道是你的号码。”

    二丫这回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开会?”

    “嗯。”他点头,不瞒她。“真是开会,最近在搞培训,我当时如果知道是你,会给你再打回去的。”

    说罢,胡唯反将她一军:“那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二丫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身体一挺。

    这个道歉的话,不见面时好说,真见了面,对不起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哼唧着,直说天太冷,要快点上楼钻被窝。

    “再见!你路上小心!”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这只窝囊兔子撒欢了似地跑进楼里。

    胡唯却没走。

    他将车窗降下一半,摸出根烟衔在嘴唇中间。

    打火机在手里转啊转的,最后咔嗒按出了火苗。

    嗓子干涩,烟雾刺激他一阵不适,又是剧烈咳嗽,咳得惊天动地,脑仁生疼。

    楼上,二丫咕咚咕咚干掉小米粥,钻进被子里。

    被子严严实实地围在脖子周围,她闭着眼,安沉呼吸。

    这是她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而所有人,都希望她这一觉能睡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因为这一觉醒来之后,雁城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就要变天了。

    三伯杜希突发急病,被推进手术室,命悬一线,生死攸关。

    杜嵇山坐在手术室门外,老泪涟涟,这个原本和睦热闹的家庭仿佛一夜间就垮了。

    二伯杜甘眼睛通红揪着胡唯怒气冲天,连连骂他狼心狗肺。

    杜家乱成一团,哭的哭,喊的喊,劝架的劝架,沉默的沉默。

    这还不是让人最痛苦的呀。

    最让二丫伤心绝望的,是有人告诉她。

    你小胡哥要走了,从此,他再也不是杜家的人了。

    他亲爸爸找上门来,要把儿子领走哪!

    不仅他亲爸爸来了,那些身后跟着的男男女女,都是要把他带走的人,哪一个都不容小觑。

    他家本不在雁城,是在那千里之外的虬城!虬城!

    轰隆一声巨响,二丫梦中的城塌了。

    她细细地蹙着眉,呜咽咽地哭,嘴里不停喊着小胡哥。

    楼下守着她的胡唯一根烟毕,开门将烟头扔进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踏着清晨满地露水,挺拔削瘦的身影在冷风中无比孤独。他低着头望着小区的湿漉漉的草地,绿油油的苗苗,纤细柔软的身段,绿的生机勃勃,绿的春意盎然。

    胡唯纯净的眼含着不舍,含着挣扎,最后……

    是干脆利落地决绝。

    裴顺顺是个妙人。

    抛开风度翩翩的模样,一举一动的矜持,单从名字上讲,也是得了上天眷顾的。

    之所以叫顺顺,是因为他爹娘太宠爱他了,希望他从娘胎里一钻出来就顺风顺水,无病无灾。

    偏偏这个顺顺还很争气,生了个绝顶聪明的大脑,从小就是神童。一闭眼,任何数字加减乘除法张嘴就来,心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餐桌上服务生端来一道开胃的老醋花生,盛在翠绿的瓷碟儿用陈醋和蜂蜜浸着,眼睛一扫,筷子轻拨,裴顺顺老毛病就又犯了。

    “这花生豆儿有三十六个——”

    “哎呦!!”

    孟得把面巾纸团成团砸到裴顺顺脸上:“你这毛病,还没改哪?”

    裴顺顺对胡唯抱歉地欠了欠身:“实在对不起,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胡唯倒觉得他这毛病挺有意思:“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多少?”

    裴顺顺谦虚的很:“八九不离十吧。”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牙签盒撬开盖子,瞥一眼,又自信地放回去。“六十九根。”

    胡唯心想这可奇了。

    “他这是强迫症,大夫说这就跟那挤眼睛一样,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孟得替他解释道。

    胡唯说:“这毛病别人想得还得不上呢,治它干什么。”

    “你不知道。”裴顺顺筷子拈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公园玩儿,看见人家卖气球的,我就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数,想看看这气球到底有多少,结果差点跟着人家走丢了。我妈找到我之后当场就给了我俩嘴巴,第二天就带我看大夫去了。”

    说起裴顺顺这个“特异功能”,倒让孟得忽然想起一个人。

    “胡唯,你觉不觉着他跟一个人特像?”

    胡唯问:“像谁?”

    孟得怪他烂记性:“啧,你那妹妹——”

    遥想那是去年冬天,也是快过年,孟得要给胡唯送一些东西,胡唯在外头还没回,两人约好在家楼下碰面。孟得到的稍早了些,就坐在车里边抽烟边等。等着等着,从胡唯家楼道里钻出来一个姑娘。

    可能是天儿太冷,那姑娘戴着帽子围巾,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密,几乎看不见脸。

    姑娘低头匆匆走过孟得的车,孟得还特意打量了她一下。

    身量纤纤,个头高挑,穿着一件浅粉色棉袄,就是不知长的怎样——

    想着想着,那姑娘在他车屁股后忽然站定,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像是做心理斗争似的,磨蹭着,又调头回来敲了敲孟得的车窗:“哎。”

    孟得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把车窗降下来:“有事啊?”

    姑娘把脸缩在围巾里,冻得睫毛上都是冰珠:“这车牌牌是你的吗?”

    孟得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大马路上堵着他这么问,一时口气很冲:“你要干嘛啊?”

    “不干嘛,你就说这牌子是不是你的。”那姑娘讲话也不怯场,十分爽利。

    孟得嘿了一声,直接倾身从储物箱里摸出两个本本:“妹妹,瞧好了,行驶证和驾驶本,我叫孟得,车是我前年买的,牌子也是正规上的,有什么话今天得说清楚。你要说不明白,我可不让你走。”

    那姑娘还真低头瞥了他行驶本一眼,好像在确认真假。

    看完了,她站在车外,双手揣在口袋里:“给你提个醒,今天下午玉山路上,xx的白色轿车,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牌子。”

    说完,那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孟得一人在车里发懵,在后头迭声喊她:“哎,哎……”

    那姑娘走的很快,孟得追了两步,见她拐了个弯,又被一台车拦住了,然后是一样的情况,车窗半降,像他和她刚才一样,那姑娘弯着腰冲里头说着什么,摆摆手,然后快步离开。

    待胡唯回来,孟得把东西交到他手里,有意提起:“刚才在路口你跟谁说话呢?”

    “我四叔的女儿,来家里拿点东西。”

    胡唯这么一说,反倒让孟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以为那丫头片子是碰瓷或者骗钱的,谁知道还跟胡唯沾亲带故。

    这事过了没两天,孟得白天上班的时候,忽然冲到楼上拉着胡唯亲切握手,激动地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胡唯,替我谢谢咱妹妹,告诉她,以后就是我亲妹子噻——”

    小胡爷刚上完厕所提溜着皮带出来,一头雾水。

    孟得把前几天在他家楼下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胡唯听,说完痛心疾首:“八百多块钱的罚款啊,我之前就纳闷,那些违停闯红灯都是哪里来的,结果去查,这龟孙都挂了一个多月了。”

    “谢谢,谢谢。帮我把话带到,改天一定请她吃饭。”

    有了这宗事儿,孟得有事没事就喜欢午休的时候往胡唯办公室钻:“你说她也奇,大马路上那么多车,她怎么就能记住,还偏偏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