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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个突破性进展,不是个进展。”胡科长说。

    我摇摇头,说:“不,依旧是个进展,至少我们现在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了。”

    “既然是抛尸,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吗?”大宝问。

    “死者的家在哪里?”我转头问主办侦查员。

    侦查员用投影仪放出一张龙番市地图,用激光笔指着说:“这个位置是房三水的家,倪妙妙的住处在新区。”

    “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打车回家,应该是走这条路。”陈局长用激光笔指着一条大路,慢慢南移,红点最终停留在“龙番城市公园”几个字上。

    “如果死者是在车上遇害的,凶手有可能沿途找个地方丢弃。”我说,“那就不是熟人作案了。因为凶手的行为是毁证行为,而不是藏匿行为。”

    “房三水现在没有嫌疑了吗?”林涛说。

    我说:“现在嫌疑很小了。第一,作案时间排除了。如果房三水是有准备作案,在作案的时候利用其他手段造成自己不在场证据的话,那么他杀人就应该选用一个顺手的工具。第二,从房三水被抓后的表现来看,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戏,那么也太逼真了,毫无破绽可寻。第三,如果是房三水作案,那么他抛尸的目的就是延长发案时间。而他被抓后,直接主动提出了死者的存在,这不符合一个存心隐瞒的人的心态。第四……”

    “你们别忘了,混合DNA的意思是说,除了房三水,还有个人和死者发生过关系。”郑宏打断了我的话,说。

    我点点头,说:“从尸检上看,死者应该遭受过约束,但是会阴部没有损伤,不排除是杀人后强奸。这个另外出现的DNA,嫌疑现在是最大的。城市公园这个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隐蔽的所在?”

    “这需要我们去考察一下。”侦查员说,“毕竟是新区,人也不是特别多,但有没有适合作案的地方,还需要实地去看。”

    “那就去看啊。”陈局长说。

    “可是,法医能确定死者是在什么环境里,怎么死亡的吗?”侦查员仍有困惑。

    我说:“这就是我刚才没有说完的第四点,可以证明凶手不是房三水的依据。房三水没有车,而死者是在车里被人勒死的。”

    “有依据吗?”侦查员问。

    我点点头,说:“这事儿得从死者的眼睛说起。死者的眼睛出现了巩膜黑斑,是一种在干燥环境下才会出现的情况,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尸体是在水里的,而且现在的空气湿度也不小,为什么会出现黑斑呢?后来看了尸斑我就明白了。”

    “为什么?”大宝急着问。

    “死者的尸斑和她平躺在水中的姿势不符。”我说,“按照她现在的姿势,尸斑应该集中在她的大腿后侧以及小腿、脚。但是我们看到的尸斑,在大腿前面、后面都有,最重的地方是膝盖,小腿和脚反而较轻。结合巩膜黑斑,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死亡后,保持一个特别的姿势至少十个小时,然后被抛尸水中的。简单地说,死者是在死亡很长时间后,被人移动尸体、改变尸体姿势的。”

    “为什么至少十个小时?”侦查员问。

    我说:“机体死亡后十到十二个小时之内会形成固定的尸斑,这个时候翻动尸体,会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成尸斑,而老的低下部位尸斑不会消失,依然存在。死者的大腿前、后都有尸斑,说明死者先处于一个类似俯卧位,大腿前面较低,形成大腿前面的尸斑,在保持这个姿势十到二十四个小时之间的某个时间点,又被更改为仰卧——也就是我们发现尸体时候的姿势,所以才会在仰卧时候较低的大腿后侧形成尸斑。”

    “水中尸体不会移动吗?”

    “不会。”我说,“我查了气象资料,那几天天气很好,现场的水也是不流动的,尸体不会自己翻转。”

    “你接着说。”陈局长说,“我还是不知道这个移尸的依据是怎么推理出死者是在车里死亡的。”

    我笑了笑,说:“开始我就发现死者死后被人移尸,但是具体有什么作用,我也没有想清楚。甚至连死者死亡后到底保持一个什么姿势,才能让尸斑集中在大腿前侧和膝盖,我都没有想明白。今天逛街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模特,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样的?”陈局长问。

    我把手机中的照片拷贝到电脑里,投影在幕布上,说:“死者应该和模特的姿势是一致的,上身以及大腿应该是基本直立的,朝前方倾斜,所以尸斑在大腿前侧;双臂应该有东西架住,所以双臂也没有尸斑;死者的膝盖着地,所以尸斑最重;小腿和脚向后翘起,所以没有尸斑。也就是说,尸体是以膝盖为底点,呈现一个‘V’字形的姿势直立在那里。”

