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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玲玲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 直到看清那人的脸后才骤然放松。

    “阿红啊, 你真把我吓死!”

    她跳着脚猛拍胸口,一边碎碎念叨着“玲玲别怕玲玲别怕”。

    阿红慢吞吞地走下来,拧亮了壁灯,好奇地问她:“少奶奶,你在说什么呢?”

    朱玲玲慢慢呼着气,说:“这是小时候奶奶教我的, 受到惊吓后要一边抚摸胸口一边喊自己的名字, 这样才能把散掉的魂儿唤回来。”

    阿红捂着嘴笑,说:“少奶奶, 你真好玩。”

    “还不是被你给吓得, ”朱玲玲理理头发,“诶?这么晚你下来干嘛?”

    “哦,我想起来下午去地窖取食材的时候门好像没关,”阿红小小声说,有点害怕被发现的样子,忽然话音一转, “对了少奶奶,你刚刚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

    “……”

    “少奶奶你去那干什么?”

    朱玲玲蓦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了?”阿红一脸懵。

    朱玲玲先把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啊, 我刚刚好像看见脏东西了!”

    阿红一怔, “什么脏东西?”

    “就是那种……脏东西呀, ”朱玲玲瞪大眼睛, 一字一顿地悄声说, “鬼,魂。”

    阿红眼神微变。

    “我的眼睛从小就跟常人不一样,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奶奶每年都要带我去庙里求佛祖保佑,”朱玲玲说得有板有眼,继而又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还非常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指着大厅一角的白色落地大花瓶,声音颤抖得那叫一个逼真,“在那在那!穿着白衣服,就坐在瓶口上,你看到没?!”

    “……什么?”阿红毕竟还是个小女孩,闻言也有些慌了。

    趁着她还惊魂未定的时候,朱玲玲丢下一句“呜呜呜我好怕我要赶紧回房间去了”,立马就要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跑到一半,一个急刹车停住。

    朱玲玲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楼梯尽头,站着似笑非笑的夜寒亓。

    他那高大而完美的身材裹在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服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井然有序得像是刚从哪个宴会上出来,橘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笼罩着那张英俊的脸,使他看上去犹如沐浴着圣光的天神。

    但朱玲玲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这分明是披了人皮的魔鬼,是来取她性命的死神。

    “弟妹,”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

    “大哥,晚上好呀,”朱玲玲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

    夜寒亓往下走了一步,她也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完全是下意识地。

    出自于自然界一切生物都有的,远离危险物的本能。

    “你怕我?”夜寒亓勾起嘴角。

    “没有啊,”朱玲玲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一只脚后退,半悬空在台阶上,预备着随时跑路的姿势。

    夜寒亓敲了敲旁边的扶手,调侃道:“你这手抖得,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朱玲玲立马自己把紧抓着扶手的手背到身后。

    夜寒亓那双和夜寒时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眸子里蕴含着浓浓的笑意,那是一种猎人戏耍猎物的表情,很明显,他知道她已经听到了一切,今晚就不打算放过她了。

    朱玲玲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阿红就站在楼梯下边,脸上也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两个人把她活活堵死在了楼梯上!

    朱玲玲目测了一下从两旁跳下去的高度,心里一阵绝望,她没有动作电影里主角们飞檐走壁的身手,这一下去,不残肯定也跑不了了。

    夜寒亓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像是被她的绝望无助取乐,修长的手指在金属扶手上愉悦地轻敲两下,意思是:还挣扎什么呢?

    朱玲玲真的吓哭了,都不用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努力忍着,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偏不那么快地落下来,这是以前看韩剧学的,女主角们总是这样哭,看上去梨花带雨,漂亮又惹人怜爱。她用小弱音可怜兮兮地喊:“大哥……”

    夜寒亓这个变态,不仅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懒懒地应了声:“嗯?”

    “大哥,我怕……”朱玲玲吸吸鼻子,抽泣起来。

    “怕什么呢?”夜寒亓很配合地问。

    她想玩,他便奉陪,反正在他眼里,这女人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我怕,我怕,”朱玲玲哭得两眼通红,一个大喘气,忽然死死盯着他的后方,眼睛瞪得跟真见了咒怨里的女鬼似的,十秒钟后,她捂住头,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这一嗓子超常发挥,几乎飙出了《Опера2》里的超高音,在空旷的大厅里久久回荡,最后因为实在缺氧才不得已不停下来,朱玲玲大口喘着气,热泪盈眶地望向夜寒亓身后的一扇扇紧闭的门……

    整栋楼静得像是死了一般。

    靠,她第一次对夜家房间的超强隔音设计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夜寒亓和阿红明显都对这一点清楚无比,两个人没有丝毫反应,完全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耍戏的猴子。

    朱玲玲咬咬牙。

    不能坐以待毙了,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

    这两人哪个看起来好解决些?

    毫无疑问,她飞快弯腰,脱了拖鞋拿在手上,然后掉头一路尖叫着往下跑。阿红伸手要拦,被朱玲玲反手一鞋底拍在脸上。

    朱玲玲像疯了一样一边尖叫着“鬼啊鬼啊”一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阿红的肚子上,然后拼了命地往外跑。

    黎明就在前方!她扔了拖鞋,飞快拉开大门,一头冲了出去……

    一分钟,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一人一边,架着面如死灰的朱玲玲进来了。

    夜寒亓这才从楼上慢悠悠地下来,一步步走到朱玲玲的面前,姿态极尽优雅地掸了掸衣角,说:“怎么样,还看得到鬼吗?”

