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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胜昌枪杀骚皮不成,一时间惶惶不安,单位也没敢去,径直开车找到了刘文斌家。

    刘文斌未及听完关胜昌的报告,心中已是凉了半截,情知大势已去。不过,当着关胜昌的面,刘文斌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他当即向关胜昌承诺,要带他一起逃往国外,只不过护照要到明天也能拿到手,因此他先给了关胜昌一笔钱,让他赶往丰城等着。

    有了刘文斌的承诺,关胜昌总算平静了一些。不过开车走在大街上,他却感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就在数月之前,交管局的领导已经找他谈了话,眼看着自己就要当上事故科的科长了。可是梁少萱和孟欣玲的一场车祸,却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身不由己地跟着刘文斌,一步步地走向了邪恶,走向了杀人,走向了这无法预知结果的逃亡生涯……巨大的落差让关胜昌一时间无法接受,他感到一切都恍如做梦一般,却又是无可更改的现实!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寒酸的家,想起了虽不算漂亮却还关心体贴的妻子,不觉间泪水已是潸然而下。

    关胜昌颤抖着手拿起了手机,给在家倒休的妻子打去了电话。一切都是那么安宁,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妻子甚至在电话中还抱怨了他一句,说他不安心工作在上班时间给家里打什么电话呀。然而,关胜昌却泪流满面,他不忍心让这个电话变得他们夫妻的最后诀别,鬼使神差地,他调转车头回了家。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一切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发生了改变。

    当他走进那个静谧的小区,当他毫无声息地打开自己的家门时,等待他的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手铐和佟满江那双能盯进人骨头缝儿里的眼睛,当然,还有已经被翻成乱七八糟的家和满脸泪痕的妻子那碎心的哭声……直到被佟满江带进刑警队,关胜昌才回醒过来。他开始大声地喊叫:“我抗议,我要求见局长,我要见我们钱局长……”

    “这个要求不过分,我会给你去请局长的。”佟满江说着,把关胜昌铐在椅子上,然后把骚皮的那一大堆口供拍到关胜昌眼前:“不过,你先看看这个……”

    其实这一切已经在关胜昌的预料之中了,他只看了几眼便冷笑道:“……骚皮?那个小流氓的口供也能当证据,真是笑话!我说佟满江,你也是个老刑侦啦,难道你不知道‘重证据,轻口供’的办案原则吗?”

    “关胜昌,我现在可是在给你机会,你可不要不识好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

    “哼,你可以不给我机会,可法律会给我。羁押期限一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关胜昌,咱们不斗嘴皮子,我只问你,你认识不认识骚皮?”

    “认识。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你给没给过他钱?”

    “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看我家那个样子,像有闲钱给他的吗?佟满江,您动动脑子好不好!别拿什么口供来吓唬我,我要证据!”说着,关胜昌竟然大笑起来。

    “关胜昌,有理不用这么咋呼!我实话告诉你,骚皮已经供认,他所犯下的几起命案全是你一手指使的……”

    “胡说八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他这是恶意报复!”

    “这我就不明白了。骚皮和你关系一直很好,他为什么要报复你呢?”

    “这……这还不简单?以前我曾经抓过他,他被判了刑,他一直就对我心怀不满,所以他要找机会报复……”关胜昌说着,竟然跷起二郎腿,摆开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佟满江见关胜昌如此嚣张,也禁不住勃然大怒,突然一拍桌子大喝道:“关胜昌!你别在这跟我摆龙门阵!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什么?我?杀人灭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你编的也太离谱了吧?!你告诉我,我杀了谁?我要灭什么口?!”关胜昌面色铁青,声音比佟满江的还大。

    “还需要我明说吗?发生在北郊古村小区32号楼202室,也就是骚皮住处的那起惨案就是你干的!”

    “哈哈!……佟满江,这么离奇的故事你都编得出来,我都懒得和你搭话!”

    “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了!”

    “对,打死我也不说!”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问你一句话。但是,我告诉你,不用问你,我也能定你的罪!你不是说重证据吗?我现在就给你去拿证据!”

    说着,佟满江冷笑着推门走了出去。

    要想撬开关胜昌的嘴,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他从警多年对这里面的法律程序已是了如指掌。这一点佟满江当然很清楚。好在他早有准备,随即命令技术人员提取了关胜昌的指纹,开始加紧与凶杀现场捡到的那把手枪上的指纹进行核对,只待结果一出,关胜昌即使抵赖也无济于事。

    现在关键是一个时间问题,而这又恰恰地佟满江最担心的事。因为在关胜昌这里拖延一分钟,就可能造成幕后元凶的出逃。

    然而,佟满江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交管局报了信儿,关胜昌被羁押还不到一个小时,钱局长便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宋局长的大门,要求当然只有一个——立即放人,由他带回交管局审理!

    宋局长与钱局长是多年的老同学和战友,关系自然非同寻常。但这一次宋局长却如何也不开口说出放人二字,只不停地跟钱局长解释这里面的原由。宋局长心里也清楚,只要他这里多坚持一分钟,佟满江那里就会多一分胜算。

    “老宋,小关可是我们交警队的典型,马上就准备提拔他当事故科的科长呢,你这么一弄不是抽我的脸吗!”钱局长犹自不依不饶。

    “老钱,这个事情可不是你我就能做主的,厅长就在局里坐阵,要不你找他说去?”

