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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六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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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塘边,只见荷花已经开得十分鲜艳华美,散着阵阵清香。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半空,似乎能见到上面的玉桂树。李逸航看着荷塘中月亮的倒影,耳中听着塘中传来的一声声蛙鸣,心道:“若不是日间发生这些事,今晚又是一个太平清明的月夜。”又想:“离家这么久,不知爹娘身体可好?江湖上的人事太过波谲云诡,人心更是难以捉摸,在这里呆够半年,我就回家去,老老实实地跟着爹爹干事,再不可胡闹任性。”突听到背后一人道:“师弟,在想什么呢?”李逸航回头一看,见是昆铮师兄,喜道:“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你身上的伤可碍事?”刘昆铮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我去找你,袁师弟说你在这儿,就寻过来。我没什么事,就是刚被他击中时,胸口气血翻滚,极是难受,休息半日,已然无碍。”

    两人聊了一阵子,李逸航道:“我心中存有一疑问,明明那姓张汉子击打你之力要比击打黄师父的要大,怎地你反而没受伤?”刘昆铮道:“我想这是内力护体的功劳,在他击打的一刹那,丹田中涌起了一股劲力,护住心脉,而且我胸口还自行向内缩了几寸,先行卸他的六成力道,二者综合,便使得我挨过他这一拳。”李逸航赞道:“师兄真了不起,怪不得那姓张的看上你,问你跟不跟他去,要是得他们指点,你进境必定神速。”

    刘昆铮道:“我可不会像洪仁海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像他这样的人,将来如无人管束,必定会成为武林之害,但愿他别走上邪道才好。”李逸航笑道:“如果让罗云听到你说这句话,非要说你是伪君子老学究不可,一副悲天悯人之意。”话音刚落,便听得罗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你们俩在背后鬼鬼崇崇的说我什么坏话啊?”李逸航吓了一跳,心中暗骂:“这家伙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好像生了顺风耳一般,一讲他就必然出现。”刘昆铮笑道:“李师弟赞你英俊又潇洒,博学又多才,是我们振威武馆的第一小生。”

    罗云也坐下来,扔一颗石子进池塘里,月亮被他打散,蛙儿被他赶走。他笑着说道:“那是,就可惜振威不招女孩儿,否则我定要收无数情书,每日里忙着回信,就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李逸航道:“真不害羞,要是武馆里有女弟子,定会个个都当你是小弟弟,糖果点心少不了你,但情书你就别想收了,到时你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昆铮师兄收情书回情信,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呢。”

    三人互相取笑一会,便一起到外面买吃的去。

    第二日早课结束后,众弟子一起到内堂去探望黄教头,见他神色已好很多,均是甚为高兴。黄教头家离得比较远,平时和李教头二人住在武馆内,昨日已有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他夫人已于今日凌晨到得武馆。众人见师母服侍黄教头,照顾得细心体贴,无微不至,都是大为放心,纷纷向师母问好。

    这一天,李逸航正在刘昆铮的指点下练习弹腿。此腿法以快速屈伸为特点,故称为弹腿,起源于山东省龙潭寺,始创于唐末宋初五代时期,距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创始人为五代后周昆仑大师,他因战乱所逼,在山东临清龙潭寺(今河北省邢台市临西县龙潭寺)削发为僧,昆仑大师的真实姓名已无从查考,他身怀武功,擅长医道,在龙潭寺立门授徒,研练出一门偏重腿功的武技,并借用发源地龙潭寺的潭字命名潭腿,又称临清潭腿、临西潭腿。故把弹腿称为潭腿;。

    李逸航突然问道:“师兄,我见武馆里摆了十八般兵器,怎地从不见有师兄弟练兵刃武术呢?”刘昆铮怔了一怔,道:“师父从不教剑棍等器械之术,怎地问这个?”李逸航:“我今日突然见到那像花瓶一般摆着的刀剑,觉得很好奇。”刘昆铮道:“师父不授兵刃器材之术,是有原因的,我们馆里的学员都以官宦、豪强家族子弟为主,个个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练刀练剑,要想有实战准效果,须得师兄弟对拆对练,但因力道、部位、时机不易掌握,拿捏不准,不少习练者因此而受伤,闹得父母意见很大,故而马馆长就停了兵刃的教授。我刚来那一两年还练过剑术,棍术,不过现在都忘光了。”李逸航道:“因怕弟子受伤而弃练兵刃之术,那不是因噎废食吗?”刘昆铮道:“少废话,怎轮得到你这么多意见,你如有心习练,大可另投明师。”李逸航不敢再言。

