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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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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知风去罗刹山依旧是连夜赶路,花了一天一夜到了罗刹山,到了红莲教门口连门都不进直接让哨兵去叫鱼玄机出来。不一会儿,鱼玄机满脸假笑着把绛月刀递到她手上,问:“主座今日身体可好?”

    陆知风说:“有我在他就死不了。”说完就干脆的转身,她倒不是不乐意看见鱼玄机,而是实在放心不下殷绍。

    “陆姑娘,请留步。”鱼玄机叫了一声。陆知风不耐烦的转过身,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鱼玄机说:“谢灵的道观被破,死无全尸,不是因为道观的防守不够完善,只是谢灵他不想活了而已。”

    “我和谢灵不熟,我也不关心他到底怎么死的。”陆知风皱着眉头说。

    鱼玄机眉眼弯弯,笑道:“主座在道观之内,一定安全。陆姑娘你黑白不分的奔波,待回到道观,主座岂不发现了你的担忧?”

    陆知风被她这话堵得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她自以为这段时间和殷绍扯谎周转,缺了的心眼也补上了大半,可跟这些心上全是心眼的老狐狸比起来,还是百密一疏。

    “……我不知道还能瞒上他多久,”陆知风说,“我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陆知风在从骨卿那里得知了以命补命的法子,自知独自瞒过殷绍难似登天,就联合了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一心为殷绍好的鱼玄机。陆知风背地里偷偷摸摸为殷绍续命,鱼玄机每隔一段时间带来大夫给殷绍打马虎眼,就这么一唱一和着。

    鱼玄机问:“你爱他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陆知风脑回路都还没转过来。

    鱼玄机见自己迟迟得不到回答,补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陆知风尴尬的视线转到了别处,耳根子不由自主的红了,闷闷的说:“……嗯,还挺……”半天憋不出后半句,说,“你明白就行了。”

    鱼玄机接着问:“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他?”

    “你觉得你能瞒他多久?”陆知风看向鱼玄机,“此时我骗着他,又说着真话,到时候他不分真假该如何是好?”

    陆知风舔了舔嘴唇,低下头提走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说:“我不喜欢骗人,我也在想,如何解释。”她说完就转过身,往山下的小石阶走了几步,鱼玄机又在后面叫住了她。

    陆知风心里一股燥火,骂道:“你是气不够使了才不能干脆把话说完吗?”

    “有封来自寂河山庄的家书,”鱼玄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晃了晃,“本来不打算给你的。”

    “为什么不打算给我?”

    鱼玄机稍显真诚的笑着回答:“怕你跑了。”

    和心机深沉的人相处很累,尤其是鱼玄机这种时时算计着别人的类型,陆知风抽马屁股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抽鱼玄机的屁股。

    我打你!叫你算计老子!

    陆知风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对人不对事的人了,鱼玄机和殷绍都不是什么天真货色,甚至殷绍更黑心,可她就是欢喜殷绍那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模样。

    那封家书不过是陆丘的一封询问平安的信,确认她死了没死,字迹都不是陆丘的。陆知风以牙还牙,装作不会写字,叫客栈的小算盘帮忙回信。

    “姑娘,你为何识字却不会写字呢?”小算盘问。陆知风手放到了他脖子处,“和善”的笑着说:“可能不太聪明吧。”

    小算盘只要不是太傻都不会再问下去了,果然识趣的闭上了嘴。

    陆知风就把回信放在客栈了。小算盘追出来说:“女侠,您忘了信。”

    陆知风已经骑上了马,说:“你就放在店里,自然会有人来取。”说完就绝尘而去。

    果然,不过几个时辰,被小算盘好好压在账簿底下的信神秘的消失了。

    陆知风赶路到山底下,找了处清泉洗了吧脸,水沾湿了那封家书,陆知风看了看浸湿了的信纸,刚想扔了就看见上面浮现出一排字:宋难寻。

    她心里咯噔一声,擦了擦信纸上的水,又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宋锦已经死了,那个“宋”字,只得难不成是宋夫人和宋锦的两个小儿子?

    宋锦这么一个聪明的人,举兵攻进京城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可能拖累妻子,一定早早的送了出去。

    ……可这么聪明的宋锦,不还是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吗?

    陆知风拍了拍怀里的信纸,牵着马往山上去。

    道观的门开着,陆知风还是叫了一声“我回来了”,想着殷绍该笑眯眯的出来迎接她,可是直到陆知风走进院子里,都还是静悄悄的。

    风吹拂过地上枝叶,微微摇动小梧桐上的铃铛,静谧安详的氛围愣是给陆知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飞奔向殷绍的厢房,推开门只见殷绍完好无损的坐在椅子上。

    陆知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说:“太好了我还以为……”她话说到一半,瞳孔瞬缩。

    殷绍手旁的桌上摆放着那盏灯,还有血迹未擦干的刀子。

    陆知风整个人僵硬在门口,几乎成了一尊雕像——殷绍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绛月刀,只是想支开她。