    “说得好恐怖。”林涛嘀咕了一句。

    我接着说:“被害人死亡后,肌肉会松弛,肯定不会自己保持这个姿势。那么肯定是周围的物体把她挤压成这样的姿势。那么,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物体,可以把一具尸体摆成V字形直立,双臂架起呢?而且,关键的疑点是,死者全身都没有擦伤,生前伤和死后伤都没有,那么说明把尸体架起来的物体,表面是光滑、柔韧的,不可能是墙壁、床沿之类的东西。那么,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说:“开始我也想不出来,后来我结合死者的巩膜黑斑和颈部损伤,终于想明白了,只有在车里!第一,这种天气,如果凶手也在车里陪着尸体待十几个小时,肯定要开空调,那么车内空气就会非常干燥,符合巩膜黑斑的形成环境。第二,凶手的杀人凶器是一条几厘米宽的绳索,显然不顺手,是临时起意、就地取材的。车里就有这样的绳索。”

    “安全带!”陈诗羽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第三,如果被害人死亡后,尸体在后排。上半身紧贴着前排座椅,双手搭在前排座椅的头枕两侧,膝盖着地,身体前倾,小腿和脚反架在后排座椅上,完全可以形成我说的那种形态的尸斑!”

    “座椅都是软的!”大宝说。

    我接着说:“依据以上的推论,我断定死者是在一辆汽车中被害的,案件性质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性侵。至于死者的钱包、手机丢失,肯定是凶手顺手牵羊而已。结合房三水的供述,死者原本是要打车回家的,死者既然是死在车里,那么,很有可能是出租车司机临时起意,谋性杀人!”

    “这太好办了,调查全市出租车的GPS信息,迅速进行研判。”陈局长说。

    我说:“我觉得一辆出租车不可能载着一具尸体到处跑,而且尸体的抛尸地点也就在死者回家的路线上。所以我分析,死者在车里的这十来个小时,车应该是停着的,而且应该是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满怀着破案的信心,看着铃铛买回来的婴儿衣物,我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多了。我慌慌张张地洗漱完毕,开车赶往市局专案组。

    林涛、大宝和我几乎是同时到达专案组的。林涛和我一样满面红光,而大宝则带着一对黑眼圈,一脸灰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这句有些戏谑的话,从满面严肃的陈局长嘴里说出,显得很不相宜。

    “先听坏消息吧。”我说。

    陈局长说:“经过研判,全市所有的出租车,都被排除了。”

    “什么?”我有些惊讶,这个坏消息远远坏过了我的想象,“那……那下一步岂不是没的查了?我的推断有错误吗?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们在房三水家去鸳鸯湖的路上,找到了一处比较符合推断的隐蔽地点。”陈局长说,“这是一处绿化带,一般不会有车开上去。但是我们在这个地方发现了汽车的轮胎印痕。”

    “也就是说,有车辆反常开上去了?会不会和本案无关?”我说。

    “不管有没有关系,都要当线索去查。”陈局长说,“而且,从这处轮胎印痕的新鲜程度判断,车辆轧出轮胎痕之后,已经过了三四天;这个地点,也是这条路线上独一无二的隐蔽地点,绝对不会有人去注意。”

    “那通过一个轮胎印痕,怎么去开展下一步工作?”我问。

    陈局长笑了笑,说:“我们找了个专家,确定了这个品牌的轮胎只用于三个品牌的车辆。于是,我们就在这条路上所有的监控里,寻找这三个品牌的车辆。”

    “对呀!”我拍了一下桌子,说,“时间很紧张。死者是晚上八点从房三水家出来的,十点之前就遇害。从房三水家出来,如果立即乘车,开到这里也就八点半的样子,那么只要找八点半到十点,路过这里的这三个品牌的车子就可以了。”

    “是的。经过一夜的调查,监控显示只有七辆符合条件的车辆经过。”陈局长说,“这七个车主的信息,我们也就很快掌握了。”

    “难道要一个个抓来抽血检查DNA吗?”大宝问。

    陈局长摇摇头,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死者倪妙妙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孩,平时也很谨慎,那么她为什么会上别人的车呢?”

    “熟人?”我问。

    陈局长摇摇头,说:“七个人和倪妙妙都没有关系,这一点,调查可以确定。”

    “那你描述的这种性格的女孩,怎么会随便上一个陌生人的车?”我反问道。

    陈局长微笑地看着我们,提示性地说:“别忘了,倪妙妙的目的,是打车回家,而全市所有的出租车都被排除了。”

    “黑车!”我和林涛同时叫道。

    “对,黑车。”大宝的反应慢了半拍。

    陈局长哈哈一笑,点头说:“据了解,这七辆车中,就有一辆是黑车。”

    “晚上八点,在外聚餐的市民都散场了。”我说,“这个时间点,省城的出租车是很难打到的,所以倪妙妙上了一辆黑车!”

