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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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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良是香江知名的风水师, 虽则在场未必人人认得他, 但本地那些富豪大多是认识的,自然会过来打招呼,又看见他身边的冬至。

    人靠衣装,冬至这身西装和发型一出场,压根不会让人想到什么修行者, 当然也不会被误认为是陈国良的助理, 倒像是哪家出来的小少爷, 尤其那一脸软萌无害的微笑,小少爷前面还得加上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定语。

    “安先生呢?”冬至环顾四周, 问陈国良。

    女人个个珠光宝气, 盛装出席,他也只看过齐蕊的照片, 这一眼扫过去, 还真的很难辨认出哪个才是真正的齐蕊,况且据说这位安先生情人不少, 又有正室,今天也未必会带齐蕊出场。

    “还没来。”陈国良道, “像他这样的身份,总喜欢压轴出场, 才足够惊艳。”

    少顷, 聂规也来了。

    他一反常态,没看见漂亮女人就上去打招呼,反倒直奔冬至他们这儿, 热情非常。

    “大师,陈师傅,你们来得真早啊!”聂规神秘兮兮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师,麻烦您帮我看看,我妈有没有跟我过来?”

    冬至忍笑:“有,令堂就站在宴会厅门口呢。”

    聂规差点想哀嚎出声了:“她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虽说如此,他还是老实了很多,没敢在四处风流了,亦步亦趋跟着冬至他们,毕竟阴阳殊途,他对神神鬼鬼这种事还是有那么点敬畏的。

    陆续有一些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富家小姐——她们自然不是冲着聂规来的。

    在听陈国良介绍冬至是他的内地同行朋友时,她们都眼睛一亮,从善如流道:“那请冬先生帮我看看手相吧?”

    这些富家小姐里不乏作风开放,风流有趣的,自然也不介意倒追男孩子,看见冬至如此俊秀漂亮,自然是抱着先认识了解的想法。

    冬至哭笑不得,正想着如何推脱,就听见陈国良轻轻啊了一声。

    “安先生来了。”

    他抬起头,看见安先生与一名女伴走入,不少人眼尖看见,都主动上前寒暄,安先生却只是矜持微笑,只跟少数人多说了两句,安家在香江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只有冬至的注意力落在旁边挽着安先生手臂的女人身上。

    “那就是齐蕊,她现在改名叫玛莎了!”陈国良小声道。

    冬至心头一凛,仔细打量齐蕊。

    对方妆容精致,面带微笑,看得出现状不错,脸都比原来丰润了一圈,但跟以前的照片还有几分相似,只是真人比照片更有风情,一举一动无不妖娆,话说回来,要是不出众,也不可能被安先生看上了。

    不过这一下,对方总算近在眼前,冬至松一口气,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安先生身边的人太多,冬至不好靠近,等到人稍少一些,聂规说跟我来,就带着冬至他们朝安先生走去。

    靠着聂家的余泽,安先生还是给了聂规正眼相待的,聂规就笑道:“安世伯,好久不见了!”

    安先生慢条斯理道:“好久不见,你爸妈都去世已久,也该找点正经事做了吧?”

    他说话宛如聂规长辈,还把聂规的生活直接归为“不正经的事”,但聂规也不敢炸毛,干笑一声:“是,我最近打算改邪归正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冬先生,是陈师傅在内地的同行朋友,也是非常厉害的大师。”

    陈国良忙伸出手,笑道:“久仰安先生大名,可惜之前无缘得见。”

    安先生与他们一一握手,微微颔首道:“陈师傅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能被他带到这里来的同行,想必本事不凡。”

    与冬至握手时,安先生特意还多看了他一眼。

    “冬师傅不大像风水师傅,倒像是学问人,内地水深龙多,果然就是不一样。”

    冬至跟陈国良的气质格格不入,像安先生这样精明的生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安先生过奖,其实这次我特意从内地来,是要找令女友,齐蕊小姐的。”

    他向安先生身旁的女伴伸出手,磊磊落落,直接就把齐蕊的真名给挑破了。

    “齐小姐,你好,请问你还记得你的老朋友董巧兰吗?”