    殷绍缓缓地抬起头,看见陆知风难堪的脸色,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说:“我就猜到,你会慌里慌张的跑来这里,因为我……现在就是个无法自保的废人。”

    陆知风攥紧了拳,心底漫上一股莫名的委屈,说:“对不起,可我只能这么做。”

    殷绍不忍再看她的表情,低垂下眼,平静的说:“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必耗费生命于此。”

    陆知风从小到大什么批评没受过,从当头呵斥到拳脚相加,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她太骄傲太自满,自称“从不会后悔”,可现在她被殷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话刺激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陆知风说:“殷绍,你就不想活下去吗?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也想……”

    “我心甘情愿的。”殷绍打断道。

    陆知风憋着眼眶里的泪,说:“我曾经以为我身边的人都强大到可怕,起码跟我命一样硬,这些不负责任的猜测成了我不关心他们的借口……后来我什么都失去了,只徒留悔恨。殷绍,起码我想留住你,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好失去?”

    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好失去。这句话跟针似的扎进殷绍的心里,一下子热血就流了出来,什么冷漠平静都被其融化。

    “陆知风,”殷绍看着地上一个虚无的点,“你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京城去往连云巅的了吗?”

    续命,逆天而为,必有因果轮回成报应。续命,阴阳相抵,必有人失去才有人得到。

    “你心甘,可是我不情愿。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执拗些什么,燃灯可能会对我有些损伤,但一定能救你的命,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陆知风转过身背对着殷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欲垂的泪,“我们晚点再谈,我不想吵架。”

    殷绍看着她走出门去,黑夜重归寂静,懊恼的捂住了脸。

    他盼人有情,欢愉之时共人生。

    他盼人无情,断舍之时莫留意。

    可陆知风向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叫她放手,做不到。

    烛影昏黄,静听蝉鸣,只有在这种纯粹的自然中,才能显出人的不安和复杂。陆知风眉头紧锁的趴在桌上,看着信上的那几个字,咂么不出个中滋味来,若是平时她肯定会把这信给殷绍看,起码有人与她一起分担。

    夜深了,连轴转了几天的陆知风也扛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的趴在了桌上。

    “叮铃”一声,如午夜梦回飘进心湖中的一片落叶,微不足道,可还是有层层涟漪与之附和。陆知风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灯已经燃尽了灯油,在不知何时熄灭了。陆知风盯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愣了愣神,眉头一皱就走出门去。她跑去殷绍的厢房,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

    空无一人。

    陆知风扭头就跑出了道观,敏锐的察觉哪一处杂草被压过,虽然故意翻起掩盖行迹,可在一片任意生长的杂草中找到被人打扰的部分,不算太难。

    陆知风顺着这条路追了上去。

    殷绍慢悠悠的走在林间小路上,在平时陆知风这丫头早睡死了,才不会发现些什么。

    她说,这买卖稳赚不亏,可对于殷绍来说他可不想考虑那些。或许是骨子里就暗藏着的对感情的自卑感,陆知风过往流露的关心,一瞬间都变成了同情和还债。

    就在殷绍想着该如何在大晚上找到一辆去往罗刹山的马车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了微弱的响声。一身武功尽去,可身体残留下来的敏感还在,殷绍快速的转身,然后一个天降之物就“通”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身上,殷绍直接被扑倒了。

    “你疯了吗……疼死本座了!”

    陆知风死死的压住殷绍的手臂,黑夜里她的眼睛像是一颗能够汇聚光亮的珠子,陆知风问:“你要去哪?你说过会留在我身边的。”

    “本座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殷绍高挑着眉眼,一双桃花目咄咄逼人的样子,“本座腻了,真的腻了。给你你就收着,不给你你也别死乞白赖。”

    “你说你喜欢我的!”陆知风瞪着他说,“你明明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

    “我喜欢过很多人,”殷绍说,“你也别想着回报我,之前和你欠着还那只是因为当时的你比较有趣,现在真是……”

    “那好那我告诉你,”陆知风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为什么?”

    陆知风沉默了一会儿,眼睛里突然有了水光,牵强的苦笑了一下,道:“因为我爱你。”

    陆知风吸了吸鼻子,说:“其实这个话早就应该说的,只是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我来不及。后来有了时间可以说出口了,我又怕告诉了你你多想,以为我是同情你想回报你。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别的好失去的了,你也尝试再喜欢我一次,行吗?”

    “你放开我。”

    陆知风松开了对殷绍手腕的钳制,失魂落魄的想起身,忽然后背被人推了一把,殷绍按着她的后脑就吻了下来。陆知风完全蒙了,殷绍一边强势的啃咬着她的嘴唇,一边手压着陆知风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更亲密了。

    陆知风被亲得无法呼吸,差点没憋晕过去,殷绍好不容易才放过她,陆知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被夺取初吻的羞涩而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我差点……憋死。”

    罪魁祸首埋在陆知风的的颈窝处,说:“那是你愚钝,不会换气。”

    陆知风刚要骂回去感觉到颈窝一阵湿润。

    “你哭了?”

    殷绍闷闷的“嗯”了一声。

    有些人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假话说得动情,可真实的东西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