    黑车司机牛强被抓捕归案后,还没等民警采血,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牛强因为赌博被处罚后,就被原来所在的工厂辞退了。除了驾驶没有别的本事的他,买不起被炒得昂贵的出租车营运证,只能开起了黑车。

    6月6日晚,牛强和往常一样,驾驶着他的黑车,来到了房三水家附近。远远地,他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伸手打车。于是他驾车靠近,拉起了生意。

    省城的黑车很多,运管处出于种种原因,无法深入治理。所以在上下班高峰以及很晚的时候,市民们都会选择乘坐黑车。

    倪妙妙自然也不例外。

    忙碌了一天,又和房三水云雨了许久,刚刚洗完澡的倪妙妙困意上涌,巴不得马上回到自己家中柔软的床上。所以她连价格也没问,就上了牛强驾驶的黑车。

    倪妙妙的家离房三水的家有十几公里的路程,而且市区的路有些堵,倪妙妙很快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睡着了。

    而一旁的牛强,被倪妙妙出水芙蓉般的睡姿和她诱人的体香诱惑得天旋地转,顿时心生歹意。

    车子开出市区后,驶入大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一片隐蔽的绿化带。牛强看看后视镜,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辆车,索性把车开进了绿化带。

    车辆轧上绿化带时的颠簸,依旧没有让沉睡中的倪妙妙醒来。牛强停好车后,悄悄放倒了倪妙妙的座位,开始抚摩倪妙妙的全身。这时,倪妙妙骤然醒来,开始剧烈反抗。

    汽车的空间毕竟还是狭小的,在倪妙妙的反抗下,想要顺利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牛强甚至被倪妙妙抓破了脸颊。为了不让倪妙妙高声呼喊,牛强顺手拉过倪妙妙身旁的安全带,绕在了倪妙妙的颈部,并且用力去勒。这一招果然让倪妙妙的反抗减轻了不少,牛强开始一边勒颈,一边伸手去脱倪妙妙的内裤。倪妙妙的反抗越来越无力,牛强在得逞后,才发现倪妙妙已经断气。

    牛强把倪妙妙的内裤重新穿好,把尸体放到后排,让尸体呈现直立的体态。据他说,他要思考怎么处理尸体,而在这思考的期间,万一有路人经过,可能会发现倪妙妙的异常。让倪妙妙直立在后座,经过的路人也不会起疑。

    后来,思考中的牛强居然在车里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将近七点,才陡然醒来。

    原来梦里的杀人,不只是梦,现实中的他,也确实杀了个人。

    色心平静后,恐惧顿起。车窗外的天已大亮,好在新区的早晨人也不多。尸体是必须要处理的,而且要尽快处理,不然大白天载着具尸体到处跑,风险实在巨大。

    牛强开着车慢慢沿路边行驶,径直驶到了城市公园中央的鸳鸯湖边。公园偶有几个晨练的老人,但都相距甚远。牛强壮着胆子从后座把倪妙妙的尸体架下车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湖边。从远处看来,不过是一对男女,清早在湖边并肩而坐谈恋爱而已。

    反复确认四周没有人注意后,牛强把尸体顺着岸边放到了水下,甚至没有激起一点儿水声。回到车里,牛强看到掉落在副驾驶座位下方的死者的皮包。他打开发现里面的钱包里居然还有三四千块钱,甚至还有一台苹果手机,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留下了死者的钱包,牛强把皮包扔进了湖里,驾车逃离了现场。

    不知道他是运气太好,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还是运气太不好,因为一个轮胎印痕而被抓住了尾巴。

    “看起来黑车还真是不能坐。”陈诗羽的表情告诉我们,她有些后怕,“我要攒钱买车!”

    “你还是个学生呢,就有这么远大的理想!”林涛嬉笑道,“我们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块!”

    “还是找个有钱的老公比较靠谱。”韩亮边开车边说道。

    陈诗羽瞥了他一眼,说:“我以后即便是嫁了个有钱人,也是看中他这个人,而不是看中他的钱。”

    “我说,你们还帮不帮我追回我老婆?”大宝一脸无助。

    “是前女友。”陈诗羽还是不依不饶。

    “你不是情圣吗?”林涛对韩亮说,“帮帮大宝。”

    “很简单好吧,一束玫瑰,一个一克拉钻戒。”韩亮说。

    大宝露出更加无助的表情说:“买不起。”

    “和你的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宝嫂不是拜金女。”我说,“你们说,宝嫂那么漂亮,她看上大宝哪一点了?换一句话说,大宝哪方面是最有特点的?”

    “大宝有特点吗?”韩亮笑着说。

    我说:“虽然大部分女人都喜欢浪漫、喜欢鲜花,但是这些招平时用用还可以,在宝嫂放下狠话要分手的时候,还用这种烂大街的办法,估计是不行的。”

    “同意。”林涛说,“宝嫂太有个性了,她不是一般女人。”

    我说:“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宝嫂性格比较直爽,爱恨分明,做事比较干净利索,这样的女人控制欲比较强,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而且非常要面子。据铃铛的消息,宝嫂平时最喜欢看的是综艺节目,这样的女人爱幽默。而我们大宝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呆萌,完全符合宝嫂的择偶条件。”

    “然后呢?”陈诗羽饶有兴趣地问。

    我扒着大宝的耳朵说了几句。

    “啊?这不行!”大宝说。

    我哈哈一笑,拍拍大宝的肩膀说:“没什么行不行的,看你愿不愿意了。宝嫂是个好女人,不要放弃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