    齐蕊脸色一变,不仅没有跟冬至握手,反倒看向安先生。

    安先生淡淡道:“看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现在叫玛莎,我不希望有人在宴会上闹事,冬先生,如果你不听劝告,那我只好让人请你出去了。”

    既然已经证实了齐蕊的身份,冬至自然就不必再顾忌。

    “不好意思,安先生,我想你误会了,这位齐小姐的朋友董巧兰,涉及一桩案件,目前行踪不明,我希望能请齐小姐配合我进行调查。”

    齐蕊怒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冬至直接调出手机,给她看她与董巧兰的合影,这是在董巧兰的社交账号上找到的。

    “齐小姐,女明星韩祺的死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董巧兰跟洪锐涉嫌间接杀人,我希望能从你这里问到他们的下落,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齐蕊压根不肯合作,她抓住金主的手臂,哀求道:“安先生,我不想跟他说话,你让人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安先生冷冷道:“冬先生,这里是香江,不是内地,你不是香江警方,没有权力带走任何人进行问讯,我女朋友也有权拒绝你,你再纠缠下去,我就要叫保安来赶人了。”

    “那是不是香江警方,就有权力把她带走了?”

    一个声音传来,伴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四个人快步走进来,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正是一整天不见人影的龙深。

    龙深身后三个男人上前,对安先生出示证件,表明自己的便衣身份,要带走齐蕊协助调查。

    冬至才知道,原来龙深消失离开,是去与警方进行沟通了。

    由香江警方出面来带人,自然更加合乎程序,名正言顺。

    谈笑声纷纷停下,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场面一时僵持。

    齐蕊泪眼汪汪拉着安先生不放,警察不耐烦道:“我们只是为了提取证词才需要问讯,又不是要把你抓去关起来,齐小姐这副情深深雨蒙蒙的样子又是何必?”

    不少人笑出声,在场有不少知道齐蕊身份的,都暗暗瞧不上她,这会儿诸多嘲讽目光投射而来,齐蕊浑身针扎似的难受。

    眼看安先生脸色逐渐难看,她知道最爱面子的他已是不悦,也不敢再哭诉,只得跟着龙深等人离开。

    冬至谢过聂规,跟陈国良道别,就与龙深一起上了警车。

    “师父,你怎么现在才来?”

    龙深道:“香江没有特管局,以两地警方的身份对接,手续繁琐一些,而且齐蕊不是犯罪分子,现在也只是协助调查的身份,回头问讯的时候必须有当地警方在场。”

    冬至笑道:“早知道你已请了警方出面,我也就不必绕那么一个大圈子了。”

    龙深:“你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

    冬至摸摸鼻子,觉得自家师父还挺会安慰人。

    “认识一个纨绔子弟,也不能算什么收获吧。”

    龙深道:“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穿,很好看。”

    冬至愣了一秒,感觉像被喂了颗糖,从嘴一直甜到心里。

    一本正经的人撩起来最为致命,他现在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了。

    齐蕊在另外一辆车,他们俩坐在这辆车的后座,但前边还有司机,冬至也不敢在人前造次,只好把手伸过去,轻轻碰了龙深一下,似乎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谁知对方直接将他的手抓住,就这么握在手里,也不避讳前座的人可能会看见。

    车很快达到警署。

    在此之前,龙深已经与相关人员都沟通过了,香江警方派出一人陪同他们问讯。

    齐蕊的态度却很不配合,拒不承认自己认识董巧兰。

    但根据冬至得到的资料,在齐蕊来香江之前,两人明明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董巧兰甚至还想把齐蕊介绍给洪锐,不过这可能也是两人闹翻的根源所在。

    想通这一点,冬至决定换个思路。

    “你是不是跟董巧兰闹翻了?因为洪锐?”

    齐蕊脸色微变。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齐小姐,你要知道,现在我们从你这里得到他们的消息,为的就是追缉他们,如果你拒不配合,他们以后回过头再来找你,安先生就算权势熏天,也不可能保护到你的。不妨告诉你,董巧兰与洪锐很可能与东南亚邪术有关,他们如果想要报复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也不希望自己哪天醒来就身首异处了吧?”

    上回在车白那里,冬至借着车白的法术,看见董巧兰与洪锐已经成为天魔和颂恩的傀儡,根本不可能再回来找齐蕊,但齐蕊并不知道,她听到冬至的话,果然脸色发白。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以前的确跟董巧兰关系还可以,但后来我们就闹翻了,我对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合作才是唯一的办法。

    冬至:“你们为什么闹翻?”