    朱玲玲泪流满面,瘪着嘴开始求饶:“呜呜呜……大哥我错了……”

    阿红在旁边低声说:“大少爷,别跟她废话了吧,这女人花样太多了。”

    夜寒亓淡淡瞥过去一眼,她立刻惧怕似的垂下头。

    夜寒亓把视线转回来,伸出一根食指,挑起朱玲玲的下巴,用哄人的口吻道:“来,看着我,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朱玲玲眼皮颤抖了两下,慢慢抬起来,两颗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十足凄惨地说:“大哥……哥哥,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次吧……以后您要我做什么……”

    “都行”两个字没说完,夜寒亓忽然把大拇指压在了她的下嘴唇上。

    朱玲玲瞪大眼睛。

    “不是说做什么都行吗?”他笑得绅士十足,慢慢把手指送进了她的嘴里,“要不,取悦我?”

    朱玲玲:“……”草泥马的,恶不恶心啊你!

    再说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呢,朱玲玲猛然醒悟,我擦,这不是霸道总裁标准语录吗?

    这话怎么会从这货嘴里冒出来?

    朱玲玲思绪转的飞快,该不会,该不会这神经病拿错男主的剧本了吧?!

    如果他才是男主,那她今天真算是彻底凉了。

    夜寒亓半眯着眼睛,用指腹慢慢磨莎她柔软的舌头,朱玲玲快吐了,非常想不管不顾地狠狠咬他一口,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首先,她的牙口不是闸刀,应该并不能一口下去把指骨咬断。其次,在这个时候激怒敌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造个意外弄死她已经算是仁慈了,如果真被卖到国外去,她估计哭都没地方哭。

    能拖一会是一会,她这么久没过去,夜寒时应该快出来找她了吧?

    快点出来呀兄弟!朱玲玲在心中泣血呐喊,再不出来你明天就没老婆了!

    夜寒时听没听到她不知道,但是夜寒亓倒是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

    “在等阿时?”他把手指抽出来,在她衣服上擦掉口水,很遗憾地说:“真没意思,跟个木头似的,看来我那个弟弟完全没有把你调教好呀。”

    朱玲玲还没来得及说话,夜寒亓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任何吩咐,阿红立马走过来,一只手按住朱玲玲的后脑勺,另一只拿着一块白色手绢,紧紧捂住朱玲玲的口鼻。朱玲玲拼命挣扎,像个被提着脖子的小鸡仔一样徒劳地扑腾,她知道这手绢不对劲,憋气憋得小脸通红,最后实在熬不住吸了一口,一股奇怪刺激的味道立刻窜进鼻腔,随后整个人头昏脑胀,倦意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她往地下一瘫,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书桌前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3的三次方乘以5乘以7乘以17乘以59……”涵涵捏着个小铅笔头在草稿纸上一个个演算。

    夜寒时已经先算完了结果,把草稿纸放在前面。

    等涵涵算完,两个人拿纸一对照,相视一笑。

    涵涵说:“所以,947835和1125765也是一对亲和数。”

    夜寒时摸摸他的脑袋,“嗯。”

    涵涵心满意足地放下笔,揉揉眼睛,嘟嚷道:“我们都算到第四十一对亲和数了,妈咪怎么还没过来?”

    夜寒时半垂着眼睛,想起来刚刚她被小孩撞见时那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地洞的窘迫模样,实在可爱极了,他有些抑制不住地翘起嘴角,清咳了一声,拿曲起的食指掩饰了一下,对涵涵说:“妈咪她可能不过来了,要不你先自己睡觉?”

    “为什么呀?”涵涵一脸懵懂。

    夜寒时还是不太知道怎么跟小孩交流,沉吟了半晌,道:“可能是睡着了吧。”

    涵涵说:“可是,我的手工作业还没做。”

    夜寒时:“什么作业?”

    涵涵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和一叠彩色的纸,说:“就是照这个上面折东西,”他哗啦啦翻到最新的那一页,“老师布置的是这个老虎、豹子和大象。”

    夜寒时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九点了。

    他把东西都拿过来,说:“你先睡吧,这个我呆会儿做。”

    涵涵的生物钟被朱玲玲培养得极好,每晚八点半准时上床,这会已经困得不行了,点点头说好。

    夜寒时把他抱到床边,拿来睡衣给他换。

    衬衫脱掉,小孩的身体跟藕段似的,柔软,稚嫩,散发着好闻的奶香,胸前用红绳挂着一块半透明的翠绿色玉佩,没什么造型,但是玉面光滑,盈盈润泽。

    夜寒时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太爷爷给你那块吗?”

    涵涵不停地打着哈欠,不是有夜寒时的手扶着,小身子站都站不稳了,迷迷糊糊地点头。

    夜寒时有些想笑,小心地把睡衣给他套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放进被子里,盖好。

    小孩全身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纯真无暇的脸,粉嘟嘟的,长睫毛安静地覆住眼帘,呼吸平缓而均匀。

    夜寒时的心忽然就变得很软很软,像阳光下融化了的冰淇淋,没了形状,也依旧是甜的。

    这是一个新的家,很完整。

    他扬起嘴角,俯身,在小孩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晚安,小昭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