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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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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这九疑山虽不高,却是日月灵气所钟, 虞舜归葬之处, 既有天地造化,又有圣人之德, 占尽了地利与人和……”宸白羽一边给失忆的师叔带路,一边吹嘘门派传承。

    哦, 董小姐心想,市中心黄金地段老破小。

    师兄弟俩的住处直线距离大约五百米, 只不过房舍依着山势错落, 山路崎岖, 虽则鸡犬相闻,走起来却挺费时间。

    等他们到达师兄宸霄住处时, 宸白羽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董晓悦悄悄瞥了他一眼,方才在室内没注意, 到了阳光下才发现这小师侄脸色很不好, 苍白中透着青, 特别是眼下和嘴周, 看起来病怏怏的——想来沦落到他们这夕阳红门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到天镜派第十七代掌门宸霄,董晓悦由衷地感慨,燕王殿下真是勤俭持家、节能减排。

    这宸霄道长分明就是拿上个梦的陈子略微改头换面, 去掉了脸上的字, 根据设定加了几道皱纹和白发, 十分敷衍。

    再回过头来一想, 几次梦里见面, 燕王殿下穿的都是同一身衣裳,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约现实中也不是太宽裕,难怪老大不小了连王妃都没讨到。

    宸霄正在房内打坐,见到师弟像是久旱逢甘霖,也不端什么掌门架子,从蒲团上跳将起来,不顾腿麻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来,被徒弟险险扶住。

    他激动地攀着董晓悦的胳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好像卡在想哭和想笑之间无法抉择,良久哽咽着道:“好!好!好!天不亡我天镜派!”

    董晓悦不明就里,只觉得这师兄疯疯癫癫的,劲儿还贼大,估计胳膊都被他掐青了。

    好在这时宸白羽见义勇为:“师父,师叔刚出关,还有些昏昏然,劳累不得,你们先坐下叙叙旧,徒儿去沏茶。”

    宸霄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整了整冠履,给董晓悦挪了个坐榻过来请她上坐。

    董晓悦谦让一番,最后推辞不过,勉为其难地坐下。

    这时宸白羽也沏了茶来,给两位长辈奉上,乖乖坐在下座聆听教诲。

    师兄弟两人互相嘘寒问暖,一派兄友弟恭,董晓悦却是提心吊胆,不敢有半分大意。

    上个梦的陈子也是礼贤下士做足了表面功夫,结果坑起人来毫不手软,这张脸实在很难赢得她的信赖。

    “贤弟闭关三载,不知可还记得师父所传道法?”宸霄呷了一口茶,问董晓悦。

    董晓悦闭上眼睛暝想片刻,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咒便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仿佛这些法术已经刻进血脉中,成了某种本能。

    梦里这种事也不奇怪,比如董小姐有阵子常梦见自己在地铁二号线上拉二胡要饭,拉得有板有眼,实际上她连半根弦都没摸过。

    董晓悦不敢把话说死:“似乎还记得一些……”

    宸霄随手从案头扯了张黄麻纸,吩咐徒弟取来朱墨和笔砚:“贤弟不如试试写张注灵符?”

    注灵符是天镜派驭尸最常用的符咒之一,难度中等,可为低阶尸体注入灵智,令其能“明白”一些基本指令。

    董晓悦回想片刻,提起笔,蘸饱墨,清心凝神,从符座、符窍到符脚一气贯注,毫无迟滞和犹疑。

    艳红朱墨宛如鲜血,笔画间隐隐有金光流转,一看便是张充溢着灵力的上佳作品。

    天镜派的符咒大多以尸字为符座,乍一看有些瘆人,不过董晓悦对自己的处女作十分满意,画完拎起来凑到嘴前吹了吹,恨不得裱起来挂墙上。

    此符一出,宸霄喜不自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贤弟此次出关,道法一发精进,是我天镜派兴盛之兆!”

    “……”你一个道教掌门不拜三清拜佛祖,门派能兴盛就有鬼了。

    宸白羽大约早对师父的颠三倒四习以为常,只默默低着头,似乎对碗里浑浊的茶汤异常感兴趣。

    “愚兄夜观天象,见东南隐烛山上空有赤气如匹,弥月不散。荧惑失行,反道三舍,大约是应在这上头了。”宸霄拈着胡须,眼冒精光。

    董晓悦只会念咒画符,神神叨叨的星相学就完全不懂了。

    宸白羽见她毫无反应,便贴心地解释起来:“师叔想是忘了,那隐烛山自古以来是藏风聚气的至福之地,前朝梁王地宫就藏于此山中。然而天地阴阳,有无相生,祸福相依,至福与至凶有时只在一线间……”

    在某些极端天象之下,星辰逆行,阴阳倒转,至福之地就变成了至凶之地,而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大凶之象,在天镜派这些穷疯了的道士眼里却是天赐良机。