    刘昆铮道:“弹腿也是武术基础训练项目之一,要求一路一法,快速有力,左右对称,功架完整,传有歌云:‘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弹腿四只手,人鬼见了都发愁。’弹腿的技术从十路弹腿歌诀中可以看出,其特点是:头路冲扫似扁担,二路十字巧拉钻,三路劈砸倒拽犁,四路撑滑步要偏,五路招架等来意,六路进取左右连,七路盖抹七星式,八路碰锁躲转环,九路分中掏心腿,十路叉花如箭弹。这些歌诀特点你必须背熟,这是练弹腿的决窍所在。”

    刘昆铮先教他步型,弹腿步型主要有弓步、马步、仆步、歇步,继而教练腿法,腿法则有弹腿、蹬腿和踹腿,连串起来时要求招式清楚,干净利落,劲遒力达。李逸航资质聪慧,上手甚快,虽比罗云他们迟来一个多月,却已经赶上他们的进度。刘昆铮便安排他俩对练双人弹腿,练习接弹腿,破弹腿技法。练完十路弹腿,又教授十二路弹腿,二者同根同源,学起来也是很快。

    这一早正练得起劲,突地大门处有人传讯,说有人找他,李逸航心中一喜:“爹爹又来瞧我了,好久没见他老人家!”到得大门,却不见爹爹或是德叔,来人是隔几间屋子的邻居李老头,很是奇怪,叫道:“李伯伯,怎么是你来了?我爹爹呢?”李老头道:“逸航,你家里出事了,收拾收拾,赶紧回去!”李逸航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爹娘还好吗?”李老头道:“先回镇上再说,回去再说。”李逸航见他脸上神色沉重,忧色甚深,知道大事不妙,说道:“不收拾了,我这就和你回去。”跟大门的人说几句,要他帮忙向刘昆铮说明缘由,请几天假,那人点头答应。他抬头看看大门,原来挂放牌匾的地方还空着,自原来那块“振威武馆”扁额被踢烂摔下来后,马馆长还未有心思挂一块新的上去。

    李逸航跳上驴车,李老头扬鞭上路。一路之上,李逸航很想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李老头却半点风声也不透露,只说回去你就知道。

    李逸航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黄昏时候,终于到得长垓镇上,离远便见自己家所在处有多缕青烟冒起,大吃一惊道:“我家发生火灾了?”李老头点点头,李逸航道:“我爹娘怎样?可都没事吧?”李老头低下头,沉默不言。李逸航见此情状,心中猛地一沉,胸口如被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再顾不得,跃下车便往家里奔去。

    转到大街上,遥见家门外聚焦多人,有官军衙役,乡勇团练,还有许多近邻远亲,急步奔回,只见四处青烟升起,整座宅子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到处是焦木赤砖,瓦砾遍地,李逸航心中顿感不妙,怎地一个家人都没看到?难道都……都……他不敢想下去,大声叫道:“爹!爹!娘!娘!你们在那里?”

    这时众人已见到李逸航,纷纷围过来,有人道:“李少爷回来了。”“逸航,你回来就好!”“幸好你昨晚没在家,太惨了!”“这真是天意,幸好开商家还有一脉香火,总算没有……”旁人捏了捏那说话之人,不让他讲下去。李逸航刹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众亲戚近邻扶住他,将他移到一边,李逸航颤抖着双唇,气息微弱的道:“我……爹娘……爹娘怎么了?他们……在……那里?带我……去!”一人道:“你爹娘他们都在镇西头祠堂,这就带你过去。”李逸航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双眼一翻,便此人事不知。

    待得醒转,耳边只听得阵阵哀号之声,睁开眼睛,发现已处在李氏宗祠里,眼前烟雾纸屑弥漫,祠堂里摆了六口棺材,许多亲戚、家属、朋友、邻居正在烧香祭祀,哭成一片,李逸航一见这等情况,便已全然明白,家里人在这场火灾中没一人能逃出生天,爹,娘,管事李之德,厨房徐嫂,婢女李梅,杂工李方根,一家六口人,全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他扑在爹娘的棺材上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接连晕过去三次,第四次醒转时也喉咙沙哑,发不出声来,眼泪也流光,全身瘫在地下,谁劝也不听,不知不觉间又昏睡过去。再次醒转却已是第二日巳时,他喝些水,又趴在爹娘棺前流泪。