    齐蕊道:“因为我发现她越来越邪乎,三天两头就飞东南亚,回来之后就精神亢奋,行为古怪,那段时间她事业不太好,经常求神拜佛,当时我也有点焦头烂额,就没在意……”

    她说得含含糊糊,冬至挑破道:“因为躲债?”

    齐蕊尴尬道:“现在安先生都帮我还得差不多了。当时吧,董巧兰来找我,给我一块玉牌,说是她去泰国找大师开过光的,可以让我财源广进,我信了她,就戴着去了澳门的赌场,的确也赢了一笔小钱。”

    “我还挺高兴的,就去找董巧兰,想请她吃饭,谁知正好被我听见她在跟别人讲电话,董巧兰说她已经找到一个目标,就是我,只要再过段时间,他们的计划就可以成功。我听着觉得不对劲,就进去跟她理论。董巧兰也是个藏不住话的,吵着吵着不知不觉就被我套出一些话,我才知道她在跟人合作试验什么邪术,成了就可以有权有势,长生不老,我觉得她真是走火入魔了,当时就把那块玉牌扯下来丢给她,然后跑澳门去,再也没跟她联系过。”

    冬至:“之后她联系你了吗?”

    齐蕊点点头:“她打了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接,后来又换了电话号码,就跟她彻底失联了。老实说,我是真的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牵扯,我只是好赌而已,她是要人命啊!你们不知道她信那些邪术之后,家里变得多恐怖,我甚至看见她房间里还供着一个婴儿木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提起此事,她满脸恶心后怕,双手抱住手臂,简直不愿回想第二回。

    这个木偶在董巧兰失踪之后,龙深他们搜查董家时也发现了,根据推测应该是一种降头术的道具,类似于中国以小人来替代仇人作法诅咒的用途。

    冬至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董巧兰信奉的那个降头师到底叫什么名字?她经常出国,有没有跟你提过自己到底是去哪里?”

    齐蕊皱眉努力回想:“有一次我问过,她说她去的那个地方在泰北,而且还是边境,很远,到了之后还得坐火车再转汽车,不过她说什么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那个大师很厉害。”

    冬至追问:“名字说了吗?”

    齐蕊:“好像说过,叫……叫……”

    她灵光一闪:“叫颂恩!”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时齐蕊这句话才说完,她的脸色突然一变,红色从脖子立马涌上脸颊,整张脸很快变成绛紫色,陪同龙深他们问讯的那个警察完全愣住了,但龙深跟冬至却已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上前,正要对齐蕊做点什么,她的眼珠蓦地往上翻,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听说你们想找我?”她咯咯一笑,像是被捏住了嗓子,声音极其尖利,与刚才截然不同。“我正等着你们呢!”

    齐蕊的眼珠缓缓转动,瞳仁几乎被她翻到后脑勺去了,双眼死白死白,这等诡异恐怖犹如鬼上身的局面,旁边那个警察从没见过,当即就下意识摸向腰间枪械。

    龙深沉声道:“你在哪里?”

    齐蕊阴森森道:“你们不是本事大吗,自己找过来就是了,我随时恭候你们的大驾!”

    说罢她身躯一颤,嘴角溢出黑血,龙深箭步上前按住她两边太阳穴,嘴里喝道:“明光符!”

    冬至早已被历练出来的反应和默契也不慢,几乎是话音方落,他就捏着一张明光符,一手掰开齐蕊的嘴巴,把符文给塞进去!

    那头看监控的香江警方还当龙深二人在虐待证人,赶紧就开门跑进来,结果看见如此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其实香江也不乏都市怪谈,那些从业多年的警察,遇见一两件无法解释的悬案也不稀奇,只是亲眼看到,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却见齐蕊被塞了一嘴的符文之后,身体抽搐反而逐渐缓下来,眼球也慢慢恢复正常,她整个人倒在椅子上,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嘴里被塞了东西,下意识呸呸呸,将已经变黑的明光符吐出来。

    “你们做什么!”

    龙深道:“没事了,她刚才中了言降。”

    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觉得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的警察忍不住问:“什么是言降?”