    一般道士多少都懂些星象,天镜派术业有专攻,独门观星术与老本行密切相关。

    论专业课,宸霄在天才师弟面前就是渣渣,只好在这些选修科目上下功夫,倒是无心插柳,成为数代掌门中杂学造诣最深的一个。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一甲子等一回的荧惑失行之兆,加上天空中不同寻常的赤气,与三百多年前尸王出世时的情形如出一辙。

    那隐烛山自古以来都是风水宝地,正常情况下出不了僵尸,因而没被掘尸团队盯上,山中又藏着梁王墓,陪葬者甚众,简直是为天镜派量身打造的黄金尸源地。

    董晓悦一听梁王名号便留了心——也是个王爷,封号里还带个梁字,很难不联想到燕王梁玄。

    宸霄认为异象必定是应在这位倒霉催的天潢贵胄身上——生作人杰,死后才有资格为鬼雄,穷屌丝连成了僵尸都不能出尸头地。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宸霄捋了捋胡子道,“错过这一回,又得等上一甲子……”

    况且六十年之后符应的地点未必合适,六十年之中可能的变数也太多了,下一个甲子他们天镜派是否存在还是两说。

    总之天赐良机绝不能错过,于是这个重担就落到了门派之光宸彦肩上了。

    “白羽,”宸霄此时仿佛终于记起了充当壁花的徒弟,“你跟着师叔一起去,好生学着点,若遇险境,须得舍身护住师叔周全。”

    宸白羽欢天喜地领了命:“徒儿遵命!师父请放心,徒儿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护住师叔。”

    掌门把任务派发出去,又交代了起棺移尸的注意事项,便打发两人回去休息,养足精神,一旬之后好上路。

    宸霄的卜算并不十分精确,而异象从显现到结束至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必须提前几天守在梁王墓附近,去晚了就是白跑一趟了。

    掌门本人完全没有出工出力的自觉,一脸“我就是个发任务的npc你还想咋滴?”

    宸白羽倒是雀跃非常,从师父山房里走出去都是一蹦三跳的,若不是知道此行是去降尸王,董晓悦定会当他要去度蜜月。

    离启程之日还有十来天,宸彦道长一穷二白,没有什么行装可收拾,大把的空闲时间便泡在了象征着天镜派五百年传承的藏书楼里。

    藏书楼上下三层,年久失修,木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响,董晓悦站在布满蛛网尘灰的书架前翻找书卷,时不时有不明生物从她脚背上蹿过去。

    除了一脉相传的正统驭尸秘法之外,藏书楼里还有许多不务正业的前辈留下的智慧结晶,隔着几百年的光阴仍旧闪烁着蛋疼的光芒。

    比如有一部无名氏所著的《幽冥杂录》,不但记载了许多职业生涯中的奇闻逸事,还罗列了一些没什么大用处却很好玩的小符咒,其中有一种“化尸大法”,听着来头很大,其实是把施术者伪装成一具僵尸,效果可以维持一刻钟,道人的灵力越强,所化的僵尸等级也越高;另有一种“异香术”,能够用低阶僵尸模拟出高阶僵尸身上特有的浓郁“酱香”,带出门去倍儿有面子——不过万一碰上真正高阶僵尸的主人找你切磋切磋,那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董晓悦读得津津有味,可惜那套书卷帙浩繁,共计有四十九卷,虽然这具身躯有着复印机一般的记忆力,奈何时间有限,她还得抓紧把正经驭尸理论温故知新一遍,没空从头到尾通读闲书,书又是刻在竹简上的,不方便随身带着,她只好随手捡出几卷,囫囵吞枣地浏览一番。

    董晓悦很快便发现,最后一卷不知去了哪里。

    大约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她对那四十九卷格外好奇,里里外外仔细找了一遍,发现底层架子上有个不太显眼的空档,正好是一卷竹简的大小。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上沾了厚厚一层灰,看来是很久以前被人取走的。

    虽是无关紧要的闲书,董晓悦却莫名有些在意,还特地去问了师兄和师侄。

    不求上进的宸白羽连书名都没听说过,师兄宸霄冥思苦想了一番,略带迟疑地表示未曾见过。

    出发的日期将近,董晓悦便把这件小事忘在了脑后。

    燕王殿下什么旖旎心思都歇了,恍惚地瞪着帐顶,在心里默念佛号,只求佛祖保佑,莫要再让他碰上那位凶神恶煞。

    定了定神,梦里带出来的痛渐渐散去,梁玄方才后知后觉地嫌弃濡湿的中衣和褥子湿乎乎的难受,略微探了探身,对着帐外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阿金!”

    一脸机灵相的小僮赶紧上前来,小心翼翼打开描金著彩的乌木床屏,把烟灰色万字纹的轻罗床帐挂到帐钩上,压低声音邀功:“殿下,那姓张的阉竖来请您入宫,奴婢将他拦在二门外候着,有半个时辰了。”

    梁玄蹙了蹙眉,毫不掩饰嫌恶之情:“我知道了。”

    宫里姓王的阉竖两只手数不完,不过阿金口中那个只能是天子近侍张良玉,他亲自堵上门来,连梁玄也不好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