    “宋局长,我可以以我多年的党龄做担保,小关他绝对不会有事!”

    “哦,这么肯定?可是,已经有人把他供出来了。”

    “谁?”

    “一个外号叫骚皮的嫌疑人,真正的名字叫……”

    “咳!这个人我知道。当年,还是小关挽救了他,出狱以后又帮助他改邪归正,我们就是因为这事才树立的典型嘛。怎么,这小子现在恩将仇报啦?”

    “老钱,我知道你的心情。如果他没有事,那当然最好,不过还是等问完了话再说吧。”

    “那好,我就在这儿等结果。真是的,他们刑警队也太不了解情况了……”说着,钱局长嘟嘟哝哝地坐在沙发上。

    宋局长拿钱局长也没有办法,给他倒了一杯茶后有些责备地问道:“你坐等消息我没意见。但我不明白的是,关胜昌在梁少萱车祸一案中可是做了假结论的,就这样的人,也值得你连夜跑来?”

    “那不过是工作做的不细,谁都有偷懒的时候,并不是什么本质问题嘛。”

    “那好,那我们就等着看本质问题吧。”宋局长说着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准备与钱局长就这么耗下去了。

    就在这时,佟满江推门而入,径自来到宋局长面前。

    “怎么样?”宋局长关切地问。

    “有了,技术检验也出来了。”说着,佟满江把一份材料递到宋局长面前,好像故意做给钱局长看一样,翻开第一页大声说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在枪杀文蕾现场发现的那把手枪,原属于桥西派出所一位名叫江宽的民警。我们已经传唤他,他承认几天前把这把枪借给了关胜昌……”

    宋局长不禁饶有意味地看了钱局长一眼。

    “这……?”钱局长一时不知所措。

    佟满江翻开第二页继续说道:“这是弹道检验报告。在骚皮家中杀人现场发现的弹壳,以及两个死者身上取出的弹头,都是这支手枪发射的……而且,我们已经提取了关胜昌的指纹并进行了对比,结论是属于一个人!”

    宋局长听完佟满江的汇报,不禁怒发冲冠,当即把技术报告“啪”地拍在桌子上,沉着脸对钱局长道:“老钱,你还想说什么吗?”

    “宋局长,我……”钱局长哑口无言。

    “看看吧,这就是你树立的典型!”说着,宋局长起身道:“走,我要亲自审讯!”走到办公室门前,他又突然转过身来对钱局长道:“我希望你也去旁听一下。”

    “宋局长,……老同学,我……我错了,我真是瞎了眼。”

    钱局长自责着,无奈地跟在宋局长的身后向刑警队走去。

    刑警队的审讯室内,关胜昌正低头抽着烟。他一抬头见宋局长、钱局长随着佟满江一起走了进来,不觉心中一懔。

    不过毕竟见到了钱局长,他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急道:“钱局长,您可来了!他们……”话未说完,他便看到钱局长脸色不好,连忙知趣地止住,随即又转向宋局长哀求道:“宋局长,我……他们刑警队真的是搞错了,我怎么会干……?”

    宋局长并不理他,往审讯桌后一坐,面沉似水地望着关胜昌,半天才开口怒道:“关胜昌,这阵势你也看出来了,我可是十几年没有亲自审过嫌疑人了。我听说你是铁嘴钢牙,一言不发,啊?你很沉得住气呀!”

    “宋局长,我冤枉啊我!我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就……”

    “要不要我把桥西派出所的江宽给你叫来?”

    “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关胜昌先是一惊,却仍然狡辩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宋局长不禁骂了一声,对佟满江道:“给他出示证据!”

    佟满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关胜昌,随即从档案袋中拿出那把手枪和几枚弹壳摆在桌子上,对关胜昌笑道:“这把枪你应该挺熟悉的,是吧?如果你记性不差的话应该知道,你从小平房上跳下来的时候,把枪给丢了……”

    接着,佟满江又拿起一份材料对关胜昌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可以永远不开口,但这些证据,它们会开口!”说着,佟满江大声念道:“《枪支检测报告》,枪支来源:庆州市柳树胡同……”

    此时,关胜昌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宋局长示意佟满江退到一边,不禁对关胜昌叹道:“关胜昌,你以前是个好同志,我们不想抹煞你的荣誉。但是,我们也不会姑息你的罪行。就算你不想叶筱薇,不想她丈夫、孩子,也不想那个无辜的记者。你总该想想你自己的妻儿老小吧!”

    关胜昌彻底绝望了,他知道谁也救不了自己了,关键是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他抬起头望了宋局长和钱局长一眼,抹了一把冷汗又低下了头,显然正为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宋局长继续说道:“你这一身警服也穿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当过警察的人。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就算是帮你这些同事的忙,最后一次帮忙。”

    “宋局长……钱局长,我……我关胜昌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这身警服啊!”关胜昌再也受不了了,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钱局长也无奈地道:“小关,没别的选择了,还是老实交待吧。这不,宋局长亲自审你,你也不算丢人了。”

    “我说!我都说!……宋局长,钱局长,我……我是一时胡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