    龙深:“语言的言,降头的降,这是降头术的一种,在被施法者身上下降,平时与常人无异,不会发作,如果那人说出降头师想要让她说,或者不想让她说的话,就会触发降头,一旦救治不及,很可能会丧命。”

    齐蕊是见识过董巧兰那些诡异的事情的,当即就吓得尖叫一声,弹起来想要去抓龙深,却被龙深避开,整个人差点撞上桌子。

    “那、那我不会有事吧?!”

    回答她的是冬至:“对方在你身上下的降头不厉害,应该是通过董巧兰之手,只是为了监视你而已,现在我们已经给你解了。”

    齐蕊快哭出来了:“要不你们再帮我看看吧?我真的不想死啊!”

    冬至无法,怎么说对方也给他们提供了一条关键性的线索,他拿出一张符。

    “你已经没事了,要是不放心的话,就随身带上它,可以……”

    话还没说完,符已经被抢走了,齐蕊抄过桌上的手拿包塞进冬至手里,一面将那符纸攥得紧紧的。

    “我跟你买!里面的钱都给你,不用找了!”

    “……安神定气。”冬至无奈地把话补充完整。

    事情告一段落,安先生正好派人过来询问情况,警方就将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的齐蕊送出去,龙深则婉拒了香江警署领导想招待他的邀请,带着冬至离开了警署。

    “我们现在去哪里?”

    龙深:“先回酒店休息,我会让人开始帮忙查找。”

    虽然这些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黑袍降头师不那么好找,但只要有名有姓,还有大概方位,怎么说都会比之前好很多,但他不愿让冬至抱着期望之后又失望,所以很多事情总是先默默布置好。再告知对方结果,这也是多年以来独来独往形成的一个习惯。

    冬至也没有问,哪怕他知道的并不多,然而他很清楚,但凡有一点希望,龙深都不可能放弃,曾经他恐惧于死亡,现在却敢于站在悬崖边,凝视悬崖之下的深渊,因为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这个男人活了两千多年,此生所有的特殊几乎都用在他一个人身上,冬至不敢也不愿辜负对方,如果生命可以兑换成爱,也许他这一刻就已停止呼吸。

    “师父。”

    龙深转头看他。

    冬至扣住他的五指,温热触感贴在掌中,无比安心。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把这样的特殊给了我,谢谢你回应我的感情,也许我以前还不够强大到能与你并肩而立,但在那以后,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努力,哪怕能够多活一年,多活两年,陪你更久。

    许多感性的话到了嘴边,其实并不能很准确地表达出来,有时候往往会化为尴尬,哪怕冬至对龙深用情至深,也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就变味了,不如妥帖收藏,放在心里。

    他本以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感谢,龙深会不明所以,但对方侧头认真想了想,居然道:“不用谢,我也很开心。”

    冬至一愣。

    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两人忽然就心灵相通,但当他望向对方时,果真就能看见龙深眼里淡淡的喜悦和开怀。

    龙深并不是不会开心的,只不过以往他高兴的次数太少,连冬至也不会去特别留意,而此时此刻,他却真正能够感觉到对方所说的情绪。

    龙深开心,因为降头这件事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因为冬至不再纠结生死,能够坦然面对天道命数,更因为在冬至遇到不测之前,龙深能够意识到对方之于自己的特殊性。

    这一刻,无须言语,冬至几乎能察觉对方所有开心的原因。

    也许肌肤相亲,手掌贴着,真的能够让人在瞬间拥有读心术。

    龙深就真的像他自己所承诺的那样,正在慢慢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懂爱懂恨的普通人。

    在那样专注而认真的凝视下,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持冷静,热度慢慢地从脖子涌上双颊,冬至只觉车厢内有点闷,不由扯了扯领口的领带,前方司机十分敬业,目视前方,不知是假装对他们之间的互动视而不见,还是真的不感兴趣,由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冬至暗暗松一口气。

    回到酒店之后,他本想去浴室将这身西服换下来,龙深却道:“再穿一会儿。”

    迎上冬至茫然的眼神,他道:“你这样穿,挺好看。”

    冬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故作淡定地问:“哪里好看?”

    龙深还真给了答案:“腰细,腿长,你很适合西装